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

道:“竟敢脅迫官家施粥,好膽。”

莫猛轉眼向雪槐看過來,眼中一亮,顯然看出雪槐大非等閑,他到真有幾分膽色,依舊朗聲道:“古話說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人餓急了,什麽不敢做?”

雪槐眼見他在自己眼光注視下,依舊面不改色,暗暗點頭,道:“即然有膽,為什麽不去打山賊,那何止是吃飽飯,立下功來,更可出将入相。”

莫猛一抱拳:“我倒是想投軍,但孟奇不收,不過聽說孟奇已給王子斬了,只不知王子收我不收。”

“當然收。”雪槐猛點頭,随即縱聲喝道:“想吃飽飯的壯年漢子,都來投軍,婦女老幼,等着設粥棚施粥。”

将饑民編成軍隊,是雪槐先前看見滾滾人潮突生的想法,此法果然行得通,莫猛第一個報名,随後報名者蜂湧而來,人餓急了,別說上戰場,便上殺場也有人報名啊,至少先落個飽死鬼不是。無花驚喜交集,一面命人多搭粥棚,一天放粥兩次,一面造冊編軍,竟一下子招到了五萬多人。

眼見一下子多了五萬大軍,一卦準也不禁嘆服,叫道:“臭小子還真有點手段,有這五萬人,那還真是可以打一仗了。”無花更是高興得不知說什麽好。

但雪槐看着那東一堆西一堆胡吃海喝的五萬條漢子,卻是暗暗搖頭,五萬人是不少,但都是為肚子臨時投的軍,山賊已近,又沒時間訓練,當真比烏合之衆還要烏合之衆,要靠他們出戰鬥力,實在是有點勉為其難,沒戰鬥力還好,最怕是一上戰場,突然轉頭就跑,那就要了命了,一卦準無花全都不懂軍事,只看着人多熱鬧,哪知其中的厲害關系?

憂心之中,雪槐卻突地心生一計,抱了一棵大樹去橫放在東城門洞裏,然後對無花道:“王子,請你出一通告示,有誰能把這棵大樹搬到西城門洞裏的,賞一千錢。”

一卦準眼珠子亂轉,叫道:“你小子肚臍眼裏冒煙,這又是出的什麽妖氣?搬這一根爛木頭到西城門就給一千錢,你到底知不知道一千錢可做什麽?可買兩頭大水牛呢,若是吊豬啊,你這個兒的,少也可以吊五六條呢。”

“我這不是吊豬呢。”雪槐哭笑不得,這時也無暇解釋,只請無花寫了告示,貼在城門口。無花也不明白他鬧的什麽玄虛,但素來信他,便也不問。

不只他兩個奇怪,所有看見告示的百姓守軍都覺奇怪,圍着那樹議論紛紛,就是沒一個動手。莫怪,那一棵樹不過四五十斤,到西城門也不是太遠,莫說壯年漢子,便是十幾歲的少年,高興了随便也可搬兩個來回,若是給人打短工,這麽搬二十回,最多兩個錢,而這告示上卻說搬一棵樹就一千錢,誰信啊。

雪槐幾個在一邊看着,整一個上午,看的人無數,就是沒個動手的,一卦準在一邊冷笑:“搬一根爛木頭就得一千錢,誰信啊,世上沒這種傻子呢。”

雪槐微微一笑,對無花道:“請王子加到兩千錢。”無花果然去改了告示,這下更是滿城轟動,知道的全都來看,眼見人潮如蟻,雪槐心中微笑,他要的就是人多。

人山人海中,終有一條大漢站了出來,叫道:“我來搬,不管給不給錢,不就是一棵樹嗎。”他倒有力,也不要肩扛,伸手一夾,摟了就走,雪槐幾個在後跟着,後面更跟了無數的百姓,哄笑聲議論聲如潮響不絕。到西城門,那大漢放下那樹,叫道:“行了,搬來了,大家夥也不要圍着看了,該幹嘛幹嘛去。”拍拍手,扭頭要走,雪槐一步攔住,叫道:“怎麽,不想拿錢嗎?”

“真給錢?”那大漢有些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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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真給錢。”雪槐微笑:“那告示上寫得明明白白,難道你以為王子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嗎?”

那大漢看向無花,無花微微一笑,一揮手,立有士兵端了兩千錢過來,給了那大漢。這會兒那大漢真的傻了。

傻了不止他一個,所有看的人全傻了。

傻的還有一卦準,可就捶胸頓足:“真給錢啊?真的是兩千錢啊?皇天啊皇天啊,臭小子啊,你為什麽不早說啊,早說我便十根也搬過來了啊。”

捶胸頓足的,不止一卦準一個。這件事以閃電般的速度傳遍全城,先前經過城門口看過告示的人,無不後悔到要死,甚至直到半夜裏,還到處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怎麽回事?後悔的人在扇自己耳光呢。

無花還是不明白,問,雪槐微微一笑,道:“我估計最多明日響午,山賊就會渡夷水而來,因此明日一早,我們就要誓師出戰,誓師時,請王子明示,斬一個山賊之頭,得一百錢,五頭以上者加倍,斬一名山賊頭目者,立升為副将。”

無花雖不懂軍事,卻不傻,馬上就明白了,叫道:“原來木兄是要借這件事讓軍民信我。”

“是。”雪槐微笑點頭:“新編的這五萬大軍,人雖多,卻都是奔飯碗而來,想要他們真個拼命,難,雖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他們并不知王子為人,臨陣重賞,只怕沒人相信,但經過今天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王子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你說有賞就一定有賞,到時他們才會為你拼命,這五萬大軍才真的可以一用。”

無花概然嘆服,一揖到地道:“木兄真絕世之将材。”

一卦準也扯着胡子點頭:“這還真是個法兒,小子還真有一手。”卻又叫道:“但你也太大方了點兒,其實一百錢就好了,最多兩百錢,兩千錢啊,那可真是錢呢。”

雪槐呵呵笑:“師父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呢。”

“但你這狼肉也太貴了點兒。”一卦準一臉肉痛,倒把無花岩刀全惹笑了。岩刀拍他肩道:“一卦準師父啊,你沒聽說世上有金尾巴狼嗎?這就是了。”

一卦準一把推開他手:“金尾巴狼沒聽說過,但我看你小子卻是條大尾巴狼,去。”惹得衆人更笑。

無花也等不及次日,當日下午便貼出告示,依雪槐的話頒下賞格,頓時全城沸騰,雪槐偷看軍中情勢,個個踴躍,暗暗點頭,想:“這還有個樣子了,打過這一仗,将餘下的經過戰火錘練的士兵嚴格訓練兩三個月,那便是一支鐵軍,将是無花王位最大的支柱。”又從軍中挑出五百名最壯實的漢子做為先鋒隊,便由莫猛領隊。

第二日一早,三軍飽餐戰飯,誓師出發,出城五裏紮營。

雪槐早用天眼将山賊虛實看了個通透。山賊頭子外號出山虎,頗有幾分勇力,使丈八狼牙棒,狂言棒下無三合之将,他也沒吹牛,宣州一帶山賊中,還真沒有人是他三合之将,由此而推了他做總頭子,聚衆造反,但他也就是一勇之夫,此次來攻宣州,早兩日便在夷水上搭了數條浮橋,卻沒派人來偵察宣州動靜,自認為只要大軍到,宣州必定手到擒來,狂妄盲目到極點。當然,他有理由狂妄也有信心盲目,誰想得到宣州城會在一夜間變出五萬大軍呢,這世間象雪槐這樣的人,沒有幾個的,碰上了只能算他倒黴,但反過來說,一個真正有軍事頭腦的人,絕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啊。

雪槐看得明白,便也想得明白,對付出山虎這樣的人,用不着什麽軍事計謀,硬碰硬,待出山虎大軍渡過大半,全師出擊,他突入陣中,一劍斬下出山虎腦袋,這場仗就贏了,山賊雖有十五六萬,純是烏合之衆,仗的只是人多勢衆而已,突然面對五萬大軍,出其不意之下再加上出山虎一死,再不會有半點戰鬥力。

戰事與雪槐預料的完全相同。

夷水到雪槐駐軍處,是一個坡地,雪槐軍離着坡頂又預留了百丈距離,因此出山虎大軍直到翻上坡頂才發現靜靜列陣的五萬大軍,但那已經太遲了,前面的驚慌中往後退,後面的什麽也不知道還在往前沖,自己先就亂了,亂糟糟中,雪槐一聲狂吼:“殺。”當先沖出,莫猛率五百先鋒軍緊随在後,閃電般劈入山賊隊裏,随後是被一個腦袋可換一百錢激勵着的五萬大軍,也是,一個腦袋一百錢,這錢也太好掙了啊,誰不拼命向前,或者說,向錢。

如果說先鋒軍是一枝利箭,雪槐就是這枝箭的箭頭,此時也沒什麽客氣可講,萬屠玄功全力運轉,胸中殺氣彌漫,長劍之下,撞着者不是身首分離就是一劈兩半,殺的人越多,胸中殺氣便越濃,同時體內轟隆滾轉的萬屠玄功也似乎更強盛,真如萬屠玄女說的,一滴血,一分功。

雪槐劍眼一直死死的盯着出山虎,直殺過去。出山虎正在亂吼亂叫收拾隊伍呢,不想雪槐就到了,一劍劈下,出山虎聽風聲不對,挺棒急架,劍棒相交,他兩臂發麻,差點從馬上栽下來,一時間魂飛魄散,他雖有幾斤蠻力,如何抵得過雪槐來自萬屠玄功和神劍的靈力?

雪槐更不容情,一聲狂吼:“看你能接得我幾劍。”複一劍劈下,這一劍出山虎雙臂便有些發軟,情知敵不過雪槐,正要逃時,雪槐第三劍可又來了,連人帶馬劈做兩片。

雪槐胸中殺氣狂脹,猛地裏縱聲長嘯,大叫道:“斬了出山虎了。”這一聲喝,竟蓋過了數十萬人的喊殺聲,當真如雷轟大地。山賊本就亂,聽到他喝聲,更亂作一團,惶惶然只要逃命,已方士兵卻更是振奮,拼命追殺,砍一個腦袋就往腰帶上一系,那等于就是一百錢呢。

雪槐領五百先鋒軍直殺到橋前,複又殺回,反複沖殺,那不是個戰場,倒是個屠場。

山賊渡過夷水的約有十一二萬,橋上退回去的有一萬多人,兩岸逃散的有兩三萬,其餘七八萬人不是掉在夷水中淹死,就是死在了雪槐大軍刀下,戰後腦袋兌錢,竟要六百餘萬錢,宣州雖收着一府的錢糧,可也沒這麽多錢,不到三百萬,差得一大半,不過這早在雪槐算中,他劍眼先前就看得明白,出山虎劫掠五城所得財寶全收在他老巢中,一路殺入他老巢,取了財寶,兌了腦袋錢。

雪槐大軍折損不過數千人,總數仍在五萬以上,随即分為五軍,按功論賞,從什長偏将副将到一軍的總兵,連升了數百人,再以莫猛為大将,構鑄起全軍的指揮體系,然後一面派人回朝報捷,雪槐一面便開始訓練這五萬大軍。

雪槐心裏想得明白,這五萬大軍,所有的将官都是無花一手提撥并跟着無花由打山賊起步的,可以說是無花真正的親兵,乃是無花争王位最有力的保證,更是以後東海的立國之本,以前的東海軍太過疲弱,而雪槐确信,由他親手訓練出的這五萬大軍,不說天下無敵,至少絕對不畏強敵,敢打必勝,他不可能永遠伴着無花,無花的路終得由他自己去走,到時一支強悍的軍隊将讓無花的步子更堅實也更有力。

東海朝庭,或者說,林國舅兄妹的震驚,雪槐便用腳後跟也猜得到,他也懶得運劍眼去看,再說運劍眼尤其是往遠處看,還是比較費神的,多幾次看下來,不亞于一場大戰,為林國舅兄妹,他還真不費這力,只耐心等着,他甚至懶得猜林國舅兄妹會怎麽面對無花的五萬大軍,因為無論如何,林國舅兄妹是絕不敢說要無花解散這五萬人的,而不解散,這五萬人就是無花的親兵,将是無花登上王位最大的保證。

直到近一個月後,朝中才有使來,到是大加獎賞,對無花遞上的軍官名單也一體照準,但同時卻命令無花再次出征,說是南夷十三國常侵淩周圍諸候國,各諸候國向新盟主巨犀王求告,巨犀王號令各國共同征讨,東海王主動請纓,願出兵征讨。

到這時雪槐才知道,巨犀會盟,仍只得一個盟主之名,心中暗嘆:“霸業不成,大王心中也是着急,但怎麽說也不要和矮子盜結盟啊。”想到自己屢屢給巨犀的霸業以打擊,心中一時也不知是什麽滋味,這時卻見無花眼光瞟過來,一臉猶豫,明白無花心思,卻是想也不想,道:“出征,我一定可以掃平南夷。”

南夷十三國全在山區,山窮水惡,地廣人稀,加之民風強悍又狡猾之極,借着地利時來時去,極不好打,天朝盛時也多次征讨,卻總不能徹底平服,再加之時令已經入冬,天寒地凍,更不利用兵,是以無花畏難猶豫。雪槐不是不知這些,他沖口而出,卻是想到這樣可以替巨犀的霸業增加一點聲威。

只有稍稍能回報巨犀回報義父,他都将豪不猶豫去做。

無花這時已是徹底信他服他,他即開了口,無花還有什麽說的,即日起兵。宣州存糧已被難民吃光,但這時林國舅到想得周到,随使押來了大批糧草,更告訴無花已在全國征調糧草,随後糧草将源源而來,保證不會餓着遠征大軍。

大軍沿夷水上行,借道夜白國,夜白雖稱為國,其實老早也是蠻夷部落,同樣是山窮水惡地廣人稀,雪槐大軍穿國而過,就沒見着一座象樣些的城池。過夜白國,情形更慘,夜白國好歹還有三四座小城,南夷十三國卻純是部落聚衆而居,除了據說是供着夷族始祖的石頭城有一座城池外,其餘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寨子。

對雪槐大軍來征讨,南夷十三國似乎并沒有心理準備,完全沒有組織象樣的抵抗,大軍走了二十天,深入數百裏,就沒正式打過一仗,所經寨子夷人自是哄風而散,便偶有千兒八百夷兵,見了雪槐軍勢,也只敢放兩枝冷箭,大軍一趕,沒命飛逃,這些家夥四散往大山裏一鑽,雪槐還真只有望山發呆的份。

這時天越發冷下去,又下起雪來,山路本來艱難,再加雨雪,更不好走,莫猛禀報,軍中已生怨言,再這麽下去,只恐有變。其實不要他禀報,雪槐自也知道,一咬牙,下令三軍,直奔石頭城,對沿途村寨不必理睬。石頭城是南夷十三國最神聖的地方,打下石頭城,當可大增巨犀聲勢。

又行十日,再翻一座大山,便可直逼石頭城,這時南夷十三國也終于有了反應,雪槐劍眼看到,四面八方都有夷兵湧向石頭城,當面山上,也有五六千夷兵鎮守。

雪槐一切洞察于胸,下令當日早早紮營,明日一早一口氣沖破夷兵阻截,直逼石頭城。

已是黃昏,雪槐一個人走出營外,背手遙望遠山,似乎看到了巨犀熟悉的山山水水,心中一時有些激動,想:“但盼我這一戰,大長巨犀威風,萬國臣服,從此天下罷兵就好。”

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這是絕不可能的,一種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略一閉眼,強抑心神,便在這時,腦中忽地閃過一幅幻象:山路打滑,一頭運糧的騾子失足摔進了山澗裏,駝的糧袋跌落下來,有一個破了口子,但奇怪的是,灑出來的不是糧食,而是沙子。

雪槐心中奇怪,怎麽會突然出現這種幻象,難道又是神劍示警?但不可能啊,糧袋裏裝的怎麽會是沙子呢?這次遠征,林國舅很合作,專派了五千兵馬分兩隊運糧,雪槐五萬大軍,糧草一直未缺過,便在五六天前還剛運了一批糧草來呢,一直也沒出什麽漏子。

但雪槐知道天眼神劍靈異非凡,不敢大意,到後營,命打開新運來的那批糧草,糧袋子一開,頓時大吃一驚,袋子裏裝的,竟真的是沙子,再開其它袋子也是一樣,新運來的這批糧草,裝的全部是沙子。

雪槐驚怒到極點,急令糧曹封了袋子,嚴令不許走漏任何風聲,自己到無花帳中,告訴無花,無花一聽,驚得一屁股坐到地下,旁邊的岩刀卻是怒跳起來,大叫道:“我說那大奸臣這回怎麽這麽好心呢,原來刀子藏在這裏。”一卦準則不絕頓足道:“這回慘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餐不吃餓得慌,你槐小子再能打,填不飽五萬大軍的肚子也是白搭,完了,不要那些蠻夷打,自己就要餓死了。”

他們的聲音在雪槐耳中嗡嗡作響,更攪得他驚怒交集,知道是自己一心要為巨犀出力,以致沒有細察林國舅使無花出征背後可能藏着的陰謀,林國舅這一招極為歹毒,他這時陷在這群山之中,往前,短時間內未必打得下石頭城,從劍眼看到的夷兵紛紛湧向石頭城的情形看,夷兵将死守他們的聖地。後退,千裏山路,再快也要二十多天才能出山,而雪槐剛才問過糧曹,軍中糧草只能支撐五日,根本走不出去,想在沿途搜集糧草也沒有可能,五萬人的嚼用不是個小數目,這大山之中根本不可能找得到這麽多糧食,便是有萬千的黃金都沒用。

怎麽辦?根本沒有辦法。雪槐心中一時亂作一團。

“都是我的錯,林國舅只是要害我,卻連累了大家。”無花竟哭了起來。

一聽他哭聲,雪槐心中一凜,腦子霍地清醒,暗叫:“雪槐,你此時若還只知自怨自責,五萬大軍當真會死無葬身之地。”腦中急轉,已有主意,猛地仰天打個哈哈,笑道:“好啊,好極了。”

這種時候他竟打起哈哈來,太也古怪,所有人一齊看向他,一卦準咬牙道:“這人敢莫瘋了,阿黃,去放個屁臭醒他。”

聽了他的話,阿黃真個拱起脊背,擺出放屁的架勢,雪槐天不怕地不怕,對阿黃放屁卻還真有些怕,不敢再弄玄虛,叫道:“知道我為什麽叫好嗎?在今天以前,對林國舅兄妹,我們一直不敢下狠手,只能聽任他們借大王的名義,将我們撥弄來撥弄去,但今天以後,我不會再有任何顧忌,他們害得王子,我便殺得他們。”說着看向無花,叫道:“王子,我們明日便回師,去大王面前質問林國舅兄妹置我五萬大軍于死地之罪。”

“只是,我們還回得去嗎?”無花大是遲疑。

“這個不要你擔心。”雪槐當即召來糧曹,下令從次日起,軍糧減半供給,五日之糧,無論如何要支撐十日。

一卦準在一邊嘀咕:“十天又怎麽樣,也只多撐得五天,這就解決問題了?”

雪槐不理他,交待無花不要着急,明早只管下令回軍便是,自己出營來,抓一把土,借土遁急往東海來,現在惟一的辦法,只有急調橫海四十八盜船只沿夷水送糧進來,但十天時間趕不趕得到,他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

小半夜時間,到了龍頭島,這時也來不及召集各幫幫主,只傳下令去,調兩百條中型戰船,各裝半船糧食,進騰龍江後沿夷水急進。四十八盜不知什麽事,但心服雪槐,這是總舵主第一次下令,個個雀躍,不到天明便一切準備停當,兩百艘船只組成的浩大船隊,排成一條長龍,急駛向騰龍江。

糧船動身,雪槐一顆心稍稍落了下來,複借遁術回軍中來,卻已是午後,但聽軍中吵吵嚷嚷,更有不少軍士将糧曹圍在中間,大聲叫罵,細一聽,原來是罵糧曹克扣軍糧,無花一臉愧疚無奈的站在自己帳前,很顯然,他這老實人不知怎麽解釋軍糧為什麽減半,直說大軍肯定會亂,撒謊卻又不會,束手無策,只有聽任軍士亂罵了。

雪槐勃然大怒,收術落在一棵大樹前,猛地怒喝一聲:“都給我住嘴。”他這一聲喝聲震山野,五萬大軍人人皆聞,都是心中一凜,齊向他看過來,剎時間鴉雀無聲。

雪槐電眼去全軍一掃,喝道:“軍糧減半,主帥自有道理,事涉軍機,誰也不得多問,再有多問者,便如此樹。”霍地撥出長劍,照着身邊大樹一劍劈下。

那樹粗有合圍,高達十數丈,一般壯漢便用利斧便也要砍小半日,這時卻給雪槐一劍劈為兩斷,連枝帶葉轟然栽倒,在山谷間激起巨大的回聲,目睹如此威勢,所有人無不膽戰心驚,再無一人張口。

無花拉了雪槐手進帳中,又羞又愧的道:“你再不回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吵聲剛起時,你就該把那領頭的殺一兩個示衆,那就沒事了。”

“讓他們吃不飽,還要殺他們頭,這個——我——我——?”無花一臉為難。

看了他那樣子,雪槐微微搖頭,道:“你會是個仁德的國王,但卻永遠成不了一個合格的統帥,所謂慈不掌兵,一個合格的統帥,固然要愛兵如子,但也一定要有殺心,該出刀時,就要毫不猶豫的出刀,這樣士兵才會服你。”

無花想了一想,搖了搖頭,道:“你說得有道理,我确實帶不了兵,不過有你為我帶兵,也就夠了,這世上,不可能有比你更明智有力的統帥。”

他眼中充滿熱切,顯然是把未來東海的軍權理所當然的托付給了雪槐,雪槐卻只暗裏搖頭。

雪槐催動全軍,沿夷水往下急趕,他必須要盡量多趕一點路,這樣才有可能在軍糧吃盡之前,與四十八盜的送糧船隊會師。在他急催下,雖然肚中半飽,大軍仍是以極快的速度前進,十天時間裏趕了進山時二十天走的路程,然而到這天傍黑時分紮營時,送糧船隊還遠在數百裏之外。

沒有辦法,駕船的雖都是水上好手,但逆水行舟,無論如何也快不起來,尤其是進夷水後,水勢更陡,水流更急,上行更裝了半船糧,當真比爬還慢。

雪槐劍眼看得明白,以這種速度,最少最少,船隊也還要五天才能趕到。

這十天裏,他能催着大軍以超常速度急行軍,一是他的威勢,二也因為雖然是半飽,終究還是有東西進肚子。這以後呢,從明天起,再沒有任何東西進肚子,他還能催得動大軍趕路嗎?或許強壓得一天兩天,壓得五天嗎?

不可能的。

舉首望天,已真的山窮水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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