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旁邊佯作生氣的噘着嘴抗議“娘偏心。”
白氏看晉平候一眼,有些臉紅,輕輕點了點他額頭“就你話多,娘怎麽就偏心了?”
“一看見爹過來,娘就顧着給爹夾菜,都沒有理我呢···”宗宇一副小孩子吃醋的樣子“以前娘都是給我夾菜的···”
白氏不好意思,笑着給他夾了一筷子菜“你個小機靈,快吃吧。”
宗宇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他又和晉平候炫耀“看見沒有,娘給我夾的要更多呢。”
“等等,娘,你為什麽給我夾這麽多菜,我不喜歡吃菜。”
白氏溫柔的看他一眼,擡頭去尋找晉平候的幫忙“侯爺,您看宇兒,總是這樣挑食可怎麽好?”
晉平候最喜歡的就是這種一家友愛的氣氛,再加上白氏求助的眼神,他整個人高興舒坦極了“宇兒聽你娘的話,不能挑食。”
“對,宇兒好好吃飯,以後就能長的想你父親這樣高大英武。”白氏也勸道。
宗宇一聽這話,連忙點點頭把碟子裏的菜都吃了,又期待的問晉平候“我吃完了,什麽時候能長得像父親一樣呢?”
小兒子這樣崇拜自己,說話又這樣天真可愛,晉平候不禁笑起來道:“只要紹兒好好吃飯,再過兩年就能長成個大小夥子了,沒準比爹還要高大呢。”
宗宇搖搖頭“不···不要,我就像爹一樣。”
“哎。”他看了眼自己,道“我覺得我還是得再吃點菜。”
宗宇現在也才不過六歲多,扮起活潑天真來,特別拿手,和白氏你來我往的幾句話,就把晉平候逗的笑顏頻頻,成功的營造出崇拜父親的小兒子形象。
這邊幾人說話,另一邊的宗紹沒怎麽吭聲,只是看着,有一口沒一口的吃飯,白氏這樣妥帖的人,怎麽能忽略這個大兒子呢,就算是平時以前有忽略,在晉平候面前,白氏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了的。
她臉上帶着笑,關切的看着總掃,又親自拿起公筷給宗紹夾了一筷子菜“娘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
“多吃點,前天看你有些咳嗽,這湯裏放了白果,最是平躁潤氣的···”
她這話卻是有點信口胡說了,之前宗紹腿傷了之後,白氏就不怎麽去看他了,後來她差點把宗紹送去長安,大概是因為心中存着愧疚的原因,她更不敢去看宗紹,只是偶爾讓人問問,不過她既然敢這麽說,就是拿定了宗紹不會反駁自己。
宗紹答應下來,就是母慈子孝的好場面,宗紹要是反駁,只能是兩方尴尬,都不能落下好來。
果不其然,宗紹頓了頓,擡頭沖着白氏笑了一下,輕聲道“謝謝娘。”
“這有什麽好謝的,都是娘應該做的···”白氏慈愛的看着宗紹。
宗宇在旁邊湊趣,一個一個哥,喊得親密又恭敬,還道“哥,我想和你一起看書···”仿佛真是一個濡慕兄長的孩子。
宗紹看着他,緩緩點點頭“好啊,你要是有空就過來。”
晉平候看着兄弟二人這樣親密,心裏果然高興,臉上挂着笑容,白氏給晉平候盛了一碗湯,又和宗宇道“知道你和哥哥親近,但也不要打擾了哥哥休息···”
她心中總還記得宗紹看宗宇那個冷漠的甚至仇恨的眼神,怕宗紹會對宗宇做出什麽來,不願意讓宗宇和宗紹待在一起,但既然在晉平候面前已經說了兄弟倆感情深厚的話,總是不見面也不對,只能提前埋下話,既是為了後來開脫,也是為了之前準備,宗宇若是不過去看宗紹,都是因為怕影響了宗紹休息。
“最近總是下雪,紹兒身體···還好嗎?”白氏輕聲問。
提起這件事,晉平候也心疼的看向宗紹,宗紹捏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的使得力氣大了些“孩兒最近每日鍛煉,好了些。”
“那就好。”晉平候原本小時候就喜歡宗紹,他被宗烨打傷之後,晉平候也很是心疼了一段時間,只是他忘性大,這兩年也把宗紹忘得差不多了,經過剛才的一番對話之後,晉平候又想起了年少時候,這個兒子的活潑可愛,也看見了長大之後,宗紹還是那樣懂事,晉平候開口吩咐“大少爺那邊多放幾盆炭火,把寒氣祛除了,身體也好受些。”
宗紹抿了抿嘴道“謝謝爹。”
看着宗紹,就想起把宗紹打傷的宗烨來,晉平候皺了皺眉毛,不願意再想那個逆子,說句實話,在座的這四個人,沒有一個不是希望宗烨能早點死在長安的,白氏他們母子三人就不用說了,他們和宗紹完全就是利益的對立體,白氏早上燒香的時候,有空都要念叨念叨,快讓諸氏母子團聚吧。
但是晉平候是為了什麽呢?宗紹再這麽說也是他的親生兒子,當爹的應該不至于吧?
當然至于啊。宗烨在一天,就是一天的嫡子,就是府裏的世子,晉平候如今有意增強實力,想要再娶一門繼室,娶繼室容易,娶到能夠幫助自己的就難了。
宗烨占着這個世子的位置,不管是沖嫁過來的女兒身上考慮,還是從利益方面考慮,晉平候在二婚市場上都掉了個份兒,人家就是嫁出去做繼室也是喜歡那種家裏沒有孩子的,就算有孩子也不能是嫡子的。
可想而知,晉平候對于擋了自己路的宗烨,雖然面上不可能說的出來,心裏卻也隐隐有着陰暗的想法,若是沒有這個兒子,哎···
晉平候想到這裏,興致稍減,好在白氏非常善于揣摩晉平候的想法,和宗宇一唱一和,話語間又把晉平候哄高興了。
吃過晚飯,白氏這麽賣力的一頓哄,晉平候晚上自然要留下來和白氏追憶一番往昔,想想當年的美好歲月。
他吃飯時略微喝了些酒,有些不想走動,就讓白氏一人出去送兩個孩子,等了一會兒,有些不耐煩,正要開口,白氏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晉平候含笑半靠在榻上,伸手去拉白氏的手,白氏微微一笑,仿若游魚一般,正好躲開,臉上是含羞帶怯的笑容,眼角處略微有點泛紅,恍惚中還像是當年那個小姑娘。
“靜柔···”晉平候柔聲呼喚。
白氏柔順的低頭在旁邊坐下,任由晉平候拉着自己的手述說着當年,心卻還想着剛才出門送別宗紹宗宇時的場景。
“回去早點睡,明天好生去官學上課。”白氏叮囑宗宇。
宗宇如今也算是明白了自己母子二人的處境不同以往,暫時收起了蠻橫,乖巧的點頭。
宗紹心裏是很想越過這母子二人的,但是他行動不便,白氏和宗宇在前面擋着,小厮只能扶着他等在後面。
好容易前面說完話了,宗宇也走了,宗紹低聲和小厮道“我們也走吧。”
白氏卻輕聲喚住了他“紹···紹兒···”
扶着宗紹的小厮能感覺到随着白氏的呼喚,宗紹整個人都僵了,扶在小厮肩上的手,甚至都用上了力氣,小厮有些疼,卻也不敢說,宗紹不說走,就只能撐着。
“娘···娘很抱歉,之前的事情···”
宗紹低着頭不做聲,外面燈光有些暗,白氏也看不清宗紹的表情,只能又往前走了一步。
“但是你知道,娘都是為了我們,為了我們能好好的活下去···”
“紹兒你現在大了,你知道娘的苦衷···”白氏聲音低低,在冬日的晚風中被吹的猶如飄着的枯葉,顫悠悠沒有底氣。
“紹兒···”宗紹仍然不說話,白氏也不辯解了,只是低聲叫他的名字。
“······你放心吧。”宗紹擡起頭來,五官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朗,他臉上帶着笑,不是往日裏的冷笑,也不是諷刺白氏時的皮笑肉不笑,是真的笑容,像是小時候那個撒嬌的孩子一樣的笑容。
不知怎麽的,白氏心中一顫,下意識的問道“真···真的?”
宗紹點點頭“當然是真的。”
“娘,像你說的,我現在大了,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為了我們的利益,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沒事的,您不用擔心了。”宗紹笑的輕松。
白氏猶豫“你能理解娘,當然就最好了,娘對于你們兄弟倆都是一樣的愛···”
宗紹嘴角帶笑,眼神深處卻是冰冷,之前要被放棄的時候,他孩子氣的問過白氏,自己難道不是她的孩子嗎?為什麽總想着宗宇,當時白氏沒有說話,現在自己明白了,白氏反而來說,自己卻已經用不上這句話。
“是,我知道的,娘你回去吧,父親還等着您呢,我先走了。”宗紹不願意站在外面挨凍,白氏之前問的沒錯,宗烨當年下手極狠,到了現在,只要天氣稍微陰冷,他從骨頭縫裏都往外冒寒氣,站在寒風中說話,對他來說實在是個折磨,但是白氏,說着在乎他的白氏,卻沒有想到這一點,宗紹微笑着結束了對話。
白氏總覺的那裏不對,想攔着他多問兩句,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能說些什麽,只好看着宗紹被小厮扶着,從院子裏轉出去,他個子不低,因為腿腳不靈便的關系,只能被小厮扶着走路,微微弓着背,白氏從後面看起來,十分的心酸。
······
“侯爺···”白氏靠在晉平候肩膀處,低聲喚。
晉平候剛運動完,正是心情舒爽的時候,雖然略微有些精神不濟,卻也含糊的答應了一聲。
“今天您怎麽遇見紹兒了?”白氏輕聲道。
“紹兒這孩子脾氣倔啊,我原本以為這孩子意志消沉了沒想到今天卻看見他在院中練習走路,我心疼的讓他歇會,還硬要走完三圈,才肯停下。”晉平候口中贊道。
白氏還真不知道宗紹在練習走路的事情,她也從來不知道宗紹是如此有毅力的人,明明幾個月前,宗紹還只是陰沉沉的待在房間裏,那也不去,誰也不見,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居然有了這樣大的變化,白氏莫名有些心驚。
“靜柔。”晉平候撫摸着白氏肩膀,柔聲道“今天白日我說的事情···”
白氏眨眨眼睛,眼圈便紅了。
她頓了頓,聲音哽咽的道“妾身知道,妾身會好生服侍新夫人。”
晉平候能感覺到,自己掌下白氏的身體微微發着抖,十足的可憐,他心中柔情泛濫,低聲哄道“你放心,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白日是我想的不周全···”晉平候輕輕拍撫着白氏的後背“府中紹兒宇兒都需要照顧,家還是你先管着,等到人來了,看清楚好賴,再說。”
白氏心中暗喜,低垂着頭,只盼望晉平候新娶的繼室也是個傻的,或者是個軟弱無能的,到時候自己也好施為,只要不是一開始就讓自己交出去,自己把住了管家權,那位新來的繼室便難以翻的起水花來,自己想動什麽手腳,也便宜。
晉平候懷裏摟着白氏,設想着将來,他想了想,突然道“等到人進了門,便把宇兒記在她膝下,身份也高些。”
白氏身子一僵,整顆心都抖了抖,晉平候這話是為了宗宇想的,但也是相當于直接的說白氏身份低,白氏本來就介意妾的身份,如今直接被晉平候點破,而且宗宇要是記在別人膝下,就算将來宗宇成為世子,乃至于成為侯爺,那得利的也是後面那個女兒,自己呢,難道就一輩子是個姨娘。
她很想翻身起來沖着晉平候大吼,宇兒是我的兒子,不是什麽勞什子東西,能随便塞給別人,我才是他的娘親,才是将來的侯府老夫人。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白氏只能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晉平候胸口,低聲道“妾身知道侯爺是為了宇兒好,只是宇兒年紀小,妾身···妾身怕···”
“若是宇兒惹了新夫人不高興,那怎麽辦呢?”
她聲音輕輕的,滿是擔憂。
“若是新夫人因為這個原因和侯爺之間鬧了什麽矛盾,妾身更是···”白氏不說話了,只是流淚,眼淚蹭在晉平候身上,涼涼的。
晉平候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為白氏的溫柔善良嘆了口氣。
“別哭,別哭,總有辦法的。”
他看不見白氏的表情,只理所當然的想象着白氏哭紅的眼睛,傷心的神情,可憐巴巴的樣子,卻不知白氏嘴唇微抿,眼神中全是怒氣與恨意。
······
這一家子也是糟心的暫且不提,說回長安的宗烨。
臨到了年底,長安又下了好幾場雪,雪花撲簌簌的下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湯圓躺在床上,一睜眼睛就知道下雪了。
雪花蓋在地上,雪白的一層,冬日初升的陽光暫時無力将它們融化,反而是雪花成了陽光的反射板,天亮的要比以前早些。
湯圓縮在被子裏,看着光亮映照在床幔上,在這個大雪的早晨,她突然覺得有些孤單,卻也不知是為什麽,大概是夢中明明是打雪仗的情景,早上醒來的時候,身邊卻空落落的沒有聲音。
湯圓平白的有點害怕,怕什麽呢,怕往昔是夢,怕自己身邊其實沒有什麽哥哥,也沒有秀秀,沒有關大哥,沒有鄭大哥,沒有宗和哥哥,自己還蜷縮在馬車的一角,過着那個漫長的幾乎沒完沒了的冬天。
她呆呆的望着帳頂不動,其實七歲那年的經歷,并非沒有在湯圓身上留下痕跡,她甚至記不清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年紀太小了,但是從那次之後小姑娘怕冷,怕孤單,怕被扔下,卻又什麽都不敢說,有時候她覺得現在幸福的不得了,就會驟然想起,這不是場夢吧。
“喵···”湯圓躺在床上不動,丫鬟還沒發現床帳掩映下的湯圓已經醒了,窩在踏板上的饅頭卻已經發現了氣息的變化,他從喉嚨裏擠出撒嬌的一聲,扒拉開床帳想要鑽進去。
“別···”丫鬟眼看着那貓蹿上了床,下意思的低聲輕呼。
兩人對視一眼,蹑手蹑腳的走進,想要趁着小姐還沒醒,把那貓抱下來,剛走到近前, 聽見床帳裏面小姑娘 軟軟的一聲“饅頭···”
完了,小姐還是被吵醒了。
兩人極有默契,揮揮手幾下示意,原地待命的幾個丫鬟都忙碌起來,她低聲問道“小姐,您醒了嗎?”
“恩···”湯圓答應了一聲。
饅頭蹭着她的臉,哼哼唧唧不住的撒嬌“喵咪 ̄咪 ̄”
湯圓翻身坐起來,先抱着饅頭摸了一會兒,才從裏面掀開簾帳,期間,外面大丫鬟一直保持着微微低頭的姿勢,守在床帳前,卻沒有主動去動那輕輕的一層布。
更不要提有人催促湯圓起床了。
被選出來的時候,宗和總管就說過了,主子就是主子,年紀再小脾氣再好也是主子,別做讓主子不高興的事情。
有機靈的丫鬟問了“那小姐要是想做什麽讓世子爺不高興的事情,我們怎麽?”
“小姐做什麽事情?主子是不高興的呢?”宗和淡淡的道,然後立馬就把提出這個問題的丫鬟換掉了。
大丫鬟思維略微發散了一瞬間,想起當時的場景,又馬上将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湯圓正洗漱呢,秀秀風風火火的進來,湯圓在裏屋就聽見她在外間跺腳抖鬥篷的聲音。
“湯圓,雪好厚。”她雖然脾氣急,卻也在外面火爐邊烤了一氣,祛除了寒氣,才走到湯圓旁邊。
湯圓吐掉口中的青鹽,看了一眼秀秀泛紅的手“你玩雪啦?”
秀秀點點頭又搖搖頭“沒有,我來的時候随便抓着摸了兩把。”
她怕湯圓也想玩,努力說的輕描淡寫,去年,山上也下了一場大雪,宗烨經不住小姑娘的懇求,幾人在心裏玩了一下午,回去晚上湯圓就發燒了,其實小孩有個風寒發燒也正常,但是宗烨膽兒小,湯圓一生病,他比自己生病還害怕,一整晚一整晚不睡的守着。
經過那次以後,他也不敢讓湯圓玩雪了,甚至下雪的時候都不想讓湯圓出門,秀秀說到一半想起來,所以才又搖了搖頭。
湯圓一邊接過布巾,一邊走到梳妝臺前,把自己的手脂罐子遞給秀秀“別凍着手。”
秀秀笑了笑,打開蓋子,把手上塗滿了,故意岔開話題“好香啊,湯圓你是不是又換了手脂。”
湯圓也大方,道“你喜歡嗎?那你用這個吧,我原來那個還有呢,這個有茉莉花的味道,我覺得是把茉莉汁兒擰進去,等回頭春天的時候,咱們也試試。”
秀秀本來就是為了怕小姑娘想出去玩才岔開話題,也不是真要,擦完就又放回去了。
兩個小姑娘一起吃了早飯,秀秀一直看着湯圓,心裏想着小姑娘要是想出去,自己要怎麽勸,想來想去,發現要是湯圓一露出懇求的神色,自己根本就堅持不住嗎?
她越想越覺得任務艱難,守在湯圓旁邊也有點緊張,沒想到小姑娘一直也沒提出門的事情,吃完早飯就安生的那本書坐在軟塌上看去了。
見秀秀一直不停的看自己,湯圓主動道“我們今天不出去,你想玩什麽?”
秀秀這才松了一口氣,也擠過來拿了本畫冊翻看去了,她不愛看字兒多的,也就能看的進去畫冊了,湯圓微微抿着嘴笑,小姑娘懂事,知道秀秀大早上不吃飯的跑來就是因為下雪了,想過來陪着自己。
過了一會兒,關山北過來送了一回點心,宗和送了兩本新書,還順路帶來了候大廚的禮物,幾個黑黝黝的凍梨,已經化好可以吃了。
小姑娘臉上有個小小的酒窩,摸摸旁邊趴着的饅頭“真好啊,大家都在一起···”
等等···大家,宗烨哪去了,按道理來說,宗烨才應該是第一個來報到的人,今天這麽反而是他沒有出現?
······
因為什麽,還不是因為眼前這幾個讨厭鬼。
宗烨心已經飛到了前廳,身體卻還坐在前廳,和一大早就不請自來的幾個家夥聊天,準确的是,聽他們聊天。
先來的是衛千瀾,自從第一次大早上跑來之後,這家夥好像就愛上了宗烨府上的早飯,每回都是早上過來,非要蹭一頓早飯才行,後來還美其名曰,我這是為了來監督你不要睡懶覺。
宗烨除非是抱着自己小姑娘睡的的時候,不然就從來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一向是早上起來練武的,衛千瀾過來的時候,正好遇見宗烨在練武,他還嬉皮笑臉的一頓說,宗烨心裏正嫌棄他占用自己和湯圓吃飯的時間呢,衛千瀾還要撩閑。
“喲,有氣勢,腳,有點低了啊,出拳要快啊。”他站在練武場邊,嘴裏嘚吧嘚。
宗烨停下動作,沖他招招手。
“怎麽?準備和我比劃一下,我這些年可沒怎麽練啊。”衛千瀾嘴裏這麽說着,臉上卻全是激動的神色,一邊往演武場裏走,一邊活動着手腳。
一進場內,宗烨一拳就到了眼前。
衛千瀾身形微晃,往後撤了一步,勉強躲開宗烨的拳頭,保住了自己高挺的鼻子,卻還是感受到拳風凜冽,在臉上掃過。
“哎,你這是嫉妒吧?”他也褪去了懶洋洋的神态,目光鋒利,嘴裏道“你不能因為我比你好看,就沖着我的臉下手,我還靠着這張臉風靡長安少男少女呢。”
他一邊說話看,一邊迅速的出腿,沖着宗烨腳下就去了,這一腳來勢洶洶,地上的雪花愣是被拂開一片,露出下面演武場上的青磚。
宗烨眸色深深,不躲不避,硬是回了一腿,兩人的腿撞在一起,發出啪的一聲。
“看來這幾年沒把功夫擱下。”衛千瀾贊道。
宗烨回了句“你也是。”
兩人年少跟随諸老元帥習武的時候,學了新的招式,相互比鬥是經常的事情,如今幾年過年,再交手,一招一式又親切又陌生,親切因為他們武功底子是諸老元帥給打的,行動間都有諸家武功,動作迅猛,速度搶先的特性,陌生是因為,這些年過去了,他們的功夫也已經從諸老元帥叫的武功中生出了個人的特色。
宗烨保留了諸家武功迅猛的一面,動作更有氣勢,大開大合,衛千瀾更是,他動作甚至要比宗烨還快一些,不讓不能躲開宗烨的攻擊,像後來他出腳的時候,宗烨就沒有躲,而是選擇了正面迎擊,不只是因為宗烨的習慣,也是因為衛千瀾動作實在太快,宗烨要是躲,反而容易被他找到機會,再來一下。
不管怎麽說,兩人打的還是挺痛快的,心中都有一種惺惺相惜,看着打的激烈,其實手下都有分寸,記得諸老元帥教育的比鬥不是比力,比的是心,是掌控的道理,兩人先是赤手空拳,打到一半,宗烨将一把長槍踢給衛千瀾,自己拿起另一把,道“再來。”
衛千瀾接住長槍,将自己身上礙事的豔紅色長袍甩開扔在雪地裏“來。”
兵器之中,長一寸險一分,兩人各自手持長槍,武器方面勢均力敵,地上的落雪被兩人掃起,衛千瀾透過雪幕看了宗烨一眼“我可要認真了。”
宗烨不做聲,只拿穩了手中的槍,這一場打的如同龍争虎鬥,原先演武場外掃雪的小厮還看着,膽大的還要給叫個好,打到後來,比鬥的宗烨衛千瀾都比出了身上的火氣,長槍揮舞,一如銀龍,一似猛虎。
小厮伸長了脖子,硬是跟不上兩人的動作,甚至看不清楚兩人的出手。
“怎麽樣了這是?”
“哪邊是主子啊?”
小厮心裏充斥着這種不解,在當下卻莫名的沒人說得出聲來,好像自己的聲音,都被場中的兩人壓住了,發不出聲音驚動他們。
“啪。”兩人同時停手,長槍互相抵在對方脖頸處。
“呼···”衛千瀾穩了穩氣息“平手。”
宗烨也打的爽快,展眉道“是我贏了。”
衛千瀾正要辯駁,只聽見噼啪噼啪兩聲,自己手中的長槍居然寸寸斷裂,槍頭當啷掉在地上。
宗烨把槍一扔,轉身往外走,衛千瀾這厮一直把雪往前踢,宗烨中間有幾下躲避不及,被雪灌了一脖子,剛才打鬥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一停手,便覺得從脖頸處水珠沿着背脊往下,又濕又冷,很是不舒服,宗烨忙着回去把衣服換了。
沒走兩步,聽見背後有動靜,他機警的躲了一下,衛千瀾撲了個空,卻愣是抓住宗烨腿将人帶倒了。
“哈哈哈,着急什麽?”衛千瀾把人拽到也高興了,翻過身來笑着道。
宗烨沒做聲,但也沒走。
衛千瀾躺在地上,看着仍然被風吹起的雪花,低聲道“阿烨,我好累啊,但是又好不甘心啊。”
宗烨低頭看看,自己原本幹淨的衣服,讓衛千瀾一拽,地上一蹭,雪混着泥蹭在袍角上,袍角處兩個小小的粽子,被污跡蓋住也看不出來樣子了。
他團起一團雪,默不作聲動作破狠的,
“啪”。
蓋在衛千瀾臉上。
累你個仙人板板,湯圓給老子衣服上繡的花都被弄髒了。
“哈···哈哈哈···”衛千瀾大笑兩聲,也不拂去臉上的落雪,反而就着冰涼的雪水擦了擦臉,說了聲爽快。
打也打完了,兩人的衣服都成了那樣,尤其是衛千瀾他那件被自己摔下的大紅外袍,被兩人打鬥時用槍掃過,已經攪的不成樣子了,他要是還想穿,大概得把布條一根根沾在自己身上了。
恩,估計又能引起新的一發,衛千瀾時尚大讨論。
“阿烨,你們府上洗澡在哪兒?”衛千瀾爬起來,抖抖腦袋。
“那邊···”宗烨指指左邊,自己邁步往右邊走。
“勞駕問一句,那邊是什麽地方?”衛千瀾問旁邊兩個小厮。
“那邊是夥房···”小厮道
“夥房怎麽洗澡?”
“夥房有澡桶子?”
“那倒沒有···”小厮搖搖頭“那邊夥房裏只有一口大鍋,是大廚給豬剃毛用的。”
衛千瀾······“宗烨,你等等我。”
說歸說,宗烨也不能真的連個洗澡的地方也不提供給衛千瀾。
兩人洗完澡出來,衛千瀾沒帶衣服,嘿,你說這話說的,誰到了別人家做客,還自帶一套衣服的,除非你想幹什麽壞事,不說這個了,反正衛千瀾沒帶衣服,就穿了宗烨的。
宗烨收拾妥當出來的時候,衛千瀾也剛換好出來,坐在堂前,手裏捏着宗烨的茶盞把玩。
見宗烨出來,他招招手道“看看,我穿你衣服還挺合适。”
宗烨瞪他一眼“還是你那件豔紅帶彩的合适你。”
------題外話------
小劇場
衛千瀾:我和宗烨的交情那是別人能比的嗎?我穿過他的衣服
嗷,你打我幹什麽,救命,我的臉,打人不打臉啊···
打完之後
衛千瀾:你打我我也認了,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宗烨沉默,然後又把他打了一頓。
可憐的衛千瀾,宗烨剛知道有一句俗語叫女人如衣服。
154 拜訪 來信
“嘿,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比你帥。”衛千瀾聳聳肩坐在桌邊,主動的問道:“早餐呢,打一場還真挺累。”
宗烨看他一眼“你速度雖然快,中氣卻不足,尤其是耐力,打到後來,你出招的速度比之前還慢不少。”
衛千瀾在等待早餐的過程中也沒閑着,從果盤裏拿了一個桔子出來,正在那扒皮呢,聽見宗烨的話,他往嘴裏扔了幾瓣桔子“我也知道,但是天天在外面大吃二喝,诶···”
為了自己纨绔子弟的形象,衛千瀾要定期在外面參加各種纨绔子弟的聚會,又浪費時間,又傷害身體,但是沒辦法,只能那樣,畢竟是年輕,對身體的傷害也不大,和一般人比起來,他的身體素質還算好的呢。
但是和宗烨一比,問題就顯現出來了。
宗烨也知道他的難處,點點頭并不在多說。
倒是衛千瀾,他有些日子沒怎麽痛快的打過一場了,現在還有些激動,時不時絮叨兩句,頗有還想和宗烨再比過的意思。
宗烨還想着快把他送走,自己好去看湯圓的心思了,也就不搭理他的茬,只道“吃飯,別說話。”
說起吃飯,衛千瀾更有話說了“你們家的廚子巧思甚多,這香菇盞···好吃。”
他總覺得自己每次過來,宗烨家的早餐都有變化,不像自己家早餐總是那麽幾樣,無趣的很。
宗烨現在與他重新熟悉起來了,打過一場之後,兩人更是找回了小時候泥地裏打滾的交情,說話也比第一次衛千瀾過來的時候要親近的多。
“是我家湯圓,她愛吃,想到好的就吩咐廚子做給我。”他語氣雖然努力平靜,衛千瀾還是從中聽出來了炫耀。
湯圓?不是叫宗婉嗎?或許是小名?
想到上次自己遇見的那個小姑娘,衛千瀾夾菜的手頓了頓,心中有些擔憂···
“那個,阿烨,你這個妹妹?”他試探着問。
······
這邊衛千瀾正在和宗烨試圖讨論一下妹妹的事情,另一邊他認為的宗烨的妹妹也在想着他呢。
“嘶,好冷。”小丫鬟掀簾子進來,把食盒放下,搓了搓手。
她也不敢多歇,稍微暖和了兩下,就挨個把食盒中的碗碟擺上了桌,然後才輕輕喚道“小姐,朝食好了。”
宗婉從裏間出來,還沒等坐下,看了一眼桌上,就皺了眉毛,抱怨道“我昨兒不是說今天早上想吃豆腐皮小包子嗎?怎麽沒有?”
小丫鬟低頭,小聲的道“那個,奴婢過去的時候,世子爺那邊已經取過朝食了,早上世子爺來了客人,東西要比以前多,所以大概是拿錯了,就···沒了?”
宗婉皺着眉毛坐下,仍然不高興,她倒也不敢說廚房那邊不應該給宗烨拿走,只道“昨兒不是給了廚子銀錢的,你讓他另做一份兒不就得了?”
丫鬟心裏也是苦,這位小姐說是宗和總管的妹妹,但你總歸也還是下人啊,人家那邊廚房本身就是給主子做飯的,也就是府裏主子少,候大廚自己有單獨的廚房,所以才能用銀錢給二廚,讓二廚 給開開小竈,但是總得來說,人家還是得先緊着府裏的主子們。
“世子爺那邊早飯拿的多,候大廚覺得小姐那邊就少了,二廚他們都在幫着打下手,給小姐那邊做呢,所以···”
宗婉神色一暗,咬了咬牙“行了,別說了,我知道了。”
小丫鬟偷偷的舒了一口氣,以為自己能下去,正準備走了,又被宗婉叫住了“等等,世子那邊有客人,是誰?”
聽見這話,小丫鬟真是深恨自己腿短,退下的慢,你說我就是一個小丫鬟,我哪裏知道世子那邊的客人是誰啊,我要是有那個本事,我還在這兒侍候你嗎?
她搖搖頭“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能去問嗎?你問問府上的門房···”宗婉吩咐道。
“是。”小丫鬟有點垂頭喪氣,她還以為自己也能下去吃朝食了呢,沒想到還的踩着雪到前面去,雖然不說到底有點不樂意。
“等等···”宗婉從荷包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銀錠子給她“拿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