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郁朵看着與傅司年的聊天界面上, 自己發出去的大段文字,雙眼發直。
攤牌了。
她和傅司年攤牌了!
怎麽也沒想到, 她和傅司年之間, 竟然會以這樣一種戲劇化的形式攤牌。
是計劃着哪天和傅司年攤牌的, 可那是在确定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傅司年的時候和他攤牌, 畢竟不能真讓傅司年養別人的孩子吧?
都怪她太沖動了, 沒等具體的結果下來腦子一熱就……
郁朵現在就很後悔, 看着手機屏幕上發送過去的段落,悔到腸子都青了。
這上面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着‘我不愛你’, ‘我們離婚吧’之類的話,還不能撤回!
這讓她怎麽和傅司年解釋?
“傅太太?傅太太?”
郁朵回神,雙眼無神看向陳醫生, “醫生, 你确定我是懷孕三個月嗎?那為什麽剛才這份檢查報告,你說有問題?”
她指向那份被陳醫生指出不少數據破綻的檢查報告,幽幽道:“這份檢查報告, 也是我的。”
陳醫生臉上笑容尴尬地懸着,眼睛在那份檢查報告上瞟了一眼,眼珠子轉了兩圈,睜着眼睛說瞎話, “這個……其實也不能一概而論, 特殊情況得特殊分析, 也許是儀器導致的誤查也說不定,我們院長和您母親有交情, 您也應該了解我們醫院的水準,您看這些,都顯示您是懷孕三個月了。您如果對檢查結果有問題的話……”
“不不不,沒問題。”郁朵嘆了口氣,懷着沉重的心情離開醫院。
已經确診為三個月,所以她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傅司年的。
手機微信上,也不知道是傅司年忙着沒時間看,還是看了在想着怎麽處理她,反正沒有回信。
Advertisement
這個時候說點什麽才好呢?
郁朵打開微信。
聊天界面上,透過屏幕傳來的尴尬,她簡直不想再看第二遍。
怎麽解釋呢?
——剛才發的都是我逗你玩的?
——老公對不起這不是我的真心話。
——剛才有人拿槍指着我的頭讓我這麽發的!
——老公我手機被偷了任何人發的消息你都不要相信哦最愛你了麽麽噠~
——老公,孩子是你的,只是之前醫院誤診讓我誤會了,我之所以說我不愛你了是因為……
郁朵再次将輸入欄裏的字删掉。
發的時候有多潇灑,現在她絞盡腦汁想辦法怎麽圓的時候就有多狼狽。
她都那麽說了,傅司年又不是個傻子,就算她巧舌如簧,只怕傅司年也不會信的。
不過在那段話裏,除了孩子不是傅司年的外,她并沒有說謊。
之所以發的那麽快,那麽自然,那麽急不可耐,或許是因為那些話是她憋在心裏很久很久,一直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話。
算了,說就說了吧。
郁朵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好的辦法,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趁此機會……對!就趁着這個機會,和傅司年說清楚,最好是一刀兩斷!
反正她養得起孩子。
有了這個破罐子破摔的打算,郁朵反而不怕了。
她坦然回到傅家,坐在客廳沙發上,表情嚴肅地等着傅司年回來。
興許是郁朵今日異于往常太過嚴肅,傅家上上下下的人倒沒幾個敢多問,以為是出了什麽天大的事。
“太太,怎麽了?”還是連姨站出來問了兩句。
郁朵微笑道:“連姨我沒事,您別多想,您去忙自己的吧。”
雖然是笑着的,但連姨能感受到郁朵話裏的強硬語氣,心裏猜測怕是出了什麽大事,也不再多問,畢竟她也只是個外人。
“那行,我去給您炖個湯。”
直到下午七點,郁朵的手機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怎麽回事?
傅司年什麽意思?
無論是想好好聊聊,還是生氣,都得給個回應吧?
就這麽晾着她是什麽意思?
還是說,傅司年沒看到信息?
郁朵原本鎮定自若的信誓旦旦,突然之間全被傅司年這招沉默是金給打得潰不成軍,她正考慮着要不要和傅司年打個電話,或者給阿齊打個電話,旁敲側擊問問時,別墅外傳來些動靜。
還以為是傅司年回來了,郁朵起身一瞧,見到來人,眉心緊皺,竟然是之前和她争遺産的叔公。
遺産僞造事件,受牽連的其實不止喬桉一人,遺囑上能得到傅司年百分之三十遺産的叔公,也被帶到警察局調查了一番,但因為叔公年邁,且一口咬定自己老眼昏花,不清楚這事,将一切罪過推到喬桉頭上,這才免于牢獄之災。
但這事到底沒過去。
傅司年回來了,叔公猶豫不決,總想着什麽時候去傅家一趟,和傅司年好好談談,消了傅司年心底的疙瘩才好。
終于在一場疾風大雨後沒忍住,來了傅司年別墅,企圖打一把親情牌。
“叔公?您怎麽來了?”郁朵臉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叔公。
叔公客氣坐下,臉上哪還有之前傅司年失蹤時的嚣張,“我來找司年。”
郁朵見過叔公強要遺産的嘴臉,也被叔公刁難過,當下對他可不客氣,“那您可來的不巧,司年還沒回。”
叔公是來緩和關系的,哪裏會對郁朵擺臉色,和藹笑道:“沒回?沒事,我等他下班回來。”
說完,他又嘆了口氣,“朵朵,我待司年就像親生兒子似得,之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叔公也是被喬桉蒙蔽了,你可千萬別怪叔公。”
郁朵一聽笑了,默默翻了個白眼,“叔公,您開什麽玩笑呢?”
“不怪叔公,叔公就放心了,對了,司年他最近沒事吧?失蹤這三個月,在外頭肯定吃了不少苦,這孩子,待會等他回來,我得好好看看他。”
郁朵看叔公這幅之前和她争遺産的嘴臉,不由得想起傅司年來。
身邊的人個個各懷鬼胎,沒一個對他是真心的,真是可憐。
……可憐?
她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女人,竟然會覺得一個身價百億的男人可憐?
還是可憐自己吧。
郁朵随意和叔公敷衍了兩句,就聽到別墅外車輛的聲音。
傅司年大步從外走進,一如既往般的臉色和表情,沒有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
郁朵噌一聲從沙發上站起,兩手交叉絞在身後,沉默并略帶不安地看着傅司年。
傅司年長腿站定在客廳裏看着她,西裝外套已經脫下搭在手臂上,襯衫領結馬甲西褲皮鞋一絲不茍,一塵不染。
“你……你回來了?”郁朵原本是想理直氣壯問一句,哪裏知道自己這麽不争氣,話到嘴邊心虛不已。
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心虛的。
“叔公說,有事想和你談談。”
傅司年目光沉沉擱在她身上,最終放在她小腹上,眼神柔和不少。
一側的叔公也站起來,顫顫巍巍地拄着手杖,淚眼蹒跚看着傅司年,滿目的慈愛,“司年,你回來了?”
傅司年這才将目光轉向叔公,眉心微擰,卻還是走到沙發前,将西裝外套搭在沙發靠背上,坐在叔公對面。
“叔公今天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說話的表情一如既往,坐在傅司年身側的郁朵還真有些猜不到此時傅司年是什麽心思。
叔公含淚欣慰道:“今天過來,主要是想來看看你,失蹤幾個月,在外頭,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吧?”他仔細端詳着傅司年,嘆了口氣,“是瘦了不少,這段時間可得好好養養身體。”
叔公那副慈愛有加的臉,不知情的人見着,還真以為有多深的感情。
傅司年卻不買賬,表情依舊像是欠了他幾百萬似得,垮着,冷着。
“我知道了,叔公還有什麽話想說?”
那冰冷的語氣,郁朵都覺得尴尬。
從前雖然沒看出傅司年待叔公有多親熱,但始終也是當親人看待,每年那錢給的爽快,現在嘛,眼底的冷意确實顯而易見,也就只有叔公臉皮這麽厚,才能在這語氣和目光下泰然自若。
“還是上次的事,司年,叔公得和你解釋,不然叔公這強|占你資産的事,這一輩子都洗不清了!”叔公大聲怒斥道:“這一切都是喬桉那女人在騙我!我也是在警察的解釋下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喬桉搞的鬼,她找到我,說那遺囑上有我的百分之三十,我一開始哪裏相信,可後來喬桉讓律師給我出示了不少的證據,說那遺囑是真的……司年,你要相信,叔公當初也是被喬桉給騙了,不是出自叔公的本意!”
“好,這件事我知道了,既然您是被騙不知情,那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傅司年起身,冷漠看着叔公,“您如果沒什麽事就先回去吧,我讓人送您。”
叔公立即便慌了,“司年,這這……叔公還有好些話想和你說……”
“叔公,今天太晚了,夜裏不好走,我就不留您了,我剛回來,最近有些忙,可能沒太多時間和您說話,沒什麽大事,您還是不要來了,”他高聲道:“連姨,送客。”
連姨正從廚房出來,笑着對叔公說,“老先生,我送您?”
叔公緊握着手杖,也知道自己來這一趟傅司年不會給他面子,可沒想到,這三言兩語就打發他了,雖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起身,正準備離開時,就聽到連姨對郁朵說道:“太太,湯炖好了在餐廳,您去喝了吧,這湯對孩子好。”
“孩子?”叔公猛然回頭,驚疑不定問道:“什麽孩子?”
說漏了嘴的連姨笑容半斂,尴尬站于一側不說話。
“郁朵懷孕了?”叔公看着郁朵平坦的小腹,突然眉心緊皺,手心緊握着的手杖在地上敲了兩下,無比心痛道:“朵朵,你當初不是說,司年沒有生育能力嗎?這孩子……”
叔公顫抖的手指着郁朵的小腹,“司年,以我的經驗,郁朵這肚子可不像是懷孕的肚子,你可得好好查查這孩子幾個月了!指不定是郁朵在你失蹤的三個月裏懷上的!”
如果是從前,郁朵可能還會支支吾吾兩聲,現在她可是拿着自己懷孕三個月的檢查單,理直氣壯道:“叔公,我懷孕三個月了!”
“三個月……”
傅司年嘴角輕笑,點頭肯定,“是三個月沒錯。”
叔公質問道:“三個月?你當初不是說司年他沒有生育能力,不能懷孕?”
傅司年回頭看了郁朵一眼。
郁朵眼神回避。
“治好了。”傅司年說。
————
送走了叔公,郁朵跟着傅司年上樓,鼓足勇氣。
傅司年臉色不變,既沒有因為叔公的到來而感到煩躁,也沒有因為郁朵污蔑他不孕不育而感到生氣,在郁朵看來,簡直平靜地可怕。
“那個……我先向你道個歉,之前,叔公帶着阿語上門,說阿語肚子裏懷了你的孩子,我一時沖動,就撒謊說你……不孕不育。”在不孕不育這四個字上,郁朵自己差點都沒聽清。
“當初叔公說阿語懷了我的孩子,你信嗎?”
“……啊?什麽?”郁朵一時愣了,半晌才回道:“不……不信。”
“我很高興你願意相信我。”傅司年将外套挂在衣架上,解着袖口原地沉默片刻,轉身,沉沉看着郁朵,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如果我說,我不管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也不介意你的心在不在我這裏,從今天開始,你不用在我面前僞裝成你最讨厭的樣子,我願意全方面去了解你,尊重你,信任你,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這樣,你還要和我離婚嗎?”
傅司年手機屏幕在郁朵眼前亮起。
屏幕上正是郁朵發給傅司年那一段要求離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