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世上最美的溺水者(二)

張其稚叫了鐘意出來。他已經有兩天沒睡着覺了,眼底都是烏青。鐘意來的時候還顯得頗為詫異,問說:“你怎麽了?”

張其稚盯着他,眼睛裏都是血絲。他說:“鐘意,畫是不是你偷的?”

鐘意張了張嘴,旋即笑起來,說:“我沒有偷畫。葉細細說是你偷的。”

張其稚站起身,拎住鐘意的衣領,罵道:“你還裝是吧。知道那幅畫的人,只有我們兩個。”

鐘意仍舊坐在位置上,晃着腳,說:“所以那幅畫是你偷的啊。”

張其稚一拳揮到了他臉上。鐘意重心不穩倒到了卡座上。咖啡館裏的員工趕過來阻止張其稚,張其稚叫罵着:“我警告你,馬上把畫還回去。你知不知道陳以童會崩潰的,如果他知道畫不見了。”

鐘意坐起來,擦了把嘴角的血漬,仍舊溫和禮貌地說:“我昨天剛去看過陳以童,他确實崩潰了。但是,怎麽辦,現在也不關你的事吧。”

鐘意站起身,拿着開衫外套顧自己走了。張其稚推開那兩個拉着他的服務生,跑上去。鐘意已經坐上車走了。

張其稚在街頭呆站着。他給陳以童發簡訊,沒人回他。他也沒辦法去長島畫室。

晚點,張其稚回學校,進宿舍就看見張文昊坐在他的電腦椅上。張其稚其他幾個室友都出去吃晚飯了。他垂着頭,問:“老爸,你來幹嘛?”

張文昊擡手甩了他一巴掌。張其稚捂着臉,不可置信。從小到大,張文昊從來沒打過他。那個巴掌打得太響了,響得隔壁宿舍的人都鑽出來看熱鬧。張文昊又想伸手揍張其稚,張其稚罵道:“你有病啊。”

張文昊說:“我看你才有病,你怎麽能做這些事?”

張其稚這兩天的委屈忽然都湧上來,特別是張文昊甚至都不分青紅皂白地對他動手了。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張其稚問張文昊:“我做什麽了?我什麽都沒做過!”

張文昊罵道:“什麽都沒做過嗎?你知不知道陳以童現在因為你,不吃不喝,今早昏倒,救護車拉走了?你到底在做什麽,張其稚?”

張其稚眼淚模糊地看着張文昊,重複道:“陳以童昏倒了...”

張文昊說:“對!我是不是真的太放縱你了,結果你要把陳以童弄成這副樣子?”

張其稚不說話了。有室友回來了一下,順勢關了門,不讓其他宿舍的人看熱鬧。張文昊走過去拍拍張其稚的肩,說:“本來我是想來好好跟你聊聊,剛才太沖動了。張其稚,你知道陳以童對葉細細來說很重要吧?這幾年,她把我們也照顧得很好,我們終于是有了一個像樣的家。真的不應該,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陳以童是你的家人,你明白嗎?”

張其稚說:“我的家人...”

張文昊說:“對啊,他只能是你的家人...”

張其稚呆站了一會,忽然擡頭問張文昊:“如果我說是鐘意偷的,你相信我嗎?”

鐘意走進病房的時候,葉細細還在看着陳以童發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鐘老師,你實在是太關照陳以童了,之前經常麻煩你去長島,現在還來陪他。”

鐘意笑說:“沒事,我也很喜歡陳以童的。”

葉細細有事要回公司處理一下。她拎着手提包出門前,又問鐘意:“鐘老師,你臉頰怎麽受傷了。”

鐘意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過了會才說:“我見到張其稚了。他問我陳以童的事,我想現在大概也不太好和他說,我不肯說。他就打我了。”

葉細細一時無言,抱歉着說:“真是對不起你,張其稚就是那種脾氣。你趕緊讓護士給你上點藥,醫藥費計我們這裏就好。”

鐘意擺手說無大礙的。他催葉細細走,自己坐到床邊陪着還在昏睡的陳以童。四十三萬,其實還還不了他一半的賭債。但已經比預想得要好了。鐘意看了眼手機,他原本以為那幅畫最多賣十來萬。他還是有點小看陳以童了。

他思索着,後續陳以童見不到張其稚,再畫不出新的作品了,要怎麽辦。鐘意翹着腿,看着床頭的幹花。那些小插畫值不了什麽錢,也畫得沒有那麽出色。如果可以有一張更好的畫作就好了。他喃喃道:“可以嗎,陳以童?”

陳以童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盯着頭頂巨大的乳白色營養液袋。鐘意站起身,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陳以童搖搖頭,又閉上了眼睛。

他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和張其稚開着車去很遠的地方。陳以童系好安全帶,看着駕駛位上的張其稚。張其稚說:“幹嘛盯着我看。”

陳以童說:“因為想你。”

張其稚笑起來,說:“不要想我了,傻子。”

陳以童又睜開眼睛,看了眼鐘意。他輕聲說:“張其稚。”

鐘意俯下身,問他:“你想張其稚了嗎?”

陳以童點點頭。鐘意笑說:“張其稚讓我告訴你,他不會來找你了。”

這些話,陳以童還是聽得懂的。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但張其稚确實沒再出現了。和那年暑假消失了一樣。他想摩挲張其稚食指上的戒指,和張其稚接吻,聽張其稚罵他傻子。為什麽總是這樣,張其稚,說扔掉他就扔掉他。

陳以童的眼淚順着眼角滑過太陽穴。鐘意抽了張紙巾替他擦了一下。他手機忽然響,鐘意接起電話走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陳以童還呆呆躺在床上。

鐘意走過去,輕聲說:“如果你聽我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找張其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