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輕推開房間門走了進去,打開小臺燈,慢慢坐在了床邊,溫柔地看向熟睡中的女兒。
“一諾,不管怎麽樣,你永遠都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爸爸不會不要我們的!”
哎,這個康教授,也有這麽糊塗的時候!當年不承認他讓她懷上了孩子,如今仍是想不到這層關系。
看來,等他回來,她必須拿出一諾的出生證明,再給他詳細算一下日子,他才會相信吧!至于親子鑒定的事,她決定出國之前再去做一次抽血鑒定。
他今晚的話倒是提醒了她,所以下一次,一定要避開他母親的勢力範圍才保險點!
康子仁剛把車子開進城市主道,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瞟了一眼屏幕,打開了耳朵上的藍牙耳機。
“老大,你到了沒啊,董事長已經進了手術室,醫生說情況不好啊!”
是李博超打來的,怎麽老爺子在家倒下的,公司裏的人這麽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讓護士長準備我的手術服,我馬上到濟仁。”康子仁黑曜石般的深眸此刻更像兩汪深不見底的寒潭,放射出的冷光,讓人不寒而栗。
一路上,他腳下一直踩着油門,腦子裏卻不斷地閃過老爺子往日的身影,攥着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用力,手指上青筋暴起。
VIP033.危機
記憶裏,只要他們父子倆單獨在一起,幾乎沒心平氣和地說過話。而家人都在的時候,他幾乎也是只聽不說,從來不主動在自己的父親面前多提一個要求,兩個人之間的話少之又少。
這種情況,應該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的吧。
他不知道為什麽,記事時開始,父親康天逸就沒給過他好臉色,雖然不會動手打他,但責備謾罵幾乎成了家常便飯。他問爺爺自己是不是不是爸爸的親生兒子,要不然爸爸怎麽會那麽讨厭自己。爺爺告訴他他小時候生病的時候,父親是最擔心他的人,只是不善于表達而已。而且,他是康家的長子,自己的父親對他的要求嚴格一點是為了讓他更快長成男子漢。
于是他信了,他不再害怕自己的父親。
但當有一天,他在書房裏的一本舊書裏發現一張照片,并問父親照片裏和他拍照的女人是誰時,父親卻勃然大怒,“咻”得從他手裏抽出照片,因為用力過快過猛,照片劃傷了他的手心,殷紅的鮮血汩汩從他嬌嫩的小手心裏流出,一串串落在他腳上嶄新的白球鞋上。
只有八歲的他沒有哭,甚至沒有喚一聲疼。只是皺緊了小眉頭仰視着怒發沖冠的父親,眼睜睜看着他将照片重新放進書裏,狠狠瞪了他一眼,回頭時似乎瞥見了他正在流血的手,卻不管不顧,帶着那本書大步離開。
小小的心靈受到極大傷害,他咬緊牙關,生生忍住手心傳來鑽心的疼,小小的眼神裏閃動着複雜的淚光。
委屈,不解,懷疑,傷心,痛恨。
他不明白,不就一張照片麽,怎麽會讓他發那麽大的脾氣。雖然他不明白那個明顯不是母親的女人是誰,但是他記住了,遠離書房,遠離父親。
上學開始,他念的都是封閉式的貴族學校,本來就很少回家,放假的日子裏他也只是回家看看爺爺奶奶,跟父親的交流更少。學習上的事,他不問他便不說,他問了,他也說得極少。
後來爺爺得了食道癌去世,在爺爺的葬禮上,小學剛剛畢業的他發誓說長大了要學醫,醫治好每一個跟爺爺一樣可憐的病人。他記得那夜回家,康天逸破天荒将他叫到跟前,給他灌輸要學習金融學習理財學習管理......他只點頭,一句話不說。
爺爺葬禮上的發誓本就是小孩子一時動情所說,或許根本記不了多久,可卻因了父親的反對,他牢牢記住了這個誓言。
後來他被美國羅馬琳達大學以最高獎學金提前錄取,直到出國的前一個小時才通知了家裏人。康天逸得知他攻讀的是醫學專業的時候,那天再一次勃然大怒,因為他即将為兒子辦理好讓他去哈佛商學院留學的手續,卻不知自己的兒子彼時已經在機場過了安檢。
這幾年,父親一邊依靠奶奶在他耳邊軟磨硬泡讓他回公司接手家族企業,一邊一個接一個雇用總裁助理來死纏爛打讓他回公司。
他便跟自己的父親杠到了現在。
但是不知為何,剛才當他聽到子義在電話裏哭着斷斷續續地說“哥,哥哥,爸,爸爸他,他快要死了”的時候,他的心突然一陣劇痛。
他讨厭這樣的自己,更讨厭那個跟自己的兒子冷戰了這麽多年,而說倒就倒下了的老家夥。
你不是在奶奶那立下軍令狀,不把我勸回康氏不罷休麽?怎麽,這麽快就認輸?
“康教授,這麽晚還來了?”
醫院入口,管理車輛停車位的師傅喊了康子仁一聲,将他從回憶裏拉了回來。
竟然這麽快到醫院了,他迅速停好車,大步向急診手術室跑去。
手術室的燈亮着,門外站着一圈人,除了歐陽豔和康子義,還有康家的管家王柳,一個傭人一個司機。除此之外,還有康氏董事長助理趙剛,總裁特助李博超。
李博超最先看到康子仁過來,戳了戳旁邊的值班護士,護士忙上前誠惶誠恐地說,“康教授,您的手術服已經準備好了,您快去更衣室換吧!”
看到姍姍來遲的兒子,剛剛平複下心情的歐陽豔突然拉開嗓子,趴在傭人身上放聲大哭。
康子義被歐陽豔突然而來的一嗓子,吓得站在原地跳了幾下,奔過來,邊哭邊搖着康子仁的胳膊,“哥,哥哥......那些人把爸爸拉進去了......哥哥是教授,哥哥快去救爸爸!”
康子仁眸中一痛,把手抽出來在康子義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沒事,子義,爸爸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轉眸微怒地看向管家王柳,王柳一顫,忙恭敬地走過來,彎腰道,“大少爺,二少爺自己非要跟來......我,我攔不住啊,當時老爺情況也危急,就,就一起都過來了。”
王柳說話時一直不敢擡頭看康子仁,心裏直怕他那能冰封掉人的眸子能把自己冰凍住。
十年前,二少爺7歲的時候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之後,腦子就受了傷,智商永遠停留在了7歲。而且特別怕生人,這些年幾乎從不走出康宅,即使出門,也是家人,傭人,家庭醫生随從。二少爺自小就依賴大少爺,崇拜大少爺,而大少爺更是疼愛這個比自己小了近十歲的弟弟。但即使他是名醫,也依然治療不好二少爺的腦子,所以一直非常照顧弟弟,每次都要給傭人們強調,二少爺膽子小,盡量不要讓他去人多的地方,更不要晚上出門。
可今天的情況實在特殊,他一個管家,手忙腳亂把老爺送上車的時候,才發現二少爺也跟了過來。
“行了,把二少爺看好!”康子仁沒理會仍在那裏哭哭啼啼的歐陽豔,淡淡地囑咐了一句管家,就轉身去了更衣室。
衆人見他很快去了手術室,皆舒了一口氣。
康子義臉上還挂着眼淚,看到哥哥進去立刻高興地走到歐陽豔身邊拍着她的胳膊,“媽媽,有哥哥在,爸爸不怕......”
歐陽豔在康子仁進了手術室就停止了哭喊,視線一直空洞地看着手術室的門。
半個小時之後,康子仁率先走了出來,一句話沒說,卻只掃了一眼趙剛和李博超,“你們倆,跟我去我辦公室。”
“好!”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兒子,你爸爸怎麽樣了啊!”
歐陽豔正要追上去問,手術室門被全部打開,醫護人員推着手術床走了出來,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剛剛搶救的王醫生恭敬地對歐陽豔說:“董事長夫人,董事長由于腦部出血較多,手術風險大,您兒子康教授決定不手術,所以采取了保守治療,目前經過搶救,董事長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要留下後遺症。”
“後遺症?什......什麽後遺症?”歐陽豔眼裏布滿震驚和恐懼,扶着小兒子的手和聲音一起在顫抖。
“主要是偏癱和運動功能障礙!”王醫生猶豫了一下,說,“所以需要專人照顧,不過後面如果配合中醫和理療,或許可以有好轉。”
“有好轉是什麽意思?能痊愈嗎?”歐陽豔急迫問道。
王醫生遺憾地搖了搖頭。
歐陽豔登時暈倒在手術室門口,衆人又亂作一團。
康子仁辦公室。
腫瘤科住院部值班的護士見到康子仁這麽晚去了辦公室,殷勤地送來水果,可是在看到辦公室裏還有另外兩個一直低着頭的大男人,而整個辦公室的氣氛似乎不太妙的時候,忙放下手裏的果盤連忙退了出去。
康子仁換上了自己的白大褂,坐在椅子裏,視線落在桌上的臺歷上,深邃的眸子裏此刻陰沉一片,冷冷地開口:“說吧!到底怎麽回事?你們一進康家大門沒幾分鐘,董事長就成了這樣!”
趙剛和李博超再次面面相觑了一下,李博超悄悄用手肘撞了一下趙剛,趙剛咬了咬牙,擡眸對康子仁說,“總裁,康氏......康氏現在陷入到了幾十年來最大的危機。”
聞言,康子仁深深地閉上眼,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逐漸用力。
果然如此!如果不是跟康氏有關系,老爺子怎麽會突然中風這麽嚴重!
“到底怎麽回事?”康子仁轉眸看向那兩個人,語氣沒了冷意,卻聽着有股頹然無力的味道。
“我們在臨市投資了十幾個億的一塊地皮,被當地政府一句話令下,現在幾乎成了廢地......而我們本來打算在那裏建造高檔別墅群的,客戶的預付款都收了,地基都快打好了......可是新政策,不讓在那裏建造各類住房,即使我們現在把地皮賣掉,所獲利也遠遠不及當時買來的價錢,而且加上要賠付客戶的錢,已建一半建築的損失......”趙剛猶疑了一下,把頭低得更低之後,說:“我們要損失近十個億!”
聽到這裏,康子仁眉心處的郁結更緊,良久,才開口低聲問:“不能建商業住房,還可以投資別的項目,為什麽就斷定會損失?”
趙剛嘆了一口氣之後,突然擡眸看向康子仁,篤定地說:“康總,康氏這次是被人算計了!所以董事長才一時氣不過中了風。”
VIP034.主持大局
“怎麽說?”康子仁狐疑地問。
“投資之前,我們要先賠付。而且,買這塊地的時候,董事長幾乎動用了康氏能動的所有流動資金......即使投資,我們也得依靠外援。可這事如果明天公開出來,不僅沒人願意投資,康氏的股票可能也要崩掉......”趙剛越說聲音越低。
沉默了幾秒鐘,康子仁問他:“什麽原因不讓建住宅?”
“他們市不是自從前兩年換了新領導之後,一直在做整體城市規劃,修路,填湖,擴林,圈地......看似都在搞發展,但計劃和發展方向似乎又毫無章法,誰都不知道下個重點項目在哪個領域。董事長年初得到确切消息,他們的整個城市要先往東城發展,而且事實上,各路開發商果真都已經開始在城東鄰郊的地方做投資。加上這塊地當初招标的時候,确實吸引了國內很多具有建築開發業務的集團公司。沒想到,這才不到一年的時間,政策下來不許在城東新建各類商業化住房......”
說到這裏,趙剛也是又急又氣,懊惱地不斷抓腦袋。
康子仁終于聽明白了:老爺子投資失利了!
“所有項目先暫時停止吧,一切等董事長醒來再做決定!”康子仁站起身子,做了決定。
“這......”
趙剛看了一眼李博超,李博超連忙上前急切地對康子仁說,“老大,這可等不及啊!我們當然希望董事長盡快好起來,可是這天一亮,董事會那邊要是知道了地完蛋了,董事長也......董事會那些老股東們要是知道董事長倒下了,那豈不是要亂套啊!這個時候,我們集團急需一個站出來主持大局的人啊!”
李博超說到這裏,趙剛也上前附和道,“對,康總,您不能坐視康氏不管啊!”
康子仁頓時腳步,咬了咬牙,瞳孔微微一斂,沉聲道:“董事長很快就會醒來,你們不要自亂陣腳才好!”
說完,雙手插在白色制服的口袋裏,大步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腳步聲在夜半寂靜的走廊裏顯得格外沉重。
走出辦公區,他來到與腫瘤科住院部走廊直通的露臺上,站了良久,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放在嘴裏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沒帶火,于是又把煙拿在手裏輕輕揉捏。
大約是淩晨1點左右的光景,身後的住院部的護士站裏雖然還時不時傳來病人呼叫護士的提示音樂,但比起白天的喧鬧,此刻的醫院安靜了很多,像是也進入到了睡眠裏。
康子仁轉過身,靠在身後15層樓高的護欄上,兩只胳膊搭上去,慢慢後仰腦袋,仰望起星星并不是很多的星空。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好久,他才直起身子把手機摸了出來。
在看到是童心打來的時候,他眉頭微微一蹙,接了起來,“怎麽這麽不聽話,什麽時間了,還不睡!”
雖然像是在責備,但語氣中明顯含着嗔怪,而且聽起來聲音極其疲憊。
“我都睡了一覺醒來了,還不見你回來。情況怎麽樣了?康董事長沒事吧?”電話裏,童心聲音急切。
“搶救過來了。”康子仁望着遠處電視塔上不斷閃爍的信號燈,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但是還沒醒來。我就不回去了,就在辦公室休息會,天亮了直接上班了。”
電話裏,童心放心地舒了一口氣,安慰他,“你也不要過分擔心,既然搶救過來了,就一定會很快醒來。”
“嗯。你快點休息吧,我今天上午就一臺手術,忙完就回去陪你。”康子仁淡淡應了一聲。
“哦......不用陪我,你在醫院多陪着家人。”童心有點心虛,她沒聽他的話找陸文昊辭職,他要是半途回來發現她不在家,是不是會去陸氏把給她拎回來怒罵一頓。
“嗯。睡吧,等我回去。”
康子仁挂了電話,又擡頭看了看月朗星疏的夜空,轉身大步離開了露臺。方才站立的腳下留下了那根已經被他揉碎的香煙,夜風輕輕一吹,煙絲瞬間消散。
康天逸經過搶救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被送進了VIP病房,但是醒來還需要時間。即使醒來,也會像大部分中風患者一樣,會給身體留下或多或少或輕或重的後遺症。
康子仁來到病房的時候,司機已經把康子義和歐陽豔帶了回去,病房裏只剩下了一個傭人和管家王柳。
“大少爺。”見他進來,王管家忙上前招呼。
“家裏面,怎麽通知的?”康子仁掃了一眼床上的人,問王柳。
“老太太那邊瞞不住的,因為老爺是在家裏中風的,所以剛才第一時間先告訴了老太太老爺搶救過來了。老太太說,有您在濟仁醫院,她放心。”王管家彙報道。
“嗯。你們去外間的沙發上休息會吧,這裏有我。”
“可是少爺,您也需要休息啊,還是讓我在這裏等老爺醒來吧。”
“不用,出去吧。”
康子仁大手一揮,制止了還想說下去的管家,自己徑直坐到了康天逸病床邊的小沙發上。
管家無聲地嘆口氣,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傭人,兩個走出了病房。
康子仁坐下來良久,才把視線慢慢投向床上的人。
康天逸手上還挂着點滴,鼻孔裏插着鼻氧管,頭頂上的供氧器“噗噗噗”不斷地冒着水泡。他面色蒼白,嘴唇上毫無血色,只是進了一趟手術室而已,康子仁發現他像是一夜之間憔悴了不少。尤其是看到他頭上狼狽的花白頭發時,不由地皺緊了眉。
難道是他平時都染了黑發?他竟然從來沒發現他那表面黑亮的頭發,發根處竟然已經全部灰白。
康子仁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親,深邃的眼睛裏流轉着複雜的眸光。
良久,他似是淡淡地勾唇苦笑了一下,輕聲說:“看來,你真的是老了。叱咤商界這麽多年,今天怎麽也會犯這麽幼稚的錯誤?傾家蕩産的賭注你也敢做!”
一直到上午九點左右,病床上的康天逸才慢慢醒轉,而當他醒來看到自己的老母親和妻子、小兒子都站在跟前,唯獨不見大兒子康子仁的時候,心裏一急,想開口去問的時候,才發現他自己突然說不出話了,“啊啊”地着急喊了兩聲之後,康子義倒是先叫了起來,“奶奶,奶奶,你看,你看爸爸的嘴巴歪了......啊,不好了,眼睛也是歪的......”
聽到康子義的哭喊,衆人仔細看去,果然,康天逸雖然睜開了眼睛,但口眼歪斜,臉上是着急想說話的表情,但是嘴裏只能發出“啊......嗯......嗚嗚”的聲音。
圍在病床前的所有人雖然已經做好了接受他留下後遺症的心理準備,但當真真切切看到的這一瞬間,還是不能适應,全都心疼擔憂地皺起了眉,低頭難過。
歐陽豔邊抽泣邊讓護士去喊醫生,只有老太太從始至終淡然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從慢慢醒轉到此刻的喪失語言。
坐在兒子跟前,老太太一只手拄拐杖,另一只手拿起兒子還夾着脈博器的手,慈祥地看着他,“兒子,沒事,你暫時說不出話而已。但是,你應該能聽見我們大家說的話。如果是的話,你點點頭讓媽看看。”
“嗯嗯嗯。”康天逸果然點了點頭,可眼睛裏還是因為交集恐慌流出了眼淚。
康子仁從手術臺上下來,面無表情地簽完字走出手術部,剛取下口罩,一直等在外面的李博超連忙上去彙報,“康總,董事長醒來了。”
康子仁沒有理會,繼續往自己辦公室的方向走着,李博超快步跟上,繼續說:“但是,真的癱了,不能走不能說,醫生說只能用輪椅......”
“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李博超的話還沒說完,康子仁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冷冷地質問他,讓他差點撞上他。
“您,您,您是醫生。”忙谄媚地笑着答。
“那還需要你在這裏給我啰嗦!”康子仁微怒的瞪他一眼,極其不耐煩的表情。
“對,對,我是來告訴您,老董事長夫人在您辦公室等您,讓您忙完了務必過去一趟。”李博超這才想起正事,忙一口氣說完。
正要轉身繼續向前的康子仁又停了下來,蹙着眉頓了下,才提步離開。
換回醫生制服,康子仁查完房才回到辦公室,果然看到老太太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旁邊站着傭人方嫂,見他進來忙躬身道,“大少爺。”
康子仁淡淡應了一聲,看向老太太,“您怎麽也過來了,王管家不是把情況都彙報了麽,不相信您管家的話,還是不放心我們濟仁醫院的水平?”
老太太揮了揮手,示意方嫂去門外候着,自己顫顫巍巍地拄着拐杖站了起來,“不是不相信,也不是不放心,而是專程過來看看我的大孫子。”
“看我?”康子仁上前扶着老太太又讓她老人家坐了下去,“中風的是您兒子,又不是您孫子,我有什麽好看的?”
老太太坐穩之後,擡眸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孫子,手裏的拐杖在地板上微微一頓:“我來看我大孫子準備什麽時候出國!”
康子仁正在給老太太倒水的手一頓,深邃的眸子一凜。
VIP035.我不會吃軟飯 250鑽加更!搶紅包!
康子仁驚訝的動作雖然只頓了一下,但還是沒能逃過老太太的火眼金睛,她看了一眼自己孫子臉上那一如既往的沉靜時,唇角微微牽了牽。
“所以說,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奶奶,您有話就直說吧!”康子仁把水杯放到老太太身前的茶幾上,淡淡地挑眉笑着坐在了她對面。
“那個女孩,是不是還是四年前被你母親趕走的那個?”老太太開門見山地問。
“嗯!”康子仁點點頭,“不過,被趕走的不是她,而是我。如今,我又回來了,打算帶她一起再被趕走。”
老太太無聲地點了點頭,兩只手同時撐住拐杖,“奶奶我雖然沒見過那個女孩,但是既然是我孫子看上,并喜歡了這麽多年的,我想應該是個不錯的女孩。你打算什麽時候帶回家來?”
康子仁沖老太太調皮地擠了擠眼睛,“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帶回去?我是不會讓她去康家被不願接受她的人欺負的!”
聞言,老太太贊許地點點頭,對康子仁豎起了大拇指,“我就知道我孫子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
“得!”康子仁斂去了面上的笑意,“我知道您這個老董事長夫人在我周圍安插的眼線比董事長和董事長夫人還多,我不想知道您現在已經知道了一些什麽,我只想知道,您想說什麽?”
“那好!既然我大孫子這麽爽快,做奶奶的也就不繞彎子了。”老太太用拐杖在地上輕輕頓了頓,“奶奶我也不想知道你打算如何處理跟舒家的婚約,我只想知道,你打算如何處理康氏目前的情況?”
“呵。”康子仁了然地低頭冷笑了一聲,果然如此!
老太太又是來當說客了!
幾乎沒有猶豫,康子仁擡頭目光堅定地看向老太太,“奶奶,還是那句話,我一個只會拿手術刀的人您讓我去掌管康氏的大印,我真拿不起來。這些年,我只懂得分析病人的病情病因,實在看不明白也不看進去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康氏,是您和爺爺一手建造起來的,如今雖然說可能會毀在您兒子的手裏,但也不算太差,至少不是毀在了別人手裏。”
“你個沒良心的小蹄子!”聽到這裏,老太太拿起拐杖戳了戳自己孫子的腿,佯裝傷心地問,“你難道真打算讓我這一把老骨頭了還上街乞讨去不成?”
康子仁站起來,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悠然地喝了一口,“不至于這麽悲慘!且不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康氏這塊地不就是市值降了而已麽,并沒有說一分錢不值了,不讓蓋房子,能投資的項目還有千千萬萬種,好的話,康氏最多面臨的只是走幾年下坡路而已,不見得真的會徹底無藥可救。”
“問題就是,從今天開始,不會再有任何人願意跟我們合作,不合作便沒有新資金注入。即使那些老董事們能留下來去好好投資那塊地,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錢,談什麽投資?”老太太皺了皺眉,布滿皺紋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了擔憂,“孫子啊,不僅如此,以前合作的單位和個人,也會撤資,股票再一跌,公司裏那些本來就蠢蠢欲動的股東們一鬧,康氏,恐怕真的回天乏術了!”
康子仁微微蹙了蹙眉,“說到底,不就是指欠一個願意注資給康氏的新股東麽?康氏這麽多年,不至于連幾個願意出手相助的朋友都沒吧?”
“孫子啊!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在這裏調戲奶奶?如今這個世道,連三歲的孩子都知道商場如戰場,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仁慈了,還想那些人出血幫你?簡直是異想天開!”老太太痛心疾首地搖搖頭。
“那看來,康氏避免不了要走破産這條路了!”康子仁挑眉,說得雲淡風輕。
“如果破産能填平這個大坑也就罷了,只怕我們康家即使砸鍋賣鐵家破人亡也照樣還有還不完的債啊!”老太太搖頭嘆氣。
康子仁沒有再接話,也不去看越來越激動的老太太,只是在心裏無奈地笑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老太太接下來就會提到可以挽救康氏的辦法了。他康子仁的奶奶是誰?當年陪着爺爺一塊磚一片瓦地把康氏大樓越建越高,不僅是康氏的第一任董事長夫人,也是董事長最得力的副董事長。
而且極其有可能,他那個本來就非常寵愛奶奶的爺爺,之所以能把康氏做大做強,主要就是因為後面有個垂簾聽政的太太。
做孫子的還沒腹诽完,當奶奶的拐杖就重重地在地上頓了一下,緊接着,老太太語重心長地對康子仁說:“孫子,你總不能讓我這個八十歲的老人家,和你那個從來只會花錢的母親,我們兩個婦道人家去外面求人注資給我們嗎?”
“沒這個必要!”康子仁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的衣擺,“我現在就去請一個可靠的律師。”
“請律師幹什麽?跟別人打官司?”老太太也拄着拐杖顫巍巍地站起來,疑惑地問。
“打什麽官司!如果破産的話,”康子仁沖老太太聳聳肩,“不是得清算一下資産麽?”
“你......你是真要當康家的甩手掌櫃嗎?”老太太的拐杖連續在地上敲擊,語氣聽起來雖然是在憤怒質問,眼神裏臉上依然只有平和的慈祥。
康子仁攤攤手,“那您說怎麽辦?您不是打算讓您孫子我去賣身吧?”
“小兔崽子!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給奶奶我開玩笑!你是不是要等到我跟你媽也跟着都倒下了,你才肯說句軟話?”老太太嗔怪地又用手裏的拐杖敲了敲孫子。
“什麽軟話?我只知道軟飯。您如果想讓我去靠吃軟飯給康氏換來一絲生機的話,我覺得還是決定破産比較靠譜。”康子仁斂了臉上的表情,認真地說。
“不行!你爺爺的家産,不能說沒就沒了!”老太太堅決地說完,語氣又低了下來,看向自己的孫子,“子仁,什麽吃軟飯不吃軟飯的,現在只要有辦法救康氏,作為康家的子孫,你就不應該袖手旁觀!”
看到老太太眼神裏的期待,康子仁垂眸苦澀一哂,擡頭時,俊朗的臉上已經泛起了一抹受傷的神色,“看來,奶奶心裏已經有了辦法,真的是打算賣掉您的孫子?”
“不是賣!如果在你心裏不願意,這最多只能算是一種交易!”康老太太無奈又心痛地嘆口氣,“其實奶奶早就知道,你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明白!你以為奶奶我願意逼我最愛的大孫子嗎?可是比起整個康氏幾千名員工,已經康家上上下下二十多口子來說,暫時忍辱負重又算得了什麽?”
老太太頓了一下,心疼地看了一眼垂眸不語的康子仁,搖了搖頭,“奶奶知道,你不喜歡舒家的千金大小姐,奶奶本來不想強迫你。之前聽到你和以前那個女人又住到了一起,還在給她辦理出國手續的時候,奶奶我考慮了一個晚上,決定由着你去。可是如今這局面,奶奶別無選擇!目前來看,只有康家和舒家聯姻,舒一曼她那個大銀行家的老子才會注資給我們,即使不注資,能貸款給我們,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也能對症下藥變廢為寶,不僅會保住康氏,我們康氏更會越來越好!”
康子仁自嘲了笑了笑,“奶奶,您孫子就一個醫生,不是比爾蓋茨,也不是李嘉誠,既沒那技術也沒那商業頭腦。您如果非要趕鴨子上架,那也是在賭,不僅是用康氏在賭,而且是用您孫子的幸福在賭!”
“康氏現在必須賭一把!無論如何都不能破産!”老太太堅定地說。
“奶奶,您逼我也沒用!我還是那句話,破産不一定是壞事,以康氏現在的能力,破産後還完所有債務,應該還會有餘糧。而重新找人注資的話,雪球越滾越大,再遇到危機,就不光是破産了,而是你剛剛說的,家,破,人,亡。”
最後四個字,康子仁一字一頓,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太太說。
“可是......”
“好了,奶奶!”老太太還想說什麽,被康子仁揚手打斷,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您老人家就不要操心公司的事了,不管怎麽樣,我放棄所有,都不會放棄您老人家的。本來真的沒打算帶您出國,因為您以前說過,您要一輩子住在康家的老宅子裏,因為那裏面有爺爺的影子。既然康氏如今遇到了困難,您在家呆着多少也總是會受到影響。所以,您還是跟我一起出國去繼續享受您的幸福晚年吧!至于公司,我答應您,處理好之後再出國去。”
“不......”
老太太剛要拒絕,康子仁再次打斷她,俯身湊近她耳朵,笑着說:“告訴您一個秘密!您不是一直着急想抱曾孫嗎?她現在已經在您曾孫媳肚子裏安全着陸了,等我們去美國安定下來,您就能抱上啦!”
“什麽?”老太太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擡頭看向自己的孫子,眼神裏滿是難以置信。
“我是說,您這個老太太馬上就要當太奶奶了!所以,您不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