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打得一手好臉

姜毓接過了祁衡手裏遞過來的刷子,到底壯了膽子直接問了,“王爺您為什麽要塗胭脂?”

祁衡對着鏡子拿布擦着嘴上的胭脂,“想看上去精神點。”

精神點兒?

姜毓的眉梢動了一下,才仔細去看祁衡的臉色,那俊朗的眉宇間倦怠,想來是昨夜沒有休息,還有那臉色,其實有些蒼白,像是失血的症狀。

方才祁衡朝她兇的時候中氣十足,以至于她竟然一點兒都沒有發現。

姜毓的眼神在祁衡的身上從頭到尾掃過,這能走能喊的應該不是要害的重傷,也不是腿上,那只有……

姜毓的眸光在祁衡一直垂着的右手上頓了頓。

“王爺受傷了?”

“有點。”祁衡沒否認。

姜毓看着祁衡,他還是在用力擦嘴上的胭脂。姜毓用的都是上好的胭脂不易掉色,祁衡這麽個擦法把皮擦破了都不一定能擦幹淨。

“我來幫你擦。”

姜毓抓住了祁衡的手,從他的手裏将布抽走,從翠袖剛沏上來的茶裏蘸了水,又從妝臺上的瓷盒裏蘸了點油脂,輕輕擦拭過祁衡的雙唇。

屋裏靜谧,兩個丫鬟都不敢吭聲,姜毓躬着腰給祁衡擦胭脂,小心翼翼又仔仔細細。祁衡原本就塗得不好,還一陣粗□□擦,嘴唇周圍都給他磨紅了。

祁衡自己也沒閑着,随手翻她的妝奁,從裏頭翻出一把銅手鏡來給自己照了照,“以前沒試過,沒想到你們女人的玩意兒還真是不好弄。”

一個大老爺們會想到用胭脂水粉塗臉來掩蓋失血過多的倦容,可還真是別出心裁。姜毓也是真服氣的,見過女人用這招的,還從沒見男人用過,再塗個粉怎麽樣?

“塗脂抹粉也是門手藝,也得經年累月地練出來。”姜毓從妝臺上選了一盒胭脂,拿水兌了在手心裏調了色,“王爺坐好了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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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胭脂給女人抹是簡單事兒,濃點淡點別人都不覺得奇怪,但給男人抹就有點兒難了,濃了讓人看出來奇怪,淡了沒顏色,還不如不折騰。姜毓混了兩盒胭脂仔細調了顏色,用指尖蘸了丁點兒,往祁衡的唇上輕輕一點,再暈染開來。

姜毓的手指很纖巧,嫩蔥一樣的手指點在祁衡的唇上涼涼的。祁衡忍不住看她,姑娘的臉湊得這麽近讓他能看到她臉頰上那一圈兒絨毛。這麽近着瞅也不覺得礙眼,只覺得越來越好看。倒沒有傾國傾城,只是讓他看着舒服,春風拂面一樣,瞧着就去火去燥。

“姜毓,你嫁過門之前開過臉沒有?”

趁着姜毓往手裏裏蘸胭脂的功夫,祁衡随口問道。

“什……什麽?”姜毓有一瞬怔愣,随即反應過來,面色微黯,“未曾。”

女子一生只開臉一次,她嫁葉恪的時候已經絞過臉,所以再嫁祁衡的時候就沒有,祁衡忽然提這個,是想羞辱她嗎?

祁衡倒是真沒想過這茬子,只是覺得姜毓這樣好看,兀自繼續道:“沒開過挺好的,以後也別絞了。”

“王爺這是何意?”姜毓的臉色冷了。

她與葉恪那一段算是她今生最不堪回首的污點了,全京城的笑柄,誰都能在背後說上兩句。可祁衡不行,她與他是夫妻,他若三不五時提起這事兒來取笑羞辱她,她是決不能忍的。

“嗯?”這回換祁衡愣了,他怎麽她了突然給他甩臉子?

姜毓沒看祁衡,悶聲拿帕子擦了手心裏的胭脂,完了把帕子往妝臺上一扔,轉身就走,“這胭脂點好了,妾身乏了,王爺請自便吧。”

祁衡莫名其妙被姜毓甩了一臉,脾氣騰騰就上來了,呵斥道:“放肆!哪裏學的規矩,你給本王站住!”

姜毓聽着聲兒,一步都沒停下,徑直就出了房門,留祁衡一個人在屋裏。

“姜毓!”祁衡氣得想拍桌子,沒顧上手一擡,正好是傷着的那條手臂,疼得龇牙咧嘴,捂着傷處抽冷氣:“死丫頭膽子越來越大,早晚收拾你,嘶……”

……

姜毓這一走,就真沒再回屋,直到用膳的時候祁衡才在廳外頭遇見她。

祁衡挑了挑眉,這不還是來了,有本事甩臉子有本事別湊在路口等着他一塊兒進去啊!還不是得乖乖跟在他身邊。

祁衡莫名覺得有些得意,剛才那點子事兒也不想跟姜毓計較了,一起進了屋。屋裏頭人差不多都齊了,祁衡給肅國公和張氏見了個禮就落座開席,圓圓的桌子,偏生就和葉恪姜容他們做了對頭。

祁衡人來了就是最大的面子,張氏是沒有什麽所求的了,低着頭吃飯一聲也沒吭,更別說擺什麽丈母娘的款兒,肅國公原本就話少,何況桌上這兩女婿也都不招喜歡,長子姜易原本還能與葉恪說上兩句,礙着祁衡也不想多說了。

一時的人聲寂靜,只能聽到碗筷的聲響,吃了一半的時候,到底是葉恪先挨不住,舉了酒杯站起來給肅國公給張氏給姜易敬酒,一個個下來,敬過姜毓,避無可避就得敬到祁衡。

“敬祿王。”

葉恪舉着酒杯,雖然未必又多真心,面子禮數上卻維持到最好。

祁衡身上有傷,原本就想吃個清淨,偏偏葉恪要來事兒,只覺得煩得很。就順手拿了酒杯,也懶得站起來,敷衍擡了擡手嘬了一口就放下了,嘴裏意思意思随口哼哼了一句:

“嗯,好。”

這下可是好了,就像□□裸一巴掌打在了葉恪的臉上,葉恪原本就笑得勉強的臉瞬間就僵了。

姜毓見着了,原本她是該攔一攔祁衡的,畢竟當着肅國公和張氏這樣做的不好看,但想想祁衡那在皇帝面前都一樣狂矜的性子,肯搭理葉恪就算不錯了。而且——

葉恪的臉關她什麽事?

姜毓裝作沒看見,給祁衡夾了一筷子菜。

祁衡看了一眼,是兩片蘿蔔。做什麽給他夾蘿蔔?明知道他喜歡吃肉。祁衡又瞥了一眼姜毓的臉色,還是冷冷的,剛才進門的時候還裝得不錯,做什麽又開始擺臉子?

祁衡想了想,看了眼對面的葉恪,吞了姜毓給夾的兩片蘿蔔,拿了酒杯站起來。

還是敬酒,規規矩矩從肅國公敬到張氏再到姜易,連葉恪姜容都沒落下,只是沒等葉恪和姜容給反應,他就自己先坐下了。坐下的時候還偷看了姜毓的臉色,見着她臉面上的錯愕深感滿意。

姜毓是真驚訝的,原本想着祁衡能坐在這兒就是天大的面子,根本不奢求他盡小輩的禮數,想明白了要給姜容看笑話,可沒想到……

“姑爺可真是客氣,都是自家人吃飯,搞那些虛頭巴腦的做什麽……呵呵呵呵。”

張氏受寵若驚,瞬間就覺得自己長了臉了,笑得合不攏嘴,直給祁衡夾菜,往最好了的夾,一個勁兒地囑咐姜毓要好好侍候祁衡,仿佛之前在屋裏咒祁衡殺千刀的不是她。

“毓兒啊,你可要好好服侍王爺。近日入了秋了,要多炖些潤燥的補品,還有天涼了,你得當心要給夫君加衣裳,聽沒聽着?”

呵。這世道。

姜毓一邊幹笑着敷衍張氏,一面偷偷瞧了祁衡一眼,正對上他挑起的眉梢,明明白白的得意。

……

回門宴就這麽過去了,姜毓想着祁衡身上有傷,也沒在肅國公府裏多耽擱。回了府裏,進門就見莊慧娘帶着丫鬟迎了上來。

“妾身見過王爺,王妃。”

姜毓和祁衡停下腳步,笑了笑,“莊姨娘有何事?”

莊慧娘低頭行了一禮,穩重得體:“回王妃的話,倒是沒有什麽大事,只是前些時候王爺訂的兩幅書畫到了,妾身想請王爺過去看看,若是沒有問題就讓人去把帳結了。”

書畫?

姜毓眼裏的光閃了一下,祁衡可不像是什麽喜歡書畫的人,莊姨娘這番說辭倒是像以前柳姨娘引肅國公到院兒裏的伎倆。這是怕她得寵,這就急沖沖地分寵來了?

姜毓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祁衡,後宅的小手段着實無聊,就讓她們争去,她也好落得清靜。

思及此,姜毓沒等祁衡開口,自己道:

“既如此,妾身便先回院子了,不打擾王爺。”

說着,同祁衡行了一禮,帶着人就走了。

回了院子,時辰還早,翠袖翠盈服侍着姜毓更衣卸妝,劉嬷嬷就命人準備茶水點心,借故屏退了房裏其他人。

“那莊姨娘未免有些放肆,原以為她是個穩重的,但王爺才陪王妃回府,剛進門就急不可耐地将王爺拘了去,這成什麽樣子?”

“嬷嬷多心了。”

姜毓站在落地銅鏡前,任翠袖和翠盈将身上繁重的衣裳脫了換上輕便的常服,“莊姨娘畢竟進門比我早,還操持着府中中饋,她與王爺親近些也是應該的。”

劉嬷嬷站在姜毓的身後,看着翠袖将衣裳套上姜毓的手臂,“王妃賢惠大度是好,可是也不能讓人太放肆了,主母就應該有主母的威風,掌家之權也好王爺也好,都得牢牢地攥在手心兒裏,決不能讓旁人越雷池一步。”

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可這一番道理也不是在哪裏都行得通的。

姜毓從銅鏡裏睨了劉嬷嬷一眼,她那些心思都是根深蒂固的,也不是今天她三言兩語能說得通的,是以姜毓并不欲多解釋,只是繼續随口敷衍:

“嬷嬷說的有理,只是凡事都講究個循序漸進,我不過才進門寥寥幾日,與王爺也沒有什麽情誼,當下也不敢求什麽當家主母的威風和王爺的寵愛,只求安穩度日就好。”

姜毓這是真心話,她的确是什麽都不求,說與劉嬷嬷聽也是讓她明白她的心思,以絕了她那些不實際的念頭。

“王妃敦厚,奴婢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世态炎涼,人都是拜高踩低,長此以往王妃怕是失了威信,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欺負。”

劉嬷嬷也是為了姜毓着想,姜毓這門親事已經做得不好,唯一能求的只剩下王府這一畝三分地了,倘若還不籌謀,遲早零落成泥。

“嬷嬷說的我都省得了。”姜毓對了對衣襟,朝着銅鏡裏自己的穿着從頭到尾審視了一遍,故意顯得心不在焉,“翠袖,将我上次繡的荷包拿來,趁這會兒天還亮着,我再繡上幾針。”

“是。”

姜毓轉過身,面對向劉嬷嬷,笑容裏一絲不露,“也累了一天了,嬷嬷先下去歇着吧。”

劉嬷嬷垂下頭,“是。”

作者有話要說:祁衡:為什麽媳婦忽然對我甩臉子?為什麽為什麽?

姜毓:為什麽你自己心裏沒點逼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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