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V章

祁老爺子出殡的那日,城中諸多名流都出席。整場葬禮十分壯大,衛暮雲和祁梵正在扶棺之列,兩個人都穿着黑色正裝,面色肅穆。而走在棺木前方的則是抱着遺照紅着眼睛的祁子瞻。

今日媒體的鏡頭都對準了這個年輕的繼承人。這是一場葬禮,也是一場新舊交替。從此之後,祁家菜的掌門人就變成了祁子瞻。

舒漁只是普通賓客之中的一個人,葬禮結束,就随人流想離開墓園回了家。

一直到了暮色,降臨許久,隔壁的房間才有了動靜。她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陽臺一看,果然已經亮了燈,趕緊轉身出去敲響了衛暮雲的門。

裏面很快打開,衛暮雲一張憔悴的臉落在舒漁眼裏。

“你還好吧?”

衛暮雲側身讓她進門,淡淡點頭:“我沒事。”

舒漁走進去,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真的沒事?”

衛暮雲笑了笑:“真的沒事。”頓了頓,又道,“其實我回祁家不過兩年,以前我媽都沒給我說過祁家的事,要說和外公多深的感情。那肯定是假的。只是我在這世上至親不多,他算最後一個。”

舒漁随口道:“你還有兩個舅舅一家啊!”

衛暮雲輕笑一聲,沒有做聲,轉身走到沙發坐下,重重舒了口氣,搓了搓臉:“終于沒什麽猶豫了。”

舒漁跟着他坐下,沒明白他這冷不丁冒出的話,下意識啊了一聲。

衛暮雲放下手,朝她看過來,默了片刻,笑着問:“若是之前我告訴外公我會廚藝,要和祁子瞻競争祁家菜的繼承人,然後徹底撕破臉,就像祁梵正和我二舅家一樣,你會站在誰那邊?”

舒漁想了想,試探問:“我可以置身事外嗎?畢竟這是你們祁家的事?”

衛暮雲笑:“不可以。”

舒漁眼珠子轉了轉:“之前你整天對我冷張臉,愛答不理的,我憑什麽要站在你這邊?”說着攬住他的脖子,“不過若是現在這種關系的話,我無條件支持你。”

衛暮雲笑了笑,将她推開:“我還沒吃飯,也沒力氣做飯了,你給我煮碗面去。”

舒漁也笑:“不好吃可別怪我。”

他從小吃他母親做得飯菜長大,自己又得了真傳,恐怕嘴巴不是一般挑剔。

衛暮雲揉了一把她的頭:“這幾天我一直在靈堂守孝,都沒怎麽吃過幾口飯,就算白水煮點東西,我也能吃下一大碗。乖!快去。”

舒漁雖然是個廚房小白,但能給衛暮雲做點事,還是很欣然的,立刻壯志雄心去了廚房。

好在煮面也不是什麽難事,多多放些食材就好。

衛暮雲這幾天不在家,冰箱裏許多蔬菜已經壞掉,不過還有雞蛋西紅柿黃瓜和土豆,以及冷凍室的牛肉,她全部切碎了放進了煮面的鍋裏,但看着一鍋子白白紅紅綠綠的苗條,她有點不确定該放多少哪些調料,不得不出來尋求衛暮雲的指點。

但是回到客廳,原來坐在沙發上的衛暮雲已經不在。她餘光瞥到主卧亮着燈,轉身走過去,正要将半掩着的門推開,卻聽到裏面的衛暮雲在自言自語。

她皺了皺眉,輕輕湊上前,從門縫裏看進去。

只見衛暮雲抱着一個相框,低頭對着說話。

“媽,我知道你心裏一直覺得自己不孝,對不起外公。所以他在世的時候我一直沒真正動手,現在他過世去找你了,我不會再顧忌什麽。你放心,你失去的我都會幫你拿回來,害你的人都會血債血償。”

他聲音很低,但還是讓舒漁聽到,她駭然地睜大眼睛,悄無聲息退開,回到廚房又才高聲叫道:“暮雲!調料該怎麽放啊?!”

她的叫喚将衛暮雲從卧室拉到廚房,他走過來看向那一大鍋子糊作一團的東西,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我覺得面條多放掉食材肯定不會錯。”舒漁說這話的時候,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除了憔悴,并沒看出什麽異狀。

衛暮雲失笑地遙遙圖,将她推開來,拿起筷子将裏面的黃瓜挑出來:“黃瓜和西紅不能一起吃知道嗎?”

舒漁啊了一聲:“有毒嗎?我怎麽從來沒聽說夠。”

衛暮雲搖頭:“那倒沒有,只是黃瓜含維生素c的分解酶,會破壞掉西紅柿中豐富的維生素c,變得沒有營養。”

舒漁松了口氣:“沒毒就好。”

衛暮雲夾出了黃瓜,又将煮得半熟的雞蛋撈出來,鍋裏放鹽胡椒粉雞粉,再把整鍋面條倒入碗中,再拿出兩根香蔥洗了切段和碎幹辣椒灑在面湯上,鍋中燒熱油,往上面一淋,頓時香味撲鼻而來。

本來一鍋亂七八糟的雜燴,在他的手下,變成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苗條。

舒漁睜大眼睛:“你這叫點石成金啊?”她忍不住拿過筷子嘗了一口,然後伸出大拇指,“真好吃!”

衛暮雲笑了笑,拿出一個小碗要給她分。舒漁趕緊阻止他:‘你吃吧,我晚上吃了飯的,一點都沒餓。’

“真的不要?”

舒漁将筷子還給他:“真的。”

衛暮雲也沒再堅持,端着大海碗除了廚房,直接來到沙發上坐着,随口打開了電視,邊吃面邊看電視。

電視裏的本地臺站在播放今天祁老爺子出殡的新聞。

舒漁坐在他身旁,不動聲色地看着他的表情。除了連日以來休息不足的憔悴,他整個人非常平靜,平靜地好像這是與他無關的事。而那雙黑沉沉的眸子裏,又好像暗暗燃了一簇火焰,一簇蓄勢待發的火焰。

舒漁到底沒忍住:“暮雲,你是不是真的有什麽重要的事瞞着我?”

衛暮雲轉頭看她一眼,那眸子裏的火焰已經消失,只剩雲淡風輕的平靜,他笑了笑問:“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舒漁想了想到:“我想知道你不願告訴我的事。”

衛暮雲笑得更甚:“既然你都說了我不願告訴你,那我什麽要告訴你?”

還真是直白。

舒漁悻悻地靠在沙發背上:“算了,就當我什麽都沒問。”

衛暮雲似乎并沒放在心上,複又埋頭繼續吃面。

……

祁老爺子下葬之後,祁子瞻接受了祁家菜董事長的位子,二十七歲的董事長,确實太年輕了點。不過好在這是家族企業,他又是祁老爺子一手傳下來的祁家菜傳人,公衆對他好奇大過質疑。

關于祁家菜準備上市的傳聞也開始擴散。只是申請ipo的材料還沒提交,祁家菜就出了件大事。祁梵正挖走了祁家菜總店的主廚王翦,總店的主廚可以補上去,但王翦本來是下個月廚王争霸賽祁家菜派出的參賽代表,忽然就這樣搖身一變就成了競争對手,讓祁家菜一時變得非常被動。

若是廚王争霸賽失利,只怕會對上市有影響。

祁子瞻迎來了做了繼承人後第一個難題。

祁家菜行政總廚宋城的辦公室裏,此時坐着三個人,除了宋城之外,就是祁子瞻和衛暮雲。

“城叔,這次廚王争霸賽,咱們一定不能輸,可是整個祁家菜除了您,沒有人比得過王翦。您這次一定要出山。”

宋城無奈地擺擺手:“子瞻,我知道現在公司遇到了困難,我在這種位置,按理說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但是自從我離開廚房之後,已經十來年沒認真練過廚藝,手藝早下降了七八成,就算這個月加緊練習,但我這個年齡,精力肯定跟不上,你覺得我能比過王翦嗎?我要是輸了,可真就是輸了整個祁家菜的面子。”

祁子瞻知道他說得有道理,憂心忡忡道:“那怎麽辦?”

宋城看向衛暮雲:“暮雲,你覺得呢?”

衛暮雲沉思片刻:“既然贏的把握微乎其微,我們不如就主動放棄。”

“放棄?”祁子瞻不可置信道。

衛暮雲點頭:“我的意思不是不參加,而是随便派個新人去,輸了倒也不算太失面子。”他頓了頓,“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應對以後桃源居可能要做的事,如果這次桃源居贏得廚王,肯定會趁熱打鐵迅速擴張,而他們的廚師要從何來?想都不用想,就是我們祁家菜。”

祁子瞻眉頭蹙得更深:“如果真是這樣,我們還怎麽上市?”

衛暮雲道:“所以為了未雨綢缪,我覺得我們應該再引進一筆投資,作為發展基金,好應對可能出現的狀況,也好開始多投入造勢宣傳,為上市做準備。”

祁子瞻沉思了片刻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宋城也道:“還是暮雲想得周全。”

幾人就這樣敲定了。因為祁子瞻對投資領域不是太了解,又是剛剛才回到祁家菜上班,融資的事就全權交給了衛暮雲和宋城。

新引入的投資公司叫餘味,是一家注冊地在開曼群島的私募基金,成立不到四年,專攻飲食行業,并不算太有名,但這兩年做了幾個很成功的項目,所以祁家菜引進得很放心。

餘味給祁家菜投了四億,獲得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跟之前的飛騰并列為第二大股東,這百分之十當然是稀釋得祁子瞻手中那繼承的百分之七十的股份。

拿到融資後,祁家菜就開始了鋪天蓋地的宣傳,全國範圍內大量投放廣告,一時間成為各路焦點,加上新一代掌門人年輕英俊,關于他的報道也層出不窮。

舒漁和祁子瞻的那段緋聞又被拿出來炒來炒去,衛暮雲每天都拿着這個說事,有時候當着她的面故意掃新聞,看到相關的就故意念出來。

舒漁倒是不怕他吃醋什麽的,反正她已經跟祁子瞻許久沒有聯系,就是怕紙包不住火,萬一哪天東窗事發,不僅是對他們個人有影響,怕只怕上市之前捅出來,這種醜聞會影響祁家菜正常上市。

跟祁子瞻商量之後,他權衡了利弊,終于還是答應了發一則聲明。

聲明稱跟舒漁只是好友,是因為爺爺時日不多,為了讨爺爺歡心,才假裝戀人,還好好感謝了一番舒漁的配合演出。

這一片孝心的聲明,自是沒得來任何負面。反倒讓網友們都為祁家菜掌門人還是單身而歡欣鼓舞。

舒漁終松了口氣。

只是和衛暮雲的關系,卻還是不得不繼續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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