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今日顏鶴年沐修在府上。
顏玉跳下馬車沖回府上就去找顏鶴年，卻在跑進西院時聽到屋子裏的哭聲，是瑾哥兒的。
進去才知道瑾哥兒病了，這會兒正找了大夫來看。
她瞧瞧進去拉了拉顏鶴年的衣袖，說有急事。
顏鶴年跟着她出了房門，問她怎麽了。
顏玉等不得，出了院門便道：“爹，宮中出事了您知道嗎？”
“宮中出事？”顏鶴年愣了一下，才想到文貴人之事，但他只知是文貴人自缢了，“文貴人一事吧？”他以為是顏玉和燕朝安關系好，為他擔心，便摸摸她的頭道：“你也別太過擔心，過幾日爹找機會帶你進宮見四皇子。”
“文貴人并非自缢。”顏玉直截了當道，光幕裏路過提醒她不要透露上一世的信息，不然違規會被處置。
她心中已有分寸。
顏鶴年的臉色沉了，“玉兒，宮中之事你不可胡說。”
院子裏吵吵雜雜的哭聲，顏玉拉着顏鶴年去了他的書房，一進書房就對他道：“文貴人是被人勒死的，聖上已經命江秉臣去徹查此事了。”她看到顏鶴年震驚的臉色，又解釋道：“江秉臣剛剛接任刑部侍郎一職，剛才我說這些全是我在江秉臣門外偷聽來的，絕無一句胡言。”這個時候她希望顏鶴年可以信她，“爹若是不信，可以進宮去走一趟，就知道這些是不是真的了。”
顏鶴年盯着她半天，臉色陰晴不定，“爹信你，只是此事關系重大，就算你聽到了什麽也不可再提起，明白嗎？”
她心裏一肚子的話不能跟顏鶴年講明，有關文貴人之死，有關太子……以及她的姑母，這些她如今不能直接說，因為說了顏鶴年也必定不信，他會問她怎麽得知的，她無從解釋。
她需要一個合适的契機和理由，她要先進宮穩住燕朝安那邊。
上一世燕朝安的母親死後沒多久，他就被貴妃江绮月接到了自己殿中，暫住了半個月，這半個月江绮月循循善誘的引導燕朝安，殺死他母親的兇手就是太子。她故意設計讓燕朝安記養在皇後身邊，卻在暗中指使他找太子殺害他母親的證據。
燕朝安苦心積慮的查找幾年終于找到了證據，為了替母親報仇讓聖上重查此案，他不惜和江绮月聯手用當年母親被害同樣的方式害死了一名得寵的常在，嫁禍給了太子，這才引起皇上注意，徹底将太子和皇後查證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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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宮中江绮月獨大，顏玉的姑母貴妃顏鶴衣因為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根本不是江绮月的對手，在皇後被除掉之後沒幾個月，顏鶴衣就被江绮月害得小産，一蹶不振。沒多久，江绮月被立為皇後，顏家自此徹底失勢，以至于在之後顏玉獲罪之後，無一人可以支持保全顏家。
她不能悲劇重演，她要保住顏家，就要保住她姑母，不能讓江绮月利用燕朝安去搬倒皇後與太子，至少不能這麽快，先要保住她爹。
“爹，你現在能帶我進宮一趟嗎？”顏玉眼睛一亮，“我想進宮看看燕朝安。”
顏鶴年有些猶豫，這種時候進宮并不合适，但耐不住顏玉求他，便嘆氣道：“等午後我入宮授課時帶你進宮去，你切記不要闖禍，知道嗎？”
顏玉忙點了點頭，她趁着午飯的時間對光幕裏的觀衆老爺們道：“我需要金子，你們一般打賞是按照什麽打賞的？”
彈幕裏——
霸道總裁：看心情。
宅鬥爽：看主播表現，主播表演個什麽東西吧？或者幹點什麽我們想看的。
大玉兒：主播才八歲！你們不要欺負主播！
“當啷”一聲，大玉兒打賞了一百金。
顏玉撓了撓頭，這完全不夠啊，“我想買天眼，你們想看啥？”
奸臣愛好者：我想看主播死皮賴臉的纏着江秉臣！
“現在不行啊，不然這樣，你們先打賞，我有急用，打賞完，我找個機會表演死皮賴臉給你們看行不行？”顏玉跟觀衆老爺們商量。
可只有兩三個打賞的，還只有一兩百金這種，離三萬差遠了。
顏玉正發愁，就聽“當啷”一聲。
路過打賞了三萬金。
她的心跟着一顫，喜道：“關鍵時刻還是你管用，以後不罵你了。”
路過：花在刀刃上。
“當然。”顏玉自有打算。
等到下午，她跟着顏鶴年一進宮就跟着引路的小公公去見了燕朝安，燕朝安還在他們那座清冷荒寂的偏殿裏，他母親不受寵，他又不起眼，所以這偏殿裏侍候的人還不如顏家多，如今文貴人一死，整個偏殿宛如冷宮。
顏玉一進去就瞧見燕朝安呆愣愣的坐在殿門口，不哭不笑的像個傻子，“燕朝安。”
燕朝安被她叫的一驚，這才擡頭看到顏玉站在了眼前，他看着顏玉傻了傻，張口啞啞的叫了一句：“顏、顏玉……”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母親死了，在這世上會耐心跟他說話的人，就只剩下顏玉了。
顏玉心酸的掏出帕子遞給他道：“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很難過。”
燕朝安仰頭看着她，她站在陽光下背後是晃眼的光，他伸手捧住顏玉遞帕子的手，将自己的臉貼在她的掌心裏哭了起來，“顏玉，顏玉……我母親、死了，只剩下、剩下我、一個人了……”
他哭的可憐，瘦弱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顏玉低下頭去，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你還有我啊。”
燕朝安在她的手掌下仰起頭看她，像是看着憐憫他的神明。
“我永遠是你的朋友。”顏玉垂目道。
燕朝安伸手輕輕的抱住了她的腰。
她沒動，而是在光幕裏點開道具欄買了一個天眼，低聲輸入了一個名字：“燕樂歲。”
燕朝安沒聽清“恩？”了一聲淚眼朦胧的擡起頭看她。
顏玉對他笑道：“別坐在這裏了，我陪你去走一走吧。”
那光幕在眼前跳了跳，定格在一個花園之中，園子裏有個五六歲大的小姑娘正在追着一只蝴蝶風筝。
身後有個嬷嬷緊跟着喊道：“公主慢點，小心摔了！”
小姑娘只是高興的喊放風筝的将風筝放高點，再高點。
顏玉對着光幕笑了笑，低頭去拉起燕朝安道：“我們去後面的園子裏走一走吧。”
燕朝安瞧着她拉着自己的手，連拒絕都沒有，只是抓緊了她的手，任由她拉着走。
顏玉盯着光幕裏的景象，在那風筝突然斷了挂在樹梢時她的心頭狂喜，天都助她。
她拉着燕朝安快了幾步，繞進園子，繞到了那棵挂住風筝的大樹，正好那小姑娘掙開嬷嬷東鑽西鑽的跑了過來。
兩廂裏打了個照面，小姑娘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瞧着顏玉和燕朝安。
顏玉拉着燕朝安上前笑道：“樂歲，你不認識表哥了嗎？我是你的顏玉表哥。”
其實這一世樂歲對她這個表哥還不太有印象，顏玉攏共跟着顏鶴年進宮進過兩三次顏鶴衣，那時候樂歲還是個吃奶的娃娃，當然記不得她。
樂歲眨着眼睛看她搖了搖頭，又擡手一指燕朝安，“我認得他，他不會說話，但前兩天給過我糖吃。”
燕朝安忙低下頭去，他因為自己是結巴被取笑所以常常不敢說話，前兩天顏玉說讓他幫忙照顧妹妹，他就給了樂歲糖。
顏玉笑眯眯的道：“他是你的四皇兄，你不可以這麽指着他說話，不然他會難過，以後就不給你糖吃了。”
樂歲看着她，又看燕朝安，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點了頭，然後拉住顏玉的袖子問道：“你是我表哥，那你幫我把風筝拿下來。”她擡手指了指樹上的風筝。
顏玉看了看道：“好啊。”她又故意對燕朝安道：“這好高，我要是摔下來你可以扶住我。”
燕朝安擡頭看一眼，果然好高，摔下來肯定受傷，他忙拉住了顏玉，“我、我去。”
顏玉松開他的手道：“你小心些。”
燕朝安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就往樹上爬，顏玉低頭對樂歲道：“你四皇兄幫你拿風筝，他好不好？”
樂歲瞧着燕朝安手腳麻利的爬上樹，驚奇的連連點頭道：“好，四皇兄幫我拿風筝，最好了。”
顏玉滿意的看着燕朝安爬上樹頂，小心翼翼的取下絆在樹枝上的風筝，在那樹頂舉着風筝對她笑了，“拿到了！”
“四皇兄好厲害！”樂歲高興的拍手。
不遠處正在急着找樂歲的乳娘和嬷嬷聽到聲音忙跑了過來，看到樹上的燕朝安急道：“四皇子快下來，當心摔了！”
她這一嗓子吓了顏玉一跳，也吓的樹上的燕朝安腳下一滑，抓着風筝就摔了下來——
“燕朝安！”顏玉看着燕朝安絆斷了樹枝整個人摔在地上驚的慌忙上前。
燕朝安半邊的身子壓在地上，抱着手臂痛呼出了聲。
樂歲吓的“哇”一聲哭了，乳娘嬷嬷也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抱樂歲。
顏玉一驚之後心中卻一亮，機會來了，她忙扶住燕朝安，他抱着右臂疼的臉色慘白，顏玉就喊道：“完了完了四皇子為了給樂歲夠風筝胳膊摔斷了！”
當下嬷嬷反應過來，也不敢耽擱忙去回禀了貴妃娘娘。
燕朝安就這麽被帶回了顏鶴衣的宮中，顏鶴衣忙請來太醫，好在沒有傷到骨頭，但摔的不輕，一兩個月之內這個胳膊都不能動。
顏玉一聽，就在旁邊哭開了，邊哭邊道：“胳膊斷了……四皇子摔殘廢了可怎麽辦？都怪我，樂歲公主讓四皇子幫忙夠風筝的時候我就應該替四皇子上去！摔斷我的胳膊，聖上也不會怪罪我了！這下聖上該砍我的頭了！”
她哭的太慘，又口口聲聲的提着樂歲，吓的樂歲以為是自己犯錯了，看着燕朝安也哭的止不住，害怕的抱着顏鶴衣的腿哭道：“母妃……母妃求求父皇不要砍頭，我不要風筝了……不要了，四皇兄的胳膊也不要斷……”
顏鶴衣又氣又心疼，對跪在殿中的乳娘和嬷嬷發了好大一通火，将樂歲抱起來哄道：“樂歲乖，樂歲不怕，沒有事的，你四皇兄只是受傷了，胳膊沒有斷，你父皇也不會砍頭的。”哄着哄着自己眼睛竟也紅了。
顏玉看着她心疼樂歲又氣惱的樣子就安心了，她這位姑母被她成為仙女的原因不止是因為長的美，而是因為從小被顏家保護的太好，性子單純又柔軟，不食人間煙火，她是個好打動的，上一世她是唯一一個沒跟顏鶴年鬧翻的顏家人，常常明裏暗裏幫着顏鶴年。
顏玉就哭的慘烈，吓得樂歲跟着哭個不住，顏鶴衣怎麽哄也哄不住，上前對顏玉道：“好了好了，快別哭了，瞧瞧你把樂歲吓的。”
她是記得顏玉的，當初她二哥就是為了顏玉和家裏鬧翻的，這小子她也見過幾次，粉雕玉器的長相，又機靈又聰慧，倒是挺讨人喜愛的，“胳膊沒斷，聖上也不會砍你的腦袋。”
顏玉這才止住哭聲，可憐兮兮的看了一眼顏鶴衣，哽聲問道：“真的嗎貴妃姑母？四皇子的胳膊沒斷嗎？”
燕朝安滿頭的汗，虛弱的安慰她道：“我、我胳膊、沒斷，顏玉。”
顏鶴衣被這幾個孩子哭的腦子都大了，“沒斷，只是要好好照料幾個月，你們這些孩子，風筝掉樹上了就找下人去摘，那麽大膽子去爬樹。”
樂歲趴在顏鶴衣的脖子上，小聲的抽泣道：“母妃……是我，我讓表哥上去的。”
好孩子，顏玉贊賞的看了樂歲一眼。
這一番鬧騰，樂歲哭累了就睡着了。
顏鶴衣松了一口氣又過來看燕朝安和顏玉，燕朝安臉上還被刮傷了，蒼白的小臉看着可憐，她看的也于心不忍，畢竟是因樂歲摔傷的，再加上他母親剛死一事，她這個做母親的愈發可憐他。
顏玉在旁小聲道：“這胳膊要怎麽養傷啊？四皇子殿裏也沒人照顧他了，可怎麽辦？”說着說着又要哭了，還自來熟的拉住顏鶴衣的衣袖道：“貴妃姑母您是菩薩心腸可要幫幫四皇子，不然他太可憐了……”
顏鶴衣被他逗樂了，“你這個顏玉，數你最大，你怎麽不攔着她們胡鬧？”
顏玉立即便認錯，“我錯了，都怪我，貴妃姑母責罰我吧。”
燕朝安忙道：“是、是我要、要幫樂歲妹妹、拿風筝的。”掙紮着要跪下去。
顏鶴衣忙扶住他道：“快別亂動，你這胳膊不要了啊？”她嘆了口氣讓顏玉別哭了，又道：“如今怕是你回去也沒人照料你。”她摸了摸燕朝安的頭，“不如就暫且留在我這裏，等傷好了再回去？”
燕朝安一愣，顏玉先一步道：“貴妃姑母真好！”
燕朝安卻有些無措，“我、我一個人，就行。”
顏玉忙拉住他的手在他耳側低聲道：“你不是答應過要幫我照顧姑母和表妹嗎？”
燕朝安頓了頓，點頭道：“恩。”
顏鶴衣瞧着兩個小不點便笑了，“怎麽？你們倆還在商量什麽秘密？”
顏玉擦了擦眼淚對她笑道：“沒什麽秘密，是我拜托他幫我照顧姑母和樂歲妹妹。”
顏鶴衣瞧着她止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問道：“你父親還好嗎？”
她還在家中時，二哥對她最好了，有什麽好的都給她，當初二哥執意和家裏鬧翻她也不忍心看二哥潦倒，偷偷的向聖上舉薦了二哥。
“好。”顏玉拉住她的手道：“父親很好，只是挂念姑母和祖父。”
顏鶴衣嘆了口氣，“好孩子。”
彈幕裏——
大玉兒：主播66666，裝的一手好孩子。
霸道總裁：主播，我覺得你是故意的，故意讓燕朝安留在你姑母宮中是不是？
顏玉告別燕朝安和姑母離開了寝殿，走下回廊輕笑一聲答道：“是，他留在這裏好過留在江绮月那邊，我姑母是個好人，不會委屈他的，也希望我姑母能收他在身邊。”不被江绮月利用，也暫時不會去皇後身邊，發現證據，盡可能的拖慢太子倒臺的時間，讓她保住她父親。
早川：主播是想讓燕朝安記養在你姑母名下？
“是。”顏玉道：“上一世江绮月宮中獨大，我姑母毫無招架之力就是因為她只有樂歲這一個女兒，宮中女人可悲，母憑子貴，我希望我姑母日後有個依靠。”她擡頭看着天邊彩霞，輕輕道：“如果燕朝安注定要成為将來的太子，以至于是皇帝，那他能記養在我姑母身邊，無論對我姑母還是我顏家都是一件好事。”她嘆了口氣：“但願燕朝安還有點良心，日後能善待我姑母。”
小碗熊：可是主播怎麽能肯定燕朝安能順利和你姑母搞好關系，記養在你姑母名下？歷史上不是寫了燕朝安是記養在皇後名下的嗎？可以改變歷史嗎？
奸臣愛好者：歷史上沒有這段歷史，有關女相和這個朝代的這一段歷史只有寥寥幾筆，就是歷史上第一代女相，以及改革提倡女子為官的權臣江秉臣。連當朝皇帝的名字都沒有，只有後來的尊稱——昭明帝。
小燈泡：所以路過君一直威脅主播不可以改變歷史是吓唬主播的？這一段根本沒有詳細的記載？？
路過：歷史上記載了女相和江秉臣相輔相成，不清不楚，我只是讓她不要改變這段歷史，選錯了人。
顏玉冷笑一聲，剛轉過回廊就遇上了被宮娥簇擁而來的江绮月與二皇子燕榮安，她慌忙跪下行禮，心就是一沉，她們來顏鶴衣的寝殿做什麽？是去找燕朝安的嗎？燕朝安這才一出事就驚動了她們，果然她們在密切關注着燕朝安……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今天更新晚了！但是更的多！
感謝：Φ ω Φ雙宜的兩個手榴彈~花底風來和隔壁老王也是王的地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