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安

阮軟看着手機,短信和通話都很安靜,沒有新的消息。

就在她打定主意,要陪蔣池州玩這場感情游戲之後。

蔣池州卻好似人間蒸發,一直沒有出現。

倒是省圍棋協會的負責人先聯系上她,一聽開頭,阮軟便猜到肯定是她爸爸偷偷幫她遞交了入會申請。

因為這個緣故,阮軟本想拒絕的話在喉嚨盤旋幾秒,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大概是不想再由顧星源占據她的全副心神,阮軟急需找點事情轉移注意力。

見過負責人,到棋院逛了一圈,太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氛圍,阮軟激動得臉頰微紅,對方見她躍躍欲試,便提議讓她殺上一盤。

阮軟好不容易起了興致,聞言左右看了一圈。

一偏頭,在門口瞧見一個面容熟悉的人。

江璟明顯注意她很久了,見阮軟回頭,走了過來,眉尾輕輕一挑:“來一盤?”

他的語氣淡淡的,像是和她認識了很久。

阮軟沒有拒絕,詢問的眼神投向負責人。

于是,擺棋盤,黑子先行。

江璟執黑棋,半分猶豫也無,啪地放下,率先搶占攻勢。

與他殺氣騰騰的棋勢相反,他本人單手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含了抹笑意,盯着阮軟。

阮軟緊接着落子,臉上的表情不見波瀾,唯有垂下的眼睫毛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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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有開口,一時間只聽見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輕微響動。

兩人思考的時間都很短,你來我往,局勢已定。

阮軟收了棋,淡淡道:“承讓。”

頓時,周圍的小女生紛紛起哄:“江師哥,你行不行啊?”

江璟脾氣很好,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嘴角的笑容變都沒變,邊收拾殘局,邊頭也不擡地說:“沒辦法,這人我還真贏不了。”

阮軟把黑子放進他手邊的棋簍:“是你不想贏吧。”

江璟笑紋愈深,故作驚訝:“啊,被看出來了啊?”

他笑,朝阮軟伸出手:“歡迎回國。”

而此時,聲色會所。

消失三天有餘的蔣池州正斜倚在沙發,指間煙霧彌漫而起,恰似他此刻迷蒙的眼。

周圍還是熟悉的面孔,一看姿态就知道是那些常年混跡風流場上的狐朋狗友。

桌面一片狼籍,傾倒的酒瓶到處都是,紅的白的,這些浪蕩子也不怕酒精中毒,人人都喝得神智不清。

突然,有人操着大嗓門,醉醺醺地嚷嚷:“星源哥最近不夠意思啊,哥們聚會都不來,平日裏就數他最積極,結果今天我給他打電話,他推脫了半天,說什麽也不過來。”

蔣池州動了下手指,長長的煙灰抖落在地。

他擡眸,注意到說話的是上次喊阮軟嫂子的那個小夥子。

那人說得不錯,平常都是由顧星源攢局,叫上他們這些人,顧星源玩得比誰都瘋,喝醉在聲色過夜的日子不算少,還沒出現過推三阻四不過來的現象。

話音剛落,對面就有人幫他解惑了:“李三兒,你還不知道吧,顧哥初戀回國了,他最近忙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呢,哪有時間搭理我們?”

李三兒喝得暈乎乎的,疑道:“我看上次嫂子在場也沒耽誤星源哥把妹,他算哪門子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對面那人朝他腦門扔了顆花生:“我說是顧哥初戀。”他似笑非笑,“回國的可不止你‘嫂子’一個。”

李三兒揉了揉腦袋,還是似懂非懂。

那人尖銳地笑了聲,笑聲嘲諷:“阮軟算個屁,這位初戀女朋友啊,才是顧哥的命。”

熟悉的名字,好似一針清醒劑,蔣池州漿糊一樣的腦子得了片刻清醒。

單純地,不喜歡聽到別人用這種語氣議論她,蔣池州一腳踹在桌沿,玻璃桌雖然只移動了短短一段距離,可桌上的半瓶酒卻準确無誤地潑了對面那人滿□□。

那人冷不丁遭遇襲擊,一下子跳了起來:“哪個不長眼的,找死啊?”他拍了拍濕透的褲子,才擡頭看過去,直直對上蔣池州滿含戾氣的目光,他氣勢頓時弱了一半,讪笑道,“蔣哥怎麽了?發這麽大火。”

那人忌憚蔣池州遠揚的“笑面虎”威名,只好把怒氣往肚裏一咽,眼珠往下一瞥。

跪伏在蔣池州腳邊的女生接收到他的眼色,登時嬌嬌笑了聲,拿下蔣池州手中燃盡的煙,朱唇微啓,将那兩指含了進去。

她穿着關西襟的水手服,領口那塊布料早在之前就拆了下來,露出形狀姣好的胸型,中間一道溝因着這個姿勢顯得更加誘人。

她順從地塌下腰,鼻翼間發出細細的喘息聲,來不及吞下的口水沿着嘴角滑落。

蔣池州嗤笑了聲,毫不留情地抽出手指,順勢向下,指腹擦過軟綿胸肉,随後是指背,他動作很慢,像在調情,在女生胸口留下兩道濕漉漉的痕跡。

蔣池州擦幹淨了手,站起身,一米九的身高,俯視着這群軟了骨頭的男人。

嘴角挂着笑,像方才發怒的人不是他:“沒什麽興致,你們自便。”

棋院出來,是一條商業街。

街道兩旁種着枝繁葉茂的香樟,陽光透着葉間罅隙,在泊油路上投下斑駁光點,被匆匆行人一腳踩碎。

阮軟避開光點,和江璟一同走在樹蔭下。

“什麽時候回來的?”江璟不動聲色地換到了靠近車道的一邊,幫阮軟擋去飛揚的塵煙,也擋住了微微灼熱的陽光。

阮軟沒注意到他的用心,擡手拂過吹亂的發絲:“上個月月初,回來有一段時間了。”

“回來也不說一聲,好歹給你接次機。”

阮軟想起回國那天,自己滿心雀躍,還在做着不切實際的夢,幻想顧星源會來接她,哪怕以不耐煩的姿态。

她笑了下,沒接話。

“開個玩笑。”江璟視線低垂,輕柔地落在她身上,“像我同桌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肯定一大堆追求者趕着獻殷勤,我還是別湊這個熱鬧了。”

阮軟提醒他:“只是小學同桌。”

“小學六年同桌,初中同班,高中同校。”江璟道,“要不是你不夠義氣出國留學去了,說不定我們還能湊個大學校友當當。”

這句抱怨他已經說了不下十遍,阮軟懶得與他争辯,換了話題:“老師身體還好嗎?”

江璟是典型的教職工子女,父母都是大學教授,爺爺在初中教書法,剛好教的阮軟和江璟他們班。

每次書法課,江璟都好動得坐不住,左顧右盼想溜出去打球,江爺爺就恨鐵不成鋼地邊罵他,邊拿阮軟做榜樣,誇的是贊不絕口,從此一直在江璟耳邊洗了十年的腦。

洗腦的內容無非是這丫頭多好,你咋不早點把人追到手,好當我孫媳婦······

老爺子揮斥方遒的雄姿赫然在目,江璟抽了抽嘴角,說道:“硬朗着呢,罵起我來十句話都不帶喘口氣的。”

估計是這樣的畫面并不陌生,阮軟眼底終于沾染了點笑意。

“你這次回國應該就不走了吧?改天過來看看老爺子,他現在成天在家帶小孫子,精力旺盛着,三天兩頭逮住我唠叨,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了,你行個好心,趕緊過來解救解救我。”

江璟說得格外可憐,就差雙手合十求阮軟幫忙了。

“好啊,我本來就打算明天過去看看他。”

“他最近在我小姨夫那套房子住着呢,你不知道地兒,明天我帶你過去?”

和江璟約定好見面的時間地點,阮軟買了地鐵票:“那我先走了?”

“真不用我送你回家?”

“真不用,就幾站路,明天見。”

江璟站在原地,見她進了閘機,語氣輕輕:“明天見。”

一天過去,阮軟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又一次退出短信頁面。

所有添加了蔣池州的社交軟件都一片死寂,就好像之前的親昵如同雲煙一場。

從前接他的電話只想逃避,可現在,他不出現了,她反而更加糾結。

他是······終于玩膩了嗎?

還以為表面女朋友她能勝任得很好呢,大概蔣池州也覺得和她在一起相當無趣,甚至連不過真心的表面關系都不想維持了。

阮軟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在床上輾轉反側,連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醒來的時候,手機正嗡嗡作響。

關了燈,房間很暗,阮軟閉着眼,憑感覺滑動接聽。

聽筒裏先是傳來一聲咳嗽聲,随即那人平複了呼吸,輕笑着開口:“吵醒你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阮軟迷迷瞪瞪的睡意頓時驚跑了,竭力掀開眼皮看了一眼手機。

來電人,蔣池州。

時間,四點半。

她又閉上眼,把手機貼近耳廓,鼻間哼出的聲音,像貓叫。

蔣池州聽着那聲幾不可聞的“嗯”,嘴角不受控制地揚了揚,他熄了煙,因為發現自己犯的并不是煙瘾。

“想我了嗎?”

或許是淩晨的緣故,他的聲音在黑暗中愈發醇厚,容易讓人聯想起浮動暗香的陳酒。

阮軟睜大眼睛,無聲無息。

蔣池州沒指望她會回答,事實上,這通深夜電話對他來說是場意外。

撥出是他心血來潮,接通他沒有料到。

他躺在空無一人的客廳,周圍的擺設表明這裏不是酒吧,而是一個溫馨又冷清的,家。

“阮軟,我想你了。”最後,他這樣說。

手機那端安安靜靜,就跟對方已經睡着了一樣。

蔣池州笑了下,放柔聲音:“那就這樣,晚安。”

“等一下!”

少女焦急的聲音響起,蔣池州頓住按下挂斷鍵的動作。

急促的心跳仿佛通過信號會傳染,一室心跳聲裏,蔣池州終于等到那只蚌貝悄悄打開了一道縫。

“嗯,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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