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聽到探春這麽說,黛玉本就不多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

心裏跟有小貓在撓似的, 一下又一下。

黛玉看着探春想要問, 卻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知道。眼巴巴看着探春的樣子萌化一切生物。

“前兒琏二嫂子看快到清明了, 便準備了一些祭祀之物祭拜先頭的大太太。弄的相當地隆重了, 大老爺一看這情況才拍着頭說忘記了件事。今年以及以後琏二哥都不用去祭拜先大太太了。”

黛玉聽了一怔,“琏二哥不用祭拜?”這怎麽可以。

“嗯,大老爺就是這麽說的。”探春将黛玉手中的水杯接過來放在面前的小幾上, 她怕一會兒她把真相說出來黛玉不是噴茶弄髒她的臉就是打翻茶杯燙着自己。

“這話是怎麽說的?先大舅母畢竟是琏二表哥的親生母親呀,且不說琏二哥必須要去祭拜的, 就是現在的大舅母, 二姐姐和琮哥兒也是要的, 大舅舅這話好沒道理。”

探春伸出一只手指在黛玉面前搖了搖,“你錯了,大老爺這話是很有道理的。”

“嗯?”不讓親生兒子祭拜生母這還有道理?

“嗯。”真的很有道理,這估計是賈赦長這麽大唯一一次講道理的事情了。

“哎呀, 三妹妹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黛玉一見探春這樣, 直接伸手去搖她的胳膊。

黛玉雖瘦, 卻瘦不露骨,削肩長項,眉彎目秀, 雖年幼,身上卻總有一股纏綿之态,讓人心蕩神怡。今兒又填了一份女兒嬌憨, 更是我見尤憐。

探春就是個沒有定力的家夥,見黛玉這樣,哪還顧得上賣關子,小嘴巴巴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說來。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大老爺心知琏二哥和琏二嫂子之所想,給他們倆口子換了對爹娘。”

“啊?”黛玉小嘴微張,雙眼瞪圓,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探春雲淡風輕地看着黛玉将本年度紅樓最熱門大事道了出來,然後就開始欣賞黛玉的囧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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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不相信,這确實是真的。琏二哥過繼給了二老爺,琮兒記在了先大太太名下,二姐姐成了現在大太太親生女,大房的繼嫡女。”

“大舅舅是不是,是不是...”瘋了?人家就算是要把兒子過繼給別人也不會過繼元配嫡子的,這也太荒唐了。

而且一般過繼什麽的不是因為沒有子嗣才過繼的嗎?

二舅舅一房不但有寶玉還有蘭兒,哪裏還需要再過繼個兒子接香火。

“因為這事老太太氣的都好幾天吃不下去飯了,二太太也是火冒三丈,大太太又因着大老爺沒将琮哥兒放到她名下,也對着大老爺哭哭鬧鬧,家裏都亂成一鍋粥了。這陣子我連大氣都不敢喘,就怕踩了雷。”

賈母和王夫人只要想到她們當棒槌養大并給娶了個外慧內傻媳婦的賈琏占了二房名義上次子實際上長子的身份,就氣不打一處來。

說賈赦胡鬧吧,人家又說是賈政奪人家兒子,親口要過去的。

賈政當天喝多了,唯有的一點記憶,根本辯駁不了老混蛋賈赦的胡話。再加之賈珍又在一旁作證,這事鬧得着實不可開交。

話說起來,事情是在二月二那天發生的,不過卻是在清明節前要給先人上墳了,這才被捅出來。

王熙鳳自持出身王家很是看不上小門小戶又沒有眼力風度的邢氏,因邢氏是繼室,平素裏最厭惡的便是在特定的日子裏在先大太太牌位前執妾禮。

繼室的身份永遠在那裏擺着,可是也只有這種時候最讓人難堪。

王熙鳳自然知道邢氏最厭惡的是什麽,所以每到清明或是先大太太的忌日都會大操大辦。

一來可以咯應到邢氏,二來便是還可以賣賈琏一個好。

今年也不例好,王熙鳳吩咐人準備了不少的祭品,還特意讓人去告訴了邢氏一聲,今年祭拜的最佳時辰是何時。

卻沒有想到正好賈赦也在邢夫人那裏說着關于前兒他買回來的那個小丫頭姨娘待遇的問題。

一聽王熙鳳派來的人這麽說,賈赦一拍大腿。

他說他忘記了什麽事,原來是這件事情。

直接告訴來傳話的婆子,讓她告訴賈琏和鳳姐今年由賈琮主祭,他倆主管操持庶務就行了。

那來傳話的婆子當場就傻眼了,可是懾于大老爺淫.威,記下了賈赦的話,灰溜溜地回了鳳姐處。

鳳姐一聽也是傻眼,他們賈琏那可是先太太唯一活着的元配嫡子,怎麽就只負責操持庶務了,再怎麽樣也輪不到一個庶子站在嫡子兄長前面。

鳳姐想要去問個明白,可媳婦又不能對着公爹說什麽,她又懶得應付邢氏,于是眼珠子一轉,就跑到老太太那裏裝槍去了。

老太太正閑的無聊,聽了鳳姐遞的梯子,直接讓人将賈赦和邢氏叫來,不問青紅皂白的砸了兩個茶碗這才開罵。

“老太太容禀,二月裏的時候我們家賈琏就過繼給二房,記在二弟二弟妹名下,先大太太那裏,又将琮兒記在了名下,所以這次的祭拜自然不需要琏兒倆口子。”

“什麽?”賈母驚的刷的一下從榻上坐了起來,威顫顫地用手指着賈赦,“你剛剛說什麽?再給我說一遍。”

“老太太,二弟沒有跟你說起過嗎?他從兒子這裏将琏兒倆口子要走了。兒子想着自小凡是二弟想要的,甭管我再怎麽喜歡,最後都會是二弟的,所以兒子也就同意了。”

“荒唐,糊塗,将政兒給我叫過來。”賈母氣憤不已,随手又砸了個茶碗,指着地中央的賈赦又接着罵道,“琏兒是長房唯一的嫡子,張氏就只剩下這麽一點骨血,你将他過繼了,你這是想要幹什麽,啊?”

賈赦一臉委屈,“老太太這可不怪我,是老二非要,我能怎麽辦?襲爵的正房他住着,兒子他又要走了,我還委屈呢。”

賈赦一想到他從小到大,只要是賈政喜歡想要的,他就留不住,只要露出一點不想給的念頭,無論是老太太還是先老太爺都要披頭蓋臉地罵他一頓。

挨訓被罰,最後東西也保不住。一來二去的賈赦也習慣了,凡是賈政要的,他也就不跟他争了。

像這正房,像......

其實事情跟本就不是賈赦說的那麽可憐巴巴,當天賈赦喝高了,賈政也喝大了,然後當着現任族長的面,直接話趕話的就将賈琏過繼給賈政了。

第二天在賈珍小妾的房裏醒來,賈赦想到了前一天的事情,摸頭想了想,覺得應該不算是啥大事吧。

反正賈琏倆口子一直心在二房,身也在二房,現在不過是連名份都是二房的罷了。

不過事情倒底是怎麽發生的呢?

這還要從二月二龍擡頭的家宴說起。

那一日女眷都在西府賈母處吃酒看戲,爺們都在東府吃宴喝酒,賈赦,賈珍這兩個平時就胡鬧慣了,那一日又加上賈政,三人坐在一張小桌上,其他的賈家老少也是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

賈赦想到近日邢氏常說的話,便語氣發酸的對賈政說道,“二弟對琏二那小子倒是上心,從小就養在你們那邊,現在娶了媳婦更是回都不回我們大房,我這個做老子的,想要見兒子一面,都不容易......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小子是你和二弟妹生的呢。”

賈珍雖差着輩份,可年紀和族長的身份也在那裏擺着呢。于是小飲了半杯酒,揮退了上來倒酒的小丫頭,笑得說道,“二叔二嬸子倒是對琏二疼愛的緊,說句視如已出也不為過了。”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出了。

也不知道賈政喝多了還是裝正人君子裝慣了,既沒聽出賈赦的酸意和不滿,也沒有聽出賈珍的意有所指,“都是自家子侄,琏兒懂事能幹,寶玉多有不及,他嬸子也一直在誇他們倆口子能幹,恨不得養在身邊。”

賈政說完上臉還适合地擺出了疼愛後輩以及遺憾這後輩不是他親生的表情,看得賈赦又是一陣牙疼。

賈赦想到已經被養的離心的賈琏倆口子,心中卻有一股子火氣。“你要是真的能視如已出,這兒子我就直接送給你了。就怕你說一套做一套,壓根做不到。”

“大哥這話就太瞧不起政了,政疼愛琏兒的心同珠和寶玉一樣的。”

“寶玉是你親生的,你自然疼他。到是琏兒那裏,是不是真心疼他,你心裏最清楚。”

“大哥莫要胡說,我自是真心疼他的,待他與寶玉一般無二......”

......

這之後賈赦和賈政這對虎逼兄弟就真針這事你來我往了半天,最終的結果就是賈赦将自己唯一的嫡子送給賈政了。這賈政仿佛也是怕人說他什麽,還當真就要了。

賈珍就在一旁煽風點火,添油加醋,三個半百的人,你推我攘的就直接在東府把族譜給改了。

改了之後三人繼續喝酒。相較于懦弱的尤氏和一味只知順從的邢氏,王夫人這個原配還是有些份量的,喝到最後直接派人将賈政扶了回去。

第二天醒來,賈政以為是酒後笑談,也沒有當回事兒。

而賈赦呢,就被賈珍安排在他的小妾房裏了。

反正他房裏的那些個妾室,他沒空睡的時候都是兒子侄子睡。

現在讓給賈赦,那也是給叔叔盡一份孝心了。

等到第二天兩人酒醒了,想起昨天的事情,賈赦倒是有那麽一咪咪的後悔,可是這老東西看着賈珍閃閃發亮的眼睛,将那一咪咪後悔給壓了下去。

賈赦的性格有多混蛋,就從他将他玩夠的女人送給他兒子玩,又将親閨女給人抵帳這一點就可以看得出來。現在不過是将不親他的兒子兒媳婦送給自家親弟弟,那算什麽大事?

算嗎?不算吧。

不過賈赦倒底是尊重元配張氏的,總不能讓她臨了臨了再沒了兒子,撓了撓頭皮,賈赦便将最近一直被邢氏當寶的賈琮想起來了。

既然想起來了,那就利用上吧。

對着賈珍一通說道,直接又拿起族譜将賈琮記在了先大太太張氏的名下,充做了元配嫡子。

等記完了這一筆,賈赦難得良心發現,他得給邢氏個交待,摸着肚子在屋裏轉了圈,好嘛,他想起來了,他不是還有個閨女。

原配的太太得個兒子,那繼室就得個閨女吧。

這才合理。

指揮着賈珍又是刷刷兩筆,賈赦終于将他名下的孩子都分配了個媽。又在東府吃了頓遲來的午宴,摸了兩把倒酒丫頭的手,這才邁着四方步離開了,好巧不巧的是剛到家換了身衣服正要叫邢氏過來,他外面的那幫子胡朋狗友就來找他了。

說是軟紅樓又來了個新的花魁,今兒夜裏開.苞。賈赦一聽這話,好嘛,別什麽邢氏,張氏了,通通丢到了腦後,帶着銀票就沖了出去。

天大,地大,花姑娘最大。

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過着醉生夢死的日子,時間一長直接讓賈赦将這事忘到了腦後。直到今天在邢氏這裏聽到了王熙鳳派人傳的話......

他終于想起來了。

對自家公婆一直不待見的王熙鳳,在知道老太太會怎麽對自家公婆時,幸災樂禍地選擇留下來看熱鬧,可這熱鬧沒看成,卻直接将她徹底的看傻眼了,她一直看不上的大老爺,人家也看不上他們。不但看不上他們,還直接将他們倆口子送人了。

她一直以為十拿九穩的爵位現在跟本與他們倆口子沒有關系了。

她從來沒有正眼瞧過的庶出弟弟,竟然一下子就得了他們倆口子所有的好處。

她如何甘心。

他們,他們,王熙鳳捂着胸口,急速地喘着氣,她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完了,這回是真的完了。

族譜只要改了,就很難再改回來了。

他們倆口子成為了二房的二房了。

賈琏比賈珠小,賈珠便是長房。賈珠雖去,卻留下了長子嫡孫賈蘭。

二房沒有庶出男丁,所以寶玉是嫡幼子,那是親生的。

而他們,過繼來的,雖然記名為嫡子,可終究...不是親生的。

此時的王熙鳳算是真的後悔了。

她放着大房的少奶奶不做,偏偏要遠親公婆,近叔母。現在好了,現在好了......

王熙鳳打心眼裏不想要過繼,王夫人更是如此。

她算計得好好的,将來這個爵位會落在她的小兒子身上,現在多了一個兒子算是怎麽回事。多了個次子,就算是要襲爵,也不會越過了他們倆口子去。

還有這個兒子,這個兒媳婦早就讓她們養殘了,這種禍根怎麽可以留在自己房裏。

不行,她不同意。

她不同意,可是賈政那個愛面子的,在賈赦和賈珍的奚落和看好戲的眼神下,硬是硬着頭皮不肯聽賈母和王夫人的話。

賈母氣的大罵,王夫人也是又哭又暈的,賈琏直接傻在了那裏,而王熙鳳更是心裏一陣一陣的發寒。

老太太和姑媽為什麽反應那麽強烈,那麽地排斥?

往日說的那些疼愛都是假的嗎?

姑媽那裏還好說,他們倆口子畢竟不是親生的,到了二房那就是要分薄二房的産業的。可是老太太為什麽也這麽激動?

無論他們是大房的兒子還是二房的子嗣,他們不都是老太太的親孫子嗎?

是哪一房的又有什麽區別,為什麽反應那麽強烈?

有些事情,一但發現不對,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讓人迅速清醒。

王熙鳳看着賈母和王夫人如此,再加上賈母對大房的态度,以及故意讓他們倆口子親二房遠大房的言行和舉動,都讓王熙鳳産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

等到賈母和王夫人終于發現這事已經無法再做更改時,王熙鳳雖然對着賈母和王夫人一如往常,可是早就離了心。

處處帶着防備與探究,這也成功地保住了她和賈琏的性命,沒有被這對婆媳在元春封妃後毒.死。

這些人鬧,邢夫人卻是不敢怎麽鬧的,她只會對着賈赦大哭特哭各種哭。

她哈了那麽久的賈琮,那都做了那麽久的鋪墊,這面前的男人竟然将她好不容易籠絡到手的兒子給了死了那麽久的女人,這讓邢氏如何不氣。

那可是她後半輩子的所有指望呀。

“太太別惱,聽女兒一言可好?”迎春在知道這些事情後,便第一時間帶着她的東西搬回了大房。

不走不行,她既怕老太太遷怒于她,也怕王熙鳳這個原親嫂現堂嫂的女人将火發到她身上。

她現在也是有母親的嫡女了,自然不同以往。她和太太的關系也就更加的親近了。

邢氏用帕子将臉上的淚抹了,對着這個已經是自己‘親生’的閨女很是和顏悅色,聽到她有話說,邢氏倒也轉過頭來認真聽她說。

“太太,琮哥兒的年紀也不少了。他抱到太太身邊時早就已經記事了,他既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記在誰名下又有什麽區別呢。再一個琮哥兒記在了先太太的名下,也有助于他将來襲爵。而且這個年紀的琮哥兒還是要養在太太膝下的,那先太太如何能奪得了太太與琮兒的母子情份呢?太太必竟是太太,不是嗎?

咱們大房一直不受老太太喜歡,老爺又是純孝之人,若是哪一天老太太說琮兒身份不夠不配襲爵,豈不是要将爵位旁落......”迎春就差沒有直說,若是賈琮記在邢氏名下,賈母會以邢氏身份低下為由不讓賈琮襲爵了。

還有就是您跟個死人較個什麽勁,就算是記在了她名下,和琮兒相處的,将來受他奉養的還不是您嗎?

邢氏雖蠢笨,卻也沒有傻得不透氣,一聽迎春掰碎了揉爛了這麽一說,還真的覺得這事不是壞事。

想清楚了這些,邢氏一掃之前的陰郁,看迎春的眼神那是越發的滿意。不愧是她生的,這腦子就是轉的快。

邢氏早年最想要生個孩子,哪怕是個閨女也行呀,至少證明她能生。可是一年一年的,這份期待一直落空,這才開始緊抓着銀錢不放的。

沒辦法,賈琏不親她,前兩年賈琮親姨娘還活着。她一個不受老太太待見,又不受丈夫愛重的繼室只能自己想辦法養老了。

後來迎春靠了過來,邢氏雖然覺得不是自己親生的有些冷淡,可是時間一長,石頭做的心也會變熱,何況曾經對孩子有着無限期望的邢氏了。

僞母女這幾年漸漸地倒是處出了一些感情,然後邢氏也漸漸地聽進了迎春的話,娘倆在這榮國府裏到是真的掙紮出來一份喘氣之地。

邢氏這會緩了過來,又知道閨女搬回來了,便又連聲的讓人給她布置房間。

之前迎春因為跟邢氏走的近,邢氏也在她院裏給迎春留了一間房,這一會是長住,自然要再位置一番。

這對上了族譜的親娘倆開開心心地去布置房間,賈赦也知道事不好,直接拉着賈珍去青.樓包月,準備躲過這些日子再回府。

“...府上出了這般大事,外祖母又為何叫我入府呢?”黛玉聽完探春的實況轉播半晌才回過神來,回過神來的第一句話便問出了一個重點。

探春歪着頭笑眯眯地看着黛玉,“這有什麽,不過是有利可圖呗。”

“圖我什麽?還是圖我林家什麽?”黛玉不以為然。

林家現在可不是在揚州時的一方大吏了,她不認為她們家還有什麽能讓人圖的。

探春見此,伸出手讓黛玉附耳過來,黛玉見狀靠近探春聽她言語。

見黛玉配合,探春悄悄地在黛玉耳邊一陣嘀咕。

“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賈老大:凡是你要的都給你。

賈小二:不是我要的呢

賈老大:也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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