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那廂房裏顏鶴年和王慧雲都愣了住，王慧雲抱着渾身滾燙的瑾哥兒看着顏玉掉眼淚。
“什麽叫不要被你連累？”顏鶴年卻像是惱怒一般上前伸手要将顏玉拉起來，“你是我的女兒，我顏鶴年若是丢下自己的女兒不顧還算得上人嗎！”
“瑾哥兒也是你的兒子！你就忍心看他去死嗎？”王慧雲在他的身後啞聲哭了起來。
顏鶴年手指一頓，像是下了決心一般猛地回頭道：“瑾哥兒是我的親生兒子你以為我不心疼嗎？”顏鶴年喉頭發哽，他只這麽一個兒子，他如何不急？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剛剛辭官要避禍。
他将滿腹的情緒壓了壓道：“我這就去求薛老太醫，便是跪死在他府門前也一定求他出山救瑾哥兒。”
王慧雲卻心急如焚的哭道：“談何容易……上一年三王爺請他替王妃號喜脈幾次都不曾請動他，你如今辭了官拿什麽請的來他？”瑾哥兒在她懷裏輕輕的呻|吟，說他難受，像是用火煎着她的心。
顏玉也明白根本不可能，薛老太醫因幾年前宮中有位貴妃經由他手後小産，七八個月的胎，貴妃受了刺激自殺了。雖然之後查出是有人暗中換了他的藥存心要害死貴妃，聖上也沒有怪罪他，但薛老太醫自責不已，當即辭官，砸碎了藥箱，立誓此生再不行醫。
這麽多年，沒人請的動他，他只為顏老太爺破過一次例。
王慧雲抱着瑾哥兒忽然跪在了顏鶴年的面前，哭着求道：“老爺，我求你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委屈你的顏玉半分是如何也不肯回顏家去求老太爺的……我求您不要辭官，您去求求太子殿下，讓他去請薛老太醫來救瑾哥兒，他是老爺的弟子，多少會給您些臉面，您去求求他好不好？瑾哥兒……他等不得了……”
顏玉擡頭，竟從顏鶴年的悲痛中看到了猶豫的神色，他竟然當真動了去求太子的心……
“不行！”她一把抓住顏鶴年的手，“這世上沒有僥幸，假以時日必定東窗事發，爹求了他這一次，以後就再難撇清關系了！”
王慧雲忽然上前一把将顏玉推翻在地，是當真的惱怒了，“你害死我一個兒子還不夠嗎！瑾哥兒哪裏得罪你了，你一定要逼死他！逼死我！”
“王慧雲！”顏鶴年喝了一聲，慌忙來扶顏玉。
顏玉撞在身後的門扉上，她無法告訴王慧雲宮中的那些事，在沒有事發之前這些事絕對絕對不能洩露半點，不然她們就全部完了。
“娘，有些原因我現在無法向你說明，但是爹一定不能去求太子。”
“不要叫我娘！”王慧雲發顫的哭道：“顏玉……這些年，我是待你不如瑾哥兒善姐兒，但我也不曾苛待過你半點，這幾日……這幾日我也在努力的接受你，你為什麽一定要與我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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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了！”顏鶴年喝住她，彎腰将顏玉拉起來，“我去求！”
顏玉看到他哭了。
他摸了摸顏玉的臉，起身走出了房門。
顏玉追了出去，一路追到府門外，看到顏鶴年站在門口的石階下掩面低泣，她爹一直是一個非常非常善良的人，善良又性子軟。
“爹……你要去求誰？”顏玉走過去拉住他的衣袖。
他忙擦了眼淚低下頭來，“玉兒……”他對她滿懷愧疚，啞聲道：“你知道爹為何不願意去求顏老爺嗎？”父子哪有深仇大恨，向自己的爹低個頭又能怎麽樣，但是……
“我知道。”顏玉将臉貼在他的手背上，喉頭啞了啞險些掉眼淚，“因為我。”
顏鶴年手背在發顫，“當年我跪在祠堂裏求過顏老爺，他給了我兩個選擇，送走你，或者帶着你一起離開顏家。顏家絕對不會收留你……沒有半點餘地。”
所以他寧願去求太子，也不願背信于人，抛棄顏玉。
顏玉握住他發顫的手指道：“父親回顏家吧，母親說的對，沒有家族的庇護将來瑾哥兒和善姐兒都會很艱難。”他如今不能離京，無法脫離這個權利的圈子，就一定要有家族的庇護，不止是他，瑾哥兒和善姐兒都需要。
她仰起頭看他，“您不止是我的父親，也是瑾哥兒善姐兒的父親，是母親的夫君，您要為她們想想。”
顏鶴年在那月色下內疚的擡不起頭。
彈幕裏——
大玉兒：主播好讓人心酸啊……被誤解還不能說，雖然理解王慧雲但是還是好氣！
宅鬥爽：這個顏鶴年也有點窩囊啊，對自己的老婆兒子還不如對女主好，我都懷疑女主是他親生的了。去好好求求顏老太爺，還能見死不救嗎？
霸道總裁：現在不止是救不救瑾哥兒，是顏鶴年這段時間肯定不能離開京城了，他辭了官，到時候太子的事發，他沒有家族庇護，江秉臣要是想搞的他簡直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感冒沖劑：江秉臣不至于吧？他上一世搞顏鶴年是因為女主得罪了他，這一世女主不是挽回了嗎？還搞？
奸臣愛好者：不止是因為主播的緣故，也因為江秉臣要幫着江绮月削弱顏家的勢力，讓顏鶴衣孤立無援，在古代，家族庇護真的很重要。
顏玉陪着他去了顏府，那看門的小厮看到顏鶴年愣了一下，慌慌張張的進去禀報，不多會兒便過來請他們進去。
這是這一世顏玉第一次踏進顏府，顏府三代帝師，府邸是先帝賞賜的，肅穆深幽。
他們被帶去了老太爺的院子裏，下人進去禀報後，他們才被帶進去。
顏玉拉着顏鶴年的衣袖進了那間廂房，古舊的沉香撲鼻而來，她擡頭看到了屋子裏的人——老太爺端坐在正堂的榻上，這樣晚的夜裏居然穿戴齊整，花白的頭發一絲不亂的束着，他閉眼坐在那裏的樣子格外冷肅，令顏玉心生畏懼。
下人低聲禀報了一聲，他才睜開眼，一雙冷漠的眼睛落在顏玉身上，又轉到顏鶴年身上，沉聲道：“顏少傅來我府上，有何貴幹？”
他那語氣讓顏鶴年心寒，僵僵的站在那裏撩袍跪了下去。
顏老太爺卻冷笑一聲道：“顏少傅如此大禮我擔不起。”
“爹……求你救救瑾哥兒。”顏鶴年攥緊了拳頭叩頭，不敢擡頭看顏老太爺，一字一句的将瑾哥兒的情況，他所來的目的說明，再次叩頭道：“就算您怪我，恨我，但是……瑾哥兒才五歲，爹……顏老爺就當可憐可憐他。”
顏老太爺坐在那裏皺緊了眉一言不發。
卻有人挑簾進來道：“顏少傅該知道薛老太醫的規矩，當初為我父親破例實屬不易，父親又要以什麽名義去求薛老再次破例呢？”顏鶴山慢慢走進來，嘆聲道：“畢竟二弟已與我們顏家決裂，沒有半點關系了。”
顏玉擡頭看到跟在他身後一同來的還有顏庭安，該來的都來了。
顏鶴山帶着顏庭安向太爺行了禮，又道：“哦，我倒是忘了鶴年你已經辭了官，不再是少傅了。”他看着顏鶴年嘆了口氣，“令郎得此重病，實在令人惋惜，只是還望鶴年能體諒一下，不要為難我父親，你該明白，顏家為何要跟你劃清關系。”他看了一眼顏玉，“不是我們顏家心狠，是你太固執了，為一人要連累整個顏家。”
他張口閉口将顏鶴年不再是顏家人劃分的清清楚楚，顏鶴年低着頭手指發顫。
顏玉再看不下去，跪下向老太爺行禮道：“顏老太爺，顏玉鬥膽問一句，若今日染此重病的是您的嫡長孫顏庭安，您可會覺得為難？您怕是連半點猶豫都不會有。”
“顏玉，這裏不是學院，容不得你猖狂！”顏庭安冷聲喝他。
顏鶴年也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
她卻看着顏老太爺繼續道：“他是您的孫子，瑾哥兒也是，就算您再不願意認我父親，他身體裏流的依然是顏家的血脈，您就真的眼睜睜看着您的孫子病死嗎？”
“顏玉。”顏鶴山低喝了她一聲，對顏鶴年道：“你就是這麽教導他的？目無尊長，沒有半分禮教。”
“玉兒，別說了。”顏鶴年握緊了她的手。
顏老太爺卻突然開口道：“是你的好父親，不願認我這個父親。”
“父親怎會不想認您？”顏玉眼睛紅了紅道：“這裏是他的家，您是他最親的父親，這麽多年他沒有一日不想着您，念着顏家，他只是怕您還在生他的氣。”
顏老太爺看着她，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個顏玉。
“你個小孩子懂什麽？”顏鶴山隐有怒意道：“庭安将他帶出去！”
顏庭安應了一聲，伸手要去拉她。
顏鶴年伸手抓住了顏庭安，今日來他一個人受羞辱就夠了，“玉兒，你出去等爹。”
顏玉卻将手指從他的掌心裏抽出，跪着上前一步給老太爺叩了個頭道：“我知道，知道老太爺不認我爹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我，因為我身世特殊。”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顏鶴年猛地擡頭看顏玉，她……都知道了什麽？
顏老太爺眯眼看她，先開口道：“庭安出去。”
顏庭安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父親，在父親的示意下行禮告退。
那房門在身後關上，屋子裏就只剩下他們幾個知情的人。
“玉兒你都知道了什麽？誰跟你胡說八道的！”顏鶴年有些慌了，他怕顏玉聽到什麽誤會什麽。
顏玉回頭看他道：“我什麽都知道了，我不是您的兒子，我是罪臣之女。”
彈幕裏驚了，紛紛問主播這麽快就要自爆身份嗎？
“我也知道，老太爺會如此強硬的不願意接納我，只是因為怕我的身世有朝一日被查出，會牽連整個顏氏一族。”她看着顏老太爺，上一世因為她的身世，顏氏一族都被牽連，顏家更是下場凄涼，她是那個時候才知道的自己的身世，那之前她一直不明白王慧雲，老太爺為什麽那麽不喜歡她，不接納她。她怨了恨了半輩子，怪王慧雲，怪顏老太爺，怪整個顏家，甚至在她當上少輔，得勢之後帶着報複的心理打壓顏家，毫不留情。
她最恨的不止是燕朝安，還有她自己。
顏老太爺沒有做錯什麽，為了顏家他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決定。王慧雲也沒有做錯什麽，她只是一個滿心委屈遠意的普通婦人。
她不該怨恨她們，她更不該害得顏鶴年如此進退兩難，衆叛親離。
她要為她的恩人，她的父親，拿回失去的。
她看着顏老太爺眼眶紅了紅，問道：“我不會連累顏家，如果顏老太爺肯原諒我父親，救救瑾哥兒，我會離開京都。”
“玉兒！”顏鶴年站起了身，張口要說什麽，顏老太爺擡手止住了他。
老太爺看着顏玉，她瘦瘦小小的跪在那裏，眼睛紅着，臉色卻沒有絲毫慌亂與怨恨，他原以為顏玉該是個不成器的纨绔子，贏了庭安毫不饒人，沒想到她小小年紀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擡頭對顏鶴山道：“拿我的帖子去請薛老到府上來一趟，便說我有急事。”又對顏鶴年道：“你回去将瑾哥兒帶過來。”
顏玉一喜，忙轉身對顏鶴年道：“爹，救瑾哥兒要緊！”
作者有話要說： 顏老太爺：一個八歲的娃娃如此能掰扯，刮目相看。
路過：她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了。
女主：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