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不過是瞬間的事……

申小枝吃了酒,席間被對座的孫苓瞧得那叫一個不自在。這小壞蛋!怕是旁人不知她的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

她起座,說要去尋丫環小銀。

不過是洗幾個果子,久久未返。莫不是又被什麽熱鬧迷了眼?

小丫頭愛湊熱鬧,她也無奈。

小河蜿蜒,流水汩汩。

小河兩岸滿是大石頭,不宜種植。偶有一樹桃花,也是瘦枝,花兒零星。桃花白,是慘白,桃花紅是殘紅,勾不起游人愛慕的視線。

越近河邊,游人越少。

申小枝伸了一記懶腰,緩步前往,至河邊放眼一望,竟無半個人影。

小銀這壞丫頭,到底跑哪野去了?!

她揚聲喚道:“小銀……小銀……”

久久沒人回應。

忽地,三名覆面大漢從草叢堆中竄出,包圍了她,惡形惡狀。手中的大刀鋒利,閃着吓人的寒光。

申小枝退了一步,揚聲說:“各位兄弟且慢,兄弟無非是想劫財吧。”她一把扯下腰間的錢袋丢出去,飽滿的錢袋落在草地上,卻勾不起壯漢的興趣。

不要財物。

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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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知自己天生麗質難自棄,尤其最近月老對她偏愛有加,一堆青俊接連上門提親,連女子也被她迷倒。

只是,

她不願當壓寨夫人呀!

“哈哈……”

她扯着笑意,鳳眸轉動,眼觀四方。“若然不夠,我……我這簪子也值幾個錢。”

說罷,她扯下發髻上的瑪瑙簪,一頭烏亮的發絲散落如瀑布,柔美的模樣驚呆了三名漢子。

她往右一擲,瑪瑙簪沒入草叢中,沒人理會。

申小枝趁着衆人失神之際,撩起裙擺,往左邊奔跑。一頭烏絲在空中飛揚,與飛揚的桃花共舞。

美人與花相映,畫面美得令人窒息。

覆面大漢卻無心欣賞,提步追趕……

豆大的汗珠濕了兩鬓,氣喘呼呼,她不敢停,狼狽地提着裙擺奔跑……

荒野之地,有誰來救她?

誰來救救她……

“申畫師!”有人高呼一聲。突然截住申畫師沖前的身體,抱住她的腰纖,運勁将人拉進懷內,阻止她慌亂逃竄。

瞧不清是何人,申畫師本能掙紮。

那人不懼拳打腳踢,柔聲道:“莫怕,是我!”

熟悉的聲線,熟悉的味道令申畫師心下一松,癱軟在她懷內,眼角的淚珠撲簌撲簌地落下……

……嗚……

臨陣況不了“逃”,後果将是很嚴重。

她咬牙切齒地想:再……再也不吃三碗飯……嗚……雞,只吃兩只就好了……那個油餅……

散落的長發遮擋了她的視線,耳邊只傳來陣陣雜亂的打鬥聲。她被嚴密地保護,不受半點傷害。

她沉湎在雞湯,面餅……

那,不過是瞬間的事。

撕裂的聲音與一抹腥紅染上她的烏絲……稠黏的鮮血在她眼簾濺起……一滴,二滴……在她鵝蛋般的小臉上滑落……白皙配着腥紅,觸目驚心。

申畫師微擡首。

一動,血滴彙成小溪自臉上奔向大地。

孫苓俊俏的臉上滿是血,像盛放出一朵絕豔的血花。血,染紅了她的衣衫,她的發……她聽到自己尖叫的聲音:小……小七……血——

然後,她便昏厥在某人懷中。

腳步聲紊亂,竹影輕晃。

檀香送大夫上馬車,轉首見門子阿志依在門邊,冷睇着她。

少年年十五,四海為家,來歷不明,自名阿志,武功高強,沉默寡言。日日喂食,總得收點什麽作回報。

兩日前,檀香着阿志為大椒小舍守門。

牆角守門,大門守門,都是守門,并無差別,沒有理由拒絕。

自他守門後,食物不斷增加,只因阿秀不論走到哪都要找吃的,檀香總帶着食物在身,給阿秀時,偶爾也會塞給他。

只兩日,阿志覺得自己開始長肉了。

“瞧什麽?”檀香回睇。

東村先生和晏公子駕車送兩人回河東,兩人一身是血,吓得她呆了幾秒,方着長工請大夫。

幸好姑娘沒有外傷,只是吓昏了,倒是孫姑娘傷了左臂。

阿志答:“瞧你。”

“有什麽好瞧的?”檀香走近。

“美。”

這小子話少,卻總一針見血。縱是檀香這樣的冷面少女,被人稱贊總是愉悅的。“是想加雞腿?”

阿志探手将她扯入懷內。

檀香罵道:“放開!”

少年将臉埋入她的發間,嗅着她的香氣。

“原來你今天想吃耳光?”說罷,舉起手狠狠地拍向少年的後腦勺,少年痛叫一聲,放開她。

若不是姑娘出事,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一下這小子!

房內隐隐飄來一絲藥香。

檀香推門而入,見孫家姑娘仍坐在榻邊,靠着床柱閉目養神。如此一瞧,真不知誰才是傷者。

孫苓的傷口已包紮。

申畫師仍舊昏迷中。

一條染血的衣帶卻被昏迷的人死死地抓在掌中。人昏倒了,仍是沒有放手。孫苓不忍扯痛她的手,便任她抓住。

聞得人聲,孫苓睜開眼。

檀香問:“姑娘醒了麽?”

她搖首。

孫苓來不及阻止,檀香抽起一把剪刀,剪斷了兩人的聯系。那一截嫩綠,染着腥紅的衣帶仍抓在申畫師手中。

檀香道:“我已經着馬車在外。孫姑娘還是回孫府歇息吧!”

“但是申畫師她——”

“姑娘餓了,自然會醒。”

孫家幺女受傷,孫家人護短,不知會鬧成什麽樣。檀香不敢留她,再留怕孫家人上門要人,屆時不好處理。

孫苓不舍地瞧了眼昏迷中的申畫師,起身回家。看着自己受傷的手臂,已知家中有一場暴風雨等待自己。

只盼大哥和四哥尚未知曉。

先跟阿娘解釋,自己才有活路。

另一方,桃花林中僻靜小道上等候已久的冼屏豐,久久不見有人前來,深怕出了枝節,左顧右盼,被桃花灑了一身而不自知。

不遠處隐隐有些聲響,他等待的機會要來了——

他從樹旁跳了出來。

跑來的不是受驚的申畫師,而是自己受傷的手下,攙扶前來。

他惱問:“這是怎麽一回事?”他安排好“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的戲碼,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聞得晏家人求親申畫師,他急了。

申畫師一但入了晏家門,他便再也尋不着借口見她,而寶藏的下落又會石沉大海。

絕不允許。

他絕不允許。

因此才會發生了這一樁離奇的桃花林血案。

申小枝仰首喝光那碗人參雞湯,一抹嘴角的肥油,方覺得自己活過來了!檀香給她遞了一條帕子,提醒道:“姑娘不是說要減肥麽?”

一口氣喝了三碗雞湯,這是哪門子的減肥?!

随意抹了兩把臉,申小枝擱下帕子,理直氣壯地回道:“不吃飽,哪有力氣減肥啊!”

檀香嘆了一口氣,懶得理她,側首一望,見門子阿志領着兩位客人入內。

客人越過門子,跨步入門,小跑至申畫師身邊,擔心地問:“聽說你受傷了,到底傷到哪?”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不過是三柱香,申畫師桃林遇襲一事,已傳遍金都城。

申小枝答:“梅姨,別擔心!小枝沒受傷,是誤傳。”

眼前的女子,年三十六,是申夫人的親妹,程又梅。

她孀居于城西,已十幾年。

程父替她婚配之時,有三名人選,招她來跟前相問,她卻選擇了年紀最大的那一名。丫環不解問她原因,她答:年紀大,早些死。

一語中的,婚後四年,夫婿病逝,沒有留下一兒半女。

程又梅一聽,松了一口氣,諷刺道:“別人賞花,你倒讓人賞了刀子。”

“呵呵……”

程家女子都不好惹,申小枝自問惹不起,只能傻笑。

“瞧你,哪點像姐姐。嬉皮笑臉的!”程又梅又訓斥。她的姐姐舉手投足皆是典範,她美麗精致,她溫婉多情,卻過早地離開……

申小枝知程又梅仰慕阿娘,對不成才的自己有些挑剔,那也不過是恨鐵不成鋼罷了!

她和阿娘的确不像。

論相貌,大哥與阿娘還有五分相像。

而她只有模糊的三分相似。

論性格,阿娘溫柔大度,不慌不忙,從容不迫,而她好吃,動作粗野,好不容易裝了幾年良婦。

忽地有人應腔道:“我瞧申畫師臉容可愛,性子可人,阿梅你這嘴,老不饒人。”那人與程又梅年紀相約,臉容清秀,有一雙又圓又大,愛笑的眼。

“你是?”

“我是宋寧寧,你梅姨的好友。”宋寧寧笑答,挨着程又梅坐下。

程又梅冷哼一聲,移開一步。

宋寧寧卻不介意,又挨近。

程又梅惱道:“夠了。別在我侄女面前丢人。”

“前段時間聽聞張姑娘求親于孫家姑娘呢!程姑娘有花般的容顏,性子可愛,仰慕于她,哪是什麽丢人的事情!”說罷,宋寧寧笑問:“你說是吧,申畫師!”

球一踢,落在她頭上。

最近女子追求女子,好像已是尋常事。

申小枝見程家姑娘俊臉發黑,哪敢回語,繼續傻笑。程家姑娘一甩衣袖,怒而起身離開。那追求者也跟着起身離去。

兩人風風火火走一趟,獨留笑得臉容發僵的申畫師。

深夜時分,申畫師剛上榻,又見枕邊那一截沾血的腰帶。這是孫苓的腰帶,聽檀香說她一直抓着不放。

她為何抓住她的腰帶不放?!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想理一下大綱,緩更一下。随榜,見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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