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綁票
天蒙蒙亮,張新強蹲在門口抽悶煙。宋唐桂裹着大衣端着壺熱茶陪他一起蹲下,張新強吐出個煙圈,嘆氣道:“哥,我這裏咋空洞洞的沒底呢。”
宋唐桂何嘗不是。七年前佛生堂和洪武幫那一次血拼,佛生堂早已經大不如以前。他背着個這麽個包袱,一步比一步走的艱難。山上總是顯寒的很,嵯峨山高山險峻,地勢兇險,底下大大小小的山峰就有近百座。海拔險,一柱擎天,天然的地理優勢。易守難攻。如今雄厚的優勢,竟然也不能讓宋唐桂心安一分。
“強娃,會沒事的。”宋唐桂看着灰蒙蒙的天際。
張新強如今是真的有些後悔了。佛生堂一脈上山後就成了嵯峨山土匪。土匪能幹什麽,無非是搶而已。前兩年洋人打仗的時候,大哥還組織義軍一起打洋鬼子。張新強覺得,他們便是匪,也是義匪。
幾年來他們綁票沒有少幹,确從未想過打洋人的主意。直到上個月他們綁到青龍幫的一個門生。那人自稱姓傅,說是關家的門生,口口聲聲讓他們趕緊放人。佛生堂上上下下的人都笑了。放人?笑話!他們恨不得活剝了他。他們幾人打着商量,贖金不要了。不差這幾個錢。直接殺了解恨,祭奠他們死去的同胞。
意外的是這個傅先生仿佛是關家極為重要的人物,寇成第三天就雙手繳械,赤膊上山。寇成是誰,關堇衍手下最為得力的幹将,什麽時候走出去都是別人對他畢恭畢敬。宋唐桂猶豫了,一時竟不敢下死手。
這個傅先生這麽重要,他們若将他連寇成一塊活刮了,無疑更揚眉吐氣,更解恨。不過當年佛生堂與洪武幫無怨無仇,體系龐大弟子衆多,關堇衍都敢帶着人跑到他們的地盤血拼屠門。那人就是個瘋子,真折了他臂膀,那他……
寇成直接道:“宋先生只要肯放了傅先生。一切條件好說。只要不是讓關家割土賠地。先生随意。”
張新強怒道:“不給錢不給槍,你還能給什麽。”
寇成正色道:“關家可以出人。”
“怎麽出人?”
“助你們一臂之力,幹一票,搶多少争多少,我們分文不取。”
傅莺霆急道:“寇哥不可。”傅莺霆被綁着手腳,吃力的跳到寇成跟前,壓低聲音道:“他們要是截火車截政府那還好說。要是他們打上洋人的主意,關家不死也會半殘。”傅莺霆一臉悲壯:“莺霆當不起主家如此厚愛。”
幾人商議了半天沒有結論,定下過後再議變散開。張新強跟在宋唐桂後面,笑話傅莺霆:“那個傅先生可真是杞人憂天。我們有那麽想不開去碰洋人的釘子嗎。哈哈。”
宋唐桂神色古怪,喃喃道:“為什麽不敢呢。我們連洋鬼子都打過,截個火車有什麽好怕。”
張新強也有些心動:“可是,關家會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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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唐桂神色閃過一絲狠烈:“由不得他不同意。”
議事堂裏大家鬧哄哄的讨論要截誰,截什麽。宋唐桂坐在上座喝酒,有兄弟豪仗沖天道:“大哥,依我說要幹就幹票大的。痛痛快快的幹他一票,反正有洪武幫在後面背書,以後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也有那頭腦清醒的:“我覺得不妥,動洋人太顯眼。還不如幹一票比普通綁票大一些,但是又沒有動洋人那麽顯眼的。”他搖頭晃腦的賣弄:“要求提的大了,唯恐關家不同意。那我們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是适可而止的好。”
宋唐桂如今最聽不得忌憚關家的話,仿佛被人踩住痛腳一樣讓他渾身不舒坦。他道:“就是刁難他關堇衍又怎樣。”酒杯被狠狠砸在地上:“現在是我們制訂規矩,他關堇衍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全場一靜。
軍師站起來跟着一摔酒杯:“我聽大哥的!”紛紛大家效仿。待大家稍稍安靜,軍師鋪開鐵路幹線地圖道:“下午大哥哥寇成商量時,我就派人下去找了地圖。琢磨了一下可行性。”
軍師對着塘口的地方用指尖畫了一個圈:“想要扇洋人一耳光,再也沒有比藍鋼更合适的。首先,能上藍鋼的都是各方名流望族,政府政客,還有那一棒洋人。運氣好了,說不定還有關家的小姐太太。到時候關家人臉色一定很精彩。”衆人哄堂大笑。
“其次,我這邊有可靠消息。顧家有一批貨從關家眼皮子底下過,關堇衍連個屁都不敢放。大哥把這個消息買給關家,就說關家幫我們截獲藍鋼,我們出手讓顧家的貨卡在塘口走不了。”
張新強道:“那要怎麽攔。關家都不敢和顧家掰扯。”
軍師得意一笑,胸有成竹:“山人自有妙計。”宋唐桂對着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別賣關子,說!”
“大哥!”軍師怨念道:“藍鋼被截,整個條幹線的火車都別想走了,還顧家。有本事讓他們從洋人手機摳出貨來。”
還有那不忿的抱怨:“我怎麽就這麽不想跟那群貨合作,老子惡心。”他想起來當年火拼死去的兄弟就心痛。
“沒有永遠的敵人。”宋唐桂兩手撐在地圖上,目光如炬:“各取所需罷了。”
最後的談判艱難而困難。關堇衍黑着臉只同意借槍給他們,說好的出人也一個不肯出,轉而買了無數消息做交換。佛生堂順利拿到藍鋼火車的重兵布防圖以及各種內部詳圖。關堇衍還留下一句話:“你們作死可別拖累別人。把嘴紮緊了,倘若關家不沾水,我倒可以考慮考慮洋人槍斃你們時救你們一條命。”
大家都明白,關家這是打算和他們劃清界限了。以後的事都和他關家無關。可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
軍師擦着槍,目光突然凝視在槍柄的一個标記上:“靠,這個老狐貍。”
宋唐桂接過一看,竟然是英吉利的槍——和當年他們打洋鬼子繳獲的槍竟然是同一批次。宋唐桂心中生起一股不妙的感覺,總覺得自己是中了套。可是主意是自己定的,法子是兄弟們想的。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也許,只是關堇衍太小心了。
他想多了吧。
宋唐桂凝視着遠方,火車呼嘯而來,車上早有了接應着他們兄弟搖着信號旗,宋唐桂對天突突突幾槍,大喊道:“兄弟們,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