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
如何也張不開來去喝止碧青蓮。
因為他的心知道,夕舞此來,絕對是來施美人計,最初的打算或許只想穩住巫靈,後來看情勢好便再生出謀國的毒計也是理所當然,要知道将巫靈抓在手裏,比與矮子盜合力滅了巫靈可要有利千百倍呢。
歷朝歷代,美人計層出不窮,為了霸業,沒有錯。
只是雪槐的心有裂開的感覺。
夕舞,他的夕舞,那個清麗如水的夕舞,純潔如雪的夕舞,高貴如夢的夕舞,為什麽會是如此的遙遠。
難道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真的想把胸膛撕開來。
“兄弟,你不肯幫我嗎?”見雪槐呆立不動,富安急得要掉眼淚了。
雪槐咬咬牙,看向碧青蓮:“我能做什麽?”
他将再一次和夕舞做對。再一次傷害她。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富安卻已是歡叫出聲。
碧青蓮深深的看着雪槐,道:“我們有一天的時間合練青蓮陣,補上你這個青蓮左使,我的青蓮大陣再無缺陷,護住巫靈王完全不成任何問題。”
“好。”雪槐點頭:“我們現在就來練。”他心中忽地湧出無窮殺氣,冥冥中他有一種感覺,夕舞還是以前的夕舞,只是被一些東西纏住了,他要将纏着夕舞的這些東西全部消滅。
碧青蓮感覺到了他目光中的殺氣,微微愣了一下,道:“卻也不急,木兄先吃了早餐再練也不為遲。”
“最重要是先洗個臉。”一卦準在一邊低聲嘟囔。
碧青蓮布下青蓮劍陣,雪槐位置在蓮花之側劍圈之內,琵琶一響,劍随蓮轉,但雪槐卻是逆着轉,一順一逆,陰陽和合,相輔相成,劍陣再無半點缺陷,雪槐但覺劍陣中有一股巨大的旋力與他本身的力量融為一體,兩力合一,一劍之出,當真天地失色。雪槐可以肯定,以此劍力與紅娘子對面硬撼,必可一劍将紅娘子劈為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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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連碧青蓮也想不到雪槐入陣後會有如此威力,驚喜的叫道:“木兄一劍入陣,此陣威力竟是成倍增加,這樣我這陣就要變一下。”青蓮劍陣本是以外圍劍圈為主,內圈的青蓮左使只起輔助作用,這時卻反過來,以內圈雪槐為主,外圍劍圈一分為二,成龍虎之象,輔佐雪槐,碧青蓮不變,仍是以琵琶曲催動陣勢。原先的劍陣是死的,這樣一分卻變得異常靈活,雪槐寶劍中流砥柱,兩翼十六枝劍時分時合,變化萬端,小小一個青蓮劍陣,卻有千軍萬馬的氣象。
看了劍陣威力,雪槐也自高興,但随即心中一黯。
練出如此劍陣,對付的卻是夕舞。
碧青蓮始終留意着他,知道他黯然神傷的原因,卻也不好勸得,心中一動,忽地弦發濁音,身子在蓮盤上一晃。
雪槐吃了一驚,急伸手相扶,叫道:“怎麽了?沒事吧?”
碧青蓮裝作無力的閉了一下眼睛,勉力笑道:“沒事,可能昨夜紅娘子最後那一下猛撲時我竭力抵抗,傷了元氣,不過不妨事,呆會坐息一下便好了。”說着對雪槐展顏一笑,道:“倒勞木兄擔心了。”
這時她的臉與雪槐近在咫尺,那一笑的容顏,世間找不到任何詞句可以形容。雪槐扶着的是她的左臂,觸手處溫軟香膩,便如握着滿手的花辨,鼻中更聞得一絲絲的清香,直沁心脾,雪槐記得小時候陪夕舞摘蓮子,剝開蓮子時那撲鼻而來的清香,正和此時鼻中聞着的香氣一模一樣,一時間心魂俱醉,不過随即清醒,放開手後退一步,道:“那小姐就多休息,劍陣也差不多了,不管明日來的是什麽邪怪,想來也沖不破此陣。”
碧青蓮心中微覺失望,放才那一笑,并非等閑,她運上了蓮動心搖的獨門心法,此心法取意于蓮花輕搖時撼人心魄的玄機,本想一舉在雪槐心中打開一個缺口,沒想到竟至失敗。不過随即轉念,想:“雪君乃世間奇男子,要得到他的愛,本就只有假以誠心,施這等小術法,本就濟不了什麽事。”
碧青蓮乃青蓮子借母體托生,蓮性最潔亦最靈,那日她于雪槐馬夫二字,感觸到雪槐胸中的奇氣,不知如何竟觸動蓮心,就此對雪槐生出好感,而在知道木鬼原來就是雪槐後,更折服于他的真情真性,芳心種蓮,牢牢種下了雪槐的身影。此時施術受挫,不但未使她生出退卻之心,反更增對雪槐的愛意。
第二日巫江祭天,富安照碧青蓮的囑咐,對有人刺殺之事,即沒向巫靈王禀報,也沒告訴任何人,只不過成倍加強了對巫靈王的護衛,尤其調來三千強弩布在兩翼。對于紅娘子那樣邪功強大的魔頭來說,普通刀槍箭弩自然不起作用,但一般的邪怪,絕禁不起三千強弩的集中攢射,即便象紅娘子這樣的魔頭,三千強弩的集射也能大大的消耗她的邪功,遲滞她的行動,富安尤其打着一個美妙主意,如果紅娘子再象前夜般在和雪槐碧青蓮的對陣中受傷以致邪功大損,說不定真能給他撿一只死魚,若能以三千強弩射死七大邪魔之一的紅娘子,他必将名動天下。
巫靈王請各國來使觀看他的祭天儀式,夕舞自然是來了,她騎着白馬,巫劍騎一匹大紅馬緊緊相陪,他一直在說個不停,夕舞便時不時的咯咯嬌笑,有如春風中一枝得意的揚柳。她兩個在前面,雪槐碧青蓮則被富安安排緊跟着巫靈王車駕,在後面,馬蹄轟隆中,雪槐聽不清夕舞的笑,只能看着她晃動的妙曼的身影。
他并不是個小氣的人,尤其對夕舞,只要她能開心的笑着,不論是為誰笑,他都會開心。
但現在他的心卻是如此的痛苦。
他盼望碧青蓮的話不準确,更在心裏天真的盼望着,夕舞此來,只是為了簡單的來給國母太夫人祝壽,而不是帶着一連串的陰謀。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自己的盼望只是一個夢。
到巫江邊,香案早已擺好,浩大的祭天儀式開始。
雪槐收斂劍氣,亦不運劍眼查看,他希望一切平平靜靜,什麽都不要發生。
但他失望了。
好好的大太陽的天,河面上卻突然起了霧,霧越來越濃,突然間一陣風起,濃霧如雨,直向岸上壓來,瞬時間伸手不見五指。
富安知道不好,縱聲急叫:“放箭,放箭,對着河射。”
霧一壓過來,河面上便騰起五股水柱,緊随着濃霧撲向巫靈王,富安叫放箭時,五股水柱早已上岸,三千強弩射的只是空空的水,慢了遠不止一步。富安能做到大司馬,也算是一個人材,但想以凡人之力與邪怪鬥,終有些不自量力。
他慢,碧青蓮卻快,玉指一彈,一粒青蓮子彈出,瞬間綻放成一朵巨大的青蓮花,蓮足一躍,帶着巫靈王一起躍上,反彈琵琶,曲音一起,有如狂風勁吹,濃霧立即消散。
碧青蓮動,雪槐便也動了,往前一跨,立在青蓮花之前,始終低垂的雙眼驀地擡起,眼中冷電如劍。
他眼光擡起時正好碧青蓮以琵琶之音驅散濃霧,五股水柱已到五丈開外,再進一步便要對着劍陣前鋒。
“兩翼張開,放他們進來,但卻莫要放走一個。”雪槐厲聲頓喝,心中殺氣直刺蒼穹。
他要大開殺戒。
正對着五股水柱的劍手立即後退,後面的劍手側從兩側反繞回去,便如一個人張開雙臂,抱向那五股水柱。
雪槐再向前一跨,厲喝一聲,對着當先的水柱一劍劈下。
“铮”的一聲巨震,厲嚎聲中,水柱散去,露出一個邪怪,正是天風道人,他雙手執一對蜈蚣爪,左手蜈蚣爪竟給雪槐一劍劈斷了,身子躍落塵埃,踉跄後退,差一點栽倒,一張老臉慘白如紙,嘴角邊更滲出一縷血絲,顯然是受了傷。
老怪一劍受傷,雪槐卻仍是暗叫可惜。他這一劍,乃是已身靈力神劍靈力加金剛咒催動再與青蓮劍陣的旋力合而為一含怒發出,力道之強,可想而知,卻仍未能一劍劈了老道,只一劍,他便試出天風老道邪功還在紅娘子之上,十分可怖。
雪槐出手不停,劍一蕩,兩面四股水柱齊齊蕩開,現出四個赤身鬼物來,各執桃枝,正是桃谷四鬼,臉上亦現出驚慌之色,雪槐寶劍一蕩中顯示出的巨力顯然讓他們感覺到了懼意。
天風向遠處的夕舞瞟了一眼,一咬牙,叫:“以萬鬼桃花陣攔住他,我殺巫靈王。”
桃谷四鬼聞言,無奈只有收起懼意,将手中桃枝往地下一插,倏地變成四株桃樹,四鬼四樹将雪槐圍在中間,四鬼同時去桃樹後一繞,忽地一鬼變兩鬼,一眨眼四面變成了八個鬼,齊向雪槐撲過來。而天風道人則飛掠而起,撲向碧青蓮。
天風道人看向夕舞那一眼,如何瞞得過雪槐,心中之哀痛,無可形容,胸中殺氣狂湧,仰天一聲怒嘯,心劍合一,劍眼下立即現出四鬼原形,仍只是四鬼,持桃枝四面撲進。原來這萬鬼桃花陣可借陣生出無窮幻象,讓對手眼迷心亂,防無可防,四鬼卻不知道,雪槐的天眼神劍見心指性,正是一切幻象的克星。
看清四鬼本象,雪槐複一聲怒嘯,長劍高舉,不用任何招式,對着當面一鬼一劍劈下。當面那鬼一身雙影,以為雪槐看不透玄機,再想不到雪槐直指本身,避無可避,以桃枝急架。他功力較之天風道人可差得太遠,如何架得了雪槐這一劍,頓時給連人帶桃枝劈為兩半,連啊呀都不及叫一聲。
雪槐一劍建功,長劍一旋,将左右兩鬼桃枝盡竭蕩開,霍地回身,對着身後那鬼大吼一聲。身後那鬼給他喝得一愣,欲進未進間,雪槐早又一劍劈下,仍是直取真身,此劍卻是斜劈,将一個鬼頭齊頸劈斷,飛起十餘丈高。
參與此次祭天的巫靈國人加各國來使共有五六千人,濃霧給碧青蓮曲音驅去後,所有眼睛便一齊看向雪槐這邊,先見四鬼怪像,人人驚心,複見雪槐大展神威,兩劍斬了兩鬼,又齊感振奮。
富安在外圈,三千強弩起不了半點作用,禁不住捏緊雙拳,滿手心都是汗,心中暗叫:“虧得有他,否則誰也救不了大王,此真天助我巫靈也。”而不遠處的花照水幾個卻是個個張大了嘴,那夜雪槐劈走紅娘子的事雖由富安傳開,幾人仍只以為是富安替雪槐吹牛,此時親眼見到雪槐神威,始才心服。
雪槐兩劍斬了兩鬼,另一面天風道人卻未能撲到碧青蓮面前,他給劍陣攔住了。
青蓮劍陣本來是碧青蓮在最裏面,此時卻換了個兒,換成雪槐在最裏面,十六枝劍組成劍陣在外合圍,碧青蓮與青蓮花又在劍圈之外,劍圈左旋,青蓮花右旋,一正一逆,将天風老道桃谷四鬼連帶雪槐一齊圍了起來,當然,雪槐絕不是孤立的,十六枝劍在琵琶曲催動下,齊指中心,天風老道桃谷四鬼反是內外受敵,而且沖不出去,天風老道邪功也算了得,雖給雪槐一劍劈傷,邪力仍是驚人之極,但在雪槐兩劍間,他與劍陣至少交換了數十招,叮叮铛铛聲如密雨,攻勢不可為不猛,卻就是沖不出去。
雪槐兩劍劈死兩鬼,餘下兩鬼心膽俱喪,不敢再上,左右退開,但身後十六枝劍卻如一個劍輪,不絕刺來。
天風老道本相借一分悍勇,只要桃谷四鬼的萬鬼桃花陣纏得雪槐半刻,以他邪功便可殺了巫靈王,再想不到萬鬼桃花陣即困不住雪槐,自己也沖不出青蓮劍陣,此時兩鬼更喪,內外合圍,刺殺不成,反成了翁中之鼈,頓時便慌了神,眼睛情不自禁又向夕舞看過去。
但他在夕舞眼中看到的也是驚慌,更多的卻是迷惘。
她顯然想不到,雪槐會有如此神威。
這個雪槐,不是她熟知的雪槐。
雪槐卻再一次看到了天風老道的眼神,怒上加怒,丢開兩鬼,一步跨到老道面前,舉劍便劈。
天風老道逃不了躲不開,卻就激起胸中兇性,厲嚎一聲,左手袖子一揚,在空中連擺兩擺,異象陡生,那只袖子忽地迎風暴長,一下子長到十數丈長,随即往下一罩,袖口張開,足可以裝下兩條牛,內裏黑洞洞地邪風鼓蕩,那情形,就象一只又長又大的風袋子,詭異之極。袖口迎着雪槐便罩将下來,袖子裏面,更有一只巨大的手爪,卻是一只骷碌爪,骨頭上沒有半絲肉,卻奇異的生着指甲,泛着碧綠的幽光。很明顯,只要給他的袖子罩住,必給這骷碌爪抓住,這骷碌爪如此巨大,一爪下來,人哪還有命?
天風老道這一手名為天風骷碌袖,正是以袖罩人,再在暗袖中以爪抓人,乃是他平生絕技,可是真功夫,不是只能唬人的幻象。
雪槐先前仍以為是幻象,運劍眼看去,卻仍是巨爪大袖,便知老道情急拼命,用上了真本事。他亦不懼,略退一步,照着袖口便一劍斬了下去,誰知卻象是斬在一張牛皮上,又滑又韌,全不受力,一驚之下複又連斬兩劍,雖将老道袖子蕩開,那袖子卻分毫無損。
雪槐不識天風老道,碧青蓮卻識他根底,急叫道:“木兄小心,這是老魔的天風骷碌袖,給他袖子罩住就麻煩了,不可冒進,我們和他纏鬥,老魔的骷碌袖極費邪力,撐不了多久的,只要把他困在陣中,遲早斬了他。”同時琵琶急彈,催動劍陣猛攻老道後背。
天風老道呵呵狂笑:“小子,技若止此,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一面以蜈蚣爪急擋背後攻來的劍招,一面将袖子一晃,袖口又大一圈,兜天蓋地罩将下來。
雪槐連斬兩劍,仍是斬不破老道衣袖,聽得老道狂笑,心中暴怒,此時他胸間殺氣彌漫,如何肯退,一咬牙,霍地行險,劍一抱,立住不動,天風老道袖子往下一壓,倏地一下将雪槐罩在了袖中。
“木兄。”碧青蓮一聲驚呼,霍地站起,她知道老道骷碌袖的厲害,雪槐被罩在袖中,如何還能活命,心中悲痛欲絕,厲叫一聲:“妖道,我和你拼了。”琵琶霍地高舉,連撥三下,琵琶上忽地沖起一道青氣,長約丈餘,其形如劍,閃爍不定,勁氣激蕩,身上飄帶迎風急揚,口中厲叫:“換陣,九碎蓮心。”
包圍着天風老道和兩鬼的青蓮劍陣霍地回撤,在青蓮花兩側布成雁行之勢,每一枝劍,都指着前面劍手的後心,但最前面兩柄劍,卻是筆直指向天風老道,而青蓮花上,碧青蓮上指的琵琶也在暴風驟雨般的曲音中緩慢而堅訣的壓下來,琵琶頂上的青氣,劍一般緩緩指向老道。
碧青蓮的青蓮劍陣,只以外圍十六劍應敵,蓮花上的自己卻并不與敵接觸,此陣守勢極強,攻勢卻是平平,而這時布下的九碎蓮心陣,卻完全只有進攻沒有防守,并且是有去無回同歸于盡的打法,只等琵琶上的青氣指定老道,碧青蓮便會連人帶青蓮花直沖過去,不是老道死,便是她亡。兩翼十六枝劍也是一樣,之所以後面的劍指的是前面劍手的後心,便是在前面劍手劍折人亡之下,後面劍手跟着撲上,直至死盡死絕。
此陣慘烈之至,碧青蓮心傷雪槐之死,自己便也不想再活下去,要以此陣與天風老道拼個同歸于盡。
蓮性最潔,蓮性亦最貞,之所以出污泥而不染,正因了心中一股烈性。
所以柔弱的青蓮花才能排出如此慘烈的陣勢。
另一面,夕舞也是一聲驚呼,她和碧青蓮一樣,也是認定雪槐必死,眼淚一下子湧上眼眶,喃喃低叫:“槐哥,槐哥,為什麽,為什麽你有時是那麽的精明,精明到竟能看破明香和紅狼的詭計,可你有時候為什麽又是那麽的糊塗,你由爹爹一手養大,為什麽就看不出他極端嚴肅的外表下其實是極度的權力欲,你為什麽就看不出爹爹乃是要将計就計,故意把兵調空,利用明香紅狼的手害了大王和仁棋,然後他回兵複仇之後才好名正言順的做巨犀之王,如果你什麽都不知道會是多好啊,就如一直以來你都不知道爹爹的另一個身份,那這時爹爹早已是巨犀之王,而我,也該當早已是你的妻子,槐哥。”哀叫聲中,淚如泉湧。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在碧青蓮的琵琶堪堪指定天風老道,便要發出進攻之際,天風老道的大袖子突地爆烈,炸成無數碎片,轟然巨震中,雪槐如風卓立,天風老道則踉跄後退,左臂光光,狼狽之至。
原來天風老道的天風骷碌袖最厲害處,便是将敵手罩在袖中後讓敵手看不見東西,然後他的骷碌爪才可建功,只是老道再想不到,雪槐有劍眼,黑暗于他全無妨礙,在老道袖中大展神威,由內而外,破了老道的絕技。
雪槐破袖成功,更不留情,大喝一聲:“老魔納命。”一劍劈去,天風老道再無半分鬥志,但好在碧青蓮撤了劍陣,逃命有路,鬼嚎一聲,一個飛掠,射進了江中,剩餘的兩鬼自不用說,緊跟着也逃進了江裏。
富安這會反應得早,急命放箭,還真撿了個死魚,但見江面上升起兩團血污,三千強弩勁射之下,終于将邪功稍弱的兩鬼射傷了。
碧青蓮以為雪槐必死,想不到竟還能見到他,心中激動,一聲歡叫,猛地縱身而起,直撲進雪槐懷裏來,不停的叫:“你還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一面叫,一面淚如泉湧,雙手更死死的摟着雪槐。她是在外面跑的女子,可不象大家閨秀有那麽多的講究,要愛便愛,要恨便恨,尤其在這經歷生死的煎熬之後,哪還顧得其它。
雪槐雖早知碧青蓮對他有好感,卻再想不到她會如此不顧一切,一時間手足無措,想推開她卻又不忍,只有任她摟着,忍不住轉眼看向夕舞,夕舞卻剛好轉過臉,雪槐看到的她的半邊臉上一片冷漠,就象凝了一層寒霜。
夕舞的眼淚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冷哼一聲,看向巫劍:“我們走。”一打馬,搶先奔出,巫劍叫了一聲,急跟上去。
雪槐感受到她的冷漠,心中一痛,碧青蓮生出感應,默默放開了他。這時巫靈王驚魂稍定,卻不敢從青蓮花上下來,大呼救命,富安等急圍過來,碧青蓮收了青蓮花,巫靈王落地,卻軟在地下半天動彈不得,也是,他如何見過如此驚人的神怪大戰,不過心中卻還明白,知道是雪槐和碧青蓮救了他,略略定神,便由富安扶了給雪槐碧青蓮道謝。
天自然是祭不成了,大隊回城,巫靈王吓得不輕,回去頭痛腦熱,卧床不起,碧青蓮便又施術,給他服了一粒青蓮子,心神始定,卻仍有些膽戰心驚,又将雪槐日夜留在宮中以為守衛,無花立時跟着身價倍增,本來無人理睬,這時卻成了人人奉承的紅人,一卦準得到消息,猛扯胡子,暗叫:“這臭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這麽鬧下去,說不定還真有個萬戶候的命。”
到第三天,巫靈王請碧青蓮進宮,道:“青蓮小姐,孤聽說你的百蓮大會善能祛邪除災,實有莫大的功德,這段日子,京城正氣不揚,多生邪怪,所以想請小姐在國母壽前提前施法,消除邪氣,以安萬姓之心。”
他這麽要求,碧青蓮自然不好拒絕,點頭應了。
次日晴空萬裏,巫靈王率文武百官熏香沐浴,誠心祈天,請碧青蓮施術。便是國母太夫人也來了,老太太年紀雖高,卻是耳清目明,一臉福相。巫劍與夕舞一邊一個,左右扶着。
巫靈王禦花園有百畝蓮池,正好施術,衆人擁了碧青蓮到蓮池邊,碧青蓮取一把青蓮子,望池中一灑。時已近冬,蓮池中本只剩殘枝敗葉,但她這一把青蓮子灑下去,卻就如春風拂過,但見池面上星星點點,鑽出無數荷尖來,眨眼便是滿池青碧。
巫靈王和百官目睹如此玄術,無不誠心嘆服,老太太是信佛之人,這時便口念彌陀,只夕舞垂着目光,俏臉含霜,恍若未見。
碧青蓮種下百蓮,對雪槐道:“木兄,有勞你了。”纖指一彈,一粒青蓮子飛入池中,瞬時化為一朵巨大的青蓮花,碧青蓮将身一躍,躍入青蓮花中,看了巫靈王道:“三日後此蓮重開,百蓮齊開。”說畢盤膝坐下,合掌祈道:“青蓮開日百蓮開,邪雲散盡萬福來。”祈聲中,青蓮花慢慢合攏。
便在青蓮花完全合攏的瞬間,雪槐突地生出異覺,急運劍眼看去,卻見池底污泥中,竟伏着一只巨大的金蛙,正對着青蓮花哈氣。
雪槐急叫:“青蓮小姐小心。”撥劍便要撲出,那金蛙卻呱的一聲叫,化陣金光而去,雪槐要借遁術追去,卻又擔心碧青蓮,先運劍眼看向青蓮花中的碧青蓮,蓮花中的碧青蓮一臉急怒,但卻是僵坐着,似乎動彈不得,雪槐急叫:“青蓮小姐,你沒事吧?”
碧青蓮聽到他叫聲,想回應,嘴巴卻動不了,但她的清風蓮語奇術這時卻起了作用,運術對雪槐道:“沒想到金蛙怪藏在池底泥中,我一時不察,給金蛙怪以蛤蟆氣困住了,動彈不得。”
雪槐又驚又急,叫道:“我劈開蓮花放你出來?”
“萬萬不可。”碧青蓮急叫:“青蓮花乃我靈體,蓮在我在,蓮亡我亡。”
“那怎麽辦?”雪槐大急,心中不絕自責,因夕舞在邊上,他始終無法完全集中心神,否則事前便會運劍眼察看,一切邪魔幻象,都瞞不過天眼神劍的劍眼,不管那金蛙是什麽邪怪,瞞得過碧青蓮,卻絕瞞不過雪槐,可惜他卻疏失了。
“你別急。”碧青蓮感應到他的焦急之情,反安慰他,道:“辦法還是有的,只要找到金蛙怪,破了他的蛤蟆氣,我就可以出來了,不過你要小心,金蛙怪是當年幻魔教的守門童子,功力雖不如紅娘子天風邪道,但蛤蟆功刀槍不入,又善以蛤蟆氣生成海市蜃樓的幻象,一不小心就會踏入他的陷阱,你千萬要小心。”
“好的。”雪槐點頭,一顆心稍定,命碧青蓮侍女随從布下劍陣,嚴加戒備。
這時巫靈王富安等已從他焦急撥劍的神情中看出了意外,富安擔心的問:“木兄弟,出了什麽事?”
“池底泥中藏得有金蛙怪,用蛤蟆氣困住了青蓮小姐,我要去斬了金蛙怪,放出青蓮小姐。”雪槐勿勿解釋,剛要起步,旁邊的巫靈王突地往地下一伏,象青蛙一樣四肢着地,口中更不絕的發出呱呱聲,生似一只大青蛙。
雪槐大吃一驚,急伸手相扶,道:“大王,你怎麽了?”旁邊巫靈群臣更亂作一團,紛紛發問,另一面老太太身子也軟了,只是叫:“兒啊,兒啊。”
但巫靈王再回答不了任何人,只是呱呱呱的叫,扶也扶不直,雪槐略一松手,他便又四肢着地趴着。
碧青蓮叫道:“這也是金蛙怪動的手腳,奇怪,他對巫靈王動手腳做什麽?”
雪槐驚怒交集,對富安道:“大王也是中了金蛙怪邪氣,不要緊,你們好生看護,我去斬了金蛙怪就沒事了。”
“根本沒什麽金蛙怪。”一邊的巫劍突的叫了起來,指着池中青蓮花道:“一切都是這妖女在作怪。”
雪槐又驚又怒,叫道:“你說什麽?”
“不是嗎?”巫劍給他眼光一盯,不自禁退了一步,卻堅持道:“大家剛剛親眼看見的,就是這妖女在施了妖術後,父王就這個樣子了,我巫靈以前一直好好的,自這個妖女來後,這些日子看鬧出了多少事,都是這妖女在興風作浪,來呀,給我射破那妖蓮,射死妖女,父王自然就好了。”
雪槐大怒,盯着巫劍,眼中如要噴出火來,怒叫道:“王子,你怎麽黑白不分血口噴人。”
富安也道:“是啊,王子,那日在巫江若無青蓮小姐。”
“住口。”巫劍厲聲喝住他:“你想害死大王嗎?”手一揮:“放箭,射死這妖女。”宮中護衛齊取弓箭,指向青蓮花。
“誰敢動一動,休怪我劍下無情。”雪槐猛地撥劍暴叫,他神威凜凜,衆護衛都給震住了,不敢放箭,轉頭看向巫劍。
雪槐電眼掃向巫劍,叫道:“你不要犯糊塗,立即叫他們放下弓箭。”
巫劍給他眼光射得連退兩步,直退到夕舞身後,驚白了臉,卻仍堅持道:“我沒犯糊塗,禍根就是這妖女,快快放箭。”衆護衛得了命令,果然引弓放箭。碧青蓮衆随從各取荷葉布在青蓮花周圍,人踏荷上,布下劍陣,這時劍陣轉動,将箭枝盡數撥開。
巫劍叫:“再調三千強驽來,用火箭。”
“再不住手我先斬了你。”雪槐再忍不住,沖向巫劍,面前人影一閃,卻是夕舞,攔在了他前面。
這是這麽久來雪槐第一次與夕舞目光相對,夕舞的目光冷得象冰。
“夕舞。”雪槐的嘴唇也似結了冰,夕舞兩個字落在耳裏竟是如此的不自然。
“這妖女對你就這麽重要?”夕舞的話比眼光更冷。
“我。”雪槐張開嘴,卻不知該怎麽說下去。
“你真要維護這妖女,就先殺了我。”夕舞直視着雪槐,似乎直要看到他心裏去,雪槐腦中一時一陣迷惘。
“這是攝心術。”雪槐耳中忽傳來碧青蓮的聲音:“我明白了,這一切又全是她的詭計。”
碧青蓮所施清風蓮語奇術,不但十分奇異,而且異常的悅耳動聽,那種感覺,真就象淡淡的風括過蓮的清香。然而這時這番話落在雪槐耳裏,卻就象一連串的炸雷。
“啊。”雪槐一聲狂叫,一步繞過夕舞,一伸手将巫劍劈胸揪起,暴喝道:“都給我住手,否則我先殺了你們的王子。”
衆護衛吓住了,巫靈群臣更亂,老太太更吓得哭起來:“不要害我的孫兒,不要啊,佛祖啊。”
“木兄弟。”富安叫。
雪槐掃他一眼,眼光鋒銳若劍,已再無半絲迷惘猶豫,道:“富大人,這事你不要管。”說着一揮手,将巫劍向池中扔去,叫道:“給我看好他,誰若再敢亂來,就給我斬了他。”
池中碧青蓮随從伸手接了,施術放在一張荷葉上,巫劍吓得縮成一團,哭叫道:“奶奶,夕舞,救我啊。”
“孫兒,孫兒。”老太太哭得身子亂顫,淚眼看着雪槐:“求求你,千萬不要害我孫兒啊。”夕舞卻是哼了一聲,轉身徑自走了出去。
“太夫人放心,只要他們不亂來,王子不會有事的。”雪槐說着看向富安,道:“富大人,剩下的事交給你,信我,一定可以斬了金蛙怪,破了大王身上邪術的。”
富安點頭:“我絕對相信兄弟。”當即命調三千弓弩手來,将蓮池圍得密不透風,傳令,沒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蓮池一步,否則亂箭射死。他是大司馬,巫靈王不能動巫劍被執,便由他執掌朝政,群臣早亂了,誰也不敢出聲反對。
雪槐放下心來,抓一把土,借遁術出宮,巫靈百官上下見他如此道術,個個張口結舌,老太太更是念佛不止。
雪槐先前留意到金蛙怪是往南掠走,那是巫山方向,此時便往南來,一路運劍眼向前搜索。
雪槐雖可與天眼神劍靈力合而為一,但天眼神劍的真正威力他還遠未完全掌握。例如他雖可借劍眼窺察天地,但天眼神劍劍眼可看過去未來,他卻絕對看不到,就算同樣是看當前的人和事,天眼神劍想看什麽就看什麽,他卻不行,非得運劍眼去搜索,這樣搜大目标還好,若搜小目标便頗為費力。
不過有劍眼比沒劍眼還是強遠了,尤其在知道大致方向後,這時他劍眼急搜,很快便在巫山深處一處斷崖下發現了金蛙怪,急掠過去。那金蛙怪頗為警覺,雪槐還未到崖頂便給他發覺了,但見他猛吸氣,身子倏地大了一倍不止,随即張開血盆大口,噴一口黑氣出來,那黑氣粗如水桶,升起有數十丈高下,随即散開,彌漫斷崖上下,雲氣翻騰中,異象突生,但見先前的斷崖突地化為澤國,黑浪翻滾,就中無窮惡獸,或龍或蛟,或鯊或鯨,掀風作浪,十分兇惡。原來金蛙怪在水澤中修練成精,最善以腹中一口邪氣化生幻象,常于水澤中化生城池樓宇,誘人上當,然後吞而食之,他生出這等黑海惡景,當然不是要誘雪槐來,而是感應到雪槐身上神劍的殺氣,心中害怕,想以此幻景吓退雪槐。
雪槐當日曾親歷獨角海鬼喚海怪助陣時的惡景,兩相比較,實話說金蛙怪這種幻象較之當日的實景還要可怖得多,要是吓得住的,真可以吓得腳後跟發軟,只可惜金蛙怪想吓雪槐卻實在是打錯了算盤,雪槐的天眼神劍的劍眼正是一切幻象的克星,金蛙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雪槐劍眼下,卻仍是斷崖下老大一只金蛤蟆在擡頭噴氣,當下厲喝一聲:“金蛙怪,納命來。”頭下腳上便從黑海中直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