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們一行進去請安的時候，王夫人剛剛正在吩咐周瑞家的去做什麽事。見到他們進來便掩口不提。
探春見了，心中不禁又想到了是不是這主仆的日常話題，比如說，誰家的利子錢交不上來了，必須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
又或是誰家的官司需要走些關系什麽的。
這麽一想，王夫人其實也是個大忙人呢。
按現代人的職業分法就是負責信貸以及黑律呢。
王夫人先是關心了一下元春功課進度，然後又關心了一下寶玉的日常起居。最後以元春上課為由，讓她帶着迎春離開。走的時候再順便将寶玉送回老太太那裏。
元春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被母親留在這裏的探春，一臉自然地離開了。
王夫人見到長女幼子離開了，揚了一下下巴，也打發了周瑞家的出去，周瑞家的出去時又給王夫人身邊的丫頭使了臉色。
于是整間屋子便只剩下王夫人和探春兩個主子。
探春坐在王夫人的對面椅子上，拿了一塊點頭在那裏磨牙，王夫人輕輕抿了一口茶，看了一眼下面的探春。
“三姑娘昨天睡的好嗎？”
俗，真俗，你都俗死了。
還以為你能用什麽樣的開場白呢？
真沒新意，沒創意。
心中一排黑線在吐槽，不過面上還是一副稚嫩模樣。
“好。”點心渣子沾在了小乳牙上，說話時探春也沒有想到要咽下去。而是直接張大了嘴，準備惡心不死面前的女人，也要讓她再也不想吃面前的點心。
Advertisement
然後，然後探春做到了，因為王夫人确實被惡心到了。有生之年，凡是見到這種點心，都會想到今天。
黃黃白白的東西沾在小乳牙上，然後大張着嘴，嘴唇上也都是點心渣子什麽的，好不惡心。
見到這一幕，王夫人瞬間扭過頭去了，喝了口茶壓了壓那反胃的感覺，然後視線偏上十五度的地再度看向探春。
“三姑娘今天怎麽沒有讓奶娘抱着你呢？”
來了。
探春心知正題是終于來了。于是非常孩子氣的回道，
“奶娘臭，硬硬的，屁屁疼。”
王夫人聽了以後，那是有聽沒有懂。然後只得将視線下移，看向那張小臉的.．．上半部。
那張小胖臉上還是一片天真懵懂。王夫人有些無奈，她覺得她就不應該跟這麽小個孩子在這裏浪費口舌。
深吸了口氣，王夫人看向探春又問了起來。
“三姑娘昨天去花園子了，好玩嗎？”
“花園子？要，太太給。”探春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
這話王夫人算是聽懂了，可還不如沒聽懂呢。
還太太給？給你什麽給，那是花園子，不是玩具。
壓抑着即将要出頭的不耐煩，王夫人覺得今天她就是糊塗了，這才會跟這麽大個孩子問這些有的沒的。
她生了三個孩子，每個孩子這般大的時候又能知道什麽，記住什麽呢。
真是糊塗了。
喝了口茶，王夫人揚聲向外面喊了一句。外面立馬就有了回應聲，而回應聲剛剛落下，侍候王夫人的大丫頭便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太太有什麽吩咐？”
王夫人看了一眼探春，“三姑娘的奶娘可在外面，你和三姑娘的奶娘一起送三姑娘回老太太那裏吧。”
“是，太太。”
那丫頭說完，便來到探春面前，那面上明顯沒有對王夫人時的小心，不過動作還算輕柔。
“三姑娘，奴婢送您回老太太院裏。”
探春不點頭也不說話，任由那丫頭将自己抱下椅子，又抱着給王夫人行禮，然後退着走出去。
只是剛走出正房的時候，那新上來的劉奶娘就要上來抱探春。探春這時也沒慣着她，反手握住那大丫頭的脖子，一副拒不合作的樣子。
将排斥表達的非常明顯。
那奶娘臉上的笑一下子就落了個幹淨，看着探春的眼神也變得很不友善。
探春本來也不想将事情做的這麽明顯。可是這死女人早上起床後就開始在那裏說趙姨娘怎麽怎麽不要臉，怎麽怎麽低賤沒禮數。
趙姨娘再不好，也比你這個在人家女兒面前诋毀親媽的東西好。
現在想想，若是有那麽一個人從一歲開始便天天的說一個人這不好那不好的，你要是還能對那個人有好印象，那才叫奇跡呢。
探春都不用想，這劉奶娘這麽幹是誰授意的。可是就算是跌到塵埃裏，有些事情她也忍不了。
于是理也不理那奶娘，一路由着王夫人的大丫頭穿堂入巷的抱回老太太的院子。到了那院子，探春被放了下來。而這被探春盯上的丫頭也累得滿身是汗了。
“美美的，香香的。”頓了頓，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奶娘，以一種看起來很小聲，其他別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奶娘，臭臭。”
那劉奶娘的臉色直接變成了鐵青。
“哎呦，跟咱們寶二爺真真是一個性子。”那丫頭本來還有些累，可是聽到探春這麽說，不禁被逗笑了。
因為什麽呢？
這寶玉自從會哭開始，除了餓的時候，那是堅決不讓奶娘或是婆子抱的。而且一歲左右開始，那是誰漂亮他就找誰。
現在探春也是一歲的樣子，今天又來了這麽一出，估計不用半個時辰，整個榮國府便都知道了。
兄妹都喜歡漂亮姑娘，還都不喜歡讓自家奶娘抱。
那丫頭揉了揉又麻又酸的胳膊，心中不禁讪讪，自從升上大丫頭，她就沒有抱過這麽重的東西。
主子們的厚愛，真是夠重的。
......
因為第一天的不給臉，之後奶娘對探春就真的不比迎春那位奶娘強多少了。探春與那奶娘是真真兩看兩相厭。
不過探春的處境卻比迎春好。那奶娘也不敢作踐她，雖然還會貪墨她的東西，不過卻不會在大事上面做什麽。
只是那奶娘實在是把探春想的太美好了。
探春還是江陵的時候吧，就是個非常矛盾的人。
她可以嚴于律人，卻不會嚴于律已。
她還有一個什麽特點呢？
那就是在有些事情上記性特別的好。
比如說別人欠她錢的時候，她總是記得勞勞的。可是別人還她錢的時候，她總是有些個記不清。
于是這個性格就落在了新奶娘的身上。奶娘第一天來了就說趙姨娘的壞話，還天天像是打卡時的說說說。第二天給她搽臉時用的力氣過大，害的她的臉都疼了。第三天拿了寶玉給她的玉葫蘆，第四天仗着她說話不清楚，昧下了她的金锞子，第五天，第六天......
好吧，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是探春卻是都記住了。她現在年紀還小，平時除了陪寶玉玩就是陪他和元春玩外，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于是她把這些事情都當成了很重要的事情，每天都要默背幾回。
然後新奶娘悲劇了。
她的這些黑歷史，會被江某人記很久。
等到再大一點，開始習字，某人便将這些事情當做練字的內容，又加深了記憶......
探春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所以跟寶玉一直玩的很好。然後寶玉還是個手裏散漫的，什麽好東西都要給探春以及...漂亮的姐姐妹妹群們。
探春知道那些東西就是給了她，最後也不知道會便宜了誰。每每寶玉給她這個給她那個的時候，她一般都不會要。就算是要了，轉手也會直接賞給體面的下人或是婆子。
這些人裏，鴛鴦和王夫人院裏的大小丫頭得到的最多。
拿人手短什麽，好處自然會在之後一點一點體現出來。
拿別人的財務發展籠絡自己的人脈關系，探春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而寶玉，呵呵，想要有什麽意見，也得他能看的出來才行呀。
至于元春，因為探春的年紀，她也只以為是跟着寶玉有樣學樣罷了，并未多想。
話說回來，若是寶玉或是元春給了探春金銀锞子什麽的，她都會象征性的賞點出去，然後用自己的異能将這些東西變小，偷偷藏在一個元春繡給她的荷包裏。
那荷包她要天天帶着，睡覺也要放在枕頭下，就算是舊了，褪色了她也不摘下來。一直到元春抽空給她再繡一個時，她才會将舊的放在一個描金匣子裏，然後再天天帶着新的荷包。
探春知道元春在這個府裏的地位，她的針線自已身邊的下人是不敢亂動的。她如此做，不過是為了裏面東西的安全，可是在別人看來卻是親近手足姐妹的舉動。
一時間探春的地位雖然仍是不及二房三個嫡出，卻在一定程度上高出了賈琏兄妹。
賈琏也是個可憐的。
衆人只看到了迎春的不易，卻沒有看到賈琏也是個沒娘爹不管的孩子。
相較于住在賈母院中的迎春，住在大房的賈琏，那日子可在邢夫人的關照下越來的透明了。
不過也幸好邢夫人不能生，他又是賈赦的唯一嫡子，不然那地位真不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