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鬼神之論有人相信心誠則靈,有人嗤之以鼻。若說禮佛是為求心安,而燒香不過是對自身的安慰。

眼前突然竄出幾條霍霍磨刀,外相兇猛氣的壯漢,申小枝非常後悔出門沒燒香,尋不着一絲安慰。

昨日與孫苓把話說明了,自然不好再留在孫府,她起了個大早,換上一襲不招人注目的深青長衫,绾起烏絲作男裝打扮。

檀香定了幾家賃房,她打算從中擇一而居。

孫府保障她和家人的性命安全,令她産生依賴。

比起她的性命受威脅,申小枝認為依賴才是最危險的。此事不解決,她的命就像懸挂懸崖之上,日夜擔驚受怕。

她只擔心兒子和檀香。

要不将秀娃暫時留在孫府?

出賃房大多位于城南,離孫家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申小枝看了三家,心中已有腹案。人嘛,都有先入為主的想法,她滿意第一家,屋側有一片荷塘,小樓樸素,雅致。

與租賃人辭別後,她沿着街道尋找兒時的記憶。

她愛山水,為了繪制各種美麗的風景曾獨個踏遍金都城。

城南民居最多,一巷一戶的情況幾乎不存在,密集的街巷密集的房子,總是人頭湧動,叫賣和吆喝聲交織,煙火氣十足。

城南的老宅,兄長已轉賣他人,阿娘為她植下的那一池荷花,她挖了幾顆養在河東竹林,每年花開時,能讓她暫時緬懷。

待她擡首,竟誤入荒無人煙的小巷。

眼前曾是義府的牢房,關押過許多犯人,冤死者不少,枉死也多,總之周邊彌漫着一股陰氣,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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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時候曾和兄長游玩至此,只敢在外偷瞄了兩眼,沒有入內。

申小枝後退了一步,卻早被人團團包圍。

這一回她身邊沒有孫苓保護,孤身一人,怕是兇多吉小。

“各位兄臺,在下今日急着出門,沒帶什麽財寶,這是,”她抽出錢袋奉上,“這是在下的一點心意,望各位兄弟笑納!”

前無退路,後有圍兵。

申小枝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這夥壯漢吃飽沒事幹,跑到這鬼也不來的鬼地方堵不知何時會來的冤大頭。

他們是為她而來的。

看氣勢應是和之前堵截的人是同一賊窩所出。

果然,壯漢們對她的錢袋不感興趣,直接指點出她的身份。“申畫師,請随我們走一趟!”

請?

這分明就是劫持。

申小枝收回錢袋,淡定地問:“我若不随你們走呢?”

“那就只能得罪了!”為首的大漢,雄壯如牛,發如鋼針往上沖,言語與他人不同,得體有禮,看來不是一般的小賊。

“是誰派你們來的?你們可知我是聖上谕封的畫師,傷害我,不但刑責翻倍,甚至小命不保。放我離開,我可當作沒有見過你們!”申小枝一席話軟硬兼施,想拖延時間,盼能尋求獲救的機會。

那人卻是軟硬不吃,擺手道:“申畫師,請!”不容她有反抗的餘地。

申小枝提步往前假裝順從,猛地一轉身,跑進令人毛骨悚然的“牢房”。壯漢吆喝一聲:“追,別讓她逃了!”

明知無路可逃,仍咬牙拼一拼是人類天性中自我的求生意欲。

一進荒廢的院落,在春雨滋潤下雜草橫生,野蔓纏繞,陰風陣陣。老鷹抓小雞,三兩步申小枝已被擒住。

那人用布綁住她的雙手,仔細包裹。主人吩咐申畫師的雙手是三原國的國寶,如非必要不能傷及分毫。

申小枝轉身,剛站定,便聽到一陣刺耳的笑聲,自破瓦頹垣之中走來一人。

她定眼一瞧——

“冼公子?!”

申小枝鳳眸一眯,不敢置信地看着冼屏豐帶笑看着自己,一臉陰險狡詐。她雖隐隐覺得是熟人所為,卻估不到賊人竟是上兩月跟自己求婚的元家表兄洗屏豐。

原來那一切情真意切都是假象。

冼屏豐經歷多次失敗決定親自出馬,不惜暴露身份,只因他沒有放申畫師回去的打算,此女子擁有一雙點石為金的好手,一紙值千金,也是一筆不容小觑的財富。

總之申畫師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洋洋得意地靠近,笑道:“申畫師,好久不見了!”

申小枝沉下臉,惱瞪着他,不願與他胡扯。“你抓我有什麽目的?”

洗屏豐歪頭,示意壯漢們退下,只留下那名發如鋼針壯漢,看來此人是他的得力助手。他揚開一張拓圖紙。

一幅古老的山水圖。

這圖由申小枝親自繪畫,徐有墨仿古做舊。

這幅圖傳到賊人之手是她意料之中。那麽她受人襲擊也是因為此圖,而賊人想要的也是此圖。

現下終可确定了。

冼屏豐質問:“這圖的原版在你手中吧!”

申小枝傾身一瞧,一臉驚訝地道:“啊,這圖技巧只一般般,倒是這些符號有些奇怪。是字呢,還是符號?”

她凝眉猜測,努力扮演,卻沒有瞞過冼屏豐,他又拿出一張不大的宣紙,問道:“這畫你可認得?是申畫師作品沒錯吧!”

幾筆雜草,潦草習作,她自然認得,自己的獨特畫法旁人是想學也學不來的。

她的習作一般都揉成紙團丢掉,他是從哪撿來的?

申小枝點頭承認。

這幅習圖跟拓印的圖沒有關聯呀!

冼屏豐大手一反,将畫作的另一面展現在申小枝眼前。這下,她才知自己犯了不該犯的錯誤。

宣紙的後面寫着幾個神秘的小字,與拓印圖的字是一樣,是一種非常特殊且神秘的字體,名曰:戰書體。

是由古代大巫創造的文字,只有極少數人能解讀。

這是阿娘告訴她的。

“原版在哪?趕緊交出來。”

申小枝眼眸一轉,答道:“知道戰書體的人又不止我一人,為何你一口咬定那個什麽圖在我哪?難道這不是原版嗎?”

冼屏豐說:“我也差點被你騙了。但有人告訴我,這張圖的原版是牛皮制作,确保千年不壞,而且這張拓圖出現的太突然了,恐有詐。申畫師我亦不想為難你,不想受傷,就乖乖地将原圖拿出來!”

冼屏豐背後還有人?!

此人是高手。

她所繪制的圖,是根本原圖的線條流動胡亂編畫的。不過是誘餌,她又怎會将原版圖流出。

傳說這幅牛皮畫是巫羅繪制的藏寶圖。

上古時代的大巫本身只是創世中傳說的人物,而她繪制的藏寶圖不過是傳說中的傳說,沒有任何事實依據。

就算牛皮圖在她手中,對她來說也只是一幅山水圖,同時是阿娘的遺物。幕後那人很有可能見過牛皮圖,知道內容,亦知道材質,這可不好辦了!

申小枝搖首:“不管你信不信,這圖不在我手裏。”

一但她承認了只有兩個下場,一是:交出牛皮圖,被滅口;二是:不交出年皮圖,被滅口。必死無疑!

冼屏豐自然不相信她的話。

巫羅的寶藏就在眼前,他是不可能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他以指挑起申畫師的下巴,“我勸你還是交出。審問嘛,總是一個不太好看的過程,傷了你這張可愛的臉容,就不好了!”

申小枝臉一甩,躲開他的碰觸。

冼屏豐攤攤手,自嘲:“我這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申小枝沒有領情。“要殺要剮,随你便。但圖,我沒有。”她腰背挺直,目光凜然,視死如歸。

都說申畫師冷然高傲,風姿無人可比。

冼屏豐認識的申畫師不過是元表弟媳婦,人前唯唯諾諾,幾乎是千依百順,不過是一般婦人,和離後的她倒添了兩分傲氣,仍是平庸之色。

此時的她鳳眸瞪直,神色鎮定自若,态度傲然天下……這女子竟有王者的風範,被綁架卻擺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這才是真正的申畫師。

天不怕地不怕,以一壺濁酒縱橫畫壇十幾年的申畫師。

冼屏豐摸着下巴,嘆道:“初見時你若是這模樣,我怕早就從元府強搶你回家了!”高傲且剛烈的女子最易激起男子的征服感,越高傲越有狩獵快/感。

真是可惜這樣的美人!

聽聞她是程門三姝之後,孤傲的貴女實在是惹人心憐。她若願意,冼屏豐真得想娶她為妻。

前提是交出巫羅的藏寶圖。

屆時,他有權有財,還有獨特的奇女子相伴,一生已無憾。

申小枝輕哼一聲,不屑地掃了他一眼。

“大蔥,帶走!”

冼屏豐揚手着手下将申小枝帶回他的秘密囚室。

一衆人當衆行兇之後,大搖大擺離去。

現場有高手,隐在黑暗中的孫現一直屏住呼吸生怕被發現。若他貿然出手,徒增傷者,救人不得,失手被擒,得不償失。

來到巷口,他快速地給孫姑娘留下口信,繼續他尾随。

孫苓收到口信已是一柱香後的事情。

孫府長工領着一名小乞丐入內,那名小乞丐遞給她一張紙箋。孫府的情報網遍布全國,傳遞很多時依賴乞丐之手。

孫苓垂眼一讀,臉色瞬間轉白,丢了一把碎銀給小乞丐。她回屋內,抓起長劍就往外跑。

申畫師被綁,速來救。現。

短短幾字,卻是晴天霹靂,轟得她腦海一片空白,手足無措。

這女子……

她不能出事,上蒼保佑!

申畫師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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