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有心
沈瓷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關堇衍坐在沙發上蹙着眉頭,無奈的解釋:“傅莺霆是個兇手...那天,韓城在醫院見過堇行最後一面。整個人都變了。這些你都可以去找醫生或者相關人求證。”
沈瓷鼻頭酸楚,如果是關堇衍要做僞證,那她無論去哪求結果,答案都不會和關堇衍口中有很大出入。她有些不甘心的問:“不給堇行辦葬禮真的是因為怕時局動蕩?”而不是趁機蠶食。沈瓷可是知道堇行調查過關堇衍重新起手‘包做人’的活。至于關堇衍查沒查過堇行,沈瓷垂下眼簾,想起堇行前腳幫她收拾沈公館。關堇衍後腳拿着照片來找她的事。
“也是給堇行留個臺階。”關堇衍認真的解釋:“我和寇成懷疑阿行可能還活着。假如他沒死,日後回來也好解釋。”關堇衍艱澀道:“沒見過堇行屍體前,我們誰都不願意死心。”
沈瓷動容。可又至始至終覺得關堇衍的理由有着這樣或那樣的牽強。最後她只能先行告辭:“大哥,夜深了。我回家了。”
關堇衍分別叫來孫穎和幾個靠門窗的看守。問:“大小姐跟傅莺霆都說過什麽?”
孫穎依稀猜到什麽,他只聽見傅莺霆最後一句。不免對關堇衍留了個心眼,低頭道:“我不知道。大小姐沒讓我進去。”另外幾個人更是含糊。“沒說幾句話。”“大小姐用鉗子敲了傅莺霆的臉。”“估計就是洩憤。”總之,沒有幾句有用的。
顧北堯出院後,一股流言不知從何而來,忽的拔地升起愈演愈烈。大家都說,顧家四少爺傷了子/孫/根,顧家唯一的兒子怕是要絕代了。這種消息向來很難壓制,即便動了強權,私底下的流言蜚語也足夠讓人議論好多年。更有甚者,例舉了顧北堯住院的種種,仿佛這一切就發生在他眼前似的。如此一來,添油加醋的人更是紛湧而至,比高争下,生怕自己爆料不如其他人勁爆。
顧明老爺子氣的不輕。他顧家的頂梁柱寶貝兒子,竟成一幫愚民茶餘飯後的談資,還那樣不堪。顧北堯一邊低聲勸着顧明,一邊做出無所謂的姿态。回房後把屋子裏所有可以砸的東西摔了一地。姨娘們都不敢靠近他,以為顧北堯的怒氣來自下半身的無能。只有雲曦敢靠近他,花瓶茶碗的碎片幾乎濺在雲曦臉上,雲曦依然保持美麗的微笑靠近。
顧北堯氣着氣着就笑了,一把将雲曦拉近自己懷抱。汲取女兒香的柔軟。感慨萬分,日本人調/教出來的姑娘,真的有取悅人心的本事。顧北堯吻着她的側臉,動情道:“你乖乖的,我會對你好的。”雲曦身體柔軟服帖,沒有半分僵硬。真真溫柔。顧北堯一笑,放開她輕輕推了一把:“去,給我做點吃的。”然後找人收拾屋子,囑咐雲曦晚上在這裏睡下。自己卻一夜未歸,點的吃食也就那麽涼了一夜,
雲曦望着床帳發呆,她想,她也許要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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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沈瓷對關堇行說:“我想給你要個人。”關堇行敏銳的問:“傅莺霆?”這個季節正逢梅雨綿綢,天上轟隆隆一陣低壓的悶雷。關堇衍有些煩躁的來回踱步:“你不想給堇行報仇嗎?”
“我又沒說要放了他。”
“那你要他幹什麽?”
沈瓷的指尖在桌子上劃着圈圈,“幫我找個人。”
傅莺霆衣服上黏着血珈,一身糟糕。他有些狼狽的跟在沈瓷後面,低聲問:“能給我換身衣服嗎?”沈瓷駐足,黑色帽檐寬大讓人看不清眉眼,她道:“你有衣服?”
傅莺霆張了張口,想說關家他原先住的院子裏有。吶吶低頭:“沒有。大小姐能幫我借一身嗎?”
一聲驚雷。沈瓷抿了抿唇:“走吧。到沈家再說。”
關家沒人會借給他衣服。
傅莺霆身子搖晃了一下,多日來的傷口隐隐犯疼。
“給你七天時間。記得證明你自己。”
到了沈家,沈瓷留給他一身衣服,一句狠話。帶着丫頭仆人和幾個練家子離開。莫名的傅莺霆心裏生出一種‘她是驕傲的’詭異感。在關家那幾年他沒少見過沈瓷,卻是第一次生出這種感覺。那個驕傲的背影,讓傅莺霆忍不住想起,兩千年前那個坐在馬車上,帶着長長陪行隊伍的沈绾念。
晚上,傅莺霆折了一只千紙鶴,放在手心用秘術點燃。然後攥緊拳頭,将那團綠色的火焰藏在手心。
阿蒙來的很快,睡眼惺忪。手裏還拖着兩個未開智的小嬰靈。傅莺霆愕然的問:“沈绾念又開始抱養嬰靈了嗎。”沈绾念到底是從哪裏找到這麽多出生沒幾日就去世的孩子。阿蒙懶得理他用那種不陰不陽的口氣提起沈绾念,一手拉一個弟弟,一手拉一個妹妹。“什麽事?”
“你娘在哪找到那麽多出生沒幾日就去世的孩子。”
“你找我來就為這個?”阿蒙陰森森露了露一雙小尖牙,轉身要走。幹嘛總說的她娘親是惡人一樣。真正的壞人是那些欺占村莊,強/暴女人,不惜拿襁褓中孩子來威脅女人的倭寇士兵才對。要不是娘親去的及時,這些怨靈早就血債複仇去了。阿蒙想起沈绾念嘴角便不自覺溫柔,眼睛濡目依戀。
沈绾念并非善茬,她用溫柔和元魄本身的能力吸引孩子。孩子們逐漸靠近她。沈绾念有意識的引導他們,去不傷害無辜的去報仇。借此來一點點抵消他們身上的怨氣。變成自己膝下的嬰靈。阿蒙是一種兄弟姐妹中最聰明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是死于最殘忍,最不堪的的手段。沈绾念用幾十年的時間帶他一個個複仇,用母愛和溫柔感化他。
“不是。你別急,回來啊。我真的有事找你。”
阿蒙不是虛與委蛇假裝離開。傅莺霆出聲攔他時,阿蒙早已經走出很遠。聽到也假裝當沒聽到。
傅莺霆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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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堯出門找門下清客議事,顧家和關家本質都相差無幾。門下都養了很多先生,各具才能。其中一人道:“最不需要的解釋就是流言,四少孩子一出生,流言自然不攻而破。”顧家只需要給名流圈一個解釋即可。底下人怎麽說根本不重要。再也沒有比底下人更健忘的。他們的健忘如同他們容易被洗腦一樣容易。只要我們給出他們一個‘真相’的方向。
人們會自發的用自己的想當然去推翻原有的、以前的所謂‘真相’。
所以顧家真正需要解釋澄清的是那群人精的圈子。他們不容易被人洗腦,也不會輕信坊間的傳言。他們只信自己擁有的資源所調查出來的東西。人雲亦雲,很大程度。是他們針對臉皮已經撕破的對手,最不堪但又最惡毒的刀。這種拙劣仿佛潑婦罵街的手段,幾乎沒有名流願意用的。如果有,也足以看出兩個人關系已經是深仇大恨的地步。
他道:“四少需要樹立起一個‘仇人’,然後徹底搬倒。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仇人麽。”顧北堯邪佞一笑:“現成的。”
第二天,關堇衍收到一個消息。有人在印度的一座小島上,發現疑似關堇行的身影。報紙還配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被五花大綁綁在十字架上,旁邊有兩三個裹着皮草的野人在火堆前嬉笑着。照片是黑白的,十字架上的人虛弱又狼狽,微微一擡眸間,眼神疏離,明亮睿智。雜亂的頭發只露出下巴的輪廓。
報紙标題是以一種嬉笑調侃的方式說島上野人如何如何殘忍血暴,生活落後。而熟悉關堇行的人,卻一眼認的出。這張報紙很快被送到關家的餐桌上。關強關堇行兩人互相沉默着,彼此都無心吃飯。關強問:“你怎麽看?”
“我想去那座島上看看。”關堇衍用猩紅的餐帕擦拭着手指,語出驚人。
寇成和韓城一起出現在客廳大門處,寇成急切道:“大少爺,這顯然是假的。別說二少已經死了。二少就算還活着,他怎麽可能突然出現在印度的島上。你不覺得太離奇嗎。”
寇成說到堇行已經死了時,關堇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令人意外的是韓城的反應,韓城道:“大少爺。你別冒險了。我見過二少最後一面。一張照片說明不了什麽。我想,也許是有心人設的局。”
“萬一呢。”關堇衍問。萬一是堇行不知受了怎麽樣的磨難流浪到那座小島,現在我們知道他在哪卻不去救他。午夜夢回,誰安的下心。
“那就由我代大少爺去吧。”韓城笑的好看又陽光:“事事都讓大少爺親自出馬。我們豈不是留着吃白飯的。”
顧家裏,桌子上靜靜躺着一張報紙。折在最上面的是一則關于野人吃人的奇聞趣事。顧北堯手裏蕩着紅酒,細細雅品。
誰拿無心算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