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進展
大片陰雲呼嘯而過,普陽交替一瞬,汽車內也變的明暗不定。關堇行頓了一下,道:“周嫱沒有什麽進展,言瓊是教堂修女撫養長大的,修女們都叫她瓊。”
“關關。那言瓊為什麽要偷偷跑去梨園唱戲呢?牡丹是撒謊還是真的毫不知情,被人利用。”沈瓷嘆氣:“我想不明白,言瓊那樣的身份地位,為什麽要跑去當戲子呢。”
關堇行有些發怔,沉默了一會才道:“會有結果的。”世間無巧合,世事皆有因,問題只是時間,所有事情都将會有一個答案的。
“言瓊,她,替法國人做事麽?”
“不是。”
“…日本人?”
“她替孟家做事。”
沈瓷“唔”了一聲:“那周嫱呢?”
關堇行遲疑了一下,猶豫道:“…不清楚。”關堇行眉色閃過一絲複雜,低沉道:“其實,我小時候,好像…見過她。”
風和日麗,清風徐徐。深秋的落葉漸漸覆沒沈公館的庭院。沈家大小姐滿月酒的日子天氣難得舒暢無雨。彼時關堇行才四歲多,在客廳看着小妹妹,黑眼明亮多水,格外純真無邪。
琉璃門下閃過旗袍衣角,關堇行一眼看去。只看得到那玲珑多情的身姿,一瞬間,他恍惚以為自己看到了仙女。下意識的跟着那片衣角出去。在沈公館的花園裏,他看見仙女揪着沈家大爺沈平疆的衣袍,攥的骨節繃起,泣不成聲,滿臉是淚。
關堇行這一輩子見過周嫱很多種樣子,純情的,風情的,妖嬈的,冷漠的。唯獨沒見過她哭的真麽絕望過。就連有時候她在傅莺霆身邊哭鬧,他私心仍覺得做戲的成分高于傷心。那種絕望,好像唇寒齒亡,自己眼睜睜看着另一個自己死掉而無力回天。
花園泥土沾滿周嫱雙腿和旗袍。仿佛要把天使拉下雲端。沈平疆沉默的可怕,他強有力的掌心托起周嫱,一言不發的離開。周嫱艱難的直起身,偶然回頭間。四目相對。周嫱柔柔一笑,淚珠未幹。
關堇行把這個笑容記了一生。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己見過周嫱。後來周嫱被當做藝妓送到關家,他更是把它當做秘密藏在心裏。一斟一酌,不敢吐露分毫。
沈瓷聞言大為好奇,想起檔案所記載。忙問道:“那她是不是容顏幾乎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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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止!是根本沒變。
“哪有這種事,可能是我認錯人了也不一定。誰能十幾年容顏不改。”不知為什麽,關堇行忽然矢口否認。
咚咚咚——
車窗被人連敲三下,是韓城:“二少,宴會開始了。”關堇行合上資料,一把握着沈瓷的手,兩人牽着下車。
關堇行赴的是孟家的宴,而且還是不請自來。孟家是滬都新起之秀,前後也不過十幾年而已。彼時關家也只比孟家早幾年罷了,不過關強成名之前便和百年望族沈家關系密切,得力勉厚,故而外界眼中關家強于孟家。
不知為何,孟家從不和關沈兩家往來,倒也不結仇。只是泛泛之交,關強沈含疆幾度想和孟家深交,都被孟家推诿過去。關強呵呵,心思便淡了。沈含疆百惑不解,私下無數次調查過兩家恩怨,最後一無所獲。只能就此作罷。
據關堇行所知,孟清寒身邊有個女人,孟清寒喊她“瓊姐”。關堇行猜測,瓊姐十之八九就是言瓊。今天是孟家小公主十五歲生辰,孟清寒很是疼愛這個小自己十歲的妹妹。今日定會在場。
順藤摸瓜不是才好找麽。
滿屋八方來財,恭喜恭喜。杯酬交錯間便是一場合作表态。沈瓷挽着關堇行,甜美典雅。關堇行單手端着高腳杯,對着周圍示好的人皆是揚杯示意。優雅随性,風度翩翩,一派貴公子模樣。不過還是有人認出了他。一邊不解關孟兩家何時續了交情,一邊暗自竊喜,上前套着交情。
關堇行道:“…看上張老板家瓷器很久了,下次我去尋你店裏拜訪。”捏着酒杯四處環視了下道:“怎的不見孟家公子,他也是個中好手。我們幾人聚下坐坐,豈不痛快!”
張老板聞言高興極了:“關二少可說好了!”然後也左右望望,不确定道:“主角壓場嘛。”
關堇行淡笑不語,簡單告別。宴席旁擺着甜果美食開胃點心,鮮豔飽滿光澤。沈瓷彎腰去拿,身子連拽幾下都沒順勢下去。側頭去看,關堇行正冷面看着孟清寒。他
孟清寒倚在雅間門口,隐約能看到背後房間燈光通明,仆人忙碌。孟清寒舉杯遙遙一敬,轉身進屋。“嘭”的關上房門。
“孟家待客可真特別。”沈瓷替關堇行委屈。
關堇行笑笑,安慰她:“好歹人家沒直接把我們趕出門。”
沈瓷握着小拳頭示威般的晃晃:“他敢!”
屋裏燈光亮的刺眼,言瓊眉眼溫柔的坐在桌子旁替孟清寒卷煙葉,卷好一只遞過去給他。孟清寒火柴煙火舔舐着煙卷,吐出一口煙圈:“你說,你該不會是沈家女兒吧。”
關堇行已經找上孟家了,孟清寒真的不明白,言瓊為什麽執意夜探沈家。她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模樣,看起來的确像沈瓷妹妹。孟清寒狠狠吸了一口煙,苦笑道:或許有一天他孫子都有了,言瓊依舊還是青蔥粉嫩的小姑娘吧。
“要不要法國人出面?”言瓊避而不答。
“不用。關二少行道信義不錯。值得一交。”
言瓊低着頭眼睫毛一閃一閃的,問道:“沈瓷呢?”
孟清寒回味着煙味,靠牆合眸,低道:“上海灘名媛望族,嬌嫩的像一朵花一樣。”
言瓊解開兩條麻花辮,對着鏡子把它盤起來。整個人頓時看起來少了清純嬌嫩,顯得的高貴典雅。她玩弄着梳子,低笑道:“花一樣的小姑娘啊…”
“不及你漂亮。”孟清寒仿佛知道言瓊再在意什麽一樣。
言瓊嗔他一眼,道:“瞎說什麽呢,我都一大把年紀了。”
孟清寒掌心包裹住她的手和木梳,摩挲良久,低嘆:“總是比我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