第13章 (1)
雪槐做了個夢,無數的紅毛鬼潮水般湧上來,沖進大寨,射天雕海冬青奮勇砍殺,但紅毛鬼殺也殺不完,越殺越多,亂刀從中,射天雕兩個先後倒下。
雪槐猛地坐了起來,心口怦怦直跳。
靜夜的軍營,只有刁鬥聲清晰的傳來,卻越讓人覺得靜得可怕。
回思夢境,是如此的清晰,雪槐似乎還能看到射天雕倒下前血紅的眼神。
真的只是夢嗎?
還是天眼神劍又在向他示警?
難道天眼神劍不但能看到現在,還能看到未來?
雪槐霍地跳起,狂跳的心于一瞬間靜于止水。
這世上的許多東西,一旦錯過,永不重來。而對與錯失與得,往往只是雙腳剎那的遲疑。
他已做出決定。
霧雪兩族戰士連夜撤軍。苦戰四日,紅毛鬼認識到雪槐可怕的戰力,已開始在峽口左近的小山附近伐木築寨,似乎有将附近小山借寨子連成一體的意思,那即便無法在短時間內将雪槐大軍趕進峽中,也能借連寨将雪槐大軍連同峽口一起圍住。
但西面還有一個缺口,借着夜色的掩護,雪槐一萬七千戰士悄無聲息從缺口處逸了出去,随即爬上嘯靈山。
上得山嶺,天邊剛露出第一縷晨曦,這時射天雕猛地叫了起來:“快看。”
雪槐海冬青順着他的手指回頭看去,但見就在他們剛剛逸出的山口處,突然鑽出來紅毛鬼,越來越多,很快就将缺口堵得死死的,大略估摸人數,至少在兩萬上下。
“是鬼帥鐵忽釘新調來的,想将我們圍死。”海冬青叫。
紅毛鬼在峽口處先有八萬人,這時竟又調來兩萬,可見鐵忽釘對這裏的重視,先前的紅毛鬼雖已給雪槐斬殺了一兩萬,但加上這兩萬,紅毛鬼絕不會少于八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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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天雕海冬青駭然相視。
只要遲得一步,紅毛鬼堵死缺口,兩族剩下的一萬七千戰士除了戰死在峽口,再無第二條路。
海冬青兩人又不約而同的看向雪槐。這時晨陽正照在雪槐頭上,在他頭頂幻出一個金黃色的光圈,使他看上去有若天神。
而在射天雕兩個心裏,這時的雪槐,就是天神。
回軍南下,走了半日,到了一條小河邊,全軍休息做午飯。
先前射天雕兩個極力主張撤軍,但真正撤軍南歸,兩人卻又都悶悶的,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
雪槐知道為什麽,霧雪兩族剩餘的戰士雖然回去了,但這一仗是輸了,風神八族也完了,剩餘的這一萬七千戰士回去惟一的結局,只是戰死在自己祖先的土地上。
雪槐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們。
一個人走到河邊,看着河水,不知怎麽地,雪槐突地又憶起那日初進風神原,小山上,維巴老爹象一只兇狠的老猴子一樣吊在敵人身上的情景。
五族精銳已盡數被圍在閃靈原,餘下的老弱病殘絕不是二十多萬紅毛鬼的對手,但風神八族從來都是不屈的民族,雖是老弱病殘,也必将浴血死戰,當日維巴老爹那一幕,将再次上演。
想象着那種悲壯的情景,雪槐心頭象壓了一塊大石頭,他突然特別的恨自己,當日為什麽不取回天眼神劍,那麽現在的情形就絕不是這個樣子。
但現在後悔也晚了。
狐女族将族滅人亡,風神八族也将是這樣。狐女,石敢當,射天雕,海冬青,善沙,紅楓,還有維巴老爹和他的兒子媳婦孫兒,所有這些人,都将在不久之後死去。
在雪槐的眼前死去。
看向小河,雪槐心中的痛,正如這不絕的河水。
有什麽辦法?有什麽辦法?雪槐心中不絕的呼喚,猛地想起這些日子天眼神劍屢屢顯示的神跡,心中一動,想:“天眼神劍的靈力到底有沒有在跟着我?如果跟着我,那麽——?”
想到這裏,心中狂跳,深吸一口氣,念動無念咒,無思無念,随即将靈力放開,盡力去感受神劍的靈力。
不出他所料,他剛将靈力放開,立即便碰到一股極大的力量,正是神劍的靈力,兩股力量瞬間融到一起,同時間雪槐眼前一亮,他突然看到了很多東西。
他看到了閃靈原中的霜千裏,正在狂攻東峽口,而閃靈西峽已被波羅率紅毛鬼封死,而在他身後數十裏處,牙勃裏正率領七八萬紅毛鬼翻越嘯靈山向他狂追而來。
還有,東面風族正和攻城的紅毛鬼苦戰,西面冰族也是一樣。
他似乎突然之間生了一只天眼,這只天眼可以随意的看到風神原上的一切。
雪槐睜開眼睛,狂跳的心似乎要從胸腔中蹦出來。略略一想他便明白了,那是神劍的劍眼,劍眼可以看到一切。
也就是說,他通過劍眼,可以看到一切,紅毛鬼的一舉一動,一切虛實,全在他掌握之中。
這時射天雕來叫他吃飯。雪槐強抑激動,先不吱聲,心中盤算。他雖能看透紅毛鬼的虛實動靜,但無論如何說,他只有一萬七千戰士,紅毛鬼卻有二十五萬大軍。
吃完飯,射天雕海冬青起身整軍,雪槐心中已盤算停當,猛地叫道:“我們不能就這樣回去,我們應該在這裏将紅毛鬼徹底打敗,救出風電冰三族。”
他的話過于突兀,所有人都是一愣,海冬青看着他,遲疑的道:“但是我們。”
“你們信不信我?”雪槐不等他說完,猛地大叫。
海冬青射天雕對望一眼,射天雕猛地大聲叫道:“天海之王,天海無敵,我們信你。”
“我們絕對相信你。”海冬青也縱聲大叫:“天海之王,戰無不勝。”
“天海之王,戰無不勝。”一萬七千戰士一齊高呼。
“好。”雪槐眼發銳光,道:“你們信我,我就帶你們打勝仗,我們雖然只有一萬七千人,但一定能打敗紅毛鬼。”轉眼看向海冬青,喝道:“海冬青,你率五千人繼續南走,沿途可将殘破的衣甲兵器丢掉一些,間中做飯,亦不可減竈,五千人卻要裝出一萬七千人的樣子,明日晚間到嘯靈城外,立即悄悄折回,抄近路東行,然後翻嘯靈山,到冰族寒冰城東幽水埋伏,中途要滅掉一切痕跡,不使紅毛鬼追兵查知你們去向,到幽水後,數日後必有紅毛鬼敗兵來到,待他們渡過大半,你可截住他尾巴斬殺,不可太貪,能斬獲二、三千人便算大功。記下了沒有。”
雪槐說這一切,猶如霧裏藏花,海冬青完全的莫名其妙,但心中卻反而興無比,他深信雪槐的神通,心中認定,越是他不明白的,就越會有奇跡發生,大聲應道:“海冬青記下了。”
“好。”雪槐随看向射天雕,道:“即刻撥軍,斜向東行,一路偃旗息鼓,明日晚間,須到冰族天冰城外。”
射天雕也大聲應了,當即兵分兩路,雪槐率一萬二千戰士,掩旗東行,海冬青則仍往南走,吸引追兵。海冬青先前并不知有追兵,這時便派出探子,探知牙勃裏果率大軍狂追而來,一時間驚喜交集,對雪槐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雪槐一路掩行,第二日傍黑時分到了冰族天冰城下,但見城下殺聲如雷,紅毛鬼正在猛攻,城上冰族戰士拼死抵抗,雪槐眼利,看城上抵抗的不都是年青人,也有不少老者少年,甚至還有婦女,情景慘烈之極。
鬼帥鐵忽釘此次南犯,手下三大鬼将,牙勃裏、波羅、金彈子,其中金彈子領軍七萬,負責攻打最東面的冰族,這時在天冰城下,至少有三萬紅毛鬼,而冰族全族也只有三萬餘戰士,沙冰無冰陷冰三城失陷,已死傷萬餘戰士,剩下不到兩萬人分守天冰寒冰兩城,勢單力薄,若不是城中老小拼死相助,早已城破,但撐到這日,也已盡了全力,不少地方都有紅毛鬼爬上城頭,後續的紅毛鬼還在源源爬上,城破只在眨眼之間,雪槐大軍來得正是時候。
一看城上情景,射天雕目龃欲裂,看向雪槐,雪槐點頭,射天雕驀地長呼:“天海之王率霧雪兩族來援,天海之王,天海無敵,殺呀。”大刀一揚,搶先殺出,一萬二千戰士齊聲高呼:“天海之王,天海無敵。”狂殺過去。
紅毛鬼正為立馬就要破城而狂喜,再想不到身後會有軍殺到,頓時大亂,而冰族戰士聞得霧雪兩族來援,大喜之下亦開城殺出,兩下夾擊,紅毛鬼立時潰敗,左右逃竄。雪槐率兩族戰士一路追殺,直追出數十裏外才收兵。
這一場殺,殲滅紅毛鬼一萬有餘,天冰城于城破之即得救,當真喜從天降,合城歡呼。
冰族族長冰滑原率合族老小在城下迎接雪槐,他六十來歲年紀,高挑單瘦,兩眼因過渡疲勞而熬得血紅,但蒼白的老臉上卻是一臉狂喜,他認識射天雕,卻不識雪槐,一見射天雕便道:“你說天海之王來了,在哪兒?”
射天雕向雪槐一指,道:“雪槐雪将軍,雖然他身上沒有天眼神劍,但他就是天海之王,不過你信不信無所謂。”
這時的射天雕,對雪槐充滿了絕對的信服祟拜,對別人信不信,反而漫不在乎了。
冰滑原一怔,看向雪槐,果然沒看到天眼神劍,一時張大了嘴巴,不知如何稱呼。
雪槐微微一笑,道:“老族長,正如射天雕所說,我是什麽人其實無所謂,現在最重要的是寒冰城也随時有失陷的危險,我們須盡快救援。”
冰滑原連連點頭:“是,是。”卻到底沒有認同雪槐就是天海之王。
先進城,暫息一夜。天冰城裏這時還有近六千戰士,當下合兵一處,第二日一早動身往救寒冰城,一路上冰滑原心急如焚,雪槐卻是不急,他通過劍眼看到,寒冰城情形遠不如天冰城危險,原來冰族這面對紅毛鬼的寒冰城和電族的閃靈城一樣,都是建在險峰之上,易守難攻,且防守的兵力也較多,鬼将金彈子雖親自坐陣攻打,卻是起效不大。
一日急行,晚間到寒冰城外,紅毛鬼卻已撤軍,原來天冰城下的敗兵先已到來,金彈子覺得情勢不是太好,他為人謹慎,便先撤軍再說,卻不是撤往風族季風城與鬼帥鐵忽釘會合,而是撤往閃靈原西峽,不過這早在雪槐算中。
入寒冰城,在城門口,雪槐忽地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扭頭看去,只見左側街角,一個老者正看着他,這老者一襲白袍,大約六七十歲年紀,頭發胡子盡白,兩眼卻是亮若閃電,見雪槐看過來,他卻垂下了眼光,閃身轉過了屋角。
“這老者頗具靈力,他是誰?”雪槐心中嘀咕,一時卻無從問得。
寒冰城的防務由寒冰城最得高望重的長老晶一率六大長老負責,晶一年紀還在冰滑原之上,七大長老對雪槐和兩族戰士的救援同樣極其感激,卻同樣不肯認同雪槐是天海之王的說法,射天雕早已死了心,雪槐更是漫不在乎。
當夜飯後,在議事大廳商議局勢,射天雕向冰滑原和晶一等七大長老說了五族聯軍的事,聽得霜千裏中計給困在閃靈原,衆長老無不驚怒,而雪槐慧眼獨具,能保全霧雪兩族大軍,更具大勇,竟敢以不到兩萬之衆仍來解冰族之圍,更叫衆長老欽佩,雖不說就此承認他便是天海之王,但卻一至同意将冰族殘餘的一萬三千餘戰士交由他指揮。
雪槐也不客氣,道:“感謝各位長老的信任,要我指揮,諸位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冰滑原晶一幾個相視一眼,冰滑原道:“雪将軍請說。”
雪槐道:“現今情勢,金彈子雖退未敗,我料他必退過幽水,與封西峽的紅毛鬼合兵一處,他先有七萬之衆,天冰城下斬殺萬餘,幽水我已先設下伏兵,大約能斬殺三五千人,前後算下來,金彈子該還有五萬餘人。”
冰滑原叫道:“難怪一直未見海冬青,原來他先去幽水設伏了,我還以為他。”
“你以為他戰死了是吧?”射天雕微微一笑,傲然擡頭,道:“我們跟着雪将軍,絕不會打敗仗。”
雪槐接着道:“紅毛鬼另一大将牙勃裏手下有六七萬大軍,加守閃靈西峽的波羅兩三萬人,再加鬼帥鐵忽釘手下七八萬人,紅毛鬼總兵力至少仍在二十萬以上,而我們霧雪冰三族聯軍加一塊,剛好三萬人可能還不到,閃靈原中雖有十餘萬精銳,卻是半個人也出不來,我們能和紅毛鬼拼的,只有這三萬人,所以我們這仗得換個打法,不能再象以前一樣苦守城池去和紅毛鬼對耗兵力,我們兵少對耗不起,要想取勝,惟一的辦法,只有放棄城池,在移動中捕捉戰機,避實擊虛,一口一口的慢慢把紅毛鬼吞掉。”
“你讓我們放棄寒冰城?”晶一霍地站了起來。
“是。”雪槐點頭:“這是我接受指揮一職的惟一條件,否則我不能指揮冰族戰士,因為若和你們一道死守城池,最終必是敗亡之局。”
“我們苦守了這麽多日子,怎麽來了援兵反到要棄城了?”
“放棄城池,那族人怎麽辦?”
幾個長老議論紛紛。
晶一略一猶豫,看一眼冰滑原,看向雪槐,道:“這個條件我們恐怕不能答應。”
“你們怎麽這麽糊塗?”射天雕叫:“天海之王戰無不勝,惟有他才能救風神八族,惟有聽他的,我們才能以少勝多,打敗紅毛鬼。”
“年青人說話沒禮貌。”聽射天雕罵他糊塗晶一可惱了,叫道:“他若真是天海之王,自然他說什麽我們就聽什麽,但他身上沒有天眼神劍。”
“豈有此理。”射天雕霍地站起,怒叫道:“你們即有眼無珠,那便死守吧,我們即刻撤軍去救風族,如果他們也象你們一樣糊塗,那風神八族便是合當滅亡。”
雪槐知道這件事絕不能妥協,便也跟着射天雕起身,剛要出廳,門口突然閃出一個人來,雪槐一看,正是先前在城門口碰到的那白袍老者。
“寒靈風巫。”冰滑原與晶一齊叫。
雪槐一愣,暗叫:“原來這老者是冰族號稱通靈第一的寒靈風巫,怪不得有那般靈力。”
冰滑原急步過來,道:“寒靈風巫,你來得正好,這位雪将軍。”
但不等他說完,寒靈風巫便舉手止住了他。
“劍是死的,人是活的。”寒靈風巫看向冰滑原和晶一幾個,道:“同樣的,城是死的,今天放棄,明天可以奪回來,但人的生命卻只有一次,若都死在這城裏,那到最後城池同樣要失去。”
他這話說得透徹,冰滑原和衆長老臉上頓時都現出思索之色。
冰滑原看向寒靈風巫,有些猶豫的道:“你的意思是——?”
“是。”寒靈風巫點頭:“聽他的,絕不會錯。”語氣斬釘截鐵。
在風神原上,風巫有着超越于各族族長的影響力,而寒靈風巫素昔又以通靈出名,他極少露面,更極少說話,然一旦開口,一定應驗。
冰滑原眼光掃過晶一等七大長老,随即看向雪槐,道:“好,雪将軍,我們一切聽你的。”
射天雕大喜,叫道:“只要一切聽雪将軍的,我包你們打勝仗。”
“如果連城池也放棄,我們确實是再也輸不起了。”晶一看向雪槐,雪槐能感覺到他眼光中的壓力。
雪槐看向寒靈風巫,寒靈風巫也直看着他,晶亮的老眼深不可測。
雪槐微微吸一口氣,道:“三族聯軍明日一早出發,攻打敗退閃靈東峽的紅毛鬼,最多三日,鬼将牙勃裏的八萬大軍必會殺到,因此最多在三日之內,天冰寒冰兩城的百姓及一切糧食物品都要撤出去,只留給紅毛鬼兩座空城,這件事請族長和七大長老負責。”
幾個長老互相對視,似乎想說什麽,卻終于沒有開口。
第二日一早,霧雪兩族一萬二千戰士加冰族一萬三千戰士共兩萬五千人揮軍出城,直指閃靈東峽,傍黑時分到了幽水,海冬青迎上來,一臉喜色的禀報道:“今日響午,果有紅毛鬼敗兵過幽水,我依将軍吩咐,在他們大隊過後,截住後軍,共斬殺紅毛鬼五千,紅毛鬼沒想到我們在這裏有伏兵,全無鬥志,争先恐後只往河裏跳,最可笑的,是過了河的紅毛鬼,數萬大軍,眼睜睜看着我們在這面砍瓜切菜般斬殺,竟不敢回軍來救,哈哈哈,當真好生痛快。”
雪槐雖讓冰滑原晶一等負責撤出兩城百姓,但其他長老留下了,冰滑原和晶一兩個卻随軍跟了他,這時海冬青說得興高采烈,他兩個卻均是一臉驚容。他兩個跟來的主要原因,還是對雪槐不太信任,這時見雪槐如此神算,驚駭之餘,懷疑之心不免又動搖三分。
探子回報,金彈子敗過幽水後,與東峽守軍合兵一處,約有五萬餘人,此時正伐木築寨,有死守之意。
射天雕大叫:“好啊,只要不象兔子似的開溜就好。”
海冬青也叫道:“可用信鴿通知霜千裏那混蛋,讓他全力攻打東峽,兩下夾擊,把那金彈子夾成金葉子。”
雪槐心中已有定計,并不吱聲,下令揮軍過河。
幽水到閃靈東峽有半日路程,軍到距峽十裏,雪槐喝令住軍,伐木紮寨,射天雕海冬青等将均是不解,射天雕道:“我們何不趁着連日大勝,一鼓作氣打破金彈子的圍困,救出霜千裏那混蛋。”海冬青也道:“是啊,這裏只有金彈子一路兵馬,正是機會,否則牙勃裏八萬大軍追過來,那就麻煩了。”
雪槐微微搖頭,道:“閃靈峽中困着的霜千裏大軍是成敗的關健,這一點,我們知道,鬼帥鐵忽釘更明白,金彈子絕不會輕易放充峽口,峽口地勢險要,他兵力又占優,就算我們和霜千裏內外夾擊,我也可以肯定的說,在牙勃裏援軍到來之前,我們絕沒有破峽的希望,攻西峽也一樣,鐵忽釘給波羅重兵守峽主要就是防我回軍一擊時他可死撐三四天,而一旦我們被拖住,牙勃裏八萬大軍在後一抄,我們非全軍複沒不可。”
他這樣一說,無論射天雕兩個還是冰滑原晶一全愣住了,個個臉上變色,冰滑原道:“即如此,我們為什麽還要在這裏紮寨,等着牙勃裏來包抄我們嗎?”
但不等雪槐解釋,射天雕卻叫了起來:“雪将軍即已看破此中關健,自有奇計,我們腦子笨,還是少問吧。”和海冬青自去伐木築寨。他兩個對雪槐的信任祟拜,實已到了盲目的地步。
歇了一夜,第二日,雪槐命海冬青射天雕各領軍五千,輪番去峽口金彈子軍前罵戰,吩咐不可強攻營寨,只須大罵便是,紅毛鬼若出兵迎戰,便退回來,紅毛鬼必不會遠追,待其撤回,又可回軍去罵。
射天雕兩個雖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也不問,奉令而行,不出雪槐所料,金彈子以為射天雕兩個是要誘他大軍來追,因此雖見射天雕兩個兵少,卻也絕不追來,射天雕兩個退,他便也收兵回營。射天雕兩個報回軍情,雪槐只是冷笑。
鬧了一日,到夜間,雪槐對海冬青道:“我給你兩千兵馬,你連夜摸去幽水上游三十裏處搭一座浮橋,切記不要聲張,避免走露風聲。”
海冬青領命去了,雪槐對冰滑原道:“老族長,我也給你兩千人,一日一夜間,你要紮一萬個草人。”複對晶一道:“晶一長老,這一帶你熟,請你去找一百只山羊來,一定要活的,越健壯越好。”
冰滑原晶一這幾日對雪槐戰法早已看得雲裏霧裏,這時更加糊塗,又是草人又是山羊,幹什麽啊,卻又怕射天雕說他們糊塗還多嘴,也自不問,只依令而行。
第三日,雪槐複叫射天雕去挑戰,卻又換了戰法,吩咐金彈子若出兵,不退,只是也不必接戰,以強弓猛射便是,天黑便回。
射天雕領令而去,罵戰一日,射死數百紅毛鬼,傍黑回營,雪槐下令早早做飯,早早休息。
午夜時分,雪槐令起三軍,命将草人豎在寨中,以衣甲飾掩,同時命将一百只山羊綁了後腿倒吊起來,每只山羊下面放一面皮鼓,大軍随即悄悄掩出,到幽水上游三十裏海冬青所搭浮橋處渡過幽水,再急行三十裏,天明時分進了嘯靈山,筆直穿山而過,便是風族的春風城。
到這會兒,射天雕幾個終于有幾分明白了,均是又驚又喜,射天雕叫道:“原來将軍真要打的不是金彈子,而是鬼帥鐵忽釘。”
雪槐點頭:“是,當時金彈子不敗而退,我便看破紅毛鬼的毒計,乃是要誘我攻東峽口或西峽口,然後牙勃裏回軍前後包抄,我便将計就計,便誘牙勃裏來圍我,我卻脫身而出,遠救風族,鐵忽釘雖然狡猾多計,但我料定他決不會想到被包圍在東峽口的我軍會突然殺到他眼前,出敵不意,我軍必可大勝。”
聽得雪槐解釋,衆将盡皆大喜,獨中惟晶一還有些糊塗,道:“雪将軍,不知你命我找一百只山羊來,不殺了吃卻倒吊在寨中,卻是何意?”
雪槐呵呵而笑,道:“山羊倒吊在鼓上,天明後想要出去吃草,便會不停的掙紮,一掙紮,兩只前爪便會不停的在鼓上敲,紅毛鬼聽了我寨中鼓響,再見了我立的草人,必以為我軍還在寨中,便會放心包圍,不會四處尋找我軍,跟蹤追來,我們只要對付鬼帥七八萬人,那就要容易多了。”
晶一冰滑原等均恍然大悟,盡皆驚嘆。
晶一嘆道:“雪将軍戰法如神,我想便是真正的天海之王,也不過如此。”
射天雕海冬青兩個齊道:“雪将軍就是真正的天海之王。”
冰滑原看向雪槐,道:“若雪将軍真能敗中求勝,以少勝多打敗紅毛鬼,那時即便沒有天眼神劍,我想也絕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你是天海之王了。”
射天雕海冬青盡皆冷笑,雪槐卻只是微微一笑。
他并不想做什麽天海之王,挂在他心頭的,只有遠處的狐女族,和正殺向狐女族的巨犀大軍。
那才是他永遠的痛。
第二日傍黑時分,雪槐三萬三族聯軍終于翻過嘯靈山,夕陽下,山下的春風城巍巍聳立,帶着一種傷殘卻堅毅的美麗。
紅毛鬼已停了這一日的攻擊,寨中炊煙袅袅,已在做晚飯了,而殘破的春風城裏,也不時的有炊煙冒出,城內城外,竟是極其寧靜,所有人都在對豐盛晚餐的期待中亨受着夕陽西下這一刻難得的安逸。
惟有滿地的死屍和刀槍才在不時的提醒現實的殘酷。
射天雕海冬青均請命立刻發起攻擊,雪槐卻輕輕搖了搖頭,道:“你們沒見這夕陽是如此的美麗嗎?我們不要打碎這天賜的美景吧,吃點幹糧盡早休息,明日一早發起攻擊。”
竟然說怕打碎什麽美景,要是換了其他人說出這樣的話,射天雕兩個真要罵娘了,但是雪槐開口,那就另當別論,在他們心裏,這時雪槐說的每一句話,都必有深意。
莫說他兩個對雪槐太過祟拜,雪槐這麽做,還真含有深意。
鬼帥鐵忽釘攻打風族的總兵力多過雪槐援軍一倍以上,況且幽水邊上牙勃裏的大軍在收到這面的告急信後也會急速趕來,所以雪槐便要抓住鐵忽釘兵力分散在春風季風秋風三城,以及牙勃裏援軍短時間內無法趕到的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鼓作氣打破鐵忽釘圍攻三城的大軍,到時将連續作戰,不給鐵忽釘喘息之機,同時也不給自己喘息之機,此時不休息,更待何時?而若現在打春風城,再休息一夜,鐵忽釘已然知警,再想奇襲其他兩城的紅毛鬼可就難了。
天将亮時,雪槐命三軍吃了幹糧,天一亮,看到紅毛鬼寨中升起炊煙,當即兵分三路,狂沖下山。
紅毛鬼正等着吃早飯呢,哪想到菜還在釘板上,切菜的刀子卻突然臨頭了,尤其又是從背後的山上突然殺下來,更是意料之外,而且攻城的紅毛鬼不過兩萬左右,雪槐聯軍卻有三萬人,兵力也占優,這一場殺,直殺得晨陽紅眼,紅毛鬼眨眼潰敗,雪槐聯軍四處追殺,春風城中還有七八千風族戰士,開始還以為是做夢呢,醒悟過來後也開城殺出。
不到一個時辰,戰事結束,紅毛鬼被斬殺一萬多人。風族族長風揚迎出城來,驚喜若狂,射天雕自然先給他介紹雪槐,道:“這是我三族聯軍主帥雪槐雪将軍,天。”不等他說完,雪槐卻看向風揚道:“老族長,這裏去季風城最近的路是哪一條?請馬上給我們一個向導。”
“你們遠來辛苦,又大殺了一場,先進城休息一會吧。”風揚直看着雪槐,猛想雪槐是哪族人,怎麽就沒見過呢?他哪裏想到,雪槐根本就不是風神八族中人。
雪槐知道他在看什麽,也不想解釋,道:“趕在鐵忽釘收到這邊的敗訊之前突襲,可收意想不到之效,所以不能休息。”
風揚感激莫名,道:“為了我們風族,辛苦你們了,來,我親自帶路。”點六千風族戰士,一馬當先,抄近路殺奔季風城。
風族最險的城池也是最北的秋風城,由紅毛鬼主帥鐵忽釘親率三萬餘大軍攻打,季風城則和春風城一樣,攻城的都只有兩萬多紅毛鬼,雪槐軍到,紅毛鬼恰在攻城,給雪槐大軍夾背一刀,頓時死傷慘重,尤過于春風城。
雪槐大軍一日間連奪兩城,雖累,卻是氣勢如虹,吃飯後略一休息,便連夜殺向秋風城。季風城裏也還有七八千風族戰士,風揚再點六千人,與雪槐三族聯軍合兵一處,一同殺向秋風城。
這時風揚已從冰滑原晶一處問得雪槐身份,大是驚異。先前雖有寒靈風巫的話,晶一兩個對雪槐身份仍是疑多于信,但一路殺來,目睹雪槐諸多神鬼莫測的手段,心底懷疑大是動搖,因此和風揚說起,便是信多于疑。
第二日一早趕到秋風城外,鐵忽釘尚未攻城,正在做早飯,雪槐便也下令全軍休息,吃了幹糧再說,風揚倒有些急不可耐了,對雪槐道:“雪将軍,此時紅毛鬼正餓着肚子,我軍兵力又在他們之上,若趁勢攻打,必可将紅毛鬼一舉擊潰。”
雪槐微笑搖頭,道:“老族長,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大軍一夜辛苦,休息一會不是壞事,只要鐵忽釘沒收到春風季風兩城紅毛鬼的敗訊,他便跑不了。”
他這樣說了,風揚只得不再堅持。其實射天雕幾個也都想一鼓作氣攻打紅毛鬼,只是不開口。
他們的心思,雪槐自然知道,然而自與紅毛鬼交手以來,他發現鬼帥鐵忽釘實在是個不容輕視的對手,只觀紅毛鬼營寨,虛實分明,井井有條,便可看出絕非易與。而己方連日作戰再加上一夜急行軍,戰力絕對要大打折扣,兵力雖還略占優勢,又攻敵不備,但鐵忽釘若及時應變拼死抵抗,則即便能勝,傷亡也會非常大,所以雪槐一定要讓士兵喘口氣,恢複戰力。
休息了半個時辰,紅毛鬼寨中鼓響,開始攻城,此時士兵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雪槐才一聲令下,猛攻紅毛鬼後背。
不出雪槐所料,雖是猝不及防,鐵忽釘還是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立時後軍變前軍,強弓射住陣腳,同時兩翼張開,左翼側擊雪槐側翼以為牽制,掩護右翼大軍撤向嘯靈山。
一看鐵忽釘應變之才,雪槐暗暗點頭,當先殺入紅毛鬼陣中,以一軍死死咬住鐵忽釘撤往嘯靈山的主力,射天雕海冬青兩路掃蕩,城中風無際也開城殺出。
雪槐不絕猛撲,步步向前,紅毛鬼後軍則拼死抵抗,極為頑強,雖給雪槐截下了一萬多人,但還是有兩萬多人撤上了嘯靈山。而雪槐四族士兵攻勢已疲,再不能追進山去。
“一路殺來,還只這塊骨頭最難啃。”看着紅毛鬼退上山,射天雕不由自主的發出感概。
“那還是讓士兵休息了一陣,否則只怕更難啃。”海冬青叫。這時他兩個都已明白了雪槐堅持要休息一陣的深意了,一邊的風揚冰滑原自然也已明白,均在心中暗暗點頭。
這時一騎急馳而來,馬上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材不如射天雕海冬青魁梧,但身姿勁挺如箭,兩眼鋒銳如刀,極具氣勢,雪槐只掃了一眼,便肯定這人必是風神四傑之一風族的風無際。
來者正是風無際,他早看到了射天雕海冬青兩個,先不說謝,卻叫道:“我聽你們沖殺時大喊天海之王,天海之王降臨了嗎?在哪裏?”眼光一掃,落到雪槐臉上,眼睛霍地一亮,顯然,他從雪槐迎風獨立的氣勢中看出了不平凡,但不敢肯定,看向風揚。
風揚卻轉頭看向冰滑原,冰滑原也看他,風揚道:“一日一夜間,以不到一半的兵力大敗紅毛鬼八萬大軍,連救我風族三城,如此戰績,戰神降世也不過如此。”
“是。”冰滑原也點頭叫道:“我一路看來,雪将軍智謀之高料敵之準用兵之奇,只可以用神鬼莫測來形容,而在主力被困閃靈峽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