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争端

屋子裏有些悶,大約是下人怕葉芷柔再着風所以不敢開窗的緣故。

姜毓聽着背後丫鬟歡呼雀躍的聲音,心裏只恨自己剛才不該廢話那兩句,身上卻反應及時,立馬轉過了身,仿佛大松了一口氣,歡欣道:“姨娘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說着,姜毓又幾步轉回了床邊,道:“姨娘身上可還有什麽不适之處?若有可不要硬扛着,一定要說出來。”

葉芷柔的眼睛還是迷蒙的,乍一見着姜毓很是驚詫惶恐。

“王妃……王妃怎麽在這裏?妾身……”葉芷柔掙紮着起身想要給姜毓行禮,“妾身給王妃請安……”

姜毓急忙把人按住,“這是做什麽,都這樣了還顧什麽虛禮,還不快躺下。”

葉芷柔被按在床上,只是幾個動作便累的直喘着粗氣,“妾……妾身失禮了……”

葉芷柔的眉眼柔弱蒼白,雖然病容殘損,不同與以往叫人見之難忘的美麗,可美人帶病,還是我見猶憐,尤其是這副模樣還想着要給她行禮的樣子。

姜毓瞧着她,真是想長嘆一口氣,這個時候就應該換祁衡站在這裏,定是能激起他的憐惜之情來分一分莊慧娘的寵愛,對着她這樣有什麽用呢?

“你在病中,就該好生休養,哪裏還談什麽禮不禮的,哪有身子重要。”

葉芷柔的嗓音細細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接不上氣來,“妾身這些不過是小病罷了,不想竟驚動了王妃,真是折煞妾身了。”

姜毓聞言,才想客氣一句都是自家姐妹,卻讓葉芷柔身邊的丫鬟搶了聲兒:

“姨娘哪裏是小病,昨兒夜裏就高熱不退昏迷不醒,若不是姨娘自己命大撐到了天亮,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姜毓的眸底微波,“此話怎講?既然昨夜葉姨娘便高熱不退,為何不昨夜就連夜請大夫?”

“韻兒,不許胡說!”葉芷柔厲聲斥了一句,卻也是有氣無力,反倒是額頭上起了一層虛汗。

丫鬟讓葉芷柔斥得,想說又不敢說,眼睛往葉芷柔身上看看,又往姜毓身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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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毓實在受不了這欲言又止的做派,再說到了這份兒上她也沒有不追問的道理,便道:“若是實情何來胡說,韻兒,你但說無妨。”

韻兒得了姜毓的話,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姜毓的跟前,道:“王妃有所不知,昨夜姨娘病重奴婢去請大夫,卻在門房讓人莊姨娘的人攔了回來,說是王府門禁不許任何人外出,生生拖到了天亮才放奴婢出府找大夫。”

“什麽門禁連大夫都不讓找?我怎不知。”

大戶人家有門禁不算什麽大事兒,可哪裏有病了都不讓請大夫的道理?何況葉芷柔還不是普通的妾侍。

韻兒道:“原先府裏是沒有這樣的規矩的,都是先王妃李妃仙逝之後莊姨娘掌家才定下的規矩。入夜之後凡是有人出府皆要先想青梧軒禀報,得了她的首肯才能出去,違者連門房一起重打三十大板發賣出府。是以縱使奴婢怎樣懇求,門房都絕不會通融。”

需得莊慧娘首肯才能出府,違者重罰發賣出府,真真是好大的口氣。譜擺得比她這個真主母還像主母。

“那你昨夜可有禀報莊姨娘此事?”姜毓問。

“回王妃的話,奴婢自然是去了青梧軒禀報的,只是莊姨娘推說頭疼,不肯見人,奴婢哀求了許久,青梧軒的人便威脅奴婢王爺歇在裏面,怕奴婢擾了王爺的歇息,将奴婢趕了出來。”

叫韻兒這麽一說,姜毓忽然就想起了昨夜回府後祁衡又被莊慧娘堵在門口請走的事情。

昨日乃是中秋,宮裏的皇帝這天都會歇在皇後的宮裏,祁衡就算再怎麽不把她當回事兒,為了肅國公府的臉面總得跟她回主屋做做戲,可結果呢?一下馬車就讓莊慧娘給拘去了。

姜毓不瞎,也看出祁衡原先是想跟她去主屋的,但奈不住莊慧娘在祁衡心裏的分量,三兩句就讓祁衡改了主意。

平時見着了一副不争不搶恭敬服帖的模樣,卻當着她的面搶了兩回人了,倒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兒,還是當着阖府下人的面,姜毓還真做不到上回那樣的不在乎了。

真是提起來心裏的火就噌噌的。

“真是好大的威風。”

心裏有氣,而且也确實是莊慧娘做得不地道,姜毓也難免有些失了圓滑,話頭偏了葉芷柔這邊。

“縱使是要争寵,也不能拿人命開玩笑。”

韻兒道:“只是莊姨娘在後宅裏一手遮天……”

“住口!”葉芷柔掙紮着撐起身子,斥道,“越說越不像話,還不快下去!”

“是……”

丫鬟低着頭讓葉芷柔給訓了出去,屋裏只剩下姜毓和翠袖,葉芷柔半撐着身子,好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姜毓給翠袖使了個眼色,讓翠袖去扶葉芷柔躺下。

“下人口無遮攔,還請王妃寬宏大量,不要怪罪。”

“你這侍女也是因為對主子忠心才會如此,又何來怪罪一說。”

姜毓頓了頓,道:“你才醒來,身上還病着,這幾日好生休息,不要分心想旁的。”

“是,”葉芷柔弱弱地點頭,“勞王妃挂心,妾身慚愧。”

姜毓的理智也讓葉芷柔那一聲無力的呵斥驚回了籠,自知方才有些失言,不便再留在葉芷柔這裏受她的影響。

“瞧你這滿面的虛弱,我便不再留了,待你身子好些我再來看你。”

“來人。”姜毓揚聲喚來了外頭的丫鬟,“好好伺候你們家姨娘,若再出事,我唯你們是問。”

語畢,姜毓又囑咐了兩句有的沒的,便同翠袖一起出了蘭心院。

……

姜毓回了院子,差不多就是午膳的時候了,丫鬟們進進出出忙活着準備擺着飯,姜毓往裏屋的榻上坐下,随口問道:

“王爺呢?在不在府裏?”

翠袖道:“回王妃的話,聽說一早就出去了,應該尚未回府。”

又不在。

姜毓也是真覺得奇怪,祁衡只有一個挂名差事,根本就沒什麽公務,也不知這一天天的大早上就往外跑是為了什麽,鬥雞走狗嗎?

翠袖試探着問道:“王妃又要為了葉姨娘的事情去找王爺,幫葉姨娘讨回公道嗎?”

幫葉芷柔讨回公道?她才沒這麽閑。她就想知道祁衡是不是又連夜連天地被莊慧娘勾在院子裏出不來了。

“去倒杯水來,我渴了。”姜毓心裏煩躁,就想打發翠袖出去自己靜靜,可翠袖還沒轉身,就見有人進來,劉嬷嬷端着一盞新沏的熱茶進來了。

“王妃請用茶。”

“劉嬷嬷怎麽來了。”

姜毓有些驚訝,自從上回劉嬷嬷挑釁莊慧娘不成,反而被祁衡收拾了回來之後,姜毓便有意冷落了她,這幾天差不多都把這個人忘了,竟然又出現了。

劉嬷嬷将茶盞放在桌上,斂了衣裙就在姜毓跟前跪下,道:“老奴這幾日在房中靜思己過,深覺奴婢當日行事不妥,犯下大錯,還請王妃寬宏大量,念在奴婢從小服侍王妃的情分上寬恕奴婢這一回,讓奴婢回到王妃身邊再繼續伺候王妃吧。”

這個……

姜毓的心中猶豫,她其實是想将劉嬷嬷送出府去不再留的,可是今日劉嬷嬷卻這樣求到她跟前,還行了大禮,說實在的到底這麽多年情義在,姜毓還真開不了口直接駁了她去,何況旁邊這麽多小的還看着,她要是直接回了劉嬷嬷讓她走,估計劉嬷嬷都能恨不得一頭撞死。

姜毓到底是不忍心的,從榻上起來,親手扶了劉嬷嬷起來。

“嬷嬷既然知道錯了,我哪裏有不原諒嬷嬷的道理。嬷嬷快快起來,往後我身邊的事情還仰仗嬷嬷打理呢。”

姜毓一句話,便是召了劉嬷嬷回到原位。雖然她不想再留劉嬷嬷在王府,可也不急于這一時,馬上就要入冬了,待明年開春了再找個由頭放她回去也不遲。

“謝王妃。”

劉嬷嬷低着頭,一點都沒有以前趾高氣揚的氣勢了,的确是悔過了的樣子,“奴婢侍候王妃用膳吧。”

姜毓看她,想她大約是這幾日受冷落過得極不好受,想必剩下的這些日子也能過得謹慎些,留着便留着,只要不多事,也不多她這一個。

……

傍晚的時候,祁衡回來了,外頭的長貴來報,說祁衡一回府就栽進了青梧軒。

姜毓正在院裏的亭中繡帕子,聞言手中的針線頓了一下。

“知道了。”

院子裏靜靜的,誰都不知道姜毓此時的心思,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吭聲。

姜毓低着頭繼續穿針走線,沒過多時又聽到有腳步聲來,有外院的婆子提着一個食盒進來,說是奉祁衡的命給姜毓送糕點。

姜毓讓翠袖收了,照常說了兩句場面話将人送走。翠袖将盒子打開來,裏頭是一盤如意齋的米糕,姜毓常讓人買的那家。

“王妃,”翠盈看着送來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問姜毓,“王爺送來了這個,是不是代表王爺的心裏也是有咱們院子的?”

有個錘子。

人去了莊慧娘那裏,拿這些小玩意兒來打發她,當她是三歲小孩嗎?

姜毓擡起眼來看天,天上的夕陽火紅火紅的。

“王爺還不知道葉姨娘也病了的事兒吧。讓人去青梧軒旁邊候着,等王爺出來就告訴他,就說是我的意思,問他有沒有時間去看看葉姨娘。”

都說帝王之術重在制衡,後宅裏也一樣看重一個雨露均沾,她的确不想幫葉芷柔争寵,但前提是她自己和莊慧娘能夠一直相安無事。

這王府門禁,怎麽能掌握在一個妾室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祁衡:好像媳婦要開始争寵了,好激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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