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起睡覺

又要跟祁衡睡覺,姜毓的心中是很有壓力的,畢竟自從成親後一共和祁衡躺了一晚上,還不怎麽愉快,動也不敢動,睡也睡不踏實。這回又要躺,還沒沾床就渾身難受了。

為了半夜不起身,姜毓晚膳連羹湯都沒喝一口,就怕又想上回一樣讓祁衡跟她叫喚。而且為了占好床位,姜毓梳洗的動作也快了許多,老早在床上躺好占好了位置。祁衡從屏風後出來,就看到那個小姑娘已經閉了眼睛老老實實在床上躺平。

祁衡涼涼勾了一下唇角,自己掀開被子躺好,沒說話。

夜,靜悄悄的,姜毓直愣愣不動躺着雖然難受,可到底白天又去勇毅侯府赴宴又去朝祁衡求情的身子是真的疲累了,沒過多久就漸漸睡熟了。

月亮升上屋檐,穿過屋裏朦胧的燭火,桌上的安神香縷縷袅袅青煙氤氲如霧。

姜毓做夢了,夢裏是前世的事情,她在廟裏為葉恪祈福,卻從下人口中得知了外室子的事情。傷心,絕望,還有巨大的羞辱。她失魂落魄地下山在酒肆中小坐,卻遇到了康樂伯府派來的殺手。

她看到那些殺手面目猙獰地向她撲來,一把長劍寒光刺痛的她的眼睛。刀劍入骨的悶聲和脆響,喊殺聲與慘叫聲,斷肢殘臂,一顆頭顱從腥風血雨裏飛出來,咕嚕嚕滾到她的腳邊,那血肉模糊的斷口,還有暴凸而出的眼睛……

姜毓驀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抱緊了自己。

葉恪,倘若不是因為你,倘若不是因為你……姜毓将頭埋在膝間,前世種種回憶紛至沓來,姜毓的雙手緊緊揪住了被褥。

“喂,夢見鬼了?”幽涼戲谑的嗓音突然從姜毓的身後傳來,祁衡托着腦袋涼涼地看着姜毓,眼中滿是嘲諷于涼薄。

他就知道姜毓之前的淡定都是裝的,哪裏有人會心這麽大在看見那種場面之後都跟沒事兒人一樣?除非是他這種雙手沾滿血腥的人。

小丫頭果然還是小丫頭,清醒的時候能裝,夢裏總歸裝不下去了,何況旁邊還躺了他這麽一個人,想不做噩夢也難。

燭火黯淡,小姑娘的頭埋在膝蓋裏一動不動,大概是在哭。祁衡的眼底有淡淡的冰霜,他最讨厭裝模作樣的女人了,不争寵?裝大度裝賢惠?今天就算是給她的一個教訓,以後在他面前少耍那些手段。

原本就沒打算睡,祁衡冷哼了一聲,掀開被子就打算走人。

“別走。”姜毓突然回過身,緊緊抱住了祁衡的身子。

祁衡的眉心倏地皺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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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去抱住祁衡,大約因為他與她之間還不曾有過傷害與糾葛,大概是因為心中對他的清白坦蕩,越是這樣,越是沒有顧忌。

“妾身……”姜毓的手臂緊緊勒着祁衡的腰身,“妾身不夢到了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夢到不好的事情還不就是因為他?

祁衡冷冷道:“松開,你若懼本王,本王不會怪你,可你若是再裝下去,本王這就讓你知道什麽是恐懼。”

姜毓把祁衡的話聽了個囫囵個兒,又細細砸麽了砸麽,覺着這話有點兒不對味兒。

“裝什麽?”

姜毓從祁衡的胸口擡起下巴,眼裏充滿了疑惑。祁衡低頭看她,小姑娘的眼睛還是那麽清澈純粹,看得祁衡在那一瞬覺着自己心胸狹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祁衡道:“你不怕我?”

姜毓問:“妾身為什麽要怕王爺?”

完美,又把球踢還給了他。

祁衡的喉嚨一哽,上不來又下不去的感覺,真想直接把這丫頭給扔出去。這問話簡直蠢透了,可既然開始了,就得繼續下去。

“你夢見什麽了?”祁衡問。

姜毓看着祁衡,如實說了夢裏所見,“妾身夢見,王爺保護了妾身。”

她不怕,血也好人頭也好,前世還是今生她所看見祁衡的殺戮都是為了保護她,所以她為什麽要怕?

祁衡的眸底倏然深邃,看在姜毓連上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穿透。

“你這份膽氣倒是叫本王佩服。”

“妾身素來膽小,只是會分是非罷了。”

不是一點都不怕,只是是非觀給了她勇氣,她該怕的是傷害她的人而不是保護他的人。

祁衡笑了,唇角斜斜勾起,“你知道今天青梧軒的兩個人為什麽會被吊在那裏?”

姜毓望着祁衡,“妾身不知。”

祁衡的笑容更深了,透着殘忍的邪肆,“因為本王手臂傷的傷,因為背叛。”

背叛。

姜毓的眼中還是茫然的樣子,可心中想到了葉恪和姜容,“背主之人,死不足惜。”

很好。

祁衡深深地看着姜毓的眼睛不放過一絲縫隙,然後伸手把姜毓從自己的懷裏拎出來扔回她自己的位置,扯了被子自己平躺蓋好,“記住你自己說的話。”

……

祁衡又是一大早就起床走了的,姜毓起來以後聽說祁衡是出府去了,具體幹什麽顯然人家不會跟她報備。

姜毓正煩着怎麽再去找機會跟祁衡說說把劉嬷嬷放了,結果用早膳的時候,就有兩個府裏的婆子把劉嬷嬷送回來了。

姜毓認出來那是莊慧娘院兒裏的人,客套兩句又讓翠袖塞了點辛苦費,客客氣氣地把人送走了。

接下來就是自己院兒裏頭的事情,劉嬷嬷讓祁衡在水牢裏泡了一夜,整個人都蔫了,喪眉耷眼的杵在姜毓跟前兒。

“奴婢給王妃丢人了,奴婢該死。”

姜毓慢條斯理地抿了口碗裏的稀粥,“冷水裏頭泡了一夜,想清楚自己的錯哪兒沒有。”

劉嬷嬷的眸光閃爍,“奴婢……奴婢不該沖撞王爺。”

“還有呢。”姜毓沒有看劉嬷嬷,手裏勺子在碗中輕輕攪動。

“奴婢……”

劉嬷嬷攥緊了袖子,她是姜毓身邊的老嬷嬷,擱肅國公府裏也沒幾個資格比她老的,姜毓是主不錯,可還當着兩個小丫鬟的面,讓她怎麽低得下頭在這些小丫頭片子前認錯?

“看來是水牢裏的水還不夠涼,還沒把嬷嬷的心澆清醒了。”

姜毓哪裏會猜不到劉嬷嬷的心思,慣是會倚老賣老,可祁衡既然把人送回來了,也不是白送回來的。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樣子總要做出來的。

再說劉嬷嬷不聽姜毓的吩咐做了這樣的事情,懲處是在所難免的。

“嬷嬷年事已高,昨夜也受苦了,這些日子便好生子在屋裏修養,不必來跟前伺候了。”

“王妃……”劉嬷嬷聞言,心中一凜。這樣明着照顧實則冷落的話劉嬷嬷怎麽會聽不懂?

姜毓眼皮子都沒擡一下,眉眼冷漠,“不必再言,退下吧。”

劉嬷嬷望着姜毓,卻見她眉眼堅決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只認命低頭,唯唯諾諾應了。

“是……”

……

這邊打發了劉嬷嬷,也是一樁事了了。姜毓閑着沒事兒做,就尋思着把從肅國公府帶回來的刺繡的花樣子拾掇拾掇,馬上就要入冬了,給自己繡個手攏也是好的,才拿出來還沒過好一遍,就聽外頭的來報,說是勇毅侯府送了一匹馬過來。

姜毓想起昨天臨走時金月虹說的讓人給她把馬送過來,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姜毓想着是金月虹的一番心意,她自然是要給面子的,便親自去了馬廄,瞧着王府的馬夫和勇毅侯府的馬師交接,安頓好這小紅馬。

翠盈看得歡喜得不得了,同姜毓道:“這馬兒有名字沒有?王妃不如給它起一個?”

姜毓想着這也是件事兒,便繞着馬兒自此瞅了一圈,小紅馬的渾身沒有一絲雜毛,只在頭頂上有一撮白毛,便就照着這點起名字。

“就叫月痕吧。”

這名字不鹹不淡的,稱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姜毓少年時馬術也還算可以,畢竟國公府也是戰場上争來的爵位,後來嫁給葉恪以後忙着做勤儉持家的好媳婦兒,大門都不見得出幾次,對騎馬的興趣也淡了。

這小紅馬好是好,但是她興趣不大。

“讓人把茶具搬到水榭裏,今兒天好,咱們就在水榭裏煮煮茶。”

把勇毅侯府的人打發走,姜毓也沒興趣在那臭烘烘的馬廄裏多呆,想着既然從屋裏出來了就在外頭待會兒,一天到晚在屋裏悶着也怪沒意思的。

說來那水榭地方寬大敞亮,位置又好,還能賞花喂魚,的确是這整個府裏最讓她覺着有意思的地方了。

翠袖知道姜毓心裏覺着沒趣兒,這每天不是自己院子裏就是這座水榭,是誰都得膩味。只是這偌大的王府裏別的地方不是守衛森嚴,就是荒得年久失修前後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姜毓又顧忌着不想引人猜忌反感,是以一直謹守本分一點邊界都不曾越過,真真是像坐牢一樣地過日子。

“王妃若是覺着府裏無趣兒,不如去外頭走走,反正金姑娘也回來了,你們兩個一道游玩也有個伴兒。”

“我現在已嫁為人婦,到底不能想從前那般無拘無束地與她結伴而游,而且……”姜毓眼中劃過一道無奈,勾了勾唇角沒有再說下去。

如果将勇毅侯府比作剛出爐的香饽饽,那她祿王府就是隔了夜的馊飯剩菜,不管是香饽饽靠上了馊飯剩菜,還是馊飯剩菜攪和進了香饽饽都不會有好下場。何況——

祿王府這碗飯就算是馊了也還被全京城都盯在眼皮子底下,祁衡與朱皇後勢成水火,當年祁衡就算沾了兵權也還是被薅了下來,眼下可怎麽還敢明着和勇毅侯府過從甚密。

“而且什麽?”翠盈不如翠袖的機靈,沒頭沒腦地問出來。

“而且,”姜毓一指頭戳在翠盈的額頭上,“月虹身邊的丫鬟多厲害多機靈,哪裏像你這個蠢丫頭。”

翠盈捂着額頭上讓姜毓戳出的紅印子,可憐兮兮地擡眼看姜毓,“王妃……”

翠袖忍不住笑了,拍了一下翠盈的肩膀,“王妃同你開玩笑呢。”

“行了,”姜毓也笑了,“走吧。”

從馬廄到花園,靠一雙腿走頗費功夫,姜毓才上了那抄手游廊,遠遠的忽然聽到有琴聲傳來。

“誰在彈琴?”

作者有話要說:何處琴聲,莫非有人想勾引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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