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四皇子臉怎麽腫成這樣？”王慧雲看着燕朝安那張小臉紅腫的吓人，慌忙起身讓小厮去找大夫來。
燕朝安忙道：“不、不、不用了，我、沒、沒事。”
“臉腫成這樣怎麽沒事？”王慧雲不懂朝中宮中那些事，只覺得到底是個皇子，比顏玉還小的孩子竟被打成這樣，“瞧瞧都出血了。”她蹲下身看了看燕朝安的臉，嘴角還是血。
燕朝安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低着頭。
顏玉從榻上爬下來道：“娘不必請大夫來，一點皮外傷，他早就習慣了。”她走過去瞧着燕朝安笑吟吟的問他，“是不是啊四皇子？”
燕朝安低着頭也不敢看她，悶悶的點了點頭。
“你這孩子……”王慧雲也是搞不清楚顏玉了，從前她跟四皇子不是玩的很好嗎？同進同出的，怎麽這會說話這般陰陽怪氣的。
“娘，你別管了。”顏玉撒嬌一般扶起她，“您快去看瑾哥兒吧，一會兒他不見你又要哭了，這邊我自己能照看。”
王慧雲被她推的走了一步，又有些不放心怕怠慢了四皇子，但又知顏玉是個鬼心眼有主意的，便囑咐她別亂說話，讓她有事就叫翠紅。
等王慧雲走了，顏玉徑直躍過燕朝安走到門口對門外侍候的丫鬟翠紅道：“去煮兩個雞蛋來。”
翠紅應了一聲去了。
顏玉這才轉回來，坐到燕朝安身側的椅子裏閑閑道：“你來找我幹嘛？”
燕朝安局促的站着那裏，從書袋裏掏出一本書小心翼翼放在顏玉旁邊的桌子上，“這是、是、是先生今天教的書，那一頁我、我、我都标好了，給你看……”又低頭從書袋裏掏出一包零碎的糖，“這是、我、我攢的糖，我聽說、你病了……你、你不舒服嗎？”
顏玉翻了翻那書，果然有一頁燕朝安仔仔細細的都标好了，他的字打小就好，像他這個人，小心翼翼規規矩矩的好，她又看了看那包糖，也不知是燕朝安怎麽得來的，他在宮中不受寵，平日裏吃穿用度連個大太監都不如，顏玉第一次跟他說話時，才發現他從來沒有吃過糖，根本不知道糖是什麽東西，顏玉給他吃了一次，他開心了三天，說這天下怎麽還有這麽甜的東西。
“你來就是為了給我送這些？”顏玉收回手問他。
他站在顏玉跟前低着頭緊張的摳着自己的手指甲，“顏玉、你、你、你還在、生我、我的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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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顏玉問他。
燕朝安也不敢看她，眼睛又紅了，“我、我太笨了。”
他站在那裏小小的個子，瘦瘦的肩膀是當真的可憐。
顏玉看着他看着他就嘆了口氣，她對燕朝安滿心的怒火與恨意，他上一世利用她背棄她，害得她家破人亡，她殺了他都不夠。
可是他如今只是個被欺負都不敢吭氣兒的小孩子，她連跟他算賬都不能。
“對、對不起顏玉。”燕朝安聽她嘆氣忙擡頭看她，紅着眼道：“我、太笨了。”
顏玉坐直了身子，探身過去輕輕捏着他的下巴将他往跟前拉了拉，問道：“疼嗎？”她的拇指輕輕按了按燕朝安紅腫流血的嘴角。
燕朝安疼的微微皺眉，點頭又慌忙搖頭。
顏玉就那麽近的看着他，從他怯懦的眉目間看不出半點日後的狠心，“燕朝安，是不是有一年多都沒有挨過打，不太記得這種疼了？”她讓燕朝安看着自己道：“從我罩着你之後我就沒讓你再挨過打，有什麽好的先分給你，我對你不好嗎燕朝安？”
“好！”燕朝安慌忙道：“好、顏玉、對我好。”
“既然我對你好，你就該記着我這份恩情。”顏玉望着他，上一世她就是太愛燕朝安了，為他付出是甘心情願，為他犧牲自己也甘之如饴，從來不奢求半分回報，只求他好，他能開心。但這一世，她要一點一點跟他算，半分的付出都要得到應有的回報。
燕朝安篤定的點頭，“我、我記得你、你對我好。”
“光記得可不行。”顏玉松開他道：“你要報答我。”
燕朝安忙又點頭，“我、我、我把我所有、好的都給你！只要、只要你不嫌棄。”
“這點報答怎麽夠？”她眨了眨眼對燕朝安笑，“你幫我做件事吧。”
燕朝安忙說：“你說，我都聽、你的。”
“你還記得我那位仙女姑母嗎？”顏玉笑吟吟的問他，“顏貴妃。”
燕朝安想了想，點點頭：“記得，貴妃姑母。”
“我姑母生了個小妹妹，我不好進宮，你在宮中能幫我多照顧照顧我姑母和我表妹嗎？”顏玉托着他的下巴問他。
燕朝安立刻點頭，“恩！我、我、我幫你、照顧。”
顏玉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她要是沒記錯日子的話，院試過後沒多久燕朝安的生母文貴人就死了，那之後的幾年燕朝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是在他被養在皇後名下之後。
她不能讓燕朝安跟着皇後，她也不能讓燕朝安和她姑母的關系像上一世一樣惡化。
翠紅敲門進來，将小碗裏的兩枚熱騰騰的熟雞蛋的放在桌子上。
顏玉讓她退下，拿了個帕子裹了一個雞蛋塞在燕朝安手裏，“自己敷着。”
燕朝安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她。
“敷臉。”顏玉拿着他握雞蛋的手，手把手的教他用雞蛋敷着紅腫的臉頰、嘴唇，“就這麽敷。”
燕朝安愣愣的看着顏玉，她的手可真暖和，眼睛可真好看……他的臉情不自禁就紅了，“顏玉你、你真好。”
顏玉猛地将手抽了出來，靠回椅子裏冷冷淡淡的擦了擦手，問道：“說吧，誰打得你？”
燕朝安握着雞蛋貼在臉上，小聲的答道：“沈峰、他們。”
果然是顏庭安那群小王八蛋。
“他們為什麽打你？”這幫小子們，她人才沒去半天，就敢動她的人，就算她跟燕朝安再血海深仇，但如今打燕朝安就是公然挑釁她！
燕朝安揉着自己的臉老老實實道：“他們、他們罵你。”
“罵我什麽？”顏玉又問。
燕朝安憋的臉通紅才道：“我、我說不出口，他們、他們打賭說你、說你、肯定輸，要、要讓你跪下、叫、爺爺。”
顏玉嗤之以鼻的笑道：“他們也就現在過過嘴瘾。”
“可是、可是、可是……”燕朝安急了，“都說，先生們也說、說你不自量力！顏庭安就、就說你、你是顏家、喪門星。”
“哦？”顏玉挑了挑眉，“都是哪個先生說的？”越多人看不上她，她就越來勁。
“都說。”燕朝安氣的皺着眉，“代課、先生也說，說要、要看你怎麽輸。”
顏玉好奇的問道：“代課先生，江狀元嗎？他今天去代課了？沒在家養傷？”
燕朝安搖頭道：“沒、沒講課，來、來請病假。”
顏玉就樂了，行啊江秉臣，帶着傷還要來看她笑話。
燕朝安看她似乎生氣了，想着安慰她，卻結結巴巴的不知道怎麽安慰。
彈幕裏熱鬧極了——
宅鬥爽：小結巴很可憐啊，女主不能養|成嗎？我看好好對他，改變他的歷史應該不會悲劇重演吧？
路人甲：可拉倒吧，上一世女主待他不好？最後他當上太子不還是一樣坑了女主嗎？這種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如果是破鏡重圓我就不看了，憋屈。
大玉兒：主播看我看我，我們同名啊。
霸道總裁：可憐的金大腿存在感好低哦，只能參合打壓主播來博得存在感→_→
隔壁老王也是王：主播，打他的臉。
馬甲1號：不過很正常啊，主播之前考試都是倒數第一啊，人家顏庭安可是尖子生，門門優，主播還不上學，誰信她能逆襲啊？
顏玉越看越不爽，一拍桌子站起了身。
燕朝安吓了一跳，“顏、顏玉別生氣。”
“我不生氣。”顏玉冷笑一聲揮手道：“你回去吧，再替我請兩天假，這三天我都不去國子學了，等院試那天再去。”
“啊？”燕朝安驚了一下，“都、都不去？那、那我給你、做功課。”
“不必。”顏玉笑了笑道：“我自有打算。”
她也不再跟燕朝安廢話，讓翠紅送他出府，然後收拾了一下書袋，去王慧雲那裏跟她打了聲招呼，說要去上課了，就出了府。
她出了府沒去國子學，而是直接去了官舍。
她跟直播間的現代人解釋：“官舍就是朝廷掏錢建的住處，提供給那些沒有府邸也沒錢的京官和進士的。”
彈幕裏——
奸臣愛好者：就是沒錢的官員住宿所。
最終幻想：那主播去幹嘛？不是要去上課嗎？
顏玉道：“上啊，我來開小竈。”
因為江大狀元現在還沒有府邸就住在這裏。
她到了官舍直接打聽江秉臣住在哪一間，直接過去。
官舍的條件還行，一個大院子種着臘梅和玉蘭，兩側是一間間廂房供人居住，食堂在最裏面，每日會有做好了給住在這裏的官員送去。
江秉臣此時正在屋子外面的玉蘭樹下看書，遠遠的顏玉就瞧見了，那美妙的側臉，低垂的眉頭，以及放在對面凳子上纏滿了厚重紗布的腳。
她蹑手蹑腳的走過去，剛想吓江秉臣一跳，他卻突然擡起頭來，看見她僵住的手腳皺了皺眉道：“顏公子，怎麽？這是又想來推我一把？可惜這裏沒有什麽陷阱洞。”
小心眼的江秉臣。
顏玉笑眯眯的提着手裏的東西過去道：“恩師這是說的什麽話嘛，我是特地來探望恩師的。”她将手裏的東西放在江秉臣的小書案上，是一些點心和燒雞燒鴨。
江秉臣看了一眼嫌棄的道：“我吃素。”
“什麽？你居然吃素？”顏玉太驚訝了，這麽個魚肉百姓的混蛋奸臣居然吃素？她上一世怎麽沒發現啊。
“怎麽？我不能吃素嗎？”江秉臣收回眼繼續看書，一副不愛搭理她的樣子。
“可以可以。”顏玉賠笑道：“那恩師就吃點心，這些肉我吃。”她瞅了一眼，拉過一張小凳子就坐在了江秉臣的腳邊。
江秉臣看她坐下就皺了眉，“誰許你坐下的？”
“啊？”顏玉身子僵了一下，穩穩的坐下可憐兮兮的看江秉臣，“我腿麻了，站不住。”
“那就滾回去。”江秉臣不勝其煩的道：“我沒有要留你的意思。”
“我一點不介意。”顏玉自己招呼自己，打開點心和雞鴨，“恩師不留我，我死活非要留，恩師就是趕我，我也是不走的。”
江秉臣看着她驚訝道：“你小子到底來幹什麽了？”是來氣他的吧。
顏玉笑眯眯的拿出書袋道：“我确實是來探望恩師的，順便讓恩師給我開個小竈。”她将自己嶄新如初的書掏了出來，“恩師也知道，我以前沒怎麽看書，現在我想改過自新了，可是呢，範疇太大我一時不知該從哪兒開始改，所以還請恩師指點指點我。”
江秉臣看着她那張臉氣樂了，“顏玉，你是臉皮夠厚，還是腦子不太靈光？你認為我會‘指點’你？”
顏玉死皮賴臉的道：“我不管，來都來了就算恩師不願意指點我，我也不走了，我就賴在這兒，賴夠了三天，讓大家都知道這三天江大狀元親自給我開的小竈。恩師你知道我跟顏庭安打賭的事情吧？”她裝作不知道江秉臣看她笑話的事，“三天後院試我若是輸了，全國子學都會看我和恩師的笑話的，所以這三天我會努力，好好聽恩師指點的。”
江秉臣被她死皮賴臉的樣子震驚了，她不是腦子不靈光，她是腦子太靈光，太不要臉了。
“顏玉，你死心吧，就算我這三日日夜不休的給你授課，你也不可能贏過顏庭安。”江秉臣毫不留情的道：“他雖不是多聰慧的天才，但也是下了苦功夫讀書的，他用功了幾年，你臨時抱佛腳三日就想贏他？你以為你是曠世奇才？”他冷笑一聲，“願賭服輸吧。”
他就是想看她丢人，她就不。
“恩師還沒教怎麽就知道我不行。”顏玉拿着書晃了晃，“說不定我真是個神童呢？”
江秉臣笑了，“你若是真是個神童你父親也不會被顏家恥笑這麽多年了。”
顏玉臉色一沉，“我是不是個神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這次一定會贏。”一定要贏，這次她絕對不能輸。
江秉臣看着她那眼神愣了一下，小小的人怎麽會有這麽狠絕的眼神？
彈幕裏——
彭英俊：主播夠不要臉！
霸道總裁：主播你現在就是仗着自己年紀小，到處不要臉→_→
宅鬥爽：主播這是在攻略男主嗎？主播真的會贏嗎？我怎麽覺得這是在立flag啊？感覺越這麽說越危險啊……
大玉兒：不許這麽說！主播一定贏！我站主播贏！不然太憋屈了！讓那些小子們和老頭子們看看我們主播只是不想讀書，一旦讀起書來那是很吓人的！
奸臣愛好者：江大人生平第一次遇到這麽不要臉的人吧，這也是一物降一物啊。
顏玉還真的就死皮賴臉留了下來，也不管江秉臣理不理她，她就自己看書，不懂的就去問，他一句不理就問兩句，問到他煩了回答她為止。
就這麽一直纏到天都黑了，她還不走。江秉臣實在被她纏的煩了，生怕她晚上也賴在這裏不走，只好答應了她，讓她明日再來上課，這才将她打發走了。
這一夜他一閉眼就是顏玉死皮賴臉的樣子和一句又一句，“恩師這個何解？恩師這個字念什麽？恩師，恩師……”
他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天快亮了才睡好，剛剛睡沒多久就聽到外面敲門，“恩師，我來啦。”
他的腦子嗡的就大了，沒好氣的讓她在外面等着，等他穿戴好洗漱完才去開門，一開門就瞧見顏玉蹲在他的門口拿着小棍子在地上寫寫畫畫，一見他出來慌忙用腳劃拉了。
好像寫的是——江秉臣王……
後面的沒看清。
彈幕裏——
奸臣愛好者：江大人，主播寫你是個王八蛋，我舉報！
“恩師讓我等了好久……”顏玉小聲埋怨道：“我沒吃早飯就來了，等的我頭暈……”
江秉臣氣的臉青，等到他的早飯送來，還被這小子吃了一大半，半大的小子飯量不小！
她就這麽硬生生的在他這裏賴了三日，江秉臣雖不怎麽教她，但慢慢發現她腦子極其靈光，一點就通，倒當真是個聰慧的。
到第四日，江秉臣竟是有些習慣去開門，瞧見外面空落落的沒個人影才想去來今日是院試了。
他在門口站了一下，看到門外的玉蘭花開了，枝頭用手帕綁着一條信箋，他走過去摘下來拆開，就瞧見上面一行清秀的字——恩師等我旗開得勝。
他忍不住笑了笑，字倒是寫的不錯。
院試其實不難，就是死記硬背，将所學的背熟了就行，但顏玉打小不愛讀書，是後來才發奮的，所以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她是當真沒記住多少這些年學的，雖然這三天也是惡補了，但她難免還是有些心慌……
她緊張的坐在課堂裏，顏庭安的小哈巴狗沈峰還故意挑釁的小聲對她道：“別緊張，反正你也贏不了庭安，瞎考考就行。”
燕朝安攥緊了手指，像個随時要咬人的小狼狗。
彈幕裏也緊張——
早川：主播加油！不要怕！你可是重生！
霸道總裁：千萬別立這個flag哦，重生再被自己打臉那可是很丢人的→_→
馬甲1號：主播你現在觀衆人數是890人，八百多人在看你考試，你要是輸了……
“閉嘴。”顏玉小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今天還行。
感謝：久生，早川，隔壁老王也是王，南邊一朵雲的地雷！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