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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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嬌女/蕙質蘭心
作者:春溫一笑
文案
江蕙出自名門,父親是安遠侯,繼母是丹陽郡主,卻因為是跟着親娘在山野之間長大的,
橫蠻霸道,兇名在外,王孫公子,望而卻步。
偏偏有英雄慧眼識美人,說她是位蕙質蘭心的好女子,登門求婚。
這慧眼識美人的英雄還不只一位,江蕙要放出眼光,好好挑選挑選了。
內容标簽: 豪門世家 情有獨鐘 天作之合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江蕙 ┃ 配角:家人親戚等 ┃ 其它:
☆、001
時值三月,春回大地,萬物複蘇。
安遠侯府西側兩處庭院中,侍女仆婦來來往往,忙忙碌碌,将屋宇中舊物悉數取出,掃灑幹淨,桌椅床榻等全換了嶄新的。
庭院中的花草樹木亦有專人精心修剪整理,花團錦簇,桂馥蘭香。
三太太文氏親自督工,命人将舊窗紗全部取下,換了嬌媚輕軟的霞影紗,遠遠望過去如煙霧一般,飄渺秀逸。
江家四姑娘江苗和五姑娘江蓉手牽着手跑進來了。
江苗是文氏的女兒,五歲多了,清秀白皙,一臉的天真爛漫,“娘,大姐姐就要回來了,是麽?我從來沒有見過大姐姐,大姐姐長什麽樣子啊?漂亮麽?”
江蓉是安遠侯江峻熙的女兒,比江苗小幾個月,身量和江苗差不多,臉蛋和聲音更加稚氣,“大姐姐是我家的呀。我娘說了,大姐姐是我的親姐姐,一家人。”
文氏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鵝蛋臉,大眼睛,眼神和聲音都很溫柔,一手攬過一個,微笑告訴她們,“對,你們的大姐姐名叫江蕙,是苗苗的堂姐,是蓉蓉的親姐姐。你們的大姐姐她從小便是美人胚子,今年已經十五歲,定然已經長成一位亭亭玉立、明豔照人的姑娘了。不過,我也多年未曾見過她,究竟美成什麽模樣,那可說不上來。”
“大姑娘很快便回府了。等見了面,四姑娘和五姑娘便什麽都知道了啊。”文氏的陪房錢嬷嬷在旁樂呵呵的笑道。
“對,咱們很快便能見到大姐姐了。”江苗眉眼彎彎。
“我喜歡大姐姐。”江蓉奶聲奶氣的道。
文氏又覺欣慰,又有些納悶,“苗苗,蓉蓉,你倆從來也沒有見過你們的大姐姐,卻這般親熱,好像打小便認識一樣。”
錢嬷嬷忙道:“骨頭管的,這是再也錯不了的。”
“對,骨頭管的。”文氏嘆息。
嫡親的姐妹、堂姐妹,還沒見面,便已經如此眷戀了啊。
有仆婦擡着兩盆盆景進來向文氏請示,文氏看了,吩咐一盆放到蘅芷軒,一盆放到芙蓉園。
江苗不解, “娘,這蘅芷軒和芙蓉園都是為大姐姐準備的吧?大姐姐就一個人,為什麽要收拾兩處院子啊?”
文氏柔聲道:“蘅芷軒中種的是各色香草,芙蓉園卻是鮮花盛開,兩個院子景色大不相同。你祖母吩咐了,這兩個院子都要收拾得舒适妥當,等你大姐姐回來了,讓她随意挑選,她愛住哪裏,便住哪裏。”
“原來是這樣。”江苗懂了。
江蓉歪頭想了想,伸手拉拉江苗,“四姐姐,咱倆一起回去好好打扮打扮吧,好不好?”
文氏、江苗都不明白江蓉的用意,文氏含笑看着她,江苗奇怪的問道:“為什麽啊?”
江蓉一臉認真,“祖母讓三嬸嬸好好收拾蘅芷軒、芙蓉園,大姐姐回來了,随意挑選,喜歡哪裏,便住哪裏。咱倆也好好打扮打扮啊,等大姐姐回來了,她喜歡誰,便挑誰做妹妹……”
江蓉話音還沒落,文氏已是嫣然。
錢嬷嬷等仆婦侍女想笑,又不敢笑出來,憋得很是辛苦。
文氏把江苗和江蓉一起抱在懷裏,忍笑說道:“你們的大姐姐只能挑一處院子住,但她可以有很多個妹妹,明白麽?她不用挑妹妹的,苗苗和蓉蓉都是她的好妹妹,她都會喜歡的。”
“原來是這樣啊。”江蓉開心的笑了。
江苗也笑嘻嘻的。
文氏沉吟片刻,覺得眼下是個好時機,便柔聲告訴江苗、江蓉,“你們的大姐姐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還會帶上她的妹妹,一位名叫阿若的小姑娘。苗苗,蓉蓉,阿若和你倆年齡差不多,她到了安遠侯府,就是咱家的小客人了,你倆要對她客客氣氣的,知道麽?”
“大姐姐的妹妹,和咱們不是一家人麽?為什麽是客人?”江苗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對啊,我娘說了,大姐姐是我家的。”江蓉也不樂意了。
“阿若她……她不姓江。”文氏斟酌着詞句想要解釋,卻發覺想要跟兩個孩子解釋清楚這件事實在困難,“阿若姓杜,她是杜家的人。”
“她為啥要姓杜?”江苗和江蓉異口同聲的質問。
大姐姐的妹妹不姓江,居然姓杜,兩個小姑娘都很氣憤。
“因為她爹爹姓杜啊。”文氏柔聲道。
“這樣啊。”江苗和江蓉似懂非懂的點頭。
偎依在文氏懷裏撒了會兒嬌,兩個小姑娘高高興興的跑到院子裏玩耍去了。
一邊玩兒,江蓉一邊向江苗請教,“大姐姐是咱家的,大姐姐的妹妹為啥是客人?”江苗也還是個孩子,和江蓉一樣弄不懂這個問題,兩個小姑娘讨論了半天,越說越糊塗,最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愉快的決定,“反正大姐姐是咱家的,咱們要跟大姐姐好,也要跟阿若好。等阿若來了,咱們帶她一起玩兒。”
文氏看着院子裏跑來跑去的兩個孩子,眸光溫柔。
錢嬷嬷捧上杯熱茶,“太太,您忙了半天了,喝口茶潤潤嗓子吧,莫要累着了。這些日子啊,您人都瘦了不少。”
“哪有那麽嚴重。”文氏嗔怪着接過茶杯。
錢嬷嬷心疼自家太太,嘆氣道:“這蘅芷軒、芙蓉園兩處院子都大,您這些天忙活這收拾園子的事,半日也不得閑呢。唉,若是只收拾一處,豈不省事多了?”
文氏抿了一口熱茶,微笑道:“大姑娘離開家已經有七年了。這七年來江家誰也沒有見過她,誰也不知道她的口味、喜好,老夫人和我都猜不到她會更喜歡哪一處。既然猜不到,那就兩處一起收拾了呗,等大姑娘回來了,讓她随意挑選。”
“只是辛苦您了。”錢嬷嬷道。
文氏搖頭,“做嬸嬸的,為侄女做這些事,哪裏就談得上辛苦不辛苦了?更何況,更何況……”想起前塵往事,不由的神色黯然。
“大姑娘可真有福氣啊。”一個酸溜溜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文氏太熟悉這個聲音了,知道是西院的大太太嚴氏,忙含笑起身相迎,“大堂嫂,你來了。”
嚴氏四十出頭的年紀,上身穿着深紫地滿繡富貴花褙子,下着大紅壯錦長裙,滿頭金飾,閃閃生輝,聽到“大堂嫂”這樣的稱呼,她臉上閃過不悅之色,皮笑肉不笑,“三弟妹,你記性可真好,一直沒忘了我是你大堂嫂。”
說到“堂”字,嚴氏咬了重音,透着咬牙切齒的味道。
“大堂嫂說哪裏話,這是應該的。”文氏笑容溫雅,語氣柔和,好似全然聽不出嚴氏話裏的諷刺不滿之意。
嚴氏氣得滿面通紅。
錢嬷嬷等仆婦都暗暗撇嘴。
安遠侯府的主人是安遠侯江峻熙。江峻熙揚威塞外、屢建奇功,才有了這個爵位、這座侯府。功成封侯,江峻熙當然是要把親生父母接到府中榮養的。江峻熙的母親蘇老夫人通情達理,見事明白,父親江老太爺卻是面慈心軟,特別好說話,因為有江老太爺,安遠侯府便多了江峻健、嚴大太太這一家人。
江峻健是江老太爺的侄子,讀書不行、習武不行,長大後更是一事無成。他娶妻嚴氏,育有兒子江甲、江畏,女兒江芳,一家五口住在安遠侯府的西院,一應開銷全由安遠侯負擔,府中稱江峻健和嚴氏為西院大爺、西院大太太。江峻健只在府裏白吃白喝,閑事不敢多管,嚴氏卻是瞅着安遠侯府的富貴榮華很是眼熱,千方百計想多占些便宜,令人生嫌。
江老太爺共有四個兒子:長子是安遠侯江峻熙,次子江峻博庶出,從小體弱多病,不能習武,書也讀得馬馬虎虎,沒有出仕做官,只在府中幫着處理些雜務。三兒子江峻朗是安遠侯的同母弟,由安遠侯舉薦進了羽林衛,現已升為指揮佥事。四兒子江峻節卻是螟蛉義子,是江老太爺外放任知縣時撿到的孩子,從小撫養長大,視如己出。
安遠侯現在的妻子是丹陽郡主,齊王之女,當今皇上的堂妹。江峻博娶妻吳氏,吳氏是江老太爺一位老師的孫女。江峻朗的妻子文氏是右春坊文大人之女,文氏和江峻朗是青梅竹馬,夫妻感情甚好。江峻節今年只有十八歲,還在讀書,尚未娶妻。
不管是江老太爺的庶子還是義子,兒子跟着父親居住,總還是說得過去的。可江峻健只是江老太爺的侄子,且多年前已經分家,他和嚴氏、江甲、江畏、江芳這一家人住在安遠侯府可說是名不正言不順,頗有硬賴在侯府占便宜的嫌疑。正因為這個緣故,嚴氏格外在意稱呼,每每聽到二太太吳氏、三太太文氏稱呼她“大堂嫂”,便會心中恨恨。
依着嚴氏的意思,反正文氏等人見了丹陽郡主也不叫“大嫂”,而是叫“郡主”。那麽,何妨就稱呼她做“大嫂”呢?郡主是郡主,大嫂是她,又不會弄混。
“大堂嫂請坐。錢嬷嬷,上茶。”文氏客氣的招呼。
嚴氏帶着怒氣坐下,眼角掃到窗戶上那鮮亮輕密的銀紅色薄紗,心裏酸溜溜的不是滋味,“這霞影紗是宮裏賞下來的,我想拿來做個帳子也不能,竟拿來給大丫頭糊窗戶了。還有這蘅芷軒,我明着暗着跟老夫人說了多少回,想讨來給我家芳兒住,老夫人只是裝糊塗不肯接我的話。現在卻讓文氏把蘅芷軒、芙蓉園一起收拾了,讓大丫頭随意挑……”
嚴氏滿心不舒服,有意要生事,故作神秘的沖文氏招手,“三弟妹快過來,我說件稀奇事給你聽。別磨磨蹭蹭了,快點過來啊。哎,你知道麽?大丫頭一直跟着她親娘,不肯回江家,這回她之所以回來,是在外頭闖下滔天大禍了!”
說到“在外頭闖下滔天大禍了”,嚴氏激動無比,中年發福的臉龐上閃閃發光。
文氏還有正事要忙,哪有心情理會她?微微一笑,并不理會。
嚴氏卻湊得越來越近,唾沫星子都要飛到文氏臉上了,“大丫頭她得罪了穆王府啊,她那不長眼的繼父重傷了穆王世子,穆王府要捉拿她的妹妹阿若抵罪,大丫頭死活不肯把人交出來不說,她還跟穆王府的人動刀動槍!穆王可是陛下的親弟弟,那是尋常人家能得罪得起的麽?三弟妹你說說,大丫頭這麽做,她會給江家帶來多大的麻煩啊……”
“我知道。”文氏涵養再好也忍耐不得,眉頭微皺,把臉側向一邊避開嚴氏,淡淡說道。
“你知道?”嚴氏愣了愣。
文氏一笑,“不光我知道,老太爺、老夫人也知道,郡主也知道。只有侯爺公幹在外,還沒得着消息。”
“那……那老太爺、老夫人、郡主都怎麽說啊?”嚴氏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她頭腦發蒙,喃喃問道。
“孩子回來就好。孩子和麻煩一起回來了,那也無妨。”文氏聲音無比溫柔。
江蕙已經七年沒回家了,只要她肯回來,江家就歡迎。
她帶麻煩一起回來,江家替她解決了便是。
只要孩子回家,江家不怕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了。
一直想寫這個故事,但是開頭總也寫不好,N遍之後,總算有了。
更新時間暫定早上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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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嚴氏好像被人劈頭抽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臉上熱辣辣的。
事情怎麽會是這樣呢?安遠侯府太太平平、風風光光過着日子,江蕙這個丫頭帶了這麽大的麻煩闖了這麽大的禍事回來,居然沒人嫌棄她……這安遠侯親生的閨女就是不一樣啊……
四五名仆婦小心翼翼的擡着張精致卻小巧的床榻進來了。
這小床是用上好黃花梨制成的,木質細膩,光滑如嬰兒面頰,圍欄上雕刻着貓、狗、牛、羊等圖案,栩栩欲活,妙趣橫生。
“這是給誰的?”嚴氏見了這小床,立即露出貪婪的神色。
文氏微笑道:“這是給阿若小姑娘的。阿若年齡小,大床睡着不舒服,小巧些方才合用。”
嚴氏又驚又怒,“什麽,是給那個小丫頭的?她算是江家的什麽人呢,江家連她也要供着了?就她那個身份,江家還要拿她當正經姑娘來嬌養不成?憑她也配?”
這上好黃花梨制成的床榻,連她也還用不上呢,哪裏就輪得着阿若這個外姓小丫頭了?真氣人。
文氏不悅,“她當然配。她是蕙蕙的妹妹,單單看在蕙蕙的面子上,江家也會疼愛照顧阿若的。這樣一張小床算什麽?不能讓蕙蕙心裏不舒服,這才是要緊的。”
嚴氏聽得都呆了。
為了讓大丫頭心裏舒坦,江家連阿若也要一起疼愛了麽?江家對大丫頭竟然看重到了這個地步麽?
嚴氏頭有點兒蒙,眼有點兒花,腦子有點兒亂。
“三太太,三爺有急事,請您回去一趟。”文氏的侍女春鵑快步進來,陪笑曲膝。
文氏心裏咯登一下,有了不妙的感覺,“三爺今天當值,這時候應該在宮裏的。他向來盡忠職守,今天卻突然回家來了,那會是什麽樣的緊急之事?穆王一向驕橫不法,目中無人,穆王府的人也嚣張慣了,會不會是他們定要扣留阿若,為難起蕙蕙、阿若這姐妹倆了?”越想越是心中忐忑,吩咐錢嬷嬷在這裏照看處理,不可懈怠,又吩咐乳母把江苗、江蓉送到丹陽郡主處,和嚴氏告別,快步出門。
嚴氏忙追到門口,沖着文氏的背影叫道:“三弟妹,我還有事要跟你說……”
文氏哪有功夫理她?頭也不回,匆匆去了。
嚴氏懊惱頓足。
唉,今天白來一趟啊,既沒撈着好處,又沒看到好戲!
文氏回去之後,江峻朗已命人收拾好行裝,正準備出發,“娘子,我要立即出城,不定什麽時候回來。”
“到底怎麽了?”文氏輕聲又焦急的詢問。
江峻朗是名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平時爽朗愛笑,這時臉上卻隐隐有怒意,“穆王府怕是要對蕙蕙和阿若下手了。兩個孩子無依無靠,任人宰割,我這做叔叔的不能坐視不理,這便帶人出城接應。”
“怎麽會這樣?”文氏大驚,“兩個孩子不是由張将軍差人送回來的麽?”
穆王藩地在深州。深州守将張寬和安遠侯州江峻熙是多年好友,江蕙從小便叫他伯伯,江蕙家裏出事,張寬哪能坐視不理?他頂住穆王府的威脅恐吓不理,派了得力手下護送江蕙、阿若回家。張寬是赫赫有名的戰将,文氏一直以為,有張寬在,江蕙和阿若姐妹倆平平安安抵達京城是沒有問題的。
江峻朗道:“張家哥哥确是差了人護送兩個孩子。但是,蕙蕙中途将張家的人打發回去了……”
“為什麽啊?”文氏快哭了,“蕙蕙這孩子一向聰明伶俐,不應該做這種糊塗事的啊。把護送的人打發回深州,她一個女孩子家帶着年幼的妹妹長途跋涉,如何使得?”
江峻朗面色凝重,“蕙蕙不是糊塗孩子,她這麽做,應該有她的用意。娘子,蕙蕙把張家的人打發走之後,沒過多久,穆王世子的親信萬鹗便離奇死在了蒼岩山中,一行十三人,無一生還。”
文氏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蕙蕙……”
文氏的話雖沒說完,可江峻朗和她夫妻多年,相知甚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聲道:“應該是萬鹗一路尾随,要暗算蕙蕙和阿若。蕙蕙被這厮惹惱了,痛下殺手。娘子,我不和你多說了,這便帶人出發。這件事你放在心裏,莫要向爹娘提起,兩位老人家年紀大了,禁不起驚吓。”
“我明白。”文氏連連點頭。
文氏送了江峻朗出門,面有憂色,江峻朗知道她在擔心,安慰的說道:“莫要多想。穆王府的人就算再氣憤,見了我的面,諒他們也不敢胡來。就算我江峻朗這個人無足輕重,難道大哥和郡主的面子他們也不看了麽?他們最多背地暗算,當面和江家鬧翻,還沒到那個地步。”
文氏溫柔點頭,“是這個道理。”
夫妻二人依依惜別,文氏含淚囑咐,“凡事小心。你要把兩個孩子平平安安帶回來,自己也要好好的,知道麽?”
江峻朗柔聲答應,“放心,過不了多久,我便帶着兩個孩子回家了。娘子,我跟你保證,我和兩個孩子都會平安無事,連根頭發也不會少。”
護衛等人已等候在外,江峻朗和文氏告別,飛身上馬,疾馳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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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外,大路旁,傘蓋之下,擺着張古色古香的八仙桌。
八仙桌旁,坐着一位十四五歲的窈窕少女,和一位五歲的小姑娘。
少女身着黑衣,黑紗蒙面,面容看不大清楚,不過腰肢纖細,身姿清雅,單看身材也知道是位少見的美女了。小姑娘皮膚白白嫩嫩,似要滴出水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像月牙一樣,異常可愛。
“真好吃。”小姑娘舀了一勺牛肉粥送入口中,眉眼彎彎。
“這家牛肉粥很出名,喜歡就多吃點兒。”少女微笑。
“好啊,多吃點兒。姐姐你也吃,咱們一直趕路,都餓壞了。”小姑娘開開心心的說道。
“姐姐吃過了,阿若吃吧。”少女語氣寵溺。
一個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從小路跑過來,躬身施禮,“江大姑娘,小的已經傳過話了,縣衙的人很快就到。”
另一個破衣爛衫的青年也跑過來了,“江大姑娘,您要的人都找好了,等您一聲令下,馬上沖出來!”
“辛苦了。”江蕙微笑道謝。
“辛苦了。”阿若正埋頭苦吃,百忙之中還擡起頭,學着姐姐的樣子,笑咪咪的表示慰問。
“不辛苦,不辛苦。”那兩人受寵若驚。
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追咱們的人又來了啊。姐姐,我要煩死這些人了。”阿若抱怨。
江蕙柔聲說道:“這些人真的很讨厭,害得咱們天天趕路,阿若可是累壞了呢。不光累,阿若還很悶,對不對?”
“當然悶了,每天被他們追,都不能好好玩兒。”阿若氣鼓鼓的道。
江蕙摸摸妹妹的小腦袋,“等下姐姐捉弄捉弄這幫人,給我們阿若出出氣,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若樂開了花,連聲叫好。
“這些人由姐姐對付,你繼續吃。”江蕙憐愛的道。
“好,繼續吃。”阿若夾起塊魚翅糕,笑咪咪的咬了一口。
馬蹄聲越來越近,縣衙幾個捕快趕卻趕在前面,雄糾糾氣昂昂的來了,把路上的行人驅散,一條長長的繩子各綁在兩邊的樹上,橫在半空,“暫時禁止通行,行人繞道!全部繞道!”
“怎麽回事?”一隊騎兵到了跟前,最前面的一個虬髯漢子揚眉大喝。
這隊騎兵一眼看過去便知道不同尋常,兵強馬壯,盔甲鮮明,來頭不小。中間的一位年輕公子輕裘緩帶,面目俊美,通身清貴之氣,令人不敢直視。捕快看了這個架勢,心裏也有些害怕,但一則收了重金賄賂,二則知道這撥人是縣令大人的對家,若在這撥人面前輸了陣,定然惹得縣令大人不喜,故此只得硬着頭皮笑道:“方才這位姑娘不小心,把一包帶毒的鋼針灑落在地上。若不撿拾起來,誤傷了行人,那還得了?我等職責所在,沒辦法,只好暫時禁止通行,等毒針撿完了,諸位自然暢行無阻。”
說着話,捕快往江蕙坐着的方向指了指。
“什麽毒針?江大姑娘,你又生出什麽詭計了,地上真的有毒針麽?” 虬髯漢子大聲質問。
“我确實不小心掉了鋼針,不多不少,正好七七四十九枚。”江蕙彬彬有禮,語氣甚是平和。
“你……你是何居心……” 虬髯漢子氣極,怒目圓睜。
“不小心灑落了物事而已,能有什麽居心?”江蕙嫣然一笑。
捕快裝模作樣,用布裹了手,低頭專心找針,“都快手快腳的,趕緊把七七四十九枚毒針找齊全了,莫耽誤了貴人趕路。”
只有區區幾名捕快和一條長繩攔路,按說不算什麽,可地上有毒針,若是強行上前,說不定馬蹄便會被毒針傷了,馬兒很快倒下,那便得不償失了。穆王府的追兵人數不少,有四五十人之多,兵強馬壯,卻只能隔着長繩遙望江蕙、阿若,眼睜睜的看着這姐妹二人悠閑自在的坐在那兒,到不了她們身邊。
這些追兵既疲憊又生氣,有人沖着江蕙、阿若怒目而視,脾氣不好的更是指指點點,怒罵出聲,卻是只敢遠遠的罵,不敢沖過來。
“他們現在很生氣,但是拿咱們沒辦法。阿若,你瞧瞧他們現在的樣子,好不好玩?”江蕙含笑問道。
“好玩!”阿若心花怒放,拍掌大樂。
追兵看到阿若開心的小模樣,更是氣上加氣,忍不住破口大罵。
阿若飯也不吃了,把碗推到一邊,擦幹淨嘴角,機靈的上了桌子,奶聲奶氣向對面的追兵喊話,“可惜斑斑跑啦,要不我就放斑斑,咬死你們這些壞蛋!”
一個低頭裝模作樣撿毒針的捕快呆了呆,忍不住擡起頭問道:“小姑娘,斑斑是誰?”
阿若得意的笑,“斑斑是我養的一只小豹子,它可厲害了,會游水會爬樹,還會咬人!”
捕快暈。
這小姑娘看上去何等乖巧可愛,卻養小豹子當寵物……
這位大姑娘看上去嬌美動人,弱不禁風,卻穩穩當當坐在這兒,把穆王府的追兵整得束手無策。
這樣的一對姐妹,真是少見啊。
☆、003
那虬髯漢子姓曹名倉,是名千戶,也是個急性子暴脾氣的人。阿若在對面喊話,江蕙在對面悠閑安坐,這兩個被穆王府追殺的姑娘分明是在在嘲笑穆王府,他如何能忍?
曹千戶按捺不住,手扶刀柄正要發作,卻被中間的年輕貴公子攔下了,“不妨事。江大姑娘并不急着走,咱們稍等片刻便是。”
“是,項城王殿下。” 曹千戶恭敬的答應。
項城王李颀是穆王寵愛的兒子,曹千戶雖然脾氣急躁,卻哪裏敢違背他的意思。
項城王提了提馬缰繩,從人立即讓開,他到了隊伍最前面。
“咦,換人了?這個人長得還挺好看的。”阿若歪歪小腦袋,很有閑情逸致的評價。
“還行。”江蕙溺愛妹妹,随口附和。
項城王臉上泛起可疑的紅色,“江大姑娘,你是有意在這路上灑下毒針的吧?現在咱們都閑着無事,又相隔甚遠,我穆王府的人傷不到你和你妹妹。你的目的,可否告知本王?”
灑下毒針,應該是為了阻止穆王府的騎兵,不讓他們繼續追。可江蕙和阿若這姐妹兩個悠閑的坐在那兒,并沒打算跑啊,這是何意?
江蕙淡淡一笑,不緊不慢的道:“若沒有這些‘毒針’,此時你們已經将我姐妹二人包圍了吧?我妹妹想要自在玩耍片刻,哪裏能夠。”
“只是為了這個?”項城王訝異揚眉。
把縣衙的捕快都折騰來了,只是為了将追兵阻隔在不遠處,讓妹妹撒開性子玩會子麽。
“當然不止這一個原因了。”江蕙閑閑坐着,身姿袅娜,“你穆王府多次叫嚣要捉拿我妹妹,今天我偏要消消停停坐在這裏,讓你們這些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卻無法靠近我妹妹,幹着急沒辦法。”
項城王沉吟片刻,一時之間還沒想好要如何應答,曹千戶等人卻已氣得哇哇亂叫,“江大姑娘,我們看在安遠侯的面子上一直對你客氣,可不是怕了你!你不要太嚣張了!”
“我就是嚣張,怎麽了?”江蕙秀眉微揚,語氣傲慢,滿是挑釁之意,“對你們這些人,難道我還要講客氣不成?”
阿若伶牙利齒的幫着江蕙奚落起項城王一行人,“就是,跟你們這些人還講什麽客氣啊?你們一個一個的都要笨死了,什麽也不懂!”
“你這小丫頭才是什麽也不懂!”曹千戶伸手怒指阿若,一聲大吼。
阿若不甘示弱,雙手叉腰,自以為已經很有氣勢了,比起對面的虬髯漢子也不差什麽,方才嘻嘻一笑,得意的說道:“你才什麽也不懂!你都不知道什麽叫勤儉節約呀,毒-藥很貴的,知道麽?”
“這小丫頭也不知在胡扯什麽。”曹千戶氣得腦子發昏。
項城王卻是驀然之間明白了,沉聲問道:“江大姑娘,這鋼針之上并沒有毒,對不對?”
“毒-藥很貴,難以煉制,我輕易不使用的。”江蕙語調溫柔。
這下子不只項城王,曹千戶等人也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一個一個都是怒不可遏,“江大姑娘,你太過份了!”提起馬缰繩,便要往前沖。
“更過份的還在後頭呢。”江蕙一笑,伸出雙手相擊。
下一刻便有上百名形-形-色-色的人從小路蹿出來,一擁而上,堵在了江蕙和項城王一行人之間。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大人有孩子,大人叫嚷孩子哭喊,登時熱鬧非凡。
江蕙抱着阿若上了馬,笑吟吟将一包金銀抛給了一個衣着破爛的中年男人,“但凡來幫忙搗亂的人,不管大人小孩兒,男人女人,每人一兩銀子。若是善于哭訴善于鬧事大聲控訴穆王府種種劣跡的,賞銀十兩。罵穆王府罵得越狠,賞銀越多。”
“多謝江大姑娘,多謝江大姑娘!”中年男人接到沉甸甸的一包金銀,喜出望外,一疊聲的道謝。
有錢能使鬼推磨,江蕙把賞銀的标準一說,便有些機靈潑辣的人和曹千戶等人厮鬧起來,争相恐後高聲斥罵,罵的全是穆王府如何仗勢欺人、魚肉百姓,滿口污言穢語,罵得衆人面目無光,面無人色。
阿若看着眼前這一幕,樂不可支。
“殿下,動手吧!”曹千戶等人忍耐不得,要撥刀。
項城王蹙眉,“這兒的縣令是曾淩,曾太妃的娘家侄孫。曾家和穆王府有宿怨,若是咱們傷了百姓,曾淩定會把事情鬧大,到時候穆王府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萬萬不可傷人。”
“唉,難道就這麽把人放走了不成?一個姑娘,一個小娃娃,咱們幾十號人追了多日,硬是沒抓到啊!”曹千戶等人頓足嘆息。
“離京城還有兩三天的路程,今天抓不到,還有明天後天。”項城王凝視前方,緩緩的道。
“明天一定要抓到這小丫頭!”曹千戶恨恨。
“要捉拿我妹妹,下輩子吧!”江蕙端坐在馬背上,笑吟吟的叫道。
“要捉拿我,下輩子吧!”阿若鹦鹉學舌,得意的沖對面扮了個鬼臉。
項城王頗有些哭笑不得,曹千戶等人又是羞愧又是着急,又覺得大失顏面,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江蕙和阿若欣賞了一會兒穆王府衆人的窘态,樂呵夠了,方才騎着駿馬,飄然而去。
“阿若,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點?”江蕙抱緊妹妹,淺笑盈盈的詢問。
“好多了。”阿若笑靥如花,“姐姐,今天真好玩兒!”
江蕙笑道:“這些天咱們一直躲追兵,可是苦了我們小阿若了。別的地方不好動手,這個縣有咱們的人,又有曾家,曾家對穆王府一直虎視眈眈,穆王府是不敢讓曾家捉到把柄的,只好暫時收斂着些,今天咱們才能這麽玩兒……”
阿若小孩子心性,還惦記着方才的樂事,江蕙的話她根本沒聽進去,興滴滴的問:“姐姐,明天能再玩兒一回麽?”
“好,明天再玩兒一回。”江蕙寵愛妹妹,又心疼她這些日子吃苦了,不忍讓她失望,滿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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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項城王一行人再次追上了江蕙和阿若姐妹。
說是追上了,其實還隔着條河,項城王在這頭,江蕙和阿若已到了河對岸。
河上架着長長直直的木橋,木橋年月久了,透着破敗之意。
奇怪的是,明明是半下午的時候,應該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這木橋上卻連一個行人、一輛馬也沒有,安靜的不像話。
江蕙負手站在對岸,向這邊張望。雖然離得遠,她臉上的神情看得不是很清晰,可猜也猜得到,此時此刻的她,必定悠閑的很,一點也不慌張。
“項城王殿下,小的過去抓人!”曹千戶躍躍欲試。
項城王沉吟不決,“這位江大姑娘和昨天一樣不急着走,以本王看,她應該是有備而來,胸有成竹……”
“昨天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