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想對你好
莊慧娘将府裏賬冊送來得很快,姜毓歇了個午覺起來,隔壁書房裏就堆滿了賬本。姜毓只好将準備的編的花繩打的絡子收起來,趕着下午的時光揀了一些來看。
賬冊做得很幹淨,莊慧娘是祁衡的人也不敢做那些中飽私囊的事情,賬目也一條條都做得清楚,比起前世姜毓翻的康樂伯府那一大攤子爛賬破賬,祿王府的賬本簡直齊整地一目了然。
比如姜毓沒怎麽翻就看出來,祿王府的收支很是平衡,朝廷給祁衡的那些俸祿每個月都花得幹幹淨淨,極少有盈餘的。賬裏剩下的那些銀錢多是逢年過年宮裏份例賞的,即使是這樣,偶爾還要臨時開支出去。
是以除去那些擱在庫房裏随意動不得更賣不掉的禦賜之物,王府的錢袋子裏真是比臉都幹淨。
這般囊中羞澀,也難怪每日飲食的份例不能與別府相比,甚至這偌大王府多少的屋舍,只要不住人的就一定年久失修,連表面功夫都不要了。
這般摳摳縮縮算着銅子兒過日子,也不知道這些年莊慧娘是怎麽過來的。姜毓只覺得單看看這賬面,心情都沉重了許多,恨不得立即就揮筆裁減府中開支,在月底之前多留幾兩銀錢。
姜毓費着心力看了一本又一本賬,想了一個下午如何調節府中開支的法子,最後漸漸就變成了惆悵,這每一項用度都是省不了的,還真是一點兒都沒法兒減。
她前世理的賬是爛,可也是康樂伯府的家底深厚耗得起才養了那一攤子爛賬,祿王府的賬面是幹淨,卻也是她前世沒有遇到過的幹淨。姜毓撥着一顆顆算盤子兒,撥着撥着,天色就暗了下來。
暮色四合,祁衡從踏進主院兒的大門,今兒個他也有準時回來,往書房去待了一會兒,眼瞅着飯點兒了就過來和姜毓一塊兒吃飯,從姜毓病後的這幾日,他日子都過得有規律了許多,每天早上從側屋起床出門,晚上申時回來去書房辦些公務,最後趕着晚膳的時候到主屋裏和姜毓一塊兒用膳,拿兩本游記,對付到夜再深一些的時候再回了他的側屋就寝。
按部就班,沒有什麽意思,可祁衡就是覺着這日子過得叫人舒心。
“王妃呢?”
祁衡一進屋,丫鬟已經将盛着晚膳的食盒拿進來了,卻不見姜毓的人影,也不見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鬟。
“回王爺的話,王妃在小書房呢。”
往哪裏做什麽?
祁衡剛想出去房門往小書房裏看看姜毓在做什麽,轉過頭就見姜毓打了簾子進來了。
“回來了。”祁衡笑着招呼了一聲,“書房有什麽好東西,讓你折騰到飯點兒了還舍不得回來?”
Advertisement
好東西,天大的好東西。姜毓心裏一股子惆悵,可又偏偏說不出口,只是淡淡道:
“莊姨娘下午的時候将賬本送了過來,我正好閑着,便随意抽了幾本來翻翻。”
“原是這樣。”祁衡聽了,卻也沒多在意,轉頭便吩咐了擺飯。
這些日子姜毓常與祁衡一同用膳,倒是少了從前同桌用膳時的那幾分拘禁,只是到底少了幾分熱絡,低下頭來吃飯,兩相無言。
祁衡用膳的速度向來快,沒多少功夫就放下了碗筷,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樣物什擱在桌上。
“倒是忘了,今日回來了時候正好碰見了肅國公府送請柬過來。他說是你家老太太的壽宴,就在月末。”
姜毓還低頭端着飯碗,聞言擡眸看向那張被擱在桌子上的請柬,眼裏有一瞬的深沉,然後垂下眸,“知道了。”
“本王那天休沐,陪你一塊兒去。”祁衡翻開那請柬看了看日子,悠悠嘆道:“這天寒地凍的,說起來還真不願意往外頭湊,你才大病一場,這兩天可得好好養着身子将臉色養紅潤了,不然你母親見了,定是要那眼刀子剜我。”
祁衡絮絮說着,姜毓覺沒吭聲,扒拉着碗裏剩下的半碗飯,好像在數米粒。
她的親祖母過生辰,原來這請柬該是派大管家歡歡喜喜送到她手中,在花廳吃了茶親親切切聊上一場再走。
可眼下這請柬來的無聲無息,其中多少深意不言而喻。
姜毓低着頭往嘴裏扒拉着米飯,一口一口,好像是要将什麽生生硬吞下去,一大口的米飯塞進嘴裏,噎住了喉嚨。
“慢點兒吃。”
一碗熱湯遞到姜毓的手邊,祁衡瞧着姜毓的神色,何嘗猜不出來姜毓的心思。
你來我往試探這麽些日子,多少知道姜毓在肅國公府的底,前兩天這麽大的事兒,就沒見肅國公府有人上門過。那被親人背棄的感覺,就像當年皇帝抛棄了他一樣。
只是到底是養了姜毓從小到大的娘家人,很多話他也不知該如何說起。
“咱這祿王府是肯定比不了肅國公府的煊赫鼎盛的,但好歹是你自己當家作主,想怎麽過就怎麽過,最重要是一個舒坦。你要是有什麽想要的盡管于本王開口,本王肯定替你辦到。”
姜毓捧着湯碗将喉嚨裏的飯團子順下去,扯着嘴角笑了笑,“王爺何出此言?妾身既然嫁進了祿王府便是祿王府的人,哪裏有嫌棄夫家的道理。”
姜毓的兩句場面話還是一路既往假惺惺的,祁衡聽得習慣了,就當沒聽見。
“我從很早就出了皇宮在外頭打滾,很多講究早就都丢在了外頭,日子過得向來粗糙,你要是覺得這王府有哪裏不好的,也盡管放手去改,只照你喜歡的來就是。”
姜毓沉默了,垂着眼睫沉吟了半晌才擡了眼睛,道:“王爺可是在回報我?倘若是為了葉氏那件事情,王爺大可不必,都是妾身應該做的。”
之前莊慧娘過來說了一通,又把掌家鑰匙給她,這幾日祁衡也一直守在她旁邊,一副有求必應的樣子,這種殷情的模樣,怎麽看都很難讓她不往其他方面想。
人情冷暖世态炎涼,姜毓見得可實在不少。
“你這丫頭!”
祁衡“啧”了一聲,好似酸到了牙一樣,“你這腦袋裏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麽,平日裏一副溫良恭儉的樣子,實際裏含的都是能造反的心眼子,真不該給你生一副乖巧可人的小模樣,動起心思來本王那些皇弟府裏的媳婦兒都不是你的對手。你要是覺着我在報答你,你就這麽想也随你去。”
祁衡一副懶得與你解釋的不耐模樣,姜毓的眼底的波瀾卻愈發沉穩,其實姜毓一直都有些感覺,每回祁衡對她不耐煩或是口出賤語的時候,總是在隐藏一些真心。
比如之前她因為聶兒燙傷了葉芷柔的事情去書房找他的時候,險些被祁衡的一句反問給噎死,後來想想,那時候祁衡實際就在提醒葉芷柔勘破了她的習性,故意擺局引她。
之後她以為祁衡為了莊慧娘來找她興師問罪而吵架那回,祁衡兩句話就沒了耐心口氣沖得要死,其實就是怕她不慎中了葉芷柔的招。
照理說祁衡原本可以完全不理會她,畢竟大局還是在他的掌握中,她讓葉芷柔給整了也礙不着事,反倒是他一次次出言提醒,或許會不慎暴露了自己的秘密,她要是倒戈,他就完了。
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說到底還是心善。就像前世出手救她那一回,總覺得像祁衡這樣的人不至于蠢到分不清敵人是沖自己來的還是沖別人來的。
“我知道王爺是想待我好了,是妾身方才小人之人了。”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同待自己好的人,姜毓素來多幾分實誠。
“小丫頭片子心思是真多。”祁衡移開眼睛,很是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手指節在桌上敲了敲,“趕緊吃飯,飯都要涼了。”
說着,自己起身離了桌,不知出了屋門幹什麽去了。
姜毓很是不屑祁衡的逃避行為,說來這麽大個男人了,行事有時候還是像個小孩子,也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麽活下來的。
姜毓低頭抿了一口碗裏的湯,溫溫熱熱的,一口下去暖人脾胃。
……
陽光明媚,前段日子連日的陰沉天氣過去後,就是陽光普照的好日子。
姜毓領了掌家的差事,書房裏賬本成箱成箱地堆在裏面,日子自然是沒有以前的舒坦了,早晨起來用了早膳就徑直去了書房裏。昨日下午只是粗略翻了翻那些賬本,今日還得仔細明白地重新看過。
翠袖和翠盈在旁伺候着茶水,姜毓就凝神撥着算盤子兒,才翻了沒幾頁,外頭就有人進來通禀,說是勇毅侯府的姑娘上門來了。
金月虹。
姜毓有那麽一瞬間的詫異,身子的反應卻比腦子要快,吩咐了下人好生把人招呼在花廳,自己忙起身去屋裏又理了理妝容換了件衣裳,才帶着丫鬟往前頭的花廳裏去。
繞過雙面精繡的屏風,就見金月虹低着頭背着手在廳裏來回踱步,手裏攥着一根折攏的馬鞭,那架勢,随手出去就能讓人皮開肉綻。
“什麽風将你給吹來了。”姜毓笑道。
金月虹聽着聲音倏地轉過身來,兩步走到姜毓的跟前,上上下下将姜毓打量了一遍。
“我怎麽過來了你不知道嗎?我剛從外頭回來就聽說了你的事兒,那祁衡也未免太不是東西,竟然放任一個妾室将你害成這樣!他在不在府裏?我替你好好抽他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祁衡:總感覺媳婦在撩我。
……
前兩天好跟好準時,因為渣作者趁着周末存了一章稿子,為什麽又不準時了,因為那一章差距的存稿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