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節
,恐怕他又要給小舟添麻煩,還是乖乖待在外面吧。
屋子裏彌漫着辛夷花的香味,隐隐中還是能夠聞到那一絲血香,令人作嘔。地板家什都幹淨得不染纖塵,而且感覺不到一絲活物的氣息,就像住在這裏的,都不是活人。屋裏都是些舊家具,雕工粗糙,做得卻很結實,紅漆斑駁,想來已經是好幾十年的老物件了。牆角有個水缸,葉不二将打來的水倒進水缸裏,小心地将蓋子蓋上。屋中幾乎沒有什麽裝飾品,連一面鏡子都沒有,只是床頭櫃上擺放着一張發黃的相片。
白小舟的目光被那張照片吸引了,幾乎移不開眼睛。
照片裏是一個穿民國長衫的男人,長得非常俊美,哪怕長久的歲月将照片變得發黃模糊,還是無法掩蓋他的絕代風華。
“很俊美,是吧?”少女在身後幽幽地說,“他是我的男人,就是他為我建了這座院子。”
白小舟驚得嘴巴張得老大,她的男人?那麽,剛剛她是說葉不二長得像他?她什麽眼神!看來她果然瘋了,還瘋得不輕。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少女笑嘻嘻地問。
白小舟很想聽故事,但更想找到朱翊凱。
“抱歉,我沒興趣,我朋友在哪兒?”
少女在床沿上坐下,靠着床柱,朝着她豔豔地笑:“聽完故事,我就讓你見他。”
桌上點着一盞油燈,不知從哪裏來的風,搖晃了燈火一陣,暗紅色的光影将她的臉照得陰晴不定,詭異莫名。
“好久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這麽多年,從沒有一個人聽我說過這個故事,憋在心裏,都快要長蛆了。”
這個形容真惡心,白小舟在心裏想。
“我是在這個村子裏出生的,從很小的時候就被推選為蠱母,在這個村子裏,蠱母是神的仆人,由蠱母培育最厲害的蠱。那個時候村子盛極一時,遠近聞名。附近的‘青苗’寨子,經常有族長帶着自己手下的戰士來請我給他們下蠱,讓他的戰士永遠忠于他,勇不畏死。所有人都尊敬我,我那麽高高在上,接受衆人的朝拜,簡直就是皇帝過的生活。可是我不想要這樣的生活,我只想和一個我喜歡的男人一起,平平靜靜過一輩子,可是我是蠱母,蠱母是不能結婚的。”
這個故事太俗套,白小舟都能想到後面的情節,後來照片裏的那個男人出現了,兩人愛得要死要活,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兩人背着族人偷情,被族人發現了,男人被殺,她瘋了。
“我永遠忘不了初見他的那一天,那年的辛夷花開得真美,他就站在辛夷樹下,我還以為他是天上的仙人。我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可是,他不愛我。”
哦?那這個故事還有點兒新鮮。
“不過,我有本事讓他愛上我。”少女的臉上滿是自信,白小舟驚道:“你對他下蠱了?”
少女笑得花枝亂顫:“我對他下了情蠱,任何人只要中了這種蠱,整個心就全在那個下蠱人的身上,一刻也離不開她,願意為她去死。我的蠱術從來都沒有令我失望過,這次也沒有例外。”
白小舟看了看站在一旁像木頭人的葉不二,冷笑道:“你想要的丈夫,就是這樣的行屍走肉?那還不如找個充氣娃娃呢。”
“充氣娃娃?”少女奇怪地問,“那是什麽?”
白小舟幹笑了兩聲:“你繼續,繼續。”
“他中了情蠱,我把他留在村子裏,日夜纏綿,族長和長老們很不滿,但我的蠱術是族中最強的,他們誰都不敢惹怒我,只能選擇沉默。但我知道,他們一直在計劃要除掉我男人。我防他們防得很嚴,可是半年後,他們還是下手了。”
她輕輕撫摸着床柱上的雕花,眼中有一絲危險的殺意:“那天是一年一度的蠱神節,按慣例我要去青苗的寨子裏接受供奉,并為苗人們祛病滅毒。我自然是不能帶他同行的,就在屋子裏下了許多蠱,還将我最寶貝的血燭陰留在這裏保護他。原本一切都萬無一失,可是那天我眼皮一直跳,不停地跳,我很擔心,借口身子不适,好幾個寨子都沒去,急匆匆回了寨子。可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族人們個個都躲避我,不敢看我,我發瘋似的沖進屋來,只看到一地的死屍。我的蠱蟲們的死屍。”
白小舟忍不住叫好,是哪位大俠英雄救美,若是有緣見到,她一定要敬他一杯。
“他不見了,我幾乎将整個寨子都翻過來,還是找不到他。”少女眼神陰鸷,“我知道一定是族人們将他帶走了,我在族長和長老們身上下了蠱毒,最可怕的蠱,他們的身體會一絲絲腐爛,爛成白骨,露出內髒,但是,他們不會死。我知道,他們很害怕,他們一定會告訴我真相。果然,族長頂不住,告訴我是巴治長老将他帶走,帶到千裏之外,然後将他殺死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那一頭又黑又濃的長發飛舞起來,像一條條兇狠的毒蛇,不過只維持了片刻,又如瀑布般披散在她的身後。
白小舟總覺得她的頭發有些怪異。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巴治長老,但是他的家人一個不剩,全都被我做成了‘植物人’,用來煉我的蠱。那些妄圖拆散我們的族人,我也給了他們應有的懲罰。”她側過臉來,月光和火光融在一起,将她的肌膚映出一種恐怖的顏色,這種顏色,白小舟在解剖教科書上看到過。
“故事講完了,朱翊凱到底在哪兒?”她急切地問,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她心中膨脹,她害怕自己的情緒會失控。
“他一直就在你們的面前,只是你看不到而已。”她站起身,緩緩來到水缸前,将蓋子移開,“你看,他不是就在這裏嗎?”
白小舟腦中“轟”的一聲炸了,什麽都聽不見,只能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她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雲端。
她終于看見了水缸裏的景象,她覺得自己落入了地獄,渾身都冷得可怕。
朱翊凱被泡在黑糊糊的液體中,只留了半個腦袋在水面之上,雙眼緊閉,面色青紫,水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游動。忽然,他張開了嘴,白小舟以為他要說話,卻看見一只拇指粗的五彩蟲子從他嘴裏爬出來,鑽進水中,不見了蹤影。
少女在身邊咯咯媚笑:“他是一個很好的藥罐子,我在他身體裏種了五種蠱,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就可大功告成了。”
白小舟站在水缸邊,低着頭,長發披散下來,遮蓋了她半張臉。
少女以為她吓呆了,笑得更歡:“他是你什麽人?”
“他是我男人。”
“原來你也是個情種。”少女緩步來到她身後,白得如同蔥根的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摩挲:“你聽了我的故事,就走不了了。既然你這麽愛他,不如下去陪他吧。”說罷,握住她的肩膀,往水缸裏推。
“啪。”白小舟握住了她的手,緩緩轉過身來。少女看見她眼中泛起的熒光,忽然有些害怕,想要抽回手,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她不敢看白小舟的眼睛,覺得被那泛着熒光的眼睛盯一下,渾身都發疼。
“你竟然敢傷害翊凱。”白小舟的嗓音低沉、冰冷,隐隐透着一股兇狠,“我絕不會饒了你!”她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水缸中一按,水面映出的臉,卻是一副古稀老婦的模樣,皺紋縱橫,像幹枯的老樹皮。
少女尖叫起來,一把推開她,抓住自己的臉:“不,那不是我,不是我!”
白小舟冷笑起來:“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模樣。”她拿起床頭櫃上的相框,在桌角砸碎,拿出照片:背面寫着一行小字:1922年攝于廣州。
“原來,你已經是個老怪物了。”白小舟眼角盡是鄙夷,“怪不得這間屋子裏沒有一面鏡子,連水缸都用蓋子蓋上。你以為,你用蠱術改變自己的相貌,就能永葆青春嗎?別傻了,那只是假象罷了,你幻象之下的身軀早已經衰敗不堪。”
“你,你胡說!”少女尖叫,“我還年輕,我才十八歲!”
白小舟沖過去,雙手捂住她的臉。她覺得自己的臉如同火燒一般疼,想要召喚寄居在身體裏的蠱蟲,卻發現身上空空如也,那些由她飼養,以喝她的血為生的蛇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逃之夭夭了。
這個時候,她才感到一種徹骨的恐怖,她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白小舟松開手,從随身的小包裏掏出鏡子,湊到她面前,殘忍地說:“看看吧,這才是真正的你,一個醜八怪,老得快死了的怪物。”
少女只看了一眼就瘋了,抱着腦袋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