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天邊,有兩個黑點飛來,到近前化為人身,卻是雷電雙鴉,雙鴉是來回報這些日子的巡查結果的,情勢大為不妙,七殺教在各地瘋狂擴張,不絕的有邪魔加入,聲勢嚣喧塵上。
雙鴉報了半天,卻見雪槐懶洋洋的似乎打不起精神,雙鴉對視一眼,電鴉道:“主人,怎麽了?是不是覺得邪魔勢大,有——有退隐之心?”
“不是。”雪槐知道因為對雙鴉的禀報不熱切惹起了雙鴉的疑心,忙搖頭,道:“是眼下有一個大難關過不去,顧不得那些。”
“什麽大難關,連主人也解決不了。”雙鴉齊問。
在雙鴉追問下,雪槐便說了緣由,嘆一口氣,看着夷水道:“糧船就在水上,但就是沒辦法趕過來,這真是天亡我啊。”
“主人是說糧船走得太慢,趕不過來是吧?”雙鴉對視一眼,齊問。
“是啊。”雪槐點頭,察覺他兩個語氣有異,道:“你兩個有什麽辦法嗎?”
“要船快行,那還不易如反掌。”雷電雙鴉齊聲大笑,對雪槐道:“主人莫要心焦,一夜時間,包你船到。”言畢雙鴉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發出刺耳的鴉叫聲,一面叫,一面沿着夷水向飛,随着他們的叫聲,樹林中不絕的有烏鴉飛出來,跟在他們身後,烏鴉越聚越多,眨眼間就不知有了幾千幾萬只,而且還在以驚人的速度增加。
雪槐又驚又喜,借遁術跟在後面,到糧船上,早已是漫天的烏鴉,這夜有月,瑩白的月光本來徹照大地,但這會兒卻給烏鴉完全罩住了,再見不到半點月光。
這時船上水手早已慌做一團,押船的是黑鯊七,見了雪槐,慌張急叫道:“總舵主,這——這是怎麽回事?是不是通天下的烏鴉都到這兒趕集來了啊。”
雪槐已大概能猜到是怎麽回事,心中高興,笑道:“沒事,可能是烏鴉選總舵主吧。”
“烏鴉也選總舵主啊。”黑鯊七摸着腦袋,完全傻了。
這時半空中雷電雙鴉大叫:“主人,讓他們揚起了帆。”
烏鴉群中竟有人聲,可把黑鯊七又吓一哆嗦,若不是見有雪槐在,真要一跟鬥鑽進水底去藏身呢,雪槐一揚手,喝令揚帆,兩百艘船一齊扯起風帆。
雷電雙鴉在空中厲叫:“都站穩了,走了啊。”兩聲沖天鴉叫,驀地裏所有烏鴉一齊向下扇動翅膀,立時揚起一陣狂風,那風之烈,真有摧屋倒樹之威,衆水手立身不穩,若不是先得了招呼,只怕十個有九個要給刮進水裏,船上的帆吃飽了風,帶得那船箭一向上游射去,雪槐心中狂喜,暗叫:“想不到救星出在他兩個身上,以這種速度,有大半夜便可趕到軍前。”
他喜,黑鯊七等一幹水手卻是驚喜中更帶了十二分敬畏佩服,黑鯊七對雪槐道:“我一直擔心怕誤了總舵主的事,但逆水行舟,實在是沒有辦法,再想不到竟有神鴉助力,總舵主真是神人啊。”旁邊水手一齊點頭,看着雪槐的眼光,就象在看着一個天神。雪槐心中感概,暗叫:“你們哪裏知道,不久之前,我差點要仰天痛哭呢,這也真是天助我了,否則雷電雙鴉如何來得這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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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電雙鴉指揮群鴉分為兩撥,一撥來,一撥去,便如兩把巨大的扇子,不停的對着船隊猛扇,船隊便瘋了一樣向上射,堪堪在天明時分,到了軍前。
巨風呼嘯,早把衆軍驚醒,齊出帳來看,眼見漫天烏鴉以翅扇風,送了無數糧食來,一時個個驚得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都以為是在做夢呢。
雪槐笑對雷電雙鴉道:“這次兩位可真立下大功了,雪槐記着,你們也不必現身,以免驚吓軍士,可帶鴉群自去,多多注意七殺教動靜,随時回報。”
雙鴉應了,剛要帶鴉群離去,雪槐突地想一事,叫住雙鴉道:“對了,這次是你們來得巧,但下次萬一有事,只怕就沒那麽巧了,得有個什麽法兒,很快就能找得着你們才好。”
“這個容易。”雷鴉抱拳道:“主人只須念動雷電訣,不論多遠,我兩個立刻知之。”當下說了雷電訣,雪槐記了,雙鴉自去。
鴉群散盡,地下驚呆的衆人才慢慢清醒,無花拉了雪槐的手,又哭又笑道:“木兄,你不知道,軍中再無顆糧,我又一夜找你不到,眼看天亮,我真的想自殺了呢,再想不到你竟能命神鴉驅風,送了這大批糧食來,你兄,你真是天降神人來助我啊。”
一卦準也是不絕點頭,看了雪槐道:“你這小子,我一直說你有兩手,但現在看來,你小子還不止兩手,簡直有三手。”
“什麽呀師父。”雪槐大好笑:“三只手那不是小偷嗎?”
這時黑鯊七已在指揮水手陷糧,雪槐猛地躍上一塊山石,大喝道:“全軍将士聽了,前十天軍糧減半,乃是因為林國舅兄妹要害無花王子,送到軍前的軍糧全是沙子,所以不得已讓大家挨餓,但天不絕王子,神鴉助風,借了糧來,大家從此可以吃飽飯了。”話未落音,三軍已是歡呼一片。
雪槐霍地裏目發電光,叫道:“我們頂風冒雪遠征南夷,林國舅兄妹卻在後面使刀子,想要餓死我們,大家說說,我們該怎麽辦?”
一番話激起三軍怒火,衆軍齊叫:“殺回京師去。”“殺了他們。”
“好。”雪槐一握拳頭:“大家吃飽飯,随王子殺回京師去,問一問林國舅兄妹,我們哪點做錯了,要餓死我們。”衆軍轟然應諾。
無花又是激動又有些不安,看着雪槐道:“我——他們。”卻不知說什麽。
雪槐握了他手道:“王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不要擔心,你素有仁德之名,而林國舅兄妹弄權也是盡人皆知,且那押糧官現在還未到宣州,我自會擒了他讓他老實招供,如此事實俱在,沒人能說你什麽,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自此以後,東海将不會再有林國舅兄妹說話的地方。”
無花确是擔心別人說他這麽做是為了争王位,雪槐即這麽說了,還有什麽說的,不再吱聲。
吃飽了飯,大軍趁勢急趕,這時也差不多到宣州了,不多會就趕上了那押糧官,捉了一審,那押糧官雖是林國舅死黨,但如何抗得住雪槐神威,老實招供,三軍聽了,更是憤怒,齊吼着誓要殺了林國舅兄妹。
到宣州,雪槐一面遣黑鯊七自行回去,一面打出“清君側,除林氏”的旗號,大張旗鼓向東海進發。
宣州到東海,中間有三道城池,都有守軍,但雪槐以不可思議的手段剿滅山賊,一戰成名,竟無一将敢攔雪槐大軍去路,大軍一路暢行無阻,這日穿過最後一城,再有兩日,便可到東海城。
這時夜間,雪槐正于睡前修練萬屠玄功,忽有所覺,急運劍眼看向東海王宮。他在無花面前大包大攬,不當回事,其實暗裏十分謹慎,生怕有錯,一點靈光,始終留意東海王宮中事,所以略有異動,他便能發覺。
王宮中這時正上演一幕慘劇,只見東海王從床上滾到了地下,還在打滾,口中不住冒出污血,一只杯子打得稀碎。旁邊,林國舅兄妹一臉冷笑站着,不用說,林氏兄妹情急之下施出狠手,毒死東海王,好全力與無花對抗。
其實這也在雪槐預料之中,心中冷笑:“先我還擔心無花仁善東海王護短,這下不要擔心了。”
當下收了劍眼,倒頭大睡,餘下的他不必再看,猜也猜得到,無非是龍果即位,然後調集所有兵馬與無花大軍一搏,林氏兄妹再玩不出其它花樣。
第二天探子回報,東海王突然暴斃,傳言說是給無花氣死的,林妃之子龍果即位,尊林妃為太後,加封大将軍龜行波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督師守城,同時號令各地兵馬勤王。
聽到東海王死,無花一下子哭翻在地,捶胸道:“是我不孝,氣死了父王,我該死啊。”
雪槐忙扶他起來,冷笑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憑你在你父王心中的地位,別說氣死他,便要氣得他打一個飽嗝也要費身力,你父王是給林氏兄妹毒死的。”
雪槐的話說得尖刻,但還真管用,無花一下子收了淚,叫道:“父王是給毒死的?木兄,你說真的嗎?你怎麽知道的?”
雪槐也不想解釋,只道:“不信,打進王宮,你看你父王的屍體便知道。”
無花當即下令全軍戴孝,更打出為父王報仇的旗號,加速行軍,第三日午後便到了東海城下。
林國舅早在城頭,無花見了,一面哭一面便叫道:“你這奸臣,竟這麽狠心毒死了父王,我和你拼了。”
林國舅嘿嘿冷笑,叫道:“無花,先王是你氣死的,你才是大罪人,現在龍果即了王位,看在往日情份上,只要你自己認罪受縛,可免你死罪。”
他旁邊站着龜行波,這時向無花一指,喝道:“無花,你打敗山賊,無非僥幸,你那五萬大軍我也知道,純是饑民嘯聚而來的烏合之衆,根本不是官軍對手,我勸你早早投降罷。”
這邊惱了莫猛,向無花抱拳道:“王子,休要和他廢話,看我打上城去,斬下他的狗頭。”
無花扭頭看向雪槐,雪槐先前一直隐在旗影下,冷眼看着龜行波這老熟人,這時微微一笑,打馬而出,看向城頭道:“龜将軍,還認得我嗎?”
龜行波一看,差點跌下城頭,大叫道:“雪槐雪将軍,你怎麽會在王子軍中?”話一出口,猛地明白了,叫道:“原來你就是王子身邊那個木鬼是不是?難怪說那木鬼神通廣大,即在巫靈大顯身手,又單人匹馬助王子以饑民大敗山賊,我先不信世上竟有如此人物,原來是雪将軍,那便毫不稀奇。”
“他就是那個在大隅原大敗矮子盜的雪槐?”林國舅大驚失色,看向龜行波,下面的無花岩刀等也是臉色齊變,卻是驚喜交集,又實在不敢相信。雪槐在大隅原一戰,對東海的震動,可說從未曾有過,要知自有東海始,只深受矮子盜之害,哪有一次全殲數萬矮子盜的事,雪槐之名在東海,真正的是如雷貫耳,這樣的一個人,竟化名木鬼和自己混了這麽久,叫無花等如何能信?
“沒錯,他便是全殲矮子盜的雪槐雪将軍。”龜行波眼中放光,叫道:“如果說這世上我龜行波還怕了一個人,那就是怕他,如果說還服了一個人,那也就是服他。”說到這裏,他把手中帥字旗往城下一扔,看向林國舅道:“這大元帥我當不了了,這仗我更不能打,自上次在雪将軍率領下全殲矮子盜後,我手下五萬兒郎敢挑戰天下任何強師勁旅,但如果說是和雪将軍放對,那我還不如自己從城頭上跳下去,那樣死得更痛快些。”
“龜将軍。”林國舅面如土色,哀叫。
“你不要求我,便是我想打,我手下兒朗也不會有一個人想打。”龜行波說着扭頭看向城頭士兵,叫道:“你們誰願與雪槐雪将軍對陣沙場?”
“我們不願與雪将軍厮殺,也不敢與雪将軍厮殺。”衆軍齊叫。
“如此與我開門,迎接雪将軍。”龜行波當先走下城頭。
林國舅一張臉白得再無半絲血色,猛地裏大叫一聲,從城頭上倒栽下來,将一個頭撞得稀爛。
“你竟是雪槐雪将軍,瞞得我好苦。”無花下馬拉住雪槐的手,也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岩刀則在一邊不停的跳,一邊跳,還一邊傻笑,一卦準則是不絕冷笑:“我說這小子不止兩手有三手呢,原來來頭這麽大。”
龜行波迎了雪槐無花進城,當下會集文武百官一齊到王宮中,林妃早聽得消息,在宮中自缢死了,只留龍果一個人在王位上發抖。
無花和衆官到東海王靈前,看了屍體,果然是毒死的,不由大哭,當下由文易領頭,請無花節哀,就在東海王靈前廢了龍果,奉無花即了王位,随即诏告天下,卻是合城歡呼,鞭炮聲響個不絕,雪槐暗暗點頭,想:“無花即位,雖是借了我的勢,他自己也實在是得人心,民心安穩,這樣最好。”
次日無花升朝,商議東海王的喪事,群臣議了一陣,雜七雜八,真要出殡已是年後的事了,随後議到國事,無花道:“其它的暫時不說,現在第一要緊的,是遣使向盟主報喪,同時通報盟主,我們不再借兵打狐女族了,從此我們再不向矮子盜屈服,矮子盜來,就和他拼,哪怕國破家亡,也絕不做那割地之事。”
“大王英明。”龜行波大聲叫好,看向雪槐道:“不過大王盡可放心,有雪将軍在,我可以肯定的說,無論矮子盜來多少人,都是個死。”
無花看向雪槐,雪槐微微一笑,道:“大王不必為矮子盜憂心,年後我将對矮子盜用兵,徹底消除此患。”
“雪将軍要征讨矮子盜?”無花兩眼放光,卻又有些擔憂道:“但我東海兵力只怕不夠,尤其水軍——?”
“我不用東海一兵一卒。”雪槐搖頭,随即抱拳道:“大王,東海有你,必定國泰民安,雪槐這就告辭了。”
“你要走?”無花大驚站起,但跨出一步,卻又停住,點頭道:“是,雪将軍乃縱橫天下的英雄人物,我小小的東海,是不能也不應該留着雪将軍。”看向雪槐,激動的道:“雪大哥,無論發生什麽事,無論過多少年,你永遠是無花的大哥,以後不論是打矮子盜還是其它事,只要東海助得上力的,無花将頃全國之力,竭力相助。”
雪槐感他的真誠,心中也自激情翻湧,也不知說什麽,點點頭,轉眼看向龜行波,龜行波叫道:“雪将軍。”眼眶竟也有些濕潤。
“有機會再一起大醉一回。”雪槐一笑,複一抱拳,轉身出殿,到宮門口,借土遁而去。他本不想在這裏用遁術,但他怕無花龜行波一路追出來,難免傷感。
無花龜行波追到門口,早不見雪槐身影。
“雪大哥,你賜矛無花的,無花這一生都不敢忘啊。”無花拜倒在地,熱淚湧出。
雪槐出城,卻聽背後風聲倏然,回頭,卻是一卦準,正左一拐右一拐的大步追來,忙收了遁術,回頭叫道:“師父。”
“臭小子。”一卦準追上來,一把揪住雪槐衣襟,一臉暴怒的樣子,叫道:“竟敢一個人開溜。”
“不是,我是覺得師父留在東海最好了。”雪槐忙解釋。
“好什麽好?”一卦準怒叫:“我早說過了,惟有我兩個在一起才最走運,告訴你,這是師父平生算得最準的一卦呢,當然,我沒算到你小子竟是雪槐,可雪槐怎麽着,還不是喝酒吃飯放屁?”
雪槐大笑,叫道:“是,放屁之外,還有腳氣呢。”
“這不就得了。”一卦準也笑了,道:“你小子這是去哪裏?”
“我去狐女族,喝他們的十裏香。”
當日殲滅豬尾紅蠅五萬大軍,繳獲矮子盜的大小戰艦都在狐女族,尤其是那數十艘大艦,征矮子盜很用得着,所以雪槐要提前離開東海,以整軍備戰,他是下定決心,要以巨犀大将的身份,徹底掃平矮子盜,一為天朝絕此千年一患,二也助巨犀威勢。不過這時說到十裏香,早已是滿口生津。
聽得一個喝字,一卦準肩頭的阿黃立即吱吱連聲,對雪槐擠眉弄眼,大獻蔭勤,一卦準去它頭上一敲,喝道:“遲早醉死你這老酒鬼。”
雪槐大笑:“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阿黃正是我的好兄弟,走啊,喝十裏香去啊。”借遁術急起,一卦準一拐,并肩齊進。
到狐女城,石敢當正從大門裏出來,一眼看見雪槐,眼睛立時大了一倍,沖口叫道:“雪兄弟?”卻是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兩手急揉,再看,頓時就叫了起來:“真的是雪兄弟。”猛沖過來,一把抱住雪槐,不絕狂叫:“雪兄弟回來了,雪兄弟回來了。”
狐女等人聞聲急跑出來。第一個掠出來的是狐女,她還是那麽清麗,但明顯瘦了好些,一雙眼睛卻更清亮了,與雪槐眼光一對,那雙眼睛裏爆射出無比熾熱的光芒,那是無盡的思念,和無比的喜悅,不過随即就克制住了,急掠的身子也停了下來,緩步走近,臉上也換上了僅僅只是親切喜悅的笑。
她收斂得很快,但如何瞞得過雪槐的眼睛,心中一痛,卻是無可奈何。他真的不能給她什麽,那是完全沒有辦法的事情。
強抑心神,雪槐走近兩步,叫道:“族長。”
“雪大哥。”狐女強自克制,但聲音還是有一絲發顫,不過她自己馬上就察覺了,急道:“你走也不打聲招呼,妙姑她爹當天剛好釀了十裏香送來,可就怪着我不留客呢。”
“是啊。”石敢當在一邊應道:“我岳丈釀了好多的十裏香呢。”
說到十裏香,雪槐頓時滿嘴生津,叫道:“我就是來讨十裏香喝的。”
石敢當一把抓住他手,叫道:“太好了,這次不喝個夠,絕不放你走。”一面拉了雪槐向裏走,一面叫:“妙姑,擺酒啊。”
一卦準在一邊晾了半天,眼見衆人擁了雪槐往裏走,沒人理他,可就惱了,大大的哼一聲道:“臭小子,當我是死人呢。”
雪槐自然聽見,大笑,忙回頭拉了一卦準給狐女石敢當介紹,道:“這是我師父一卦準。”
聽說是雪槐師父,狐女石敢當忙一齊行禮,石敢當叫道:“師父來了有好酒,石敢當先敬師父三十大杯。”
一卦準吓一大跳,鼓眼道:“你想醉死我啊。”他肩頭的阿黃卻吱吱連聲,一卦準一偏頭:“啊,忘了你。”看了石敢當道:“你和阿黃喝吧,它不怕。”
石敢當就奇了,指了阿黃道:“這畜生能喝酒?”
聽他叫阿黃畜生,一卦準不樂意了,叫道:“這叫什麽個話,跟你說,不要瞧扁了我的阿黃,它可是和現今的東海王一桌喝過酒呢,而且你還別吹你那酒量,喝得過我的阿黃再誇好漢吧。”
石敢當如何肯信,看向雪槐,雪槐微微點頭,那意思自然是證明一卦準的話了,石敢當又驚又喜又奇,大叫一聲,一把揪了阿黃頂瓜皮,對了眼道:“世上還有這樣的黃鼠狼,真是奇哉怪也,來來來,咱哥倆先喝三大碗做見面禮。”
妙姑剛好出來,她沒聽見先前的話不是,可就嗔道:“看這人都樂傻了,怎麽趕着一黃鼠狼叫哥哥呢?”
衆人大笑,擺上酒來,石敢當拍開一個酒壇子要倒,阿黃卻茲溜一下上了壇子,小腦袋往下一栽,整個兒栽進了壇子裏,只在酒面上露一個尾巴尖兒,石敢當吓一大跳,大叫道:“怎麽還沒喝就醉了,這下淹死了不是。”忙伸手要撈,尾巴卻忽地變成了阿黃腦袋,一張口,沖他噴一股酒花兒,吱的一聲,又鑽進了酒裏,那酒面子卻眼見眼的矮了下去。
所有人皆看得目瞪口呆,盡皆驚嘆,妙姑忍不住點頭道:“怪道管它叫哥哥呢,還真是你兄弟。”
石敢當斜了怪眼道:“娘子啊,那你可要小心了,別晚上睡得好好的,身上突然爬上只黃鼠狼來。”
“喝你的酒吧。”妙姑紅了臉,牽了他耳朵,将一碗酒直灌進他嘴裏,衆人更是哄笑成一片。
雪槐心中暢快,那十裏香也實是香滑,左一碗右一碗,不知不覺,竟又醉了。
第二天響午醒來,早又擺上了酒,正喝着,一條漢子飛跑進來,向狐女拱手道:“報族長,天大之喜,雪槐雪将軍在東海現身了,而且助無花王子奪得王位,新大王已頒下诏令,從此全力對抗矮子盜,并已遣使向巨犀通報,不再向巨犀借兵來打我族。”
狐女族自然在東海城裏安得有探子,消息一站站傳回來,倒比雪槐還來得慢,那漢子喜滋滋報着,卻突地一眼看到了雪槐,頓時就瞪大了眼睛,他剛才報得利索,這時卻結巴了,叫道:“雪——雪将軍,你——你怎麽在這裏,那——那——東海城。”
不等他那完,狐女石敢當等早拜倒在地,狐女含淚道:“雪大哥對我狐女族的恩德,山高海闊,狐女真不知如何道謝。”
石敢當也激動的道:“我早說雪兄弟絕不會就這麽丢下我們,一定是給我們想辦法去了,果然如此,只是再想不到,兄弟竟把東海的王都給換了。”
雪槐忙扶他兩個起來,點頭道:“無花乃仁德之君,外表仁厚,內裏卻有一股血氣,他是絕不會再拿大隅原來和誰做交易了。”
“是。”狐女點頭:“我們打探過無花的為人,心裏也一直盼他早日即位為王,不想大哥就為我們做到了,這些日子,狐女族日夜提心吊膽,今夜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心中激動,猛揮手道:“傳令下去,殺豬斬羊,合族歡慶。”
消息傳出,整個狐女族歡聲雷動,石敢當猛灌三杯道:“從此以後,狐女族就只有矮子盜這個敵人了,但只要他們敢來,我一定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不是他們來不來。”雪槐眼發電光:“而是我們要去。”
“你的意思是——?”石敢當狐女一齊看着他。
“征讨矮子盜。”雪槐猛一揮手:“千年有事帝國東,小小矮子盜,竟禍我天朝千年,豈有此理,我這次要徹底根除此患,掃平矮子國。”說着看向狐女兩個,道:“上次不是繳獲了矮子盜不少戰艦嗎?我這次來,就是整頓艦隊,春後與矮子盜大戰。”
“太好了。”石敢當狂笑:“遠征矮子盜,我一定要裝一船酒,大勝後狂飲慶功。”
雪槐微笑:“是個好主意,不過我有點擔心,只怕不等到矮子國,一船酒就要給你我還有阿黃三個老酒鬼喝個底朝天了。”
“這個倒還真是個問題。”石敢當搔搔頭,卻又仰天大笑。
他兩個笑,狐女卻想到一個問題,看向雪槐道:“雪大哥,聽說那矮子國雖小,也有數十萬匪兵,我們狐女族不過兩萬多戰士,只怕——?”
“不光是狐女族戰士。”雪槐微笑搖頭:“咱們還有一個幫手,橫海四十八盜。”
“橫海四十八盜?”狐女石敢當一齊驚呼。
雪槐知道他們會吃驚,事實上,對于狐女族來說,橫海四十八盜和矮子盜也相去不遠,一直以來都是個威脅。
“我這次在海上,認識了橫海四十八盜的四十八位幫主。”雪槐還不想說自己便是橫海四十八的總舵主,道:“他們答應和我共征矮子盜。”
“兄弟果然是好人緣。”石敢當大喜道:“實話實說,在海上,橫海四十八盜還真是橫呢,有他們聯手出征矮子盜,矮子國要亡國滅種了。”
狐女也點頭道:“橫海四十八盜确是矮子盜的克星,天朝若沒有橫海四十八盜,沿海許多地方只怕早給矮子盜占去了。”
“我這就去整頓艦只。”石敢當興奮至極,轉身就要往外走。
“也不要那麽急。”雪槐笑:“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過了年再說吧。”
說過年,年就到了。
二十九,傍黑的時候,飄飄灑灑就下起雪來,那雪直有鵝毛大,一夜功夫,天地盡白。
雪槐一個人到城外小山上,堆了兩個雪人。以前下雪的時候,他和夕舞常堆雪人。夕舞花樣最多,會堆很多人出來,安很多的名字,編很多故事。有時候又頑皮,會偷偷的把雪團塞到雪槐脖子裏,然後咯咯笑着跑開。
那是多麽美好的時光啊。
但眼前只是空蕩蕩的山谷。
遙首西望,天地茫茫,雪槐眼眶漸漸迷糊。
盼過年,年過了,眨眼又過了元宵。已是春天。
石敢當督促狐女族戰士修整戰艦,加緊訓練,一片昂揚的氣象。雪槐看了心中高興,思忖:“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上龍頭島一趟,與四十八幫幫主商議一番。”
這日正要動身,龜行波卻突然來了。雪槐名頭太響,他來狐女族雖然未告訴無花龜行波,但消息自然會傳出去,因此龜行波找來毫不稀奇,但奇怪的是龜行波的模樣,他似乎是趕長途急奔而來,跑得盔歪甲亂,尤其臉上的神情,一臉急怒,仿似發生了什麽大事。
一見雪槐,龜行波雙膝往下一跪,卻整個人栽倒在地,雪槐忙扶他起來,道:“龜将軍,什麽事,你別急,慢慢說。”
龜行波坐倒在地,一張嘴,未說話,卻先哭了起來,叫道:“雪将軍,快救救大王,只有你能救大王了。”
雪槐吃了一驚,叫道:“無花怎麽了?你別急,慢慢說。”
龜行波喘了兩口氣,說了原委。
原來五天前,巨犀突發大軍,陸軍二十萬水軍五萬水陸共二十五萬大軍,以敬擎天為帥,到了東海邊境傍龍城,說是應先王之請出兵助東海打狐女族而來,無花吃了一驚,他明明已遣使通報不向巨犀借兵的啊,巨犀怎麽還會出兵,便親赴傍龍城,說了不再借兵之事,敬擎天卻要他親去大營解釋,無花想來的是盟主兵馬,不會有什麽事,不聽龜行波幾個的勸,果然親去敬擎天大營,誰知一去,敬擎天就變了臉色,說無花是害死父王得來的王位,謀逆大罪,巨犀做為盟主不能不管,同時說無花出爾反爾,即答應了矮子國特使割讓大隅原,現在又不讓了,因此惹得矮子國遣使來見大皇帝,威脅要與西洋七國聯手,合兵兩百萬來打天朝,為天朝招禍,更是罪不可赫,因此給無花兩條路走,一是與巨犀大軍聯手,合力滅了狐女族,将大隅原依舊割讓給矮子盜,再上表大皇帝請罪,則敬擎天可代為上書,免無花死罪,仍讓他做東海之王,反之則将無花押去天安,交大皇帝處置,敬擎天同時揮兵攻滅東海國,再滅狐女族,照樣割大隅原與矮子國。
聽龜行波說完,雪槐激怒得全身顫抖。他原以為無花通報巨犀不再借兵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本來啊,借兵是兩廂情願的事,借的都不借了,那被借的還要強借不成,再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事。什麽問謀逆之罪,純是個借口,矮子國遣使說什麽要與西洋七國聯手來打更是鬼話,剛立春,矮子盜大軍還未動身,盟約還未開始,如何又會遣使來吓昊天大皇帝,說白了,所有一切無非就一個原因,無花不再借兵,便打亂了巨犀與矮子盜的盟約,也就阻礙了巨犀的霸業,所以找借口來胡賴。
“義父不是這樣胡賴的人,一切自然是大王的旨意。”雪槐心中驚怒交集:“真想不到,大王為了霸業,竟變得這麽厲害,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大王不肯答應敬擎天,敬擎天就扣留了他,說可以讓他想幾天,所以我急奔兩天兩夜到了這裏。”龜行波說着一把抓住了雪槐的手,叫道:“雪将軍,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大王,我知道你是巨犀舊将,有難處,但你若不救大王,真的再沒有人能救大王了啊。”
雪槐略略一頓,一握拳頭道:“龜将軍,你莫急,我一定會救出你家大王。”扭頭對狐女石敢當道:“你們先準備着,等我回來。”抓一把土,借遁術急奔傍龍城。
傍龍城是東海面對中原的第一道關卡,左面便是騰龍江,水陸兩利,算是一座大城。
到傍龍城,見莫猛和文易還有東海文武百官都在城頭,個個一臉憂急,城下,軍帳連綿,擺着巨犀的二十萬大軍,左面騰龍江中,巨犀戰艦也是殺氣騰騰。
再見巨犀大軍,尤其想到要再見到義父的面,雪槐一顆心狂跳不止,強抑心神,收術落在城頭。
“雪将軍。”莫猛文易見了雪槐,一齊喜叫出聲。
“雪将軍,救救大王啊。”文易老淚橫淚,拜倒雪槐腳下。眼見他白須白發,眼淚在胡子上不絕滴落,雪槐心中感動,忙扶他起來,道:“文大人不必着急,我會想辦法救出大王的。”略問了問情勢,敬擎天扣住無花後,無花不肯屈服,而莫猛沒得到無花命令,也不肯開城投降,就這麽僵着。雪槐點頭,看向敬擎天大營,深吸一口氣,對莫猛道:“開門。”
莫猛大喜道:“好,先打一仗再說,他們純粹是欺負人,就以為我們好欺負,打掉他們的威風,自然乖乖把大王送出來了。”
“我一個人出去。”雪槐搖頭。莫猛大失所望,但不敢違逆雪槐的話,只把一雙拳頭捏頭啪啪作響。
開門出城,到敬擎天大營前,雪槐請軍士通報,不多會營中馳出數騎,雪槐心中狂跳,擡眼看時,卻不是敬擎天,而是上林青。
雪槐又是失望卻又暗暗籲了口氣,他極想見到敬擎天,但心裏卻又不自覺的害怕,尤其在這種情形下。
上林青翻身下馬,與先前在船上的情形不同,這時卻扳起了臉,看了雪槐道:“雪将軍,咱們又見面了,上次你落水,我可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