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月獸1
不知名的地方,曾住着一群不知名的月獸。
山是青色的,水也是青色的,群山袅袅伊人,水色曼曼怡然。靠着江水,一群少女在浣紗,彼此間嬉笑打趣,歡聲笑意順着淙淙流水趟出去很遠。
帶粉花的少女一邊浣紗,一邊看向溪邊的婷柳,笑道:“那個傻大個又在那兒呢!瞧他那傻樣,呵呵呵。”
穿黃衣的少女回頭嫣然一笑:“他再傻也不看你。”
粉花少女舀起一瓢水,往黃衣少女面前倒,晶瑩的水珠濺到她臉上。黃衣少女一邊倒退,一邊擦拭臉龐,氣得掄起粉拳往粉花少女身上砸。
黃衣少女自然不敢示弱,嬌嗔道:“好啊!你還敢還手。”
兩人在溪邊打鬧了起來,互相推托着,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朝呆在角落安靜地浣紗的白衣少女倒去。三人頓時鬧得一團亂。
偷偷看美人的傻大個見美人們打鬧甚是好看,便明目張膽地去看。可正看得起勁時,身後的領子猛地被人揪住。他生得笨重,肉一圈一圈地圍住身體,看着頗為喜慶。忽然被人擰住後領,傻大個吶吶轉頭看向來人,渾身抖動了一下,胖胖的圓肉也跟着抖了抖。
“大、大舅子。”
“我呸!你胡說什麽。”老大掄起拳頭就砸到他臉上,傻大個趕緊求饒,雙膝軟趴趴的,險些跪了地:“對不住,對不住,大哥......我錯了,您別打我。”
“哼哼~”老大不想落了個以大欺小的名頭,便把手給松了,順帶揉了揉。
這一揉險些吓死了傻大個,他的雙膝就這麽筆直地跪了下來。
“沒出息。”老大罵完後還不解氣,又呸了他一句:“日後再敢偷看我小妹,小心我弄死你。”
傻大個維諾稱是,連半個字都不敢反駁,灰溜溜地走了。
老大見他這慫樣,冷着的臉更加冷了,本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是個好事。若是有心儀的姑娘,男人就這麽追上去,也不是不讓人理解,可這傻大個又慫又蠢,連喜歡的姑娘都不敢追求,只偷偷躲着樹後偷看。若他當他的妹夫,難保不會讓自己小妹受委屈。
遠處幾個少女見到這一幕,又嘻嘻地打趣起了白衣少女。
粉花少女道:“瞧瞧,怪不得看不上我,原來看上了一個更加标志的美人兒。”沾着水珠的小手往白衣少女巴掌大的小臉這麽一托,強行讓她的臉擡起來,嬌笑道:“若我是個兒郎,定是早早上門求娶了過去。”
黃衣少女道:“可不是嘛!人家傻大個都望穿秋水了。急急地喊小美人兒的哥哥做大舅子呢!”
白衣少女頗為惱火:“你們別胡說。”她端起木盆就走,頭也不回,路過自家兄長身旁時還給了他一個白眼。那傻大個人蠢,不理會了就好,誰讓他摻和的。
老大摸摸鼻子,兇神惡煞地瞪了眼不遠處取笑自家妹子的兩姑娘。他生得硬朗,線條剛毅,眸光閃着莫名的狂意,只一眼就讓她們安靜地蹲在溪邊浣紗。
“妹子!”他見兩姑娘老實了,往前走了幾步,卻沒了妹子的蹤跡,無奈之下只好摸摸鼻子。
白衣少女怕哥哥糾纏,又說些沒頭沒腦的話,也怕遇見傻大個,讓村裏的姐妹看了笑話,特意繞了遠路回家。這一繞便繞遠了。遠處青山黛黛如仙女眉峰,樹林隐隐傳來悉悉索索之音。
一般的山林有幾條蛇出沒實在是不足為奇,可淡淡的血腥味就這麽從前方的草叢裏飄了出來。白衣少女從小對鮮血特別靈敏,她蹙眉慢慢地走了過去。
草鞋踩在枯枝爛葉上發出“咔咔”的聲響,前方忽然靜了下來。急促的呼吸漸漸地傳了出來,聽這個“噗通噗通”的聲音,好像是人的心跳聲。可白衣少女又不懂了,村裏人的血帶着腥味,又有點野獸的氣息,可這個人流的血為何有點甜滋滋的味道,她不禁舔了舔唇舌。
白衣少女走近了草叢,躲在草叢裏的人猛地往後一退,瞪大了眼眸看向來人。見時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才松了一口氣,結結巴巴道:“姑、娘......快走,這裏有狼。”他哆嗦着指向一快被壓平的稻草,顯然還未從驚恐中回神。
白衣少女眨了眨眼眸:“狼?”她在村子住了這麽多年,第一次聽到村子附近有這種生物,十分不可思議道:“你在說笑吧!”眸光打量着他,發髻淩亂,臉上肮髒得看不出真實的容貌,一襲破破爛爛的藍衣早已讓鮮血浸透,到處是被利爪撕裂的痕跡。
“你不是村子裏的人,我沒有見過你。”白衣少女蹙眉,想了想:“我還是帶你回去吧!不然你會死的。”
“你叫什麽名字?我總不能随便喊你阿貓阿狗吧!”
受傷的男人本以為他活不過今日,沒想到會忽然來一個好心腸的姑娘,大喜過望之下便想朝她拱手致謝,可手一動便渾身疼得厲害。他咬緊牙根,道了句:“謝謝姑娘,在下是墨平之。”
“墨平之。”白衣少女淡然一笑:“我是老二。”
“哈?”墨平之見這姑娘不似開玩笑,便吶吶地喊了句:“老二姑娘。”
他覺得這稱呼實在是尴尬得很,而老二也是這般覺得,挑了挑眉梢:“你喊我老二就好,老二姑娘什麽的,聽着就怪。”
墨平之暗暗腹譏:喊一個小姑娘做老二,聽着也怪。
老二審視着他:“你哪裏受傷了?渾身都是甜血腥味,看來是不能動了。”
墨平之盡量忽視血腥味前的“甜”字,尴尬地道:“不知姑娘家中還有何人?我的确動彈不得了。”
“家人?”老二把手裏的木盆夾到腋下,一個小姑娘夾着個木盆看着挺怪異的,可老二用實際行動證明,她還能更加怪異。她單手就把墨平之掄起,往肩頭上裏扛。在他的目瞪口呆下,随意的拍了拍他的身體:“別亂動啊!摔死了可不能怪我。”
無意中被姑娘拍中屁股的墨平之:“......”
無名村已經多年沒有外人來了,可村長家裏就有一個。村民們熱情,個個擠着腦袋往村長家裏瞧,好像他們家裏來了什麽稀罕的物種,十分珍貴似的。
老二剛替墨平之料理完傷口,剛把木盤的血水端出大門。袖子就被一個小不點拉着,小不點賊溜溜地轉動着眼珠子問:“老二姐姐,這是糖嗎?”添了添唇嘴:“好像是甜的。”
老二捏了捏他的臉蛋:“這是血。”說罷便不理他,徑直往前走。直到她把鮮血倒了澆花,小不點這才相信,這真的是血。可他覺得那麽甜的東西用來澆花怪可惜了:“這東西好甜。”
身後的村民道:“是啊是啊!原來村子外的人的血是甜的。”不似他們,他們的血摻和了野獸的味道。村長說,他們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裏,血沾了些野獸的味道不足為奇。村長又說有個叫遮天蔽日的地方,那裏的人因為山中瘴氣彌漫的關系,人人都是一張黃臉,看着怪影響食欲的。
墨平之昨夜受到野狼的襲擊,本還擔驚受怕着,可他遇到好心腸的姑娘,這也不這麽怕了。畢竟無名的小村莊充滿了人氣,若是有狼,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哪裏能抵擋得住。
“多謝姑娘。”他看着老二替他忙進忙出的,心裏很過意不去。
老二檢查他身上的傷口,發現沒有裂開,心裏松了一口氣兒:“你沒事兒就好,可不能亂動了,不然傷口就得裂開了。要是想去喝水去茅房的,都可以叫我。”
墨平之臉上一紅,不自然地咳了咳。他喝水讓一個姑娘去倒也不是什麽為難的事兒,就是去茅房......
他一個大老爺們實在是說不出口。
老二見他呆頭呆腦的,以為他又要見外,手裏捏緊了他被狼撕裂了的手骨,皮笑肉不笑:“若是你的傷口再裂開,這疼可就不止現在這麽輕松了。”
墨平之咬緊牙根,倔強着不讓自己喊出聲來。
老二噗嗤一笑:“你倒是正經。”她環胸想了想:“你若是在意男女大防,傷好了後就娶我便是了。我一直很想到外面走走,可我娘說,若是要出去便只能嫁出去,不然這輩子都得留在這裏。”
“你娶我可好?”
老二見墨平之一臉驚訝,耳根子微紅,打着商量的語氣問:“你若是不喜歡我,帶我出去後,我們就和離。”看了眼蹲在門檻的傻大個,笑了笑:“我們村子沒有那麽多規矩,喜歡就嫁,不喜歡就合離。而且合離後,也可以随意嫁娶。我們村子的女孩子少,而且很珍貴,若是我在外面不開心,随時可以回家。”
她眨了眨眼眸,調皮一笑:“我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
少女的眼睛很明亮,如深夜的靈蟲,讓墨平之看得失神。
“等他活過了今夜再說吧!”
墨平之猛地擡頭看向少女身後的老妪,七八十歲的年紀,一條條皺紋爬上她的臉和手,像縱橫交錯的樹皮,她滿臉的冷意,一雙尖銳冰冷的寒眸,像極了昨夜啃咬他傷口的野狼。他背脊忽然一寒,心裏莫名有些恐懼。
少女回頭看了眼老妪,嬌嗔道:“您說過的。”
老妪彎着腰走出了房門,沙啞的話伴着冷風飄到墨平之耳中。
“等他活過今夜再說。”
墨平之心裏莫名有些不安,少女安慰他:“你別理我娘,她人看着冷,心眼兒可好了。”随即,小手羞嗒嗒地揪着他的袖子,羞嗒嗒地問:“所以......你願意娶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