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裝病
是夜,夜色寂靜濃郁,姜毓從肅國公府陪嫁來的兩個小厮直奔王府大門,只說王妃得了急病,要請太醫過府,說完,也不等門房的人反應,兩人聯手仗着身上的功夫奪開了王府大門,直奔府外而去。
屋裏的燈火明亮,姜毓卸了釵環靜靜靠靠在床上,低垂的眼睫下是沒有人能看到的沉郁。
以前她給康樂伯府做媳婦的時候,家勢倒是沒有其他府的煊赫,可各房加起來的妾室一點兒也不少,她是見慣了後宅争寵的招數的,還有從其他府裏中的道聽途說,小道傳聞,可謂是博覽群技。
即使很多花招看起來很管用使得很漂亮,可仔細想起來,卻是女人的悲哀,根本身不由己。
後來她自己想博葉恪的歡心,暗自和還是外室的姜容争寵,也是使盡了各種花樣卻收效甚微,看不到一點起色。
現在回過頭想想,不是她的招數使得不好,而是葉恪的心根本完全不在她的身上。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不管你做了什麽,你在他的眼裏也什麽都不是。
所以姜毓今生不會再抱争寵的心思,她要争的是面子,一府主母的面子。祁衡可以一點也不愛她,卻得把臺面上面子給她留下。
“王妃真的要這麽做嗎?”
翠袖守在姜毓的床邊上,眉宇間有籠罩着一層憂慮,“要是讓太醫看出來可怎麽辦?”
姜毓只擡眼問她,“那碟子米糕你們弄幹淨沒有?”
翠袖點頭,暗暗指了指外頭,“奴婢和翠盈還有劉嬷嬷偷偷把米糕都吃進肚子裏了,就剩了兩塊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姜毓看着翠袖那心虛的臉,提點道:“積食之症,東西都在肚子裏,就算是太醫也把不出來脈,你不必慌張。”
姜毓的确是裝病,可也不瞎裝病來咒自己,借着祁衡傍晚送過來的那盤米糕,就說是吃多了積食不舒服要請太醫。
積食這病,可大可小,而且最重要的是誰知道你肚子裏裝了多少?就算是請來的太醫是祁衡的自己人,姜毓也不怕被看出破綻。
何況米糕雖然她沒吃,晚膳卻真吃了不少,這戲怎麽着也得有七分真。
而且今日這出戲也不是去博祁衡的憐憫的,重要的是她的人能否在深夜闖出王府莊慧娘的門禁而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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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沏杯普洱來擱床頭。”
姜毓尋思着青梧軒這會兒肯定知道這事兒了,就看莊慧娘怎麽反應了。
院兒裏靜靜的,桌上的燭火兀自跳躍着,不過多時,外頭有隐隐的人聲傳來。
“王妃。”
翠盈從屋外打了簾子進來,快步走到姜毓的床邊壓低了嗓門道:“王爺來了。”
姜毓的眼睫猛地顫了一下,攥緊了手心的錦被。
……
門上的簾子倏得掀起打落,祁衡大步走了進來,姜易微側着身子靠在床頭,仿佛真是積食了難受。
“怎麽回事,王妃哪裏不舒服?”
祁衡進門便急不可耐地朗聲問屋裏的下人,幾步走到了姜毓的床邊。姜毓垂着眼兒拉着臉,盡心盡力地裝着病,沒有吭聲。
“回王爺的話,王妃飯後多食了幾塊米糕,晚上安置的時候便覺着胃裏不舒服難以入眠,想是積了食。”
“吃多了撐了?”
祁衡微愣了一下,想是沒料到姜毓病的是這個,眉梢一挑下意識就出口問道。
是積食是積食,口出粗言,能不能好好說話。
姜毓真想用眼神狠狠斜祁衡一眼,好歹也是個王爺,就不能說兩個婉轉的詞兒嗎?原本她挑了一個極好的由頭,怎麽讓祁衡一說就顯得她病得很蠢呢!
“回王爺的話……”翠袖叫祁衡這直白的話問得有些尴尬,“大約是這樣。”
“那就是吃撐了?”
祁衡笑了一聲,又戲谑,又有幾分安心,“姜毓你可真有意思。”
堂堂肅國公府的嫡女,這麽大一個丫頭,竟然還跟孩子似得貪嘴糕點吃得積食了,真是讓他說什麽好。
姜毓對祁衡這種恥笑的反應着實憤讨厭得牙癢癢,知不知道什麽叫客套話,知不是道什麽叫做表面功夫?難道不應該噓寒問暖兩句嗎?
也不指望他說什麽花裏胡哨的,就她應付葉芷柔那兩句“保重身體”的詞兒也行呀?要不就別來,來了能不能別給她添堵?她今兒個要是真的積食了,估計聽了祁衡這兩句話之後能直接厥過去。
姜毓醞釀了一下,緩慢又沉重地擡起眼睛看向祁衡,道:“妾身只是小病,不敢驚動王爺。更深露重,王爺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祁衡瞧着姜毓,垂頭喪眼眉心郁結,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還有力氣跟他客套那有的沒的,一刻不忘做那場面功夫,也是很有毅力了。
“本王不困。”
祁衡上前一步,直接在姜毓的床邊坐下,一擡手,手背貼上了姜毓的額頭,倒是沒發熱。
“王爺您……”
姜毓下意識轉頭躲祁衡的手,她早就看到了莊慧娘沒來,她原本還準備着和莊慧娘暗自較量一番來着,結果祁衡……
溫熱的手掌貼在額頭上,包裹了她整個額頭還有眼睛,姜毓不好大幅度動作躲避,只好左右來回轉脖子。
“躲什麽躲。”祁衡反手就在姜毓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又不是三歲的孩子了,一盤米糕也值得你吃得停不下嘴?”
“妾身……”姜毓想反駁,卻發現找不到什麽好的理由,“妾身只是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祁衡又笑了,轉頭瞥了眼身邊伺候的翠袖翠盈,卻改了冷硬的質問,“王妃不知道節制,難道你們旁邊伺候的也都是死人?”
翠袖和翠盈忙跪下,“王爺恕罪,是奴婢的錯。”
“不怪她們。”姜毓急急開口,截斷了祁衡想出口發落翠袖翠盈的話,又覺着自己太活泛了,拱起身子用手捂住了胃皺起眉頭,“是妾身自己沒察覺,不小心就多吃了兩塊。”
“怎麽,難受的緊?”
祁衡從兩個丫鬟身上轉開了眼,瞧着姜毓緊皺眉頭的那個樣子,好像額頭的冷汗都難受出來了。
祁衡活了二十多年,近而立的年紀,就算是兒時好像也沒什麽積食到找太醫的經歷,看看姜毓的模樣,倒是和中毒差不多。中毒是腸穿肚爛,這快被食物撐破大概也感覺雷同,該是難受到不得了吧。
“太醫呢!”祁衡朝外揚聲斥道:“太醫怎麽還來!去找薛陽,讓他一盞茶之內去把太醫給本王帶過來!”
聽着祁衡揚聲高喝的樣子,姜毓的心裏稍稍有點發虛,但既然裝了,就得好好裝下去,特別是在祁衡的眼皮子底下,還得往最逼真的裝,萬一被看出來,她也就完了。
姜毓緊皺起眉頭,垂下眼睫捂緊了胃,心虛又緊張之下,還真給額頭上逼出點兒汗來。
“姜毓……”
祁衡這般痛苦的模樣,不覺也皺起了眉心,心中着了急,卻又束手無策。不由就伸手捧住了姜毓的臉頰,指尖輕輕拂過那鼻尖上沁出的汗珠。
“很難受是不是?再忍一忍,再忍一會兒太醫就來了。”
這還像句人話。
姜毓暗中從眼睫底下偷看祁衡,明亮的燭火照在祁衡的臉上,照得他臉頰的輪廓都柔和了幾分。
祁衡原本就是極英俊的面孔,只是平日裏的惡名和臭脾氣總是叫人忽略了他其實也是京裏數一數二的俊朗男子。姜毓知道祁衡好看,只是今日忽然真正領略了祁衡容顏的英俊。
特別是那雙眼睛,這樣憂心地凝在一個人的臉上的時候,仿佛能夠蠱惑人心,看得人心間一挑。
作者有話要說:薛陽:WHat!找太醫關我什麽事!受傷的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