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那人必定要睡個兩三個小時才能醒轉。只是那門有些不好辦,不僅有鎖,還能從裏面上插銷,她又沒有朱翊凱那樣的念力将鎖打開,看來只有另想法子了。
好在停屍房裏沒有廁所,如果想如廁,只能到走廊盡頭的廁所裏去,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天色漸暗,她做好了準備,一直等待,這個時間一定要拿捏妥當,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太早對方會很警惕,太晚兩人都睡了,起夜的概率太小,她必須抓住機會。
等得太久,白小舟竟然坐在樓梯下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開門聲将她驚醒,她從樓梯欄杆的縫隙往上看,一個穿着保安衣服的人行動遲緩地朝走廊盡頭走去了,只是沒進廁所,反而出了解剖樓,不知哪裏去了。
白小舟喜不自勝,便來到停屍房外,房門虛掩,裏面沒有開燈,黑漆漆的。她有些疑惑,看了看表,才11點,這麽早老頭就睡了?
她從門縫裏往裏看,借着外面的路燈,依稀可以看見老頭躺在床上。停屍房很大,全是壁櫃,屍體就存放在壁櫃裏,外面還有幾張鋼絲床,如果屍體多得放不下,就往鋼絲床上放。角落裏還有一張床、一張桌子,是守夜老頭的,他從來不嫌晦氣,只說自己年紀一大把了,早晚都要走,到時候就和這些屍體一樣,哪裏還有什麽避諱。
白小舟開門進去,先朝老頭開了一槍,然後打開角落裏那只冰櫃,頓時一愣。
她明明記得很清楚,屍體找回來的時候就是放在這一格,怎麽,怎麽不見了?難道後來又放到別的櫃子去了?她又打開周圍幾格,終于找到了女屍。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屍體這麽重,這女孩看起來纖瘦,卻壓得她腰都直不起來,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往外走,她沒發現,床上的老頭動了一下,坐了起來。
出了停屍房,白小舟四下看了看,那保安還是沒回來,她以為上天相助,只往樓下走,卻覺得背着的那具屍體有些異樣,手上摸起來毛茸茸的,側過臉一看,吓得差點兒暈倒。
那女屍的臉上長出密密麻麻的白毛,越長越多,頃刻之間就跟金毛狗似的,白小舟腦子裏閃過兩個字:屍變!
屍變往往都沒有什麽好結果,白小舟一咬牙,拖着她朝解剖室裏跑,只要将她塞進玻璃罩裏,便萬事大吉。
眼看着快到了,女屍忽然睜開眼睛,張嘴咬在她的右手上,她痛得驚呼,一腳踢在女屍胸口,這一腳用了十分力,愣是将一具超重女屍踢出去幾步遠。她脫下手套,手上被咬掉了一大塊肉,血淋淋的。
女屍不再是早上那溫和謙恭的模樣,此時她渾身白毛,就像一個人形的北極熊,臉上只剩下一雙死白死白的眼睛。白小舟去摸別在腰上的水槍,可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她一臉苦相,心想剛才還誇過老天爺,怎麽又開始整我?
女屍動作迅疾,朝她撲過來,白小舟抓起身邊的東西就往它身上丢,女屍臉上挨了一本書,倒在地上翻滾哀嚎。她瞪大眼睛想,不會吧,這怪物這麽容易對付,一本書就給撂倒了?
女屍仰頭嘶嚎,嘴裏黑糊糊的,嘴唇開始腐爛,露出兩排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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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白小舟低頭看自己的右手,傷口周圍泛起黑色的血絲,不會吧,連屍體也會中毒?
女屍想要過來抓她,走了幾步單膝跪地,整張臉都腐爛不堪,露出下面森森白骨。
這是白小舟這一生看過的最可怕的景象,一具全身長滿白毛的女屍,臉卻爛得只剩下白骨,若是膽子小的,恐怕已經被吓破膽了。
女屍終于撐不住,倒在地上,渾身都開始腐爛,腐肉混着白毛,看起來更加惡心和恐怖。
一時間,白小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只是,她好像又闖禍了。
低沉的腳步聲近在咫尺,她驀然醒轉,回頭看見守夜老頭已在身後,臉上少了一大塊肉,血淋淋的,雙眼死白,傷口上長出一排密密麻麻的黑毛,只幾毫米長,卻長得極為蓬勃。
她想逃,但已經晚了,老頭張嘴朝她脖子咬去,然後,她聽到了一聲槍響。
不是水槍,而是真正的手槍,一槍爆頭。
老頭倒了下去,白小舟看到他身後的朱翊凱。
“小舟,你沒事吧!”朱翊凱急得滿頭大汗,受了驚吓的白小舟此時就像見到了親人,撲過去死死抱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朱翊凱摟着她的肩,溫柔地說:“別怕,有我在。”
眼淚不争氣地流出來,她将臉埋在他的胸口:“我又闖禍了。”
“我已經習慣了。”
白小舟擡頭看他:“你不是在北京嗎?”
“我接到你電話,怕你出事,就趕回來了,剛下飛機。”
從北京到C市相隔十萬八千裏,他竟然真的在幾個小時內趕了回來。白小舟覺得胸口裏有什麽東西滿滿的。
朱翊凱道:“我們把屍體擡到解剖臺上去,你再慢慢給我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屍體還在流着腐水,朱翊凱看得直皺眉,但又不好叫外人幫忙,找了兩塊白布将屍體小心裹了,擡上解剖臺,罩了玻璃罩,然後将自己的外套脫了,往垃圾堆一丢。
那可是阿瑪尼的短風衣,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他居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扔掉了。白小舟心想,果然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不過潔癖過了頭,也很累吧。
老頭身上開始密密麻麻地長黑毛,只是速度很慢,朱翊凱皺着眉頭:“‘鳳翔以西,其俗:人死不即葬,多暴露之,俟其血肉化盡,然後葬埋,否則有發兇之說。屍未消化而葬者,一得地氣,三月之後,遍體生毛,白者號白兇,黑者號黑兇,便入人家為孽’,這是《子不語》中的記載,看來這兩具屍體就是白兇和黑兇了。”
“可是書上說要入土吸收地氣才會屍變,他們才剛死不久啊。”手上刺痛,她龇牙咧嘴,朱翊凱說:“你受傷了?過來給我看看。”看到她的傷口,他的眉頭擰得更緊,“是白兇咬的?”
白小舟點頭。
朱翊凱立刻開了櫃子,拿出一個醫藥箱,裏面除了急救物品之外,還有些奇怪的藥物,他取出一包糯米,倒在傷口上,然後又倒了一些奇怪的黃色液體,用白紗布層層包裹。白小舟知道糯米能夠拔除屍毒,那黃色液體又是什麽?
“這是老師配的藥,也有拔毒的功效。”朱翊凱說,白小舟側過臉去看了看白兇:“你不問我,白兇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朱翊凱的動作頓了頓,擡起頭來看着她:“你想說,自然會告訴我。”
自從郭青槐的事情之後,無論多熱的天她都戴着手套,研究所的人明明看在眼裏,卻像是有默契一般什麽都不問。
或許是因為,這裏的人都有着不願為外人道的秘密吧。
“對了,你哪來的槍?”
朱翊凱笑道:“我爸的,估計他現在正在大發雷霆。”
他的父親為什麽會有槍?難道他父親是警察?看起來不像啊。
等等!白小舟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抓住朱翊凱的手:“糟了!那個保安!”
兩人花了一個晚上尋找那個保安,但他就像從人間蒸發了,遍尋不着,但第二天也沒聽說哪裏有人行兇。又去問了保衛處,他們說是派了一個人去守夜,可是他一直沒有回來,打電話關機。
此人有沒有被咬還是另說,只是他失蹤得太離奇了,朱翊凱和白小舟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他很可能是被人帶走了。
這個女人無緣無故被人殺了,又無緣無故變成白兇傷人,其中必有緣故。
“看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那個刺死她的人。”朱翊凱說,“本來是個小案子,現在這麽一鬧,一死兩失蹤,小案也變成大案了。我會去警局知會一聲,說這個案子我們051研究所接了。”
白小舟猶豫着不敢說話,她總覺得今天的局面就是她造成的。
“我會去調查那女孩的家人朋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朱翊凱繼續道,白小舟插嘴:“那我做什麽?”
“你就在家裏查閱典籍,看有沒有類似的記載。對了,特別是你外公的筆記,一定要仔細看。”
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自己在研究所的代名詞就是“沒用”。
“注意安全,如果有什麽事,第一時間通知我。”朱翊凱輕輕握了握她的肩,笑容幹淨溫暖。白小舟不敢看他,他的笑容有一種勾魂攝魄的殺傷力,她害怕會陷進去,害怕自己一發不可收拾。
回到研究所,她關了門,臉上緋紅,她用冰冷的手捂着臉龐,心裏想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