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各種真相

宮裏的旨意來得很快。

葉氏謀害王妃,蒙騙皇後誣告他人,賜自盡。

……

陽光悠淡,萬裏晴空,冬日裏難得的好天氣。姜毓休養了兩天終于下了地,天寒地凍地也不敢走遠,只是在亭中擺了茶具調弄着。

翠袖在姜毓身旁侍候着,道:“太太給王妃送了補品過來,昨兒下午已經入庫了,王妃要不要看看單子?”

姜毓低眸擺弄着手中的茶具,眉目間有一層薄薄的漠然,“不必。”

翠袖不說話了,默默然守在姜毓的身旁。

紅泥小爐上燒着的茶壺冒着白蒙蒙的煙氣,姜毓垂落的眼睫下浮光閃爍。

張氏是偷偷給她送來的東西。

那日祿王府前這麽大的陣仗,肅國公府裏皇宮這麽近,怕是在她醒來之前就收到了消息,可至始至終都沒有過來一個人看一眼,她自然也沒有派人求靠娘家。到現在事情過去了,肅國公府也依舊沒有來一個人說要看看她,只有張氏偷偷摸摸地給她這兒塞些東西。

姜毓知道這是肅國公府的态度,她偏向了祁衡,所以這是要與她劃開界線的意思。

姜毓木木然用茶夾把四個小盞排成一排,手上的動作就停滞下來了,忽然忘了接下去要怎麽做。

有小丫鬟子進來通報,“王妃,莊姨娘求見。”

姜毓的眼睫輕輕一顫,清醒過來,“請她進來。”

“是。”

陽光薄薄地灑落下來,照得池子裏的水波仿佛染了金粉。

Advertisement

莊慧娘是獨身進的亭子,婢女在亭外很遠的地方就站住了。

“慧娘給王妃請安。”

姜毓同她客氣彎了彎唇,“姨娘不必客氣,坐。”

“謝王妃。”

莊慧娘坐下身來,就在姜毓的對面,道:

“王妃的身子可大好了?”

姜毓垂下眼睫看桌上的茶具,“姨娘挂心,已無恙了。”

莊慧娘擡眼直直看着姜毓,第一回沒再裝那低眉順眼的妾室模樣,道:“王妃乃是有福之人,必定是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借姨娘吉言了。”姜毓卻垂着眼睫,明擺着的興致缺缺。

葉芷柔是沒了,可莊慧娘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日後等着她的還不知道是什麽。

莊慧娘的眼裏卻有光,婉婉道:“王妃這裏有好茶,可慧娘卻是個俗人品不出好壞,倒是要腆着臉問問王妃可有什麽糕點蜜餞的?”

姜毓這才擡頭看了莊慧娘一眼,對上她眼中那一點黑沉的深意,默了默,側頭吩咐翠袖翠盈,“你們兩個,去給姨娘端一盤白玉糕來吧。”

“是。”

翠袖翠盈福身領命應了,一起出了亭子,順便帶遠了候在亭外耳朵丫鬟婆子。

姜毓拿起茶夾,随意夾了茶葉入杯子。

“姨娘想說什麽?”

莊慧娘卻忽的起身,斂了衣裙在姜毓的跟前跪下,“慧娘此來,乃是為了謝過王妃救命之恩。”

“姨娘何必行此大禮。”姜毓的眉眼疏淡,“你也知道,我不是為了救你,是為了王府。”

一個待在祿王府七八年的寵妾,無疑是用來攻擊祁衡最好的利器,還能一起攪動朝中的風雲。

權利時局的博弈裏,姜毓只是被迫選擇而已。

莊慧娘依舊低頭跪着道:“倘若不是王妃救了慧娘,慧娘當日便只有一死保全王府,無論如何,是王妃救了慧娘一命。”

姜毓睨眼看她。“你倒是深情,也忠心。”

要是為了保全祁衡而讓她死,她可絕對不願意。

莊慧娘擡起頭,“王妃有所不知,慧娘乃是林家收養的孤兒,是死士,倘若被擒只有死路一條。”

“你……”姜毓的眉心深深擰起,一個嬌嬌弱弱的美人竟是死士?林家哪個林家?

姜毓心中驀地憶起一事,眼底閃過一抹驚詫,看着莊慧娘一字一句問道:“先皇後的母家,林氏?”

莊慧娘點頭,“正是林府。”

林氏雖然式微,可這麽些年來也果然還是盡力幫着祁衡這個外孫。

“你先起來吧。”姜毓轉過了頭來看着桌上的茶盞,勾了勾唇角淡漠笑了笑,“王爺果真是不拘一格的奇人,竟納了母家的死士為妾,這麽多年都寵愛有加,托付中饋……”

姜毓的眼裏沒什麽溫度,祁衡那種性子雖然離經叛道乖張些,但這種人就像個孩子,一旦有了喜好,也是使盡渾身解數的喜歡,完全不顧其他的。

莊慧娘站起身,一面卻已迫不及待解釋道:“慧娘雖然被擡進王府,可慧娘只是王爺手裏的工具,主子永遠都是主子。”

這話說的極有深意,主子和工具能有什麽關系?

姜毓的心中一怔,擡眼對上莊慧娘的眼睛,那雙眼裏的坦誠和堅定告訴姜毓,就是姜毓心中所想的那樣。

她和祁衡清清白白。

姜毓的眸光剎那間凝結怔忡了。

紅泥小爐上的水沸了,姜毓趕忙提起壺來借機掩蓋了眼中的失态,可到底亂了心神,胡亂将熱水倒進杯子裏便了事。

“王爺這麽多年素來不近女色,倘若不是當年為了完成先皇後許下的婚約迎娶李妃,被皇後有可乘之機往府裏送了一個又一個女人,想必現在府中後宅還是空置,也不會有什麽慧娘可效命的地方。”

姜毓的心中仿佛又有巨石砸下,水花四濺。

“你說王爺素來不近女色,可是說他這麽多年來一個女人都沒有碰過?府裏可是迎了好幾回正妃了。”

“李妃受皇後的蠱惑,新婚之夜便想刺殺王爺,王爺自然不會碰她,至死都是完璧。秦妃乃是皇後指婚,她也不必說。”

“那葉芷柔呢?”

她可是因為被祁衡動過了才給了皇後機會要封她為側妃,祁衡自己也對葉芷柔的身段念念不忘。

“當初秦妃的确設計葉氏上了王爺的床榻,可那是一個局。秦妃知道葉氏得不了手,便讓她衣衫淩亂地糾纏住王爺安排別人撞破宣揚出去,王爺其實什麽都沒做。”

不是戲,就是局。

姜毓覺着,這兩輩子聽過的好戲都沒有祁衡與後院女人們唱得這一出精彩,明明妻妾成群,可硬是跟和尚守戒過日子一樣,好似風月場裏的老手,卻幹淨到不像話。會不會有一天還有人與她來說,祁衡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他讓你來同我說的?”

這種秘辛,除非祁衡授意,不然恐怕誰都不敢說。

莊慧娘低頭淺笑,“王爺只是希望王妃能在王府過得更明白一些,今後就算有人蠱惑也有自己的底氣,至于要說什麽都是慧娘自己想的。”

姜毓覺得,祁衡是在指她之前質問他秦妃落胎,逼得他親口說了那種事情。

就知道他要記仇。

“你是林家的死士,那不知聶姨娘又如何?”

姜毓覺着既然今天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不如就将府裏的人都問個遍。

“要說聶兒進府可還真有些原委。”莊慧娘笑道,“聶兒是薛陽的親故,原是在京中做小營生的人家,後來因為些緣故被人搶了要送給太子,薛陽不忍她被糟蹋就求了王爺,王爺從太子的口中奪人難免費力氣,便謊稱是祿王府早訂下的妾室,就這麽接進了府中。”

所以……祁衡其實是行俠仗義,解救了險些被壞人糟蹋的婦孺了?

難怪她總是覺得聶兒行事有些沒有章法,起先還以為她與莊慧娘不對付,後頭卻偏偏只跟緊了和她同樣不得寵葉芷柔屁股後頭掐,見着就要踩一腳,對她這個王妃也不見得多恭敬。阖府就數她最格格不入。

眼下看來,當時水榭中葉芷柔來釣她上鈎聶兒突然沖出來大鬧一通,何嘗不是想刻意攪和了葉芷柔的招,卻不想反讓葉芷柔利用,後來劉嬷嬷來報說聶兒往蘭心院又去鬧了一通,還說了那幾句不敬的話,想來也是不想她與葉芷柔走太近。

只是這方法着實太過拙劣,沒人能領會她的意思。

姜毓想低頭抿茶,可茶水卻還滾燙,只能輕輕吹了吹茶末子,“這府裏的事情可真是複雜。”

這一個兩個的,除了葉芷柔出的那些招她還能招架招架,祁衡那點事情竟沒有一樣能讓她猜到的,簡直是一朵不一樣的奇葩。

果然她不與祁衡作對是正确的,根本玩不透他那些招數。

“眼下府裏的事情也算清明了許多,妾身今日來這裏,便是想交還給王妃一樣東西。”

莊慧娘終于擡手招來了留在遠處後命的丫鬟,從她的手中接過一只木盒。

“這裏是庫房的鑰匙和掌家的印信,便全權交由王妃了。待晚些時候讓人理好了賬本,再将剩餘的一并交付王妃。”

姜毓瞧着那只刷了紅漆的木盒,曾幾何時,她也曾在心底暗自肖想過掌家之權,但與祁衡來回幾回試探,又經歷了府中那些事情,這紅漆盒子她還真沒什麽興趣接到手裏,指不定又要見識祁衡什麽不一樣的套路。

“倘若今後有需要姨娘幫忙的地方,還望姨娘能夠費心勞駕。”

經歷過禁軍圍府的事情,縱使莊慧娘沒有錯卻也一樣被葉芷柔的栽贓陷害帶累,上頭行事可沒工夫管到底對錯如何,牽扯到的都要付出點代價,一頓內廷特使的訓斥是免不了的,自然再不好領着掌管王妃內務的差事了。

“王妃哪裏話,慧娘自當為王妃效勞。”

陽光清透薄軟,桌上的茗煙氤氲缈缈,姜毓伸手接過那紅漆盒子,身不由己地又往鋼絲地另一端偏了一偏。

作孽。

姜毓仿佛聽到國公府老太太的沉木拐杖又在地上跺了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執麋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