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葉閑亭在此歇一會

十月十三號,何晴路消失在大衆的目光中。

對于何晴路不辭而別,東郭迷人一點都不生氣也不着急,反而躲在玫瑰花叢中跟翟家小弟玩着捉迷藏,累了一大一小癱在草地上,兩人呵呵大笑。

師妹雖然直率,但腦子可聰明了。從來不會将自己推向危險之地,為人獨立,行動幹脆,處事向來拿捏有度,連師傅也暗地稱贊。

當年師傅對她寵愛有加,若不是那層什麽破道德規範,師妹不願師傅被人言短語。兩人或許已經是X城一對讓人羨慕的青梅竹馬。最後兩人的事不了了之,但在師傅心中她占有一定的位置,是不争的事實。

說到底師妹太尊愛師傅了,以至于不願師傅沾上一點灰塵。她就不會,要是她有機會,啥也不管,到手了再說。

因此東郭迷人比誰都清楚,師妹跟師傅已經錯過了,雖然師妹的心一直牽挂着師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倆這樣罵來鬧去,不過是一種習慣罷了!

那一大群人追在身後要割她的腎呢!還是躲着好!

翟若柏雖然沒有明說,但宋家,方家,施家都派出人馬四處搜查她的下落。

尤其是那宋鶴望,搜查了整個東方高中,未果,已在東方高中設下眼線。這兩日東方高中新聞不斷,正好吹淡一些她和爛花緋聞。

她也樂得清閑。

正如東郭迷人所想,何晴路做事別人是沒法猜度的。因為她從來不按章法做事。

這兩天她什麽地方都沒有去。

第一天晚上回家睡了一覺,然後去了最近的電影院,和葉祠看了兩天電影。這時,她趁着上洗手間的時間撥了一通電話。

對方姓阮,是她認識多年的好友。

“在家嗎?”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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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你家住兩天。”

“……這幾天不方便啊!”

單身女士說家裏不方便,只有一個理由。何晴路捏着電話線,調侃:“你學別人養了小狼狗?”

線的那頭,傳來一陣尴尬的笑意。

天大的事也不及小阮這宅女找男人來得重要。何晴路相當理解,兩人随意聊了幾句就挂線了。只是這小阮打從哪找男人?

她一出門除了撿罐子,就是撿罐子。

難道還能撿個男人回家?!

何晴路咬了一口漢堡問葉祠。“那去哪裏呢?”

葉祠有些吃驚地問:“你不想呆在這裏麽?”他還以為小路同學是因為喜歡電影院才呆了兩天。

伸了伸手腳,何晴路埋怨。“睡覺不舒服。”

葉祠笑了笑,拉着她離開了電影院坐上公交車。公交車的終于站停在X城郊外榕樹村站,葉祠提着行李,兩人下了車。

“這是哪兒?”何晴路看着鄉郊的田野,指着那一片金黃的水稻。葉祠柔聲答道:“這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

姥爺走了,他怕觸情生景,很少回來走動。

兩人沿着水稻田,踩着小道,往村裏走。半路,碰到了一位村裏的老人。老人認出葉祠,樂呵呵地笑說他帶女朋友回家。

葉祠只是傻笑,不承認也不反駁。拉着小路同學一路往前,兩人來到一座三層歐式,獨立的別墅前,爬山虎爬滿了牆與房子,綠意盎然。

“你家?”何晴路問。這座老房的風格與青岚裏宋淨之的家很相似。葉祠點頭,往內叫了一聲:“田伯!”

門內隔了好久,方有把蒼老的聲音應道:“來了!等等!”

又等了好一會,才見一個中等身材,滿頭白發的老年男子出現屋前。那老人一見門前的葉祠,大步走向門邊,激動地叫道:“少爺!少爺你可回來了!老田日盼夜盼,終于盼到你回來了!”

客廳布置簡單,擺着一套仿明式的木制家具。只有角落裏那一張四出頭官帽椅是真貨,散發着古木的清香,潤着歲月的痕跡。兩面紅色的磚牆都擺着落地書架,放着整齊的書本,密密麻麻,一看就知屋主是愛書之人。

何晴路站在書架前随手抽出一本書,《莊子補正》倒也是一本不錯的書。她不願再看那田伯拉着葉祠兩人淚眼相看,閑話家常。

低頭翻着書本,其中一頁有筆記,字跡俊秀又工整。在一行“鵬”鳥的記錄中間,寫道:說鳳,但無人識。以問號作尾。

明明就是譏諷的質問。你說人家鵬鳥可能是古代的鳳凰,但誰又見過真正的鳳或凰呢!

這人真是太好玩的!

不是葉祠的字跡,會是他姥爺?!

葉祠終于安撫了田伯的情緒,走到何晴路身邊,低頭看了眼她正翻閱的書本,出聲道:“這本書姥爺很喜歡。你也喜歡?”

“這書不錯。”何晴路将書放回書架。“你姥爺很愛看書?”

“他曾是大學教授,當了很多年的教書匠。最後歸隐田園。”葉祠說得相當輕描淡寫,也因姥爺生性含蓄,不喜功名。

葉祠的姥爺名葉閑亭。說到葉閑亭凡是在X城混文學界都知道他的名字。他老人家學識淵博,學貫中西,據經引典,善禮,法典,縱橫學術界四十餘年,卻因為他人作保落得錢財兩失,最後歸隐田野。

翟若柏得知葉祠與葉閑亭的關系,便也不奇怪他的成績好,學識淵博,皆因自小耳濡目染。

五十年前葉閑亭,夏子或,和練月(女)三人并稱為X城三大才子(女),學術論著無人能出其左右。葉和夏專注教學,和女士則是文學界的支柱,著作無數。

那和女士遠嫁L市,夫家姓孫,獨女嫁給X城最有名的律師,律師姓虎,有一子,名虎二。上一輩的長輩有着深厚的情誼,也因歲月無情沖淡,子孫輩們見面也不相識,也實屬一大遺憾。

站在客廳中的田伯見一向木讷少爺一臉溫柔地看着這美麗的妹妹。他好奇地問:“少爺這位小姐是?”

葉祠笑答:“同學。叫她小路就好!”

何晴路轉頭向田伯點頭問好。

少爺從來都不帶同學回家,更何況是女同學。見他的雙眼都快溶不下旁人了,還嘴硬說是同學。

田伯也不拆穿他。忙着下去準備中午飯。

客廳裏只剩他倆。

葉祠領着她上了二樓,來到轉角第一間房間。他自己則住旁邊的房間。田伯一直都有打掃,開窗戶透透氣,便可入住。

何晴路要先睡一會,葉祠便下樓看書。中午時分,葉祠喚醒何晴路,兩人用過午飯,葉祠又說要到外面走走。

深秋,午後。

碧空中漫天飄飛的落葉不停起舞,旋轉再墜落。一地間黃與間紅,鋪滿眼簾,染上既美麗又憂傷的色調。

秋日的暖光燦爛如花兒般綻放。

白晃晃,有些刺目。

為小路同學帶好草帽,葉祠則迎着陽光向前。兩邊金燦燦的水稻彎着腰,像歡迎他倆的到來。

兩人沿着屋後的那條小道,一路閑散,來到一處矮山坡。葉祠動作有些遲緩,緩步走到中間兩座微凸的土堆,邊上還豎着兩座小石碑。

将剛在花園地采下的一把黃/菊放下,葉祠彎下腰,清理墳周邊的雜草。何晴路走近,右邊是一座新墳,墓碑較新,只刻着八個大字:葉閑亭在此歇一會。

果然是一位好玩的老爺子!

再看左邊那座舊墳,墓碑上的字跡已模糊。她上前靠近細看:葉舒雲已不在。

仿佛是不相信自己所見,何晴路伸手輕輕地碰解着這六個字。簡單的六個字卻刻着濃濃的悲傷。

葉舒雲已經不在了!

“那是我叔姥爺!”葉祠說,“年輕的時候去打仗……然後就沒了。那是姥爺唯一的弟弟。”姥爺不常提起叔姥爺,搬回老宅後他每日必采一把花兒送到弟弟的墓前。他去世前,人有些糊塗總念念有詞:舒雲比我聰明,舒雲比我穩重,我們家的舒服居然比我早走……讓我如何面對老父母……

姥爺最後惦記得的都是叔姥爺。

田伯說姥爺為了将叔姥爺屍體帶回老家,以他文弱的身體走了兩個月,費盡了心思,求盡該求了,方将叔姥爺帶回家。

姥爺一身文人的傲骨,葉祠從未見過他向誰低頭。或許,為了兄弟所作,姥爺不覺得是求,而是親人的本份!

何晴路盆膝席地而坐,不解地詢問:“你家的墳地為什麽沒有你姥姥?”據知大葉的長輩都已不在,那兄弟都葬在此,夫妻卻不同穴。

葉祠将黃/菊分了兩把,一把放在葉舒雲墓前,一把放在葉閑亭的墓,雙手合十,深深拜了三拜,這才坐何晴路身邊答:“田伯說姥爺年輕時有一位情人,但兩人不能終成眷屬。那情人早已嫁作他人婦。姥爺默默地等了十多年,後為才娶了姥姥。”

“所以?”

“姥姥走得較早,葬在X城的公墓。”葉祠不願意承認姥爺将他身邊的位置一直懸空,只為了等那位無望的女人。

“哼!”何晴路冷哼一聲,“明明就是不願死後同穴,怕來生還要再相見。明明就是一幅水墨畫,你倒說是白描。”

無法反駁小路同學,葉祠只好說:“姥爺他年輕時是一代才俊,溫文爾雅。有些色彩也是在乎難免。”

何晴路踢了葉祠一記,忽視他叫疼,冷譏:“呵呵!原來你家都想開染房?”

葉祠一把握住小路同學的小手。

兩只手畫出了蒼白與健康,界線分明,大與小無法相比。葉祠的大掌比小路同學的手大一倍,一握便将小手包在手心中。低沉好聽的嗓音夾帶着無比的認真:“我只要一道色彩就行了。”

何晴路瞪了他一眼,用力抽回小手,打了個呵欠。“同學,借條熊掌用用!”葉祠很大方,伸出一條粗壯的大腿,找個舒服的位置何晴路合上眼,很快進入夢鄉。

聽着小路同學有規律的呼吸聲,葉祠偏過頭對着葉閑亭的墓碑無聲說道:姥爺,這娃兒可愛吧!我……我……這輩子我要同她在一塊的。

他輕輕撫過她如雲的發。

這輩子我跟你耗定了!小路你可別逃啊!他好不容易确定自己的心意,就怕小路同學這執拗的個性很難拐到手。

還在夢鄉的何晴路當然不知道朋友的心思已變,睡醒後回到舊宅,在客廳中發現了一張葉閑亭舊照。

她不解地問葉祠這位俊秀儒雅的男子是誰?

葉祠笑答:我姥爺。

一旁的田伯見此,笑說:“老爺年輕時可俊啊又有學問,喜歡他的人可多,連X城第一美女,那個崔什麽的,都喜歡老爺呢!天天跑來聽他講課呢!”

“崔宇宙!”

“對,對就是崔宇宙。這崔宇宙長得可俊啊!當年課堂上的男學生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沒心上課。老爺便不讓她再來!好可惜啊!這麽多年都沒見過長得這麽俊的女子。”田伯說起美人,雙眼仍泛着光芒。

何晴路動了動嘴巴,旋身坐下,不再說話。

崔宇宙有一子一女,兒子叫崔大鵬,女兒叫崔小莺。崔小莺僅有一女,正是何晴路。她小時候就聽說過崔宇宙有X城第一美女之稱,只是她對這些華麗的稱呼無感。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寫這一章時,頗傷感的。葉閑亭真真是一名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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