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懷抱
衆人鬧了許久,晚間分房的時候又起了矛盾。
顧星源眉尖緊鎖,明顯不悅的神色:“為什麽我要和你分開睡?”
冉盈盈迎着一幹人士戲谑的眼神,連嘆氣的心思都沒有了,只小聲解釋:“你和他們繼續玩兒,別掃興,我先帶着阮小妹妹回屋休息,只是分開睡一晚,你不許再鬧了。”
顧星源的表情僵了一秒,說不清什麽滋味地問道:“你怎麽這麽喜歡她?”
“又乖又軟的妹妹,誰不喜歡。”冉盈盈見他終不再吵着同房,目光四下流轉,“我去問問她願不願意,對了,還得征求一下蔣池州的意見。”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和顧星源吐槽了一句:“蔣老板的獨占欲好可怕,白天我就帶阮小妹妹到露臺透透氣,都沒一小時呢,他就急巴巴地過來尋人了,生怕我把她拐丢了。”
阮軟和蔣池州會走到一起,确實是顧星源所沒料到,倒不是非要人家喜歡他個地久天長,只是依阮軟的性格,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喜歡蔣池州的樣子。
不過······他複又聯想起自己,大概全世界最沒資格這樣說的人就是他了吧。
房間裏煙酒熏人,蔣池州領了阮軟在一旁臺球桌,貼身教她打球。
他比她高出許多,雙手攏她在懷裏,上身弓着,下颌貼在她頸窩,耐心地糾正她的握杆姿勢。
阮軟從一開始的拘謹漸漸放松,到最後已經能在他指導下出杆,俯身動作間,兩人的身體不可避免地貼合在一起,阮軟面紅耳赤地轉過身,目光顫顫,顯然吓呆了。
蔣池州又好笑又無奈,從沒見過這般害羞的人,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阮軟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羞得手指蜷曲,面上裝得淡定,說:“我有點困了。”
連“睡遁”都出來了,蔣池州徹底無話可說,一雙桃花眼潋滟波光,投射下的眼神笑意點點。
恰好此時冉盈盈走了過來,她先和蔣池州打了聲招呼,再柔柔詢問阮軟的意見。在她看來,阮軟與她同住一晚,只取決于蔣池州點頭與否。
至于她本人願不願意,不過是随口一問,并不值得特別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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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池州眸色一冷,倏忽間笑意消退不少,他說話時自有風流尾音加持,輕輕“嗯?”了一聲,看向阮軟:“寶貝兒,你說呢?”
選擇權落到阮軟手裏,她失措地擡眸,看了眼蔣池州,又看了眼冉盈盈。
冉盈盈笑眯眯地拉過她的手,說:“我小時候好想有個妹妹,可以和她一起躺在床上胡扯八卦,然後聊到一半兩人都睡死過去。阮小妹妹,你就滿足我這一點微不足道的願望吧?”
這樣的表情,大概沒有人會舍得拒絕吧。
阮軟怔怔看着她,手一時忘了抽回,卻像是給了冉盈盈無聲的應許,稀裏糊塗地,她被冉盈盈帶着往外走。
而身後,蔣池州眼底笑意徹底不見了,他目光定定看着阮軟的背影,心想,只要她回一下頭······
回一下頭······
然後呢?
他不知道,也不打算多想,抱着這個執拗的念頭,他目光寸步不移。
可是最後,他也沒能等到阮軟的回頭,房門關上,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洗完澡躺在床上,阮軟翻了幾次身,始終沒能找到自在的姿勢。
冉盈盈坐在床邊,因為貼了張面膜的緣故,吐字有些不清:“妹妹,躺過來點。”
阮軟閉起眼睛,感覺冉盈盈的手在她顴骨按壓,讓面膜更加貼合,然後床的另一邊微微下陷,冉盈盈躺在了她身邊。
“果然和你們年輕人就是不能比,我要是有你這麽好的皮膚,肯定做夢都能笑醒。”
阮軟拉了拉被子,說話不過張嘴的事,她卻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話作為回應。
冉盈盈早習慣她偶爾的沉默,自顧自換了話題,笑道:“我還以為蔣老板會不肯放你離開他身邊呢,說真的,我問出口的時候特別忐忑,幸好你願意跟我走。”
她真的願意嗎?阮軟微微失神,如果時光倒回,她還會忍着不抽出自己的手嗎?
“他會肯的。”片刻後她回應了冉盈盈前一句話,不知為何,她如此堅定地認為。
“嗯?”冉盈盈礙于面膜做不出吃驚的表情,“我看他特別黏你啊,今天除了我帶你上樓那一會兒,就沒見他讓你獨處過,老五喊他去玩,他也說沒意思,李三兒都偷偷抱怨他來這兒不是給他過生日,是過來談戀愛的。”
阮軟揪緊被套,臉頰沾染了面膜的涼意,反襯得耳朵熱得出奇。
可是他帶她過來不就是為了讓她看清現實,好早對顧星源死心嗎?他從來致力于迫使她睜眼,直視顧星源不愛她的事實。
他應該巴不得她撞見顧星源和冉盈盈的恩愛現場,巴不得冉盈盈和她透露更多她和顧星源的甜蜜往事。
可仔細回想,這一整天,顧星源陪着冉盈盈的時候,他也在陪着她。
阮軟忽然有些透不過氣,心髒慌亂地蹦噠了兩下,分不清緣由。
冉盈盈嘆口氣,聲音像隔了層玻璃牆,隐隐約約進入她耳畔:“你和蔣池州剛在一起的時候,應該很多人覺得奇怪吧,乖孩子和小纨绔,看起來就像兩個世界的人。其實啊,我剛開始也這樣覺得,不過今天看來,你們兩個倒是挺合适的,他那麽強勢,你居然也能駕馭得了他,果然一物自有一物降。”
“我跟星源就不像你們,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那可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記得有一次他讓我從宿舍搬出去和他住,我不願意,他就天天晚上給我打電話,煩到我舍友都催着我趕快搬出去和他同居,說沒見過才離了幾百米就過得像異地的情侶。”
聽覺末梢被喚醒,阮軟腦海裏紛雜的念頭如火山灰般沉寂下來,她睜着眼,被迫接受那些朝着她湧來的毒液。
“我受不了他霸道的脾氣,他自以為我不在乎他,兩個人誰也不懂得讓步,非得較着勁兒,到最後誰都落了一身傷。”
她嘆了口氣:“如果時光重來一次,我想我應該還是不會後悔放棄他,離開他的這些年,我相信對我、對他來說都是一段難以忘懷的時光,我終于冷靜下來去看待我和他之間的問題,用了這幾年把自己變成更好的模樣,然後更加成熟地去愛他。”
冉盈盈語帶笑意,不自覺流露出幾絲驕矜。
不是這樣的。
阮軟咬緊牙關,滿腔辯駁堵在喉嚨。
不是這樣的,你離開他這幾年,你得以擁有空間去冷靜去思考,你扔下他去成就你自己,你說你變成更好的模樣。可他沒有,離開你的那段時光,對他來說确實難以忘懷,可絕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他一度消沉,連家也不回,身上常有煙酒的味道,曾經溫和的眼神再也沒有,他變成一具深陷溫柔鄉的骷髅,因為知道沒有人會是你,于是連心都不用動,卻又忍不住在那些人身上尋找你的影子。
你用了四年去成長,你成功了,他用了四年去不愛你,卻失敗了。
你走了,把我的星源哥哥也帶走了。
阮軟慶幸臉上敷着面膜,淚水剛滑落眼尾便隐匿消失,就如同她憤憤不平的情緒,找不到立場宣洩。
她無聲地流着淚,一時竟不知是為顧星源,還是為她自己。
“一晃眼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卻還是老樣子,分個房都能鬧上一會兒。”冉盈盈無奈地笑了下,身體一動,像是要轉過身去看阮軟,“你說他是不是······”
未說完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阮軟連忙借機下床,拿過床頭的手機,滑動接通。
“出來。”簡短的兩個字,強勢地擠進她意識裏。
她方才顧不上看來電顯示,可這聲音赫然是蔣池州。
面膜随着她低頭找鞋的動作掉在地上,阮軟蹲下撿起扔進垃圾桶,邊頭也不擡地和冉盈盈說道:“我、出去一下。”
因隐藏淚眼而顯得慌張的動作,落在冉盈盈眼裏,像迫不及待,她露出了然的笑:“是蔣池州吧?果然,一個小時是他能忍受離開你的最長時間。”
阮軟沒有搭理她的揶揄,只抓了手機就快步往門外走,她一路垂着頭,直到抵上一個人的胸膛。
別墅的燈像不要錢,明明已近深夜,卻依舊亮如白晝,長廊下,她倉皇擡起頭,眼眶裏分明有尚未幹涸的濕意。
才離開他一小時······
冷不防閃過這樣一個念頭,蔣池州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短暫的刺痛後,漸漸漫上酸脹的感覺。
他的臉上罕見沒有笑容,因為低下眼看她的緣故,眼皮懶懶地垂着,掩住底下複雜難明的感情。
他忽然嘆了口氣,有太多的無奈蘊藏其中,張開了手。
阮軟悄然卸下防備,任憑他懷抱的溫暖一點點包裹住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