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灰線
沈瓷隐隐有些明白關堇行的心思,很甜蜜很甜蜜的同時,心裏鈍鈍的痛。有些事她沒告訴過關堇行,她不知道怎麽說。那天在女校門口,周嫱被韓城逼走後,後來又折回來找她。周嫱趴在她教室門口欄杆不停的吸煙,淨藍的天空和嘈雜的學生人群把她的身影襯得格外寂寞。
周嫱并不是來找沈瓷吵架的,她來只為給沈瓷說一句話。用她的話來是‘做為族人唯一不參雜任何惡意的勸誡。’她說:“沈瓷莫要争,哪怕你會嬴。”
對于不死人而言,那份情愫是要深深藏在心裏的。因為不死人的壽命太長,長到她們可以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咿呀成長,看着他從少年,中年,再到老去。浪漫點的,在他最美好的年歲制造一場偶遇,帶着無限微連粉色桃花攜手陪他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
但也僅僅只有三十年而已。三十年後的你們,一個青春不老,一個白發蒼蒼,你覺得尚未開化的人們會怎麽樣?一把火燒了你都不為過。
她還說:“我看的出來你喜歡關二少。可是沈瓷,對我們而言,不死并不是一種幸運,而是一種懲罰。我知道,你很喜歡他吧。喜歡的想把一切奉獻給他,喜歡到想永永遠遠和他在一起。好像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和他相愛更美好的愛情。”
“可是沈瓷,你想過沒有。我們的容貌從十九歲那年就開始定格。一千年才增長一歲。關堇行他能活多久?對,你可以說自己駐顏有術,陪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關堇行或許不在意,可世人會怎麽看你呢?有一天關堇行比你父親都老了,你還是十九歲的小姑娘模樣。大家會以為你是妖怪呢?還是繼續相信你駐顏有術?”
周嫱長長吐出一口白煙,緩慢而優雅。可她的表情寂寥的讓沈瓷心驚。那不是少年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寂寞,也不是乖僻少女故作深沉的孤單。那一刻沈瓷真的覺得周嫱很孤獨,孤獨的仿佛嘆一口氣都帶着幾千年的惆悵。
沈瓷既害怕又難過,她都不敢喜歡關堇行了,她實在不敢想象她青春不老,關堇行白發蒼蒼的樣子,想想她都覺得夠了。
她忍不住想,那她一輩子不讓關關知道她的喜歡不就好了。她就在一旁默默的,默默的喜歡他,不讓他發現。那一刻沈瓷竟暗暗希望着周嫱認錯了,她不是不死人,她其實只是個普通人。
沈瓷偷偷睨着關堇行側臉,心裏好像壓了座山。她一點也不想擁有無窮無盡的生命,她只想在自己短暫的生命裏有關堇行陪着就好。
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關堇行被沈瓷看的發毛,停了腳步問她:“怎麽…”‘了’字還沒出口。只見那雙水眸黑丸透亮,盈盈含水,輕輕搖了搖低下頭。關堇行被那雙眸子裏的脈脈溫情駭的渾身一僵,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最終只緊緊攥着她的手在掌心,一言不發繼續走。沈瓷垂着頭睫毛一閃一閃的,竭力藏着淚。
如果一輩子都能被你牽着這麽走,該有多好。
關老爺子在客廳接待了沈瓷,關老爺子今年四十八,正是男人最後風華正茂的年紀。關老爺子單名一個強字,比沈含疆大三歲,和沈含疆哥哥沈平疆一樣大。沈平疆平素避居老宅,長年見不到一面。就是沈瓷也對這個大伯陌生的緊。
聽說關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和沈平疆是拜把子兄弟,後來沈平疆避居沈家祖宅,沈含疆才和關強續起了交情。不過關老爺子到是十分疼沈瓷,聽聞沈瓷昨夜險些在自己家遇害,當場破口大罵。指着關堇行鼻子讓他趕緊把沈瓷接過來。
關強少年時是憑着一身功夫打進滬都城的,一生叱咤風雲稱霸黑幫,洗白也是這不到十年的事。關強私心裏很看不上沈含疆,沈含疆或許在官場是天縱奇才。但是論起行事脾性,還是沈平疆更合他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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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這次,他很是看不上沈含疆自家被人摸了個底朝天,他還毫不知情?關強真的很想啐他一臉。更可氣的是,自己女兒還在自己家險些遇害。關強簡直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沈瓷歪在關老爺子旁邊大吐苦水,比關堇行還像關強的親兒子,呃,親女兒。關老爺子在家放權很久,本家黑/幫洪武幫由長子關堇衍打理,洗白的青龍幫則由二兒子關堇行打理。平素他在家也是寂寞的緊,沈瓷叽叽喳喳的在他旁邊說話,聲音悅耳好聽,說起話來像唱歌一樣,就是盡說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關強也不覺得煩,樂呵呵聽着。
關堇行在一旁無聊的尴尬,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幹脆去書房忙事情,不曾想一出門便遇見了大哥,兩人同時一愣,淡淡的點了個頭,各自而去。
三月裏的時候沈公館一事終于有了進展。時隔一個多月,沈家雖未對外聲明,但也未曾刻意隐瞞過,故而滬都名流界大半人家都知道此事。
意外的是大家竟然沒有驚奇沈家束家不嚴,而是暗暗猜測起了下手的是誰。如果說滬都真的還存在讓沈家吃了悶虧還不敢吭聲,甚至連關家也都沒有追究。那無非就是租界那一幫外國人。不過,會是誰幹的呢?
日本人?英國人?還是法國人?
大家都很好奇。
滬北十裏洋場,巨賈雲集。沈瓷坐在軍綠色吉普車裏,關堇行在一旁看資料。他和助手坐在後面忙碌,韓城開車,沈瓷坐在副座上覺得很是無聊:“關關,你的車呢?我們以後都要做這個車嗎?”
“怎麽?”
“好醜。”
關堇行擡頭一笑,安撫她道:“安全就好。”沈瓷悻悻縮回去坐好。小聲嘟囔:“你每天那麽忙幹嘛還老讓我跟着你,我都好久沒上學了,考試可怎麽辦啊…”
“阿瓷。”關堇行繼續翻着資料夾,指點了幾個地方吩咐助手之後,才擡頭認真的看她:“那些都不重要。”
“好吧。那,周嫱和言瓊是怎麽回事,可以告訴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