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薄情郎1

偏僻小院內一片狼藉。

宛螢螢幽幽地看了眼已經不能用的玉蘭被褥,覺得甚是可惜。哀嘆了一聲,搖醒了小蓮花,小手剛觸碰到小蓮花的腦袋,她睜開眼睛,哭得稀裏嘩啦。

“姑娘啊啊!人家好怕怕!”

宛螢螢白了她一眼:“能知道裝死,比某人聰明。”她斜睨了眼披頭散發,與魔獸屍體搶位置的花待絮。再戳了戳小蓮花的腦袋,與她一起把花待絮的身體搬出她的屋子,并貼心地藏到某個小角落裏。

因花待絮身上的衣裙皆被血染紅了,十分影響她的視線,她還特讓小蓮花拿那張破爛不堪的玉蘭被褥替她蓋了蓋。

宛螢螢啧啧道:“這丫頭都把我的屋子弄髒了。”心裏一瞬間燃起了“毀屍滅跡”的念頭,偷偷看了眼雲長天,斂了斂眉道:“含春姐姐呆在屋子裏不妥當,萬一塌了呢。”

小手撫上額頭,一副傷腦筋的模樣,從眼眶擠出幾顆淚水:“我怕她會有生命危險。”

但更怕她礙她的眼睛。

雲長天看着她的目光很淡然。

可就是這個君子坦蕩蕩的眼神,讓小姑娘心虛不已,吩咐小蓮花道:“你去拿一兩銀子過來。”

小蓮花一臉“你瘋了嗎”的神色,讓小姑娘揪着她的耳朵罵道:“錢與我誰重要?”

雖然小蓮花覺得錢比姑娘重要,可自家姑娘的話她不敢不聽,從繡工精致做工粗糙的荷包裏掏出一兩銀子遞給姑娘。

在小蓮花“你敗家”的目光中,宛螢螢把一兩銀子鄭重地交給雲長天:“您收好,這是救命錢,剩下的……”

小姑娘幹巴巴地繼續道:“欠着。”

頭一回因救人而收銀子的雲長天本不想收一個小姑娘的東西,可看她一臉“我把積蓄都給你了,你可別賴上我”的模樣。他鬼使神差地把銀子放入了口袋。

小姑娘肉疼地扁了扁嘴,再次強調道:“多謝俠士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願先給一兩銀子做定金,剩下的日後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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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眸子閃爍不定的小姑娘,雲長天颔首提醒道:“不許賴賬。”

某個正打算賴賬的小姑娘:“……”

偏僻小院雖然偏僻,可好歹也是修仙世家花海無澗的院落,魔獸入侵,居然未有人過問,實在是蹊跷。

宛螢螢這般想着,便見昌平夫人便由八個老婆子開路,緩緩踏入她的院子。她們身後還有一頭大色牛屁颠屁颠地跟着。

宛螢螢吹了一聲口哨,把大色牛喚到跟前,訓斥道:“你死哪裏去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主人剛才差點兒把小命給交代出去了?”

大色牛不喜歡穿着寡淡的小姑娘,一臉色相地看着昌平夫人。

她今日穿了一件豔壓群芳的牡丹留香裙。朵朵盛開的大紅牡丹在裙褂展開,蓮步輕移,美不勝收。

頭上還戴着黑色宛香蝶簪,春日下仿佛有蝶尋花飛來。

宛螢螢瞪了它一眼,便把它踹開。這年頭的色牛若能靠得住,母豬也會上樹,果真不假。

半刻後,她親切地拉着昌平夫人的流香袖:“蝶姨,還是你對我好。”出了亂子就她肯過來看看自己死了沒有,要不要替她收了屍體什麽的。

花戀蝶笑了笑:“你個孩子也真是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眼眸瞥了一眼倒地昏睡不起的花待絮:“是不是又淘氣了,跟姐姐開玩笑呢?”

她的話語沒有什麽問題,可就是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刺骨的寒意讓她背脊一僵。

宛螢螢的眼眸眨了眨,不經意間瞥了眼她身旁婆子的粗手,白得吓人,仿佛是從面粉團裏撈出來似的。

她不動聲色地松開了花戀蝶的流香袖,退回雲長天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惶恐道:“沒有沒有,是蝶姨淘氣了,死人可不好玩兒,玩着玩着容易出事兒!”

花戀蝶鳳眸裏的狠厲一閃而逝:“已經出事了!”

跟在她身後的八個婆子掏出腰間短匕首,把花戀蝶圍着中間保護着,進入備戰的狀态。

她們本就皺巴巴的老臉因凝神聚聽而更加皺了,一雙老眼瞪得老大,眼角的魚尾紋漸漸變成黑色,看着很是瘆人。

她們還未來得及動手,大門便響起“噠噠噠”的腳步聲。

偏僻小院往日除了幾個來嘲諷宛螢螢的人,一般沒有什麽人肯光顧,這會兒來的人倒一波接着一波。

幾十個身穿花海無澗的仆從服侍的人身手利落地翻過圍牆,從四面八方把花戀蝶和她八個仆從團團圍住。

宛螢螢搖了搖雲長天的胳膊,他淡定地看了她一眼:“稍安勿躁。”

雖心裏還是有些郁悶疑惑,可她還是靜了下來。

花迎松領着幾個忠仆從大門走了進來,一身黑色衣袍,胸前繡有花海無澗的家徽,花開花凋零。

他這件衣袍乃是花海無澗初代家主留下給後代子孫的家主袍,一般只有在開家會或者是發生重大家事時,花海無澗的家主才會穿上此衣袍。

花戀蝶背對着大門,她面色冷靜,眸子隐隐有淚光閃爍,可她咬住下唇,硬生生地把眼裏的淚給忍了下來。倔強地扭頭看向花迎松,冷笑:“我的好哥哥,你怎麽親自來了?”

花迎松的目光極其複雜,本就圓滑的臉添了幾分愁緒。

他嘆了一口氣,仿佛不忍看什麽,緩緩閉上眼睛,掩蓋住萬千思緒。再度睜開時,他已收拾好心情,還是那個在外人面前風度與氣度都不凡的花迎松。

“你尚未鑄成大錯,去阿爹面前忏悔吧!”

“哈哈哈哈哈。”花戀蝶仿佛聽到了極其好笑的事情:“花迎松,我的好哥哥。你敢帶這麽多人勞師動衆地過來抓我,是不是就料定了我不會把你的醜事說出來?”

花迎松目光一頓,蹙眉:“阿蝶,你不要胡說,什麽醜事!”

“你與我的醜事。什麽遠方表親,什麽血脈親人,什麽兄妹之情。”她勾唇笑了:“我們相互依偎了這麽多年,連孩子都有了。”

花戀蝶所說的話仿佛是一包火|藥,不僅炸懵了花迎松,更是炸懵了偏僻小院的人。連偏僻小院入口緩緩走近第三波人也被炸得震驚不已。

偷偷摸摸了十幾年,這一日終于到來了。

花戀蝶很滿意看見在場衆人的反應,哈哈大笑道:“十五年了,我們把事兒藏在暗處整整十五年。好哥哥,我已經不想再藏了。”

嘴裏喊着“哥哥”,臉上全無半點兒對兄長的敬意,且含着無數情誼和蔑視。

花迎松感到從四面八方之人看他的眸光,充滿了鄙夷驚訝不屑和惡心。他渾身顫抖,食指指着花戀蝶的臉,痛心疾首道:“阿蝶,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問問你夫人便知了。”花戀蝶看着緩緩走來的雪飄夫人,笑得眼睛裏的淚水都快出來了。

“我的好嫂嫂,你說我說得對嗎?”

雪飄夫人走在夫君身側,多年養尊處優的容顏得到很好的保養,看上去仿佛是個二八年華的大姑娘。她嘴角微勾,笑道:“妹妹在胡亂說些什麽呢?為何嫂嫂一句都聽不明白。”

“哈哈哈哈哈哈。”花戀蝶的淚水忍不住從眼角滑了下來,心中悲拗,掩嘴大笑。

“枉我以為情郎深情如海,竟是我愚鈍被欺,罷了。誰讓我癡傻呢!”她奪過一個婆子手裏的匕首,抵在胸前,擦了擦眼睛的淚水,仿佛要把眼睛擦得更加雪亮些。

“願我來時不再遇到這等負心之人。”

“蝶姨,你莫要沖動。”宛螢螢着急地看着她:“有話好好說,人生在世,多少人渴望好好地活着,可卻沒有機會。蝶姨,你好好的一條命,莫要随便就抹了脖子。”

“孩子,你還小,你不懂。”花戀蝶看着可憐的小白菜:“與其活着受罪,還不如一死了之。”

“就此解脫,也算為自己的過往贖罪。”

可憐的小白菜道:“蝶姨,我懂的,我們都是苦命的人!可咱們也不能随便死啊!”

眸子環顧四周,見花迎松盯着花戀蝶的胸口,眼裏竟然含着一絲期盼。此刻人命關天,小白菜也考慮不了這麽多,指着他的腦袋,繼續勸道:“蝶姨,你看花家主多希望你死,要是你一死,他就能稱心如意了。”

“你不是恨他嗎?就憑他希望你死這點,你都絕對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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