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她這一跪當真是把王慧雲跪傻了，下意識的起身忙看了一眼院門外，“你……你這又是使什麽鬼心眼？要做樣子給誰看？你父親可不在這裏。”
“我的性子母親還不了解嗎？我要什麽父親不給我？還需要來母親這裏做樣子？” 顏玉眨眨眼，眼淚就窩滿了眼眶，“我是摔了那一跤幡然醒悟了，想起以前為了氣母親幹的那些混賬事心裏難過，您是我的母親，便是您平日對我嚴厲些也是為我好，是我太不懂事了，今日我誠心誠意向母親磕頭認錯，還請母親原諒我，日後我一定聽母親的話，好好讀書，再不闖禍，做好顏家的長子，再不給父親和母親丢人了。”
她說完竟真的在王慧雲眼前磕起的頭，磕的王慧雲目瞪口呆，一頭霧水，這怎麽……摔一跤摔的變了個人似得！從前她橫行霸道，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這一兩年更是連一句娘都不愛叫她了，今日居然張口母親閉口母親的跟她認錯？？
顏玉磕完頭順勢撲過去一把抱住了王慧雲的大腿，聲淚俱下的忏悔：“母親我錯了，我知錯了，都是我連累了你們，我愧對父親的付出，也愧對母親，我對不起你們……母親能原諒我嗎？讓我好好的彌補你們，若是母親今日不能原諒我，那我就跪死在您面前！”
她這突然一抱吓壞了王慧雲，瑾哥兒也被她莫名其妙的哭聲吓的哇一聲大哭起來，王慧雲忙抱着瑾哥兒，心驚膽戰的慌了，偏顏玉死死抱着她的腿哭着，她掙都掙不開急道：“你快起來！快先起來，有什麽話起來說！”
“我不。”顏玉抱着她的大腿痛哭道：“今日母親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了，什麽時候母親原諒我，我才能起來。”
“你這……成什麽樣子！”王慧雲心慌的要命，那院裏院外的下人嬷嬷都躲躲藏藏的在那看着呢！這要是被老爺知道了，指不定懷疑她怎麽苛責他的心肝小可憐了！王慧雲實在是被她鬧的半點脾氣都沒有了，嘆了口氣道：“好好好我原諒你了，你快起來！”忙伸手去拉她站起來。
顏玉擡起淚汪汪的眼睛看她，“當真嗎？”
“當真當真。”王慧雲看她小臉哭的花貓似得，也是無奈了，伸手道：“快些起來，讓下人們看到你這個少爺胡攪蠻纏，成何體統。”
顏玉伸手抓住了王慧雲的手，她的手可真柔真暖和，跟她以前想象裏母親的手一樣的溫柔，她握緊王慧雲的手站起來沒忍住一抽一抽的又哭了。
王慧雲看着她小小的人站在那裏哭的可憐樣竟是有些心軟，緩了語氣道：“快別哭了，哭的花貓一樣，行了，快去洗把臉，一會兒你爹回來還以為我怎麽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顏玉忙道：“我會跟爹說明的，娘待我很好，你們都待我很好。”
是她上一世不懂得珍惜。
王慧雲看着她嘆了口氣，“快去洗臉吧。”
顏玉點了點頭，剛要走，又轉過頭來瞅着石桌上的剪紙小聲問：“那……娘能送一個給我嗎？”
王慧雲被她逗樂了，這會兒還想着這些小玩意，她拍着瑾哥兒的背道：“你若是喜歡就挑幾個拿回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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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顏玉應了一聲，高高興興的挑了兩個小娃娃的剪紙捧在手裏，小心翼翼的走了。
王慧雲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愣了半天，這顏玉……是當真懂事了？還是裝樣子的？
可想玩自己都搖了頭，她才七八歲能有多少彎彎腸子啊？況且她說的也确實是，顏鶴年寵她寵的要星星都會摘給她，她還需要裝樣子嗎？又何必來裝樣子讨好她？
“娘……”善姐兒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她還不太明白方才是怎麽回事，但她餓了，眼睛下意識的盯着石桌上的點心，“我餓了。”
“瑾哥兒也餓了。”瑾哥兒趴在她懷裏動了動，“要吃點心，吃甜甜的點心。”
王慧雲看了看桌上的點心，抱着瑾哥兒坐下，拿了一塊綠豆糕遞給他，又對善姐兒道：“吃吧，但少吃點，一會兒該吃晚飯了。”
善姐兒開心的應了一聲，伸手就去拿盒子裏自己最愛吃的點心。
王慧雲看着兩個孩子吃的滿臉渣子，有些出神，顏玉也比善姐兒大不了多少，那麽點兒大的孩子……确實也是可憐。
她也知道不該遷怒小孩子，可一想到她是溫夢華的女兒，顏鶴年又這般的寵她，仿佛是他跟溫夢華生的一樣，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再加上這些年顏玉翻着花樣的闖禍，處處跟她作對，還打傷過善姐兒，顏鶴年又因着她對顏玉冷淡，連她這院兒都不常來了，她就……沒法喜歡這孩子。
但若是她當真懂事了……
顏玉回了自己房中，把剪紙放好洗了臉，然後坐下準備溫書，畢竟……她已經好些年沒看這些功課了，她可不想真的輸給顏庭安。
彈幕裏亂糟糟的一片——
夢中人：我怎麽覺得這麽氣呢？雖然女主不是顏夫人親生的，但是顏夫人對女主也太過了吧，一個小孩子，搞得跟仇人一樣，女主還道歉巴結……
宅鬥爽：對啊，既然重生了為什麽不直接鬥翻這個對自己這麽差的主母？還要委曲求全？
霸道總裁：有什麽緣故吧？我看主播好像是真的想彌補顏家人？
馬甲1號：主播解釋一下吧。
顏玉嘆氣道：“上一世我也像你們一樣，完全不懂顏夫人的心酸，其實顏夫人對我這麽有怨氣也不只是因為我不是親生的，也因為我親娘，少輔夫人溫夢華是我爹顏鶴年的舊愛……我爹顏鶴年年輕時瘋狂的愛慕着我親娘，鬧的滿京都都知道，所以他的夫人很介意我是溫夢華的女兒……替自己男人的舊愛養着女兒是誰誰也會有怨氣的。”
霸道總裁：原來是收留了舊情人的女兒啊？顏大人還不惜被逐出家門也一定要收留舊情人的女兒，這就可以理解了。
宅鬥爽：挖槽舊情人的女兒……那顏夫人對女主不好也可以理解了。要是我男人敢冒着這麽大風險也要養着舊情人的女兒，還對她這麽比，比自己親生兒子女兒都好，我一定搞死他，再搞死舊情人的女主。
夢中人：那這樣看這個王慧雲也是夠蠢的，既然知道自己男人這麽在意舊情人的女兒就更因為對她好啊，裝裝賢惠的樣子也得有，不然不是和男人唱反調嗎？怎麽可能不受冷落。
吃瓜群衆：可是那樣想起來好氣哦，不但男人心裏對舊情人念念不忘，還得對舊情人的女兒好才能博得男人的好感……顏大人好渣啊。
顏玉歷經一世才徹徹底底明白自己的身世，如今再回頭想想王慧雲也是挺不容易的，自己的夫君一意孤行不惜和老太爺鬧崩自立門戶也要收留她這個罪臣之女，偏偏還讓她頂替了王慧雲早夭大兒子的身份，是誰誰不難受？偏偏她那時還不聽話，總惹事給她丢臉，王慧雲也是翰林嫡女，被疼大的，可嫁給顏鶴年沒到兩年就遇上了第一個孩子早夭和她這事，又脫離了顏家搬到了這個小宅子裏，心裏必定也是委屈的。
其實王慧雲心地不壞也沒什麽心眼，她不喜歡顏玉擺在明面上，卻也沒有苛待過她，只是對她冷淡而已，又因着她打傷了善姐兒，就不讓善姐兒和瑾哥兒同她一塊玩。
“就是因為上一世我不辨敵我，記恨着顏夫人，也遷怒瑾哥兒善姐兒，與他們如同仇人一般，才讓他們被小人挑唆，弄的自己最後衆叛親離。”顏玉想起當年她成為少輔之後……是她親自動手處置了瑾哥兒，那是瑾哥兒剛剛進入內閣，本該是她最得力的住手，可是他受了顏庭安的挑唆站在了她的對立面，又因為善姐兒的事，瑾哥兒徹底與她為敵，她那時對瑾哥兒也沒有什麽情分，便聽着燕朝安的計謀查辦了瑾哥兒。
他被撸了官職，拿入大獄之中。
王慧雲一病不起，顏鶴年也為此事和善姐兒的事不再與顏玉講話，日日将自己鎖在書房中，甚至在快被斬首時拒絕了與顏玉最後一次見面。
他前世是恨她，怪她的，到最後只跟她說了一句話，他說，他後悔了，或許當年就不該救她。
這句話比殺了她還讓她難過。
她到死的那刻才明白，燕朝安與顏庭安早就聯手了，她的衆叛親離是他們的順水推舟。
“這一世，我要好好照顧善姐兒和瑾哥兒。”她一定不要讓上一世的悲劇再發生，不能讓顏鶴年後悔當初救她回來，“槍杆子一致對外。”
“當啷”一聲。
路過打賞了一千金。
打賞欄已經變成了——兩千金整，幾乎都是路過打賞的。
顏玉好奇的問：“這錢有什麽用？”
彈幕裏——
霸道總裁：可以開天眼，主播現在還不夠等級不能看道具欄，我跟你講天眼爽的飛起，就是貴。
路過：好好表現，天眼不是問題。
顏玉挑眉，這是獎勵她的？
沒過多久顏鶴年就從宮裏回來了，他一聽說顏玉在西院哭了，忙來看了顏玉，一進屋看見顏玉居然在看書，心裏有點慌了，坐過來道：“玉兒這是怎麽了？是不是你娘又跟你說了什麽不開心的話？她讓你好好讀書？”他伸手将顏玉的書拿走笑道：“不要不開心，爹明日請假帶你出城去玩，讀書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爹只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
顏玉嘆了口氣，慈父多敗兒，她上一世那麽混賬她爹也有功勞。
她認認真真的跟顏鶴年解釋今日在王慧雲那裏哭的原因，然後又道：“我已經想通了，要好好讀書，給爹娘争光。”
顏鶴年看着她半天，竟然熱淚盈眶了。
顏玉又好笑又無奈，“爹你哭什麽啊？”
“爹只是擔心你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顏鶴年擦了眼淚忙又伸手來摸她的頭，“是不是上次撞壞了腦袋？”
彈幕裏——
奸臣愛好者：主播，你爹真的很不像話。
顏玉看着她爹心裏也犯愁，她記得上一世他爹當少傅沒幾年，太子就被江秉臣那夥人搞倒臺了，二皇子成為太子，她爹也因為太子被廢牽連在內下了大獄，她也因為這事欠了燕朝安一份大人情，一直竭力報答他。
今年她八歲，那好像就是在三四年之後。
“爹。”她試探性的問顏鶴年，“您能不能不當少傅啊？教導太子風險太大了，我看不如就在國子學裏教教書也好。”
顏鶴年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小孩子不要亂操心這些，爹自有分寸，快洗洗手咱們吃飯去。”
顏玉便也沒再說，她又不能洩露上一世的事情，不能直接說，說了顏鶴年也一定不信……她要好好想想，怎麽讓顏鶴年盡早抽身。
她起身洗了手跟顏鶴年去正廳吃飯。
王慧雲帶着瑾哥兒善姐兒等在那裏，顏玉過去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又在吃飯的時候讓瑾哥兒和善姐兒坐在自己身邊，逗着瑾哥兒說話。
顏鶴年看着他們三個小娃娃坐在一塊說說笑笑難得的高興，平時慧雲不讓玉兒和孩子們一塊玩，他總是怕生分了。
等吃完飯，顏鶴年帶着顏玉要回東院，顏玉拉住他的手道：“爹好些日子沒去娘那裏陪瑾哥兒和善姐兒了，今夜您去陪陪娘和瑾哥兒善姐兒吧。”
顏鶴年頓了頓。
王慧雲也呆了一下，有些局促的站在那裏，也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只看着顏鶴年。
顏鶴年摸了摸顏玉的頭輕聲道：“爹怕你一個人在東院害怕。”他是故意的，從慧雲讓玉兒搬出西院之後，他就不常去那邊過夜了，怕玉兒一個人孤零零的睡在東院傷心，他想起來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她不是自己親生的，就更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顏玉便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況且離得也不遠。”她沖瑾哥兒和善姐兒眨了眨眼。
善姐兒站在那裏不敢動，瑾哥兒卻是個機靈的掙開王慧雲的手沖過來就抱住了顏鶴年的腿，奶聲稚氣的道：“爹爹，瑾哥兒也害怕。”
顏鶴年低頭看着自己的小兒子心就軟了，顏玉又推了推他，沖王慧雲擠眉弄眼的，“娘也害怕呢。”
王慧雲臉一紅。
那天夜裏顏鶴年難得的留在了西院裏，夜裏他不放心，讓嬷嬷去看看顏玉睡了沒有。
嬷嬷去了又回來道：“大少爺還沒睡呢，正在溫書，說一會兒就睡，讓老爺和夫人別擔心她，也別去打擾她。”
顏鶴年驚訝的坐起身，“什麽？玉兒還在溫書？”這是……磕壞了腦袋啊！玉兒怎麽可能會看書，還看到現在！
王慧雲也有些驚訝，起身給顏鶴年披了衣服道：“看來她是真的懂事了，今日她跟我說了好一番認錯的話，還說日後要好好讀書呢。”王慧雲倒是真對顏玉有些改觀，“是不是那日江狀元郎教導她的話，她聽進去了？”
顏鶴年越想越不放心，決定起身去看看。
王慧雲攔住他，看着他嘆了口氣道：“老爺好好歇着吧，明日還要去宮中授課，我去吧。”她披了衣服對嬷嬷道：“去做些熱乎乎的吃的，這麽晚了怕是她也餓了，讓她吃了再睡吧。”
顏鶴年看着王慧雲，心裏有些開心，“慧雲，辛苦你了。”
顏玉是真的發奮要讀書了，可是夜裏王慧雲送了好些好吃的，她吃的太飽撐得睡不着，第二天就……沒起得來。
她醒來一看都中午了，索性直接告了病假。
王慧雲是又好氣又好笑，這才好好讀書一個晚上就請病假了，但她也不是真的指望顏玉好好讀書，只要顏玉不闖禍已是不容易了。
所以她還是過來看了看顏玉，顏玉正癱在床上抛書玩，瞧見她進來忙笑嘻嘻的迎她坐下，又死皮賴臉的纏着她，說她昨夜做的面好吃，還要再吃，又說讓她再給她生個弟弟妹妹。
鬧得王慧雲滿臉通紅罵道：“好的不學竟學了些渾話！”
顏玉抱着她的手臂笑道：“我是真心希望爹和娘能好好的。”
王慧雲看着她，軟了心腸嗔道：“你怎麽一天一個樣？”
顏玉咧嘴笑了笑，外面的小厮進來報道：“夫人，少爺，四皇子在府外要見少爺，說是來探望少爺。”
燕朝安？
顏玉松開王慧雲道：“不見，讓他走吧。”
那小厮看了一眼王慧雲道：“四皇子……好像挨打了，要不要讓四皇子進來坐一坐？”
“挨打了？嚴重嗎？”王慧雲忙道：“那還不快請進來，找大夫給看看。”
顏玉動了動嘴唇，終是沒有再說什麽。
等那燕朝安帶進來，顏玉一看發現還真的挺明顯的，嘴角紅腫還有淤青，這是被人扇了耳光啊。
不用問顏玉就猜得出來是誰幹的，整個國子學都知道燕朝安是她的人，還敢動手打他的肯定是顏庭安那夥小王八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