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送羹湯
珠簾搖晃,最隐蔽的內室妝奁旁,姜毓聽着翠袖斷斷續續将事情的經過說了,心中既是松了一口氣,又高高懸着。
事情的過程很簡單,還是為了争寵的事情,劉嬷嬷氣不過莊慧娘獨攬內院大權又占了祁衡的寵愛,平日裏姜毓在時候被逼着忍氣吞聲,想着姜毓的态度還能克制一二。這回趁着姜毓不在的時候刻意往莊慧娘的院子周圍轉悠想揪人家的錯處,結果還真撞上了莊慧娘身邊的丫鬟往院子裏端湯水,就故意使絆子撞上人家。在小路上揪着人家的丫鬟又打又罵。
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情,主母身邊的嬷嬷教訓妾室身邊不懂規矩的丫鬟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真争辯起來姜毓也好有個說法。
但很不巧,這事兒被正好帶着人往外頭去的祁衡撞着了。
叫翠盈說着,祁衡帶着薛陽還有好幾個府衛殺氣騰騰要往外頭去辦不知道什麽大事,反正聽說原本臉色就很是不好,結果沒出門就看見劉嬷嬷在那裏大發神威教訓莊慧娘院子裏的丫鬟,直接仍讓人把劉嬷嬷綁了扔去水牢。
“那個水牢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劉嬷嬷這樣大的年紀……”翠盈抽噎着,“可怎麽受得住。”
姜毓讓翠盈哭哭啼啼地弄的心裏也有點亂,要是按常理來說劉嬷嬷是她的人,祁衡不會輕易動她,可祁衡這人顯然不是一般人,皇帝皇後都不在怕的,莊慧娘又是他看重的人,沒準真一不高興直接要了劉嬷嬷的命。
“王府的水牢是個什麽情況,都沒有人知道嗎?”姜毓問。
“沒有。”翠盈搖頭,“奴婢讓長貴去打聽了,可是府裏的人都防範着咱們,連一點邊兒都沒有摸到。”
姜毓默了,按照他們國公府的排場,原本張氏給姜毓挑的陪嫁奴婢上上下下起碼得有三四十個,可是送嫁妝單子的時候就讓祿王府給駁了,說是王府奴婢足夠了,不用未來王妃陪這麽多人進來,只準姜毓帶貼身的仆婢,上下加起來不準超過七個。
張氏起先自然是不肯,可到底忌憚祿王是皇子不敢違拗,把下人換成了銀子田産給姜毓算進嫁妝裏。
眼下再看,祁衡不讓她自己的人進王府,就是要她盤不開手腳,在王府裏當一只聽不見也看不見的寄居鳥雀。
“王爺現在人在何處?回府了沒有?”
翠盈道:“回王妃的話,奴婢讓長貴在門口候着呢,只要王爺一回來就來通報。”
姜毓轉頭看向銅鏡中的自己,剛剛從勇毅侯府的宴裏回來,鏡子裏的姑娘妝容齊整。
“你現在就去廚下,親自看着炖一盞銀耳雪梨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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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打聽不到任何信息,那便只有她自己親自向祁衡去打聽了。
……
祁衡是差不多未時末回來的,倒是比姜毓想象的回來快,來禀報的長貴說祁衡帶着人回來的時候臉上是笑着的,看上去好像心情不錯,但是就讓人感覺殺氣騰騰,帶着一股子邪氣兒。
這番話聽得姜毓心裏毛毛的,又是快要傍晚落日的時候,更覺的後頸一陣涼風,不由得就想起祁衡那些亂七八槽血腥又殘忍的傳聞。
這厮上回出去也不知為什麽就帶了傷回來的,估計不是什麽能見光的好事,這回出去難道又是為了什麽不可說的事情?不過這回時間可比上回短多了,應該不會吧?
但時間一刻不能等,祁衡不在的時候或許劉嬷嬷還沒事兒,這一回來萬一要是想起來估計劉嬷嬷就有的罪可受了。帶着這麽點兒心理安慰,姜毓讓翠袖提着食盒就去找祁衡。
……
祁衡自然還是在莊慧娘的院子裏頭,青梧軒,整個王府最靠近祁衡書房的地方,可見莊慧娘在祁衡心中不一樣的地位。姜毓才将将靠近,就能見府衛挎着刀在路上守着,更見此處與別處的不同。
“王妃留步。”
直通青梧軒大門的小徑上,兩個守衛手臂一擡便攔住了姜毓的去路,話雖說得客氣,卻是一種強硬态度。
姜毓昂着頭,皮笑肉不笑,“怎麽,王爺叫你們在這裏攔我?”
青梧軒的大門已就在眼前,擡頭不過幾丈長短,她今日無論如何都是要見到祁衡的,若是過了一個晚上,怕是誰都不能保證劉嬷嬷出來的時候還是囫囵個的。
兩個守衛默了默,低頭拱手,“請王妃恕罪。”
“既然不是,王爺也未禁足于我,那整個王府就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姜毓的眼神從兩個守衛的臉上緩緩掃過,很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卻充滿威懾,“讓開。”
“這……”兩個守衛面面相觑,姜毓已是直挺挺地擡步闖了過來,兩個守衛怕撞上姜毓,連忙往旁閃避。
過了頭一重守衛,後頭也就沒有人攔着姜毓了,還是白天,青梧軒的大門就緊閉着,看不到裏頭在做什麽。
說實在的她姜毓堂堂一府主母之尊帶着羹湯到妾室的院子裏看夫君,這路數怎麽看都像是來争寵的,着實有失體統,姜毓心裏也沒什麽底。但劉嬷嬷好歹算是她的奶母,為了她一條性命她也要試試。
姜毓深吸一口氣在大門前站定,吩咐翠袖,“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是莊慧娘院兒裏的婆子,一開門見着姜毓在門口,臉色都有些僵硬。
“奴……奴婢給王妃請安。”
姜毓假裝不見,客客氣氣道:“王爺可是在裏面?我來給王爺送盞羹湯,還煩請嬷嬷帶路。”
“呃……這個……”
婆子垂着眼一臉猶豫,姜毓卻沒給她考慮的時候,給翠袖使了個眼色推開門越過那婆子就進去了。
“王妃……”婆子忙跟在姜毓後頭,想攔又不敢攔,“您……您容奴才通報……通報一聲……”
莊慧娘的院子格局幽靜,進了門就是回廊,姜毓沿着回廊直走,沒走出幾步就側頭可見一個天井,血腥的味道順着過堂風就迎面而來。
“王妃您慢點兒……”
婆子的聲音停在姜毓身後好幾步遠的地方就停了,怕也是因為知道裏頭發生了什麽。那不算大的天井裏頭豎着大大的刑架,上頭用麻繩吊着兩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石板鋪的地上鮮血混着泥水汨汨滲進石板縫裏,這場景,好似一個鮮活的屠宰場。
“你怎麽來了?”
冷厲的嗓音裏帶着驚訝,最後化成了不耐煩,祁衡的雙眉緊皺,“你來這裏幹什麽?”
姜毓幾不可見地打了個激靈,用力把眼睛從那血腥的地方挪開。檐下回廊裏,祁衡大喇喇斜躺在貴妃榻上,身邊瓜子兒蜜餞擺了一幾案,莊慧娘便在一旁用一雙美人拳為他捶腿。廊下廊上,幾步之遙卻是天堂地獄之遠。
姜毓的腿有點發軟,到底不适應這種動刑的血腥場面,使勁繃住了臉面沒垮走下回廊穿過天井到祁衡跟前,道:“近日秋燥,妾身特意命人炖了盞銀耳雪梨湯給王爺送來。王爺公務繁忙,還是要注意身體。”
姜毓的笑容溫婉可人,自認十分親近得體地看着豈能。祁衡卻瞧着姜毓一句話沒說,幽深的黑眸裏不知道在想着什麽,下意識緩緩将一顆瓜子送到嘴邊,朝姜毓呸了一嘴殼。
“你今天……吹的什麽風?”
姜毓那些言之鑿鑿的拒絕争寵的話可是一字不落傳到了他的耳中,他那日有意逗引她她都沒動靜,今兒這是抽的什麽風?
姜毓想翻他一個白眼,看這話說的,嘲諷她還是怎麽的?
聽這口氣,姜毓覺着自己平日裏大概的确是太少和祁衡套交情了,本來就是硬着頭皮來的,讓祁衡這麽來一句,更是要擡不起頭了。
“妾身……妾身想起母親叮囑,該好好侍候王爺,想着平日也沒什麽本事,只有炖些湯湯水水的讓王爺補補身子。”
理由聽着牽強,但還像那麽回事兒,姜毓繃着一臉賢妻良母的笑,鼻尖充斥的卻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
也不知祁衡做了什麽把人折磨成這樣都沒聽着一聲慘叫。早就聽聞祁衡的手段狠辣殘忍,這傳聞看來還是很可信的,明明府中有水牢這樣的地方,還要把人放在自己寵妾的院子裏頭折騰,真不知道是什麽愛好。
姜毓擡了擡手,翠袖便上前獻上帶來的食盒,祁衡卻還是直愣愣躺着沒動彈,不知道什麽心思。
正是尴尬冷場的時候,倒是莊慧娘起身打開了食盒的蓋子,道:“秋日天幹物燥,這一碗銀耳雪梨湯倒是極合時宜的,看在王妃親自送來的份上,王爺不如嘗嘗?”
聞言,祁衡往食盒裏瞧了一眼,不緊不慢坐起身來,卻沒有端碗的意思,道:“你想做什麽不如直說,本王最讨厭猜別人心思了。”
“妾身……”姜毓的心中心思千回百轉,早就想到祁衡會這麽問,“聽聞妾身身邊的劉嬷嬷今日不慎沖撞了王爺,劉嬷嬷是妾身身邊的老人,做事一向小心謹慎,這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祁衡的眉梢微挑,心道果然如此,他就道姜毓素來對他不聞不問的,今兒個怎麽就這麽好心送羹湯過來了。
這叫什麽?平時不燒香,有事兒還想找他求情?哪兒那麽容易。
作者有話要說:祁衡:哈!媳婦兒終于主動來找我了,待我好好裝個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