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剝落

關堇行睡的有些不安穩,窗外悶雷震震,風雨欲來。關堇行兀自做着哽咽綿長的夢。夢裏他赤丨裸着上身躺在潔白的病床上。沈瓷的哭聲時遠時近,飄忽的仿佛游魂。窒息的壓抑讓人難以喘氣。

關堇行霍然睜開眼。

天花板上黑暗一片,讓人琢磨不透。

傅莺霆是活了二百多年的修真道士,關堇行出生那年曾被關老爺子請來為他壓命。後來就一直在關家住着,直到關堇行發現了他和周嫱沈冰之間的秘密。沈冰是沈瓷的大伯母,沈平疆的結發妻子。奈何英年早逝,沈平疆悲恸欲絕,自此避世。

他們三個人似乎認識很久了。那也是他第一次聽說十萬大山。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十萬大山在他眼裏始終成為不了一個寶藏。十萬大山是沈冰她們的家,聽說那裏有個天然屏障,神秘的陣法,讓外人無法造及。使他們安安穩穩的居住在那裏。

不知為何,關堇行心裏忽然有個隐約的念頭,有些匪夷所思,有些解釋不通,甚至有些荒唐。可他就是直覺,言瓊或許就是沈冰。

更或許,十七年前沈冰的死和阿瓷母親有着莫大關系。所以言瓊才會對沈家輕車熟路,所以他才會夜探沈家。什麽顧家,法國人,徐家彙孟家,或許都是欲蓋彌章的幌子。關堇行似乎嗅到深宅舊院的辛秘。

這樣一切都可以解釋的通了。

關堇行野心不大,他有個身心敬愛的哥哥,他不願有一天兄長會将他視為一個威脅。如埂在喉,去之不得,留之是害。世事豈是不由人,他可以活的平庸。卻終究不能讓他的妻兒老小深受其害。

黑夜裏,關堇行的心裏仿佛有什麽不斷在膨脹。最終轟炸成一片廢墟。

一晃兩月。

廣饒綿延的田野上,鐵軌孤獨的躺在荒野。呼嘯而過的火車忽然發出尖銳的擦火聲。“砰砰砰”槍聲蔓延成一片,曼德醫生和整個火車的乘客一樣,均抱着頭躲在座椅下。硝煙的味道彌漫整個車間。綁匪端首闊步進來,對車車頂突突突好幾槍,暗銅色彈殼就落在曼德醫生腳下:“安靜點!”

整車人屏氣閉息,驚恐萬狀。

天上紅光漫布,曼德醫生擡頭,窗外太陽已經露頭。曼德醫生偷偷活動發麻的腿腳。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曼德茫然不已。

滬都,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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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混帳東西。”

關強狠狠箍了關堇行一個耳光,關堇行半個臉浮腫起來,嘴角撕裂滲血。關強劈頭蓋臉罵道:“你個狗東西,青門才洗白幾年?道上的東西輪的着你碰,怎麽,長大了,心思活了,惦記你哥的家當來了。”關強氣糊塗了,開始口不擇言。不分青紅皂白把一切事情往最不堪的方向說。

關堇衍坐在沙發上:“爸!”關堇衍起身攔在兩人中間,對關強解釋:“青門只動了傅莺霆一個人。其餘都是我手下的人。”

“你給我滾一邊去!”關強擡起拐杖一棍子把關堇衍戳開。兩個兒子接的是他關強一手打下來的家業,裏子面子都一清二楚。青門是一師一徒,一兄一脈,連他自己都數不清青門明面暗面有多少人。他冷哼:“你不心疼你老爹,也心疼心疼你沈伯伯洗白青龍幫費了多大力,潑黑容易洗白難,你清不清楚。”

關堇行還待說話,被關堇衍攔下。

關堇衍撩袍給關強跪下,滿是費心不解:“父親,在您心裏弟弟就那麽優秀,我就那麽百無是處嗎?”

關強氣結:“這時候你像個娘們一樣在這斤斤計較什麽勁。”他的拐杖快戳到關堇衍臉上。

關堇衍默不作聲。

從關強書房出來的時候,兩兄弟同時大松一口氣。關堇行苦笑道:“早知道就不分你一杯羹了。”

關堇衍彈彈膝蓋的灰,不甚在意:“分都分了,就吃幹淨點。別淨拖我後腿。”

“渣都不會剩。”關堇行微眯着眼,泛白的天空淨藍無幾。

一月前,關堇衍從鄭叔口裏得知顧家有一批貨從塘口鐵路走,從他關堇衍的地盤大搖大擺的過,且沒有一點和他打招呼的意思。關堇衍本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權當買個好,緩和緩和兩家關系。

不過,關堇衍到真心有幾分不明白。

一筆寫不出兩個關字,顧北堯憑什麽就以為他削了關堇行面子。他關堇衍就會不聞不問。你打關家的臉,打的誰重要嗎?

只是關堇衍搶的并非顧北堯的火車。原因無它,關堇行曾找他做過一筆交易:“哥,分我一口。”

“哦?”關堇衍從文件裏擡起頭:“怎麽分?”

“別動顧家的火車。”

“那動誰的?”關堇衍望着他似笑非笑,眼中泛冷。

“京—2956。”

關堇衍“嘩”站起來,文件掉在地上。他蹙眉道:“堇行,你…”

京—2956是整個遠東唯一一輛藍鋼火車。政府一年前從美國佬手裏購入。乘坐者多上流政客、往來名流,以及外國貴族。滬都是公租界,英法美日各國要領諸多,京-2956是南京滬都一線重要幹路。

“我知道你看不上顧家那點東西。所以只要押着讓它走不了,那就不會壞了你的計劃。可對?”關堇行道。

關堇衍撐着桌子,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道:“繼續。”

“比利時駐華大使葛朗伯爵,應法租界商會會長來滬參加萬華舞會。”關堇行嘴角上揚:“我有點不舒服法國人。”

太莽撞了。

這是關堇衍唯一的念頭。

關堇行想借他的手攔下京-2956。藍鋼火車素來有重兵把守,一旦被截,各方勢必嚴查。整個塘口的火車都将被扣押,顧北堯的貨自然也走不了。如此一來,顧北堯縱然手段滔天,也沒辦法從英美日法和在華政府手裏摳出這批貨。

他既然不惦記顧家的東西,這樣扣押是最好不過。如不然貨在他手裏,那關家和顧家無非是多了次吃飯的機會。得不償失。

大利必有大弊。

倘若關家做的不幹淨,被顧家抓住把柄,聯合外國人一起連根拔除關家。那關家上下可真是放在油鍋上烤了。關家如今并未窮途末路,又不欲開拓疆土。

值得這麽拼命嗎?

關堇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單手揉着眉心:“好,我答應你。”略有些疲憊:“你能給我什麽?”

“你不妨等我從中賺到,再獅子大開口不遲。”關堇行頗為無賴。

關堇衍啐他:“那你什麽也賺不到,我還白忙活一場?”

關堇行正色道:“猛虎出馬,豈有我喝不到湯的道理。”他終究還是佩服關堇衍的,認真道:“哥,等我湯喝到口了。只有你賺不虧的。”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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