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桃花債3

“山主。”倆白衣小童齊齊跑入小屋,才一會兒的功夫不見,他們臉上都挂了彩,扁着嘴巴,欲哭無淚。

摘星道人臉色難看至極,心虛了半刻,便如高人般揮了揮袖子:“我年紀大了。”捂住心髒,裝模作樣地咳了咳:“實在是經不起折騰。”銅雀山比武什麽的,請不要找他。

宛螢螢眨了眨天真的眼眸,耿直道:“您年歲未過百,不老不老。”

眼裏本枯寂了的倆白衣小童聽了這話,眼睛如星河般耀眼,期盼地看着他們尊貴的山主。這桃花債可是他惹出的,他總不會如此無恥讓他們倆受了吧。雖然過去這些年,他們沒少受,可說不定過了十年,他們尊敬的山主良心發現呢。

事實證明,倆白衣小童真真是想多了。

摘星道人狠狠地瞪了眼無辜的宛螢螢,捂着腹部心痛難忍的模樣讓人十分不忍。淚汪汪地看着他們倆,明顯是在說:你們忍心我一個風燭殘年有病有痛的老頭子被人摧殘嗎?

倆小童不敢點頭,唯有含淚搖了搖頭。明明這無恥的老頭子剛捂住的心髒,悠忽他倆也要有個度,太欺負人了。

雲長天道:“治标不治本。”

倆小童的臉還是很疼的,他們欣喜地看了眼雲長天,雖然這小子像他師父,眼光不佳,可好歹也說了句大實話。就是他們肯天天被初凝鬼尊揍臉,也改變不了初凝鬼尊把洗塵山凍成冰山的事實,而且她一直守在門外,就等摘星道人去跟她比武,如是不去,定是不肯罷休。

幾十年前,有一回摘星道人不想跟她比武,便裝慫裝病裝殘疾,可初凝鬼尊等不到人,就一直不肯走,好好的春天,愣是讓他們過了兩倫冬日,還一個賽比一個冷。

宛螢螢道:“你既然不想比武,為何不躲着呢?”這桃花債向來難還,可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摘星道人臉色難看地瞪着這站在說話不腰疼的丫頭片子,此刻他已沒了世外高人的模樣,發髻歪歪扭扭,白發飄下雪色道袍,滿臉頹廢。

躲?說得輕巧,在這小茅屋裏,初凝還會忌憚一下他已故的師父,怕擾了他的安寧。若是出去了,那就是待宰的羔羊,定會被吞得連骨頭都沒了。

“莫非你外面的風流債鬧得更兇?”宛螢螢賊兮兮地猜測道。

“去你的臭丫頭,閉嘴。”摘星道人眼眸圓瞪,兇光乍現。

如此才是他的真模樣,宛螢螢吐了吐粉舌,道:“小女子還沒有去茅房呢!”你究竟什麽時候放我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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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道人惱了這個軟硬不吃的死丫頭,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肯說話。雲長天蹙眉:“師父,竟然螢螢身子不便,還請讓她先行離開。”

“有了媳婦忘了師父,你這還沒娶這個死丫頭片子呢。”摘星道人破口大罵:“你就把老子我給忘了?”

說好的隐山高人呢?茅屋八只眼睛齊齊盯着他瞧。摘星道人心裏一虛,清了清嗓子道:“這還不是壓力太大了麽。”

衆人:“……”

呼呼的寒冷從茅屋外灌入,還飄了幾朵小雪花進來。摘星道人的臉更黑了。

宛螢螢側頭看向雲長天:“那位桃花姑娘可曾刮風吹倒過這間茅草屋?”話音剛落,遮頭的瓦蓋連梁子都被大風雪給吹飛了。

宛螢螢:“……”

摘星道人經過幾十年的鍛煉,一瞬變臉的功力那是極少有人可比。他把宛螢螢招到身前,面容慈祥道:“你出身花海無澗,親父已故去,生母亦不知所蹤。”緩緩地嘆了一口氣:“是個可憐的孩子。”

“我是很可憐,大仙要安慰我嗎?”宛螢螢擡起悲傷的小臉:“可我一個凡塵小姑娘不懂得用你們這些大仙用的法器,不必給我。”實在地道:“你給我白花花的銀子就好,或者金銀珠寶也可以,我很實在的。”

心裏一腔憐憫小姑娘的熱心因她這顆世俗不堪的心,嘩啦啦地涼了。摘星道人白了她一眼:“你還能再會破壞氣氛嗎?”

宛螢螢嘤嘤道:“小女子不破壞不成啊!我怕您老給我挖坑。”

摘星道人:“……”這死丫頭變聰明了。

宛螢螢見摘星道人這般不喜她,心裏樂開了花,攤開手心,財迷般道:“大仙,你這麽不喜歡我,可千萬不要送我法器仙器靈器,我不會用。”眨了眨眼眸,充滿希望道:“你送我這些對我無用,真的沒用的,你可千萬不要送我,尤其像喪魂鐘這樣的,你就算送我幾百件,我真的真的不會用。”

摘星道人:“……”

誰養出來的閨女,真想拉出去亂棍打死,氣煞他也。眼眸環繞了茅屋一圈,見倆白衣小童縮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有把目光落到自己的徒弟身上。

讀懂師父渴望的眼神的雲長天道:“黃金萬兩,我給。”

宛螢螢蹦跳到他身前,拉着他的手與自己的手擊了一掌:“成交。”想了想又怕他反悔,叉腰道:“這事兒可是有你師父這德高望重的仙人作證,你不能反悔。”

雲長天仍是面無表情,但說的話确實信誓旦旦:“自然。”

小姑娘一想到未來很有錢,心忽然就安了。

一夜暴富不是夢啊!

***

倆小童一出茅屋,頭頂那片小烏雲便重新凝聚而來,簌簌的白雪下個不停,凍得他們直打哆嗦。他們騎上白羚羊直趕向東方,洗塵山還未走出,便有女子悠揚清脆的響聲傳來:“他可願見我?”

倆小童惶恐不安地對視了一眼。

大雪來得越發兇猛,呼呼而來的北風險些要将倆小童與他們座下的白羚羊一起吹翻。他們運用仙法抵抗襲來的北風,卻沒留神身後的洗塵菩提忽然從雪堆裏蹦跳了出來,舉起枝杈就朝他們臉上抽。

倆小童吓得惶惶不安,洗塵菩提高大茂盛,即使被埋于冰雪之下亦是斷不了生機。它這一揮,險些把他們的腦袋給揮走了。

“鬼尊饒命!”倆小童齊齊跪地求饒,臉色舊傷未去又添了新傷,看着實在可憐得緊。他們眼巴巴地對着白茫茫的雪花皺臉,哭道:“請鬼尊手下留情。”

不肯娶你的是山主,你牛逼你揍他去,欺負他們倆小童算什麽英雄好漢。

白雪地上添了幾個金蓮步,倆小童巴巴地看着從天而降的清冷女子。墨釵揚天,黑衣風華,翩翩而飛,歲月流逝卻無痕。黛眉揚起,英氣勃勃,膚白如雪,仿若二八年華。

這天上地下的雪皆非比一般,乃初凝鬼尊為了收拾他們而特意弄出來的。見他們二人無用,沒有把人請出來,又降低了溫度。倆小童跪在雪地裏,沒一會兒膝蓋便凍得發痛,難受得緊。

“幾十年了。”初凝蹙眉:“他究竟要躲我躲到何時?”她仿佛在同倆小童說話,看的方向卻是摘星道人的茅屋。

倆小童心裏發苦,他們哪裏知道這些,你要問就摘星縮頭老烏龜去啊!

初凝挑了挑眉梢,冷笑:“他們不知,你們可是知曉?”春雪驟然融化,刺骨的寒意鑽入倆小童的五髒六腑,險些要把他們凍成冰雕。

藏在洗塵菩提枝丫上的兩人見已被人發現,便不好再藏。雲長天挽着宛螢螢的手,雙雙立于厚雪之上。一身素白的小姑娘睜着好奇的眼眸看向初凝鬼尊,如遇墨夜螢火,驚豔不已。

“素問洗塵山有一個穿着黑衣的仙女姐姐,莫非就是眼前這位姐姐?”小姑娘眼睛忽閃忽閃,好像會說話。

跪得膝蓋都快不是自己的倆小童暗暗唾棄這丫頭片子,呸!不要臉,初凝鬼尊比摘星道人還老了一歲,今年剛好一百。你喊一個一百歲的老太婆做姐姐,小心她把你凍成人棍,然後生吞了。

初凝看着他們倆不說話。十年前,她見過雲長天,天賦極好的仙門公子,素喜雪袍,銀發飄逸,容貌清俊,乃是人中君子。不曾想十年後,他面容未改,年齡......也未改。

至于他身旁的小姑娘,分明也是十年前已故之人。

厲瀾雪知曉修鬼道之人性情反複無常,不敢輕舉妄動。見初凝鬼尊并無不喜她的話,只是一味地揪着他們瞧,活像看見了什麽死而複生的靈異事件。

絞了絞手指,宛螢螢撩了撩被吹亂的劉海,扁嘴道:“仙女姐姐,這雪好冷。”縮了縮脖頸,小心翼翼問:“仙女姐姐怕冷嗎?”

可憐兮兮的模樣要多無辜,尤其是那雙眸子淚汪汪的惹人憐愛不已。

倆小童嫉妒得發狂,這死丫頭真真不要臉。

然而風雪就這般停止了,而且停得一點兒前兆都沒有。

倆小童發愣,莫非初凝鬼尊就吃這一套。不可能吧!他們自來了這洗塵山,兄弟倆每隔十年便受鬼尊禍害一次,他們求救摘星道人無門後,想出了數個法子破解,可次次皆是失敗告終。怎麽這丫頭一上場便成功了,他們不服!

小姑娘嘚瑟地給了他倆一個“你們倆活了五十年連哄人都不會的臭小子,活該”的眼神。

兩個自認不是他們醜,而是時運不濟的臭小子:“......”

宛螢螢小步跑至初凝鬼尊身前,崇拜道:“姐姐,你人好好哦!”

倆小童嘴角抽了抽,沮喪地垂頭,臉皮不夠厚,沒辦法。

鬼尊面容雖似寒冬臘月,可笑容和煦:“你......”

“妹妹我是宛螢螢。”下定決定抱住千年老雪妖大腿的小姑娘沒羞沒臊地挽上人家胳膊,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姐姐喚我螢螢就好。”

鬼尊愣了愣,還真喊了一句:“螢螢。”

同倆小童說話時,她面上冰霜如寒劍;看小姑娘撒嬌時,她面容和煦,還真像個姐姐。

倆小童暗流了兩顆傷心淚,男女不平等什麽的,自古以來最容易造成冤假錯案,鬼尊請慎重。然而,這話他們只敢在心裏喊一喊,半個字兒都不敢崩出牙根。

不是他們太無能,而是初凝鬼尊太恐怖了。

雲長天與初凝鬼尊不熟,可因他是摘星道人的愛徒,是洗塵山唯一沒有被初凝鬼尊為難過的小輩,對她印象頗為不錯。拱手恭敬問好。

初凝鬼尊颔首:“十年不見別來無恙吧!”

雲長天點頭:“多謝鬼尊關心。”話落便沉默着,兩人相視皆無言。

“你......”鬼尊開口,想了想嘆了一口氣:“罷了,你是他的徒弟,我信他的眼光,也信你做事會有分寸。”

雲長天仍是面無表情,拱了拱手:“多謝鬼尊。”

宛螢螢乃是抱住千年老雪妖的大腿一百年不撒手的必死信念而來,決不能把風頭讓給雲長天。搖了搖緊抱的胳膊:“姐姐,你好美哦!”

初凝鬼尊不習慣與一個小姑娘太過近觸碰,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忍耐至今也是極限,不留痕跡地抽出自己的臂膀,又被牛皮糖小姑娘黏上。鬼尊嘆了一口氣:“你靠得太近的。”

話語不緊不慢,沒有溫度也沒有暖風。兩個想看小姑娘倒黴的白衣小童睜大了眸子,邪邪一笑:我們倆都跪着了,你個丫頭片子怎能站着。

宛螢螢扁嘴:“姐姐,你讨厭我嗎?”

一般人若是看見如此溫柔和美的小姑娘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定是不肯惹她傷心,可初凝鬼尊是何許人也。她冷臉蹙眉道:“是,很讨厭。”

宛螢螢:“......”

姐姐,你還能再耿直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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