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來喝吧,今年剛采上來的新茶,用去年峰頂的雪煮的,味道最是甘美。”老婦人自賣自誇,“來來來,喝一碗新茶,才好行路啊。”

白小舟覺得口中更加饑渴,茶香纏繞着她的身子、她的靈魂,像一只爪子在喉嚨裏撓,她什麽都顧不上了,跑到茶寮前,将身上僅剩的錢遞過去:“給我一碗茶。”

老婦人接過錢,看也不看就往籃子裏一扔:“姑娘,我家的茶最好了,來嘗嘗吧。”

白小舟接過茶碗,正要喝,手中驀然一輕,滾燙的茶潑灑開來,淋了她一身。她氣急敗壞:“誰?”

沒有人回答她,四周靜得讓人害怕。

“姑娘,不怕,我這裏的茶還有很多。”老婦人又遞了一碗茶過來,白小舟伸手去接,那張借書證卻掉了出來,老婦人驚詫莫名,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老婆婆,茶給我吧。”

老婦人捧着茶,朝她彎下腰,往後飄去,化為一縷青煙。她驀然醒悟,眼前哪裏有什麽茶寮,只有一片寂靜冷漠的夜。

茶水潑灑的地方已經化為焦土,她覺得渾身發冷,将借書證撿起來,一陣後怕,幸好有這個東西,要不然她就死定了。

不管了,她轉身繼續追逐紅燈籠,一直追到山頂,累得她七魂走了三魄。

山頂有一棵巨木,比白小舟所見過的任何樹木都要高大,樹冠達數丈,妖物們圍坐在篝火旁邊,又唱又跳,還吃着各種各樣的食物,盡情狂歡。白小舟不敢過去,只在樹叢中等,等得累了,抱着雙膝打盹兒。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唧唧喳喳好像有很多人在說話。臉上癢癢的,她還以為是蚊子,拍了一下,聽到一聲尖叫。

睜開眼睛,四周全是奇形怪狀的臉。

“啊!”她連忙将嘴捂住。那些臉湊得更近:“是人類?”

“不可能是人類,人類怎麽能到這裏來?”

“那倒是。不過她身上真的有人類的味道。”

“可是也有非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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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是人,還是非人?”

“不如試一試吧。”

白小舟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被兩個非人拉起,朝篝火奔去:“非人不會被‘年火’所傷,把她扔進火裏。”

白小舟大驚,張嘴在其中一個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妖物驚叫一聲:“她,她能咬到我!”

“你們敢對我無禮?”白小舟從它們手中掙脫,指着它們的鼻子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妖物們圍過來,她渾身發毛,想起外公筆記裏所記載的某個故事,某一年,他在湖廣某座山中曾見過一種山林精氣所凝成的精怪,當地人稱之為“山鬼”,很可能就是當年屈原《九歌》中所說的山鬼了。定了定神,她提高嗓門喊:“我可是從湖北來的山鬼!”

“山鬼?”衆妖竊竊私語,“她就是傳說中的山鬼?”

“不像啊。”

“你怎麽知道像不像?”白小舟将音量拉高八度,“你見過山鬼嗎?”

衆妖面面相觑。

“你見過嗎?”

“沒見過。”

“你呢?”

“沒見過。”

“不過聽說山鬼長得很漂亮。”

白小舟翻了個白眼:“我不漂亮嗎?”

衆妖看着她,不說話。

“我告訴你們,我這長相,在人……人類的審美裏可是傾國傾城。”白小舟整了整衣服,“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這可是人類給我寫的詩。”

“山鬼……只要是妖,都不怕‘年火’,你要真是山鬼,就跳進火裏給我們看看。”衆妖大嘴裂開如大盆,“如果不敢,就是人類,正好做今年的年貨。”

白小舟臉部的肌肉抽搐了兩下,妖物也知道年貨?

“快跳、快跳。”衆妖催促,白小舟吞了口唾沫,朝“年火”看了一眼,怎麽辦,怎麽辦,難道要她真跳不成?

“年獸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衆妖開始騷動,紛紛跪地參拜,白小舟松了口氣,也跟着撲倒在地。随着驚雷一般的腳步聲,大地開始顫抖,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年獸?不就是傳說中那只上古時代的猛獸嗎?古時,有怪獸名曰“年”,形若獅子而獨角。定時出現傷害人畜,人們苦無制伏之法。一次,“年”闖入某村,巧遇穿紅衣、燃竹竿取暖者,“噼啪”爆炸有聲,紅光閃耀,“年”驚竄奔逃。于是人們認識“年”性,每逢“年”出時,家家戶戶閉門家居,貼紅聯,燃爆竹以驅“年”。“年”果不再來。人們慶幸過了“年關”,敲鑼打鼓,互稱“恭喜”,從此有了“過年”。

這種年獸從來都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她沒忍住,擡起頭,看見一張碩大無比的怪臉,雙眼大得宛如兩只巨大的燈籠,血盆大口中牙如鋸齒,吓得她一聲尖叫,雙腿發軟,半天站不起來。

這,這就是年獸?

怪獸朝她怒吼,猛烈的腥風迎面撲來,幾乎刮得她飛起來,頭發亂舞。

不,不會吧,真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窩啊,今天不被衆妖當年貨,反而要葬身“年”吻了。

“是你?”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語氣,白小舟愣了一下,再往上看,原來年獸背上還騎了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年輕男人。

“劉明軒?”白小舟指着他,驚訝地喊,“你怎麽在這裏?”

“這句話該我問吧,你來這裏幹什麽?誰帶你來的?”劉明軒劍眉微蹙,語含責備。白小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天沒有回過神來。他身穿古代的錦袍,長發束在頭頂,插着一根翠綠的翡翠龍簪,月光從他身後傾瀉下來,宛若仙人。

等等!劉明軒的頭發沒這麽長啊,難道戴的假發套?

或者,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劉明軒?

“君上。”旁邊一個妖物道,“這位姑娘說她是山鬼。”

劉明軒嘴角輕輕勾了勾:“她不是山鬼,她是人類。”

白小舟瞪大眼,他什麽意思?要害死她嗎?

衆妖喧嘩,劉明軒擡手,山頂立刻安靜下來:“她雖然是人類,卻是我的貴客,是我邀請她來參加今年的‘年會’的。”

“原來是君上的客人。”衆妖釋然,紛紛見禮,白小舟松了口氣,不管怎樣,只要不被當做“年貨”就好。

這場妖精的聚會似乎并沒有人間那麽多規矩,席位也無主次之分,劉明軒騎着年獸坐在某處,妖物們載歌載舞,恰如巴西狂歡節。白小舟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問:“這是什麽地方?”

“昆山。”

“昆侖山?”白小舟四下看了看,“不像啊。”

“昆山是昆山,昆侖山是昆侖山。”劉明軒目如流光,取下背上所背的琵琶,彈奏起一支音調古樸的曲子,悠揚婉轉,溫暖明淨,白小舟聽得癡了,總覺得這曲子似曾相識,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在什麽地方聽過。那是一種沉積在心靈深處的記憶,又遠又近,看得到,卻無法觸碰。

雪花晃晃悠悠地從天上灑下,妖精們不知在叫着什麽,圍着“年火”開始跳一種從未見過的舞蹈,這熱烈的氣氛恍若夢境,她忽然覺得很安全很溫暖,靠着年獸閉上了眼睛。

一曲彈完,劉明軒低頭凝望睡得安詳甜美的少女,輕輕撫摸她的長發,發絲糾纏着他的十指,像某種斬不斷的牽連。

“以後,不要再喝白婦的茶了。”

白小舟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還坐在那間空曠寂靜的教室裏,天已經亮了,新的一年在清晨溫暖的陽光中悄然到來。

昨晚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嗎?

她推開窗戶,走廊很安靜,看不出一丁點兒非人隊伍走過的跡象,那面牆壁凝結了霜露,摸上去濕潤冰冷。

果然,只是一場夢,她太過孤獨,所以才做這種熱鬧狂歡的夢。

不是有某位小資哲人曾說過兒,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一次,那座山,那團篝火,還有,那個人。

臉頰有些發燙,她用冰冷的手捂着降溫。大年初一了,老是窩在教室裏會悶出病來的,還是出去逛逛吧。剛走出教學樓,卻看到一具屍體橫在花壇旁,身上蓋着一層薄薄的雪。而且,那具屍體還很眼熟。

“龍老師!”她吓得花容失色,連忙過去扶起來,“龍老師,你怎麽睡在這裏?你沒事吧?龍老師,你不要死啊!”

051研究所的堂堂龍初夏,竟然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凍死了,傳出去多丢人啊。

“吵什麽,我頭痛死了。”龍初夏噴着酒氣,翻了身打算繼續睡,白小舟揮手驅散沖人的酒味:“老師,大年三十你喝什麽酒啊,還喝醉了,沒跟家人一起過?”

“我哪裏有什麽家人。”龍初夏哈欠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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