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信物get~長生君默默滴遙望…… (18)

的話便遞進去些東西好幫襯一二。誰知消息傳來,黛玉一看便是一驚。

原來趙姨娘已是死了。

縱然她對賈府有多少牢騷和怨言,她在賈府裏的日子遠比常人過得舒坦都是事實。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卻是難比登天,做慣了賈府二老爺的姨娘,讓她再回去過耕織勞作的普通人的日子,如何還能捱得住?況且她原就是害人不成挨了一頓板子給趕出來的,莊子上又缺醫少藥,加上旁人的風言風語不絕于耳,傷勢更是雪上加霜。

當此潦倒之際,賈環倒是意外的懂事了起來。他一直雲裏霧裏的跟着親媽抱怨、憤怒、委屈,怨恨他人的得意,自憐自己的不如意,可真正把他推向不如意的境地時,他才愕然的發現,原本自認為殘酷的日子居然美好得不可思議。當求東求西卻給重病暈厥的趙姨娘連碗熱粥都求不來時,連那個一邊痛罵他們母子二人不上臺面一邊還會給他幾吊錢玩耍的鳳姐的面目都會變得和藹起來。

由天堂而入地獄,饒是賈環心理上還是一派自欺欺人的自我麻醉,理智卻生生被趙姨娘一日重似一日的病情給逼得清醒了過來。曾經不愁生計的公子哥兒四處低聲下氣的求仆婦們幫忙照顧趙姨娘,被冷言冷語以待還得賠上笑臉。他讀過書,好歹識得些詩文,便幫着莊子上的人寫信、記賬,教孩童讀書寫字,零零碎碎的掙上點兒錢,湊起來連請郎中的錢都付不起,只得買了兩只老母雞,托人熬了湯親手端給趙姨娘喝。

看到一貫被自己放在心坎上疼的兒子做此形狀,趙姨娘恨得直咬牙。

她這一輩子,除卻少女時的無憂無慮,少有不恨的時候。

打小一起玩鬧、談笑的少爺,一旦有了少奶奶,便只和後者同坐同起,而她只是個在旁站着打簾子的;青春最盛的年紀,卻因為主母生育前妾室不得有子的規矩被剝奪了生育的資格,看着那個永遠坐在上方的主母的屋裏傳來一個又一個孩子的哭聲,自己卻只能守着空蕩蕩的屋子,看着所有人堆着笑容奉承——珠大爺真是聰明吶,大姑娘生得真是好吶,珠大爺今兒讀了多少書吶,大姑娘又學會了一首琴曲吶,寶二爺生下來居然口裏含着一塊美玉,來歷肯定不凡,真好吶真好吶……

花團錦簇,兒女雙全——可她也想有個孩子!

為了這個,她不知道暗地裏哭了多少回,好容易被允許生孩子了,且主母自己子女也多無暇教養,特特的開恩許她自己養孩子,偏偏努力了好幾年的功夫,只生了個不頂事的姑娘!

在知道自己生下的并非自家的三少爺,而是府裏的三姑娘時,趙姨娘氣得號嚎大哭。女嬰在旁邊哭,奶娘哄也哄不住,她被哭聲攪得更是來氣,忍不住說了奶娘兩句。那奶娘也忒有氣性,居然抱着孩子去向老太太告狀,說她也是一把年紀了還不穩重,嬌滴滴的只知道自己哭,孩子哭也不見她哄哄,光知道責備下人。隔天便有人通知她,她生的女兒,以後自有老太太教養,不勞她費心。

這個女兒就是來讨債的!害她不能揚眉吐氣!才生下來幾天就害她得罪了老太太!

因為這件事,賈政整整半年再沒踏進她的房門。她陪笑臉,她裝可憐,她使勁心思讨好,才磨得他回轉了心意,可孩子不是說有就能有的,就當她幾乎以為自己年紀大到已經生不動的時候,終于有了身孕。

這回她可算生了個兒子。

男人成了別人的,女兒也成了別人的,只有兒子是自己的。

可恨就差那麽一點,只差那麽一丁點……那兩個礙事的就要給治死了。只要治死了鳳姐和寶玉他們兩個,還怕她的環兒做不了榮國府的鳳凰蛋?到那時候,她要讓阖府的人都知道她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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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恨那林丫頭,一個沒爹沒娘跑來投奔的親戚,好吃好喝還堵不住她的嘴?哪裏有她說話的地方,多什麽嘴!活該她小小年紀爹媽死絕!

還有那大姑娘,都嫁進宮裏了,還要把手伸進家裏來,也不怕夾着手!自己病病歪歪的還四處操閑心,也不怕操心過度早死!

她的環兒也是賈家的骨血,也是林丫頭的表哥,也是賢德妃的親弟弟,為什麽都要與他們娘兒倆作對!

賈環驚慌失措的哭聲裏,趙姨娘一把攥住身上蓋的薄被,像是要扼斷某個想象中的仇敵的脖子。這樣劇烈的折騰耗盡了她懸絲一般的微弱生命,她抽搐了幾下,瞳孔擴散了開來。

對像她這樣的女人來說,恨永遠比愛容易得多。

探春自小聰敏過人,趙姨娘的滿腔不平她也看在眼中,加上仆婦們最喜歡拿一些主子奴才的事閑磕牙,她多方打聽,去粗取精,倒也将真相拼湊了個八九不離十。無非就是大家少爺身邊的嬌俏小丫頭,年紀稍大些做了通房,主母入門後擡成姨娘,仗着伺候男主子的時候早、積了些情分,便存了些心比天高的心思。賈府規矩嚴明,王夫人又并非忍氣吞聲之輩,能任由她奴大欺主了去,借着主母未曾有子前妾室不得有孕的規矩撣壓得她十數年不得翻身,若非賈政尚算得是長情之人,沒有因為她容色漸衰而冷落,哪裏容得她中年有孕,還是兒女雙全?一個姨娘而已,老爺還算喜愛,主母雖不算軟和,但也非刻薄之人,自己一般的也有兒有女,能過得這個份上,還能有什麽好不知足的?

可她就是不知足!

探春抖着手,拿帕子去擦眼淚,可眼淚怎麽擦也止不住,她想撐出一抹慣常的自矜微笑,可眼淚早就打濕了信紙:“去了嗎?也罷,她那樣的心高心貪,又一心只往牛角尖裏鑽,與其活着受氣,莫如去了的好!”

她只恨世人薄待自己,薄待自己的兒子,恨世人捧高踩低,總不能将她們同太太、寶玉一般看待……她卻不想想,她能拿什麽同人家正妻比?婚者,結兩姓之好。太太帶來的是聲勢赫赫的金陵王家,她呢?幾個裝傻充愣死皮賴臉蹭着給自家外甥當陪讀就為了圖幾個點心錢的“舅舅”?只問環兒,願意管自己的伴讀趙國基叫舅舅,還是說自己的舅舅是九省統制王子騰!

探春深深的嗚咽了一下:“我還想着,不過再撐幾年,等我自己能做主了,便想法子把她和環兒接出來照顧。誰知她竟連這也熬不住!”

黛玉曾猶豫過,究竟要不要将這封信拿給探春看。清醒的意識到生母的離世,與在無知無覺中失去親人,究竟哪一樣更為痛苦?以探春凡事不願落于人後的機敏,無知無覺或許不覺痛苦,卻更為悲哀吧。

一念及此,到底還是将信夾入了賬本之中。然而目睹素日自矜的探春如此慘然的形狀,她心底亦是感到無法喘息的悲傷。人生天地之間,似從呼吸第一口氣開始,便被那愛恨怨憎所牽絆,無論是何等身份,出于何種理由,皆無法解脫。如趙姨娘,如探春,如寶玉,如她自己,舉世之間,芸芸衆生,又有何人可以逃脫?

趙姨娘如是,探春如是,未來的她,想也如是。

入夜,一如既往的,赦生踏月而來,黛玉輕輕将頭枕在了他的肩畔:“赦生,若有一日……”話至一半,卻欲言又止,只悄悄的濡濕了鴉羽般的長睫。

若有一日你終是要離去,可否尋一個不那麽無情的理由,騙一騙我也好呢?

而你若是終要離去,我又該做出何等歡笑欣然的形容,方可使你無牽無挂的從容離開?

赦生不解黛玉為何會忽然做此情态,只是默然的伸出手臂攬她入懷,低頭久久的望着她輕蹙的眉頭,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她如黛的眉眼。

魔人常具獸性,他性如貪狼,誰也休想将他心愛的奪走。而在那之前,還需讓自己變得強大到足以應對任何的風浪變故。這個世界的法則他并不喜歡,但既然佳人在彼,他自當為她闖出一片恣意快活的天地。

目下商團壯大得太快,僅靠他一人支撐難免顯得捉襟見肘,是時候招攬人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怎麽寫也寫不好,親們領會中心內容就行。

情人節喘口氣表示作者菌還活着,咳咳

☆、秋盡頭

天氣如同孩兒面,總是變得飛快,黃昏時落過了一場淅瀝小雨,清晨丫頭們推開門,便見到那微黃的葉已斑斑斓斓的落了一地。

不經意間,秋節已至。

侍書避在屏風後,看那太醫被老嬷嬷們引出門去,自己方才出來,合着其他幾名丫鬟服侍探春換了家常衣裳,邊道:“可是我們昨兒疏忽了,沒聽到半夜的雨聲,生生凍到了姑娘。姑娘這陣子本來就身子不爽快,這麽一來,也不知道還得養上多久呢。”

探春淡淡道:“哪裏就能病出個什麽來!只是我這一病,誤了老太太的壽。”

侍書還想說點什麽,看了看她的神情,又悄悄地咽了下去。探春素來身子強健,卻不知怎地,這幾月來總是大病小病不斷,好容易前兒才看她恢複一些,偏昨天黃昏下了場秋雨,天氣一涼,又染上了風寒。雖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自家姑娘也沒有就真的病成山崩地裂的架勢,這絲抽得也忒慢了吧?

正想着,便聽見外面微有桐葉蕭飒之聲,緊接着便是薄薄涼意透窗而來,饒是侍書身上穿的不少,光聽着聲也覺得遍體生涼。探春所居住的秋爽齋本是大觀園裏少有的寬闊所在,三間屋子不曾隔斷,看去煞是豁朗,往日住着是舒服,可一旦時氣轉涼,便總比別的屋子暖起來慢些。偏還撞上老太太做壽,府裏熱鬧得不得了,所有姐妹都去坐席湊趣,自家姑娘卻獨個兒病怏怏的呆在這涼絲絲的屋裏,悶也悶壞了。

侍書低頭看着不知為何又擰眉出神的探春,暗暗嘆氣。

忽聽丫頭打起簾子叫道:“寶二爺來了。”

侍書眼睛亮了亮,探春怔了下,旋即忙忙的坐了起來,遙遙向門邊笑道:“寶哥哥怎地過來了?”

寶玉身上尚穿着會客的衣裳,華貴則華貴矣,卻熱得他本就雪白的臉紅得跟雪霁初陽一般紅彤彤的,見她還想要起身,忙擺手道:“你別動,我才看見嬷嬷們帶大夫出去,問了才知道三妹妹又染了風寒,就過來看看你。昨兒不是已大好了麽?怎地今兒又病了?”

探春淡淡微笑:“不過是貪玩賞那雨後初霁的月色,在外面站了會兒,才給凍着了些……”她不欲再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當下轉言道,“勞寶哥哥記挂,只是你不在前頭聽戲喝酒,怎麽跑回來了?”

寶玉笑道:“你也知道我不愛那份鑼鼓聒噪的熱鬧,光喝酒也喝不出個什麽趣兒,索性借口熱出來松散會兒。對了,你病久也是無聊,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我給你弄去!”

探春笑道:“這可湊巧了,昨兒寶姐姐、林姐姐過來,已問過我了。今兒你再問,倘和她們送的一塊兒送來,可不是重了麽?”

“姐妹的是做姐妹的送的,我的是做哥哥的給的,可不一樣呢。”寶玉也笑了,不管年紀長到多大,他笑時總有着渾然如赤子的癡憨,“說真的,你到底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我趕明兒跟老太太、老爺請了假出去給你尋去。”

聽他哥哥妹妹的說了一大串,探春便有些怔怔的,待聽他說出請假之語方才回神,忙忙讓他打住:“這可不必,老爺如今看你看得緊,又不是個什麽正經事。我不過是這陣子藥湯子喝太多,嘴裏發苦,想吃點嫩嫩甜甜的東西,哪裏至于特特的出門一趟?”

寶玉一拍手:“這可真湊巧了,今兒剛聽鳳姐姐說進了極新鮮的荔枝呢!”

兄妹二人談笑了幾回,探春擔憂他離席太久會被賈政責罵,便連聲催着他回去,寶玉一壁答應着,一壁又說“我且去應個景兒,得空就再過來看你”,方才含笑走了。

屋中的光線随着簾子的垂落而略黯淡了些許,探春張着眼盯着簾上垂墜的兀自曵動的珠絡,呆呆的如泥偶一般。她自小便較之同齡的孩子懂事,稍大些益發出落得機敏,那份過人的精明常使得親近之人忘記她也不過是一名年紀算不得大的小姑娘。惟有這一瞬的失神,才令得她有了幾分合乎年紀的怯然。

良久,她晃了晃頭。細微的動作如同潤物夜風,耐心的将那雙因病而略顯黯淡的眼瞳擦拭得明亮照人。

久違的铮麗神采回到了她的臉龐。

八月初三是賈母的生辰,她是兩府輩分最為尊貴者,她的生辰即便不是整壽,也是賈家一年之中排得上號的喜慶節日。榮國府內人人警醒不說,便是看着那盈門而來的王妃诰命,再懶散的丫頭、婆子,也得打疊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喜氣洋洋的預備伺候着。

一衆女人聽過了戲,撤了席,丫頭們又獻了好茶上來。北靜王妃笑道:“怎不見你家的姑娘們?”

賈母笑道:“這些天叫她們姊妹幾個幫着她嫂子管家呢,小孩子家家的,不過幾天就都有些熬不住,這會子就讓她們陪着她姨媽家的姊妹看戲去了。”

禮部侍郎趙苑珇之妻劉夫人聞言笑道:“老夫人家的姑娘個個都是好的。上回進宮拜見我們家娘娘,我家四姑娘恰好碰上了你家長樂縣君,回來後不住口的誇,嚷嚷了好幾日要向她讨教詩文呢。”原來劉夫人是淑妃趙氏之母,她口中的“我們家娘娘”自然是趙淑妃,至于她所說的四姑娘卻是她的幼女趙宜弗,乃是劉夫人中年所出,生得玉軟花柔,被嬌養得嬌憨可愛。為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別家姑娘嚷嚷上好幾日,這種事放在別人身上只好被當做客套之語,發生在她身上卻是本色顯露。

故而聽劉夫人如此說,衆人皆笑了起來,一位诰命道:“我也聽說了,縣君管家可是一把好手,之前幫賢德妃娘娘暫理宮務的時候,上上下下照管得可是滴水不漏呢。”

由來年長者愛聽奉承話乃是天性,而諸般奉承之法中,沒有哪樣能比誇贊其子孫繁盛出色更能令老人得意的了。是以聽見衆人誇黛玉,賈母樂得心花怒放,不過她畢竟非浮浪之人,心中再歡喜自得,面上也只是端得穩穩的露出一縷合宜的微笑:“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不過是跟我們娘娘身邊的幾個老人有樣學樣,好在沒鬧出什麽亂子,也還罷了。”說着便叫把黛玉叫出來,因迎春木讷、惜春孤僻,探春倒是言辭機敏可愛,偏又病了,故而只叫把寶釵請來作陪。

一時釵黛齊至,兩名少女一娟逸,一雅豔,一纖袅娉婷,一端婉合宜,衆人皆是眼前一亮,只覺瑤草琪花并生階前,雖然難辨孰高孰低,卻真真是滿目生春。南安太妃攜着兩人的手仔細端詳了幾眼,贊了幾句,擡臉向衆人笑道:“看着出落得這麽好的小姑娘,覺得自己都年輕了不少呢。”

座中內外命婦以南安太妃為首,她已定下了基調,其餘各家夫人自然跟着極力贊美。黛玉走了一圈,被這個拉一拉,那個牽一牽,好容易應酬完了這一大幫熱情過度的老中青婦女,才發覺自己的臉都已經笑酸了。

她略坐下緩了緩,看外面天色微黯,自忖此刻時間尚算不得晚,正可去秋爽齋走一遭。寶釵恰于此時喚她:“我想去秋爽齋看三丫頭去,你可要一起?”

“可想到一塊去了。”黛玉當即抿嘴莞爾。

大約是這回來診脈的太醫醫術格外高明,不過是半天的功夫,探春看起來精神了許多,看見兩人來,眼角浮出的笑意也真切了些許:“只是一場小病,倒累得寶姐姐和林姐姐不錯日子的來,你們不覺得煩,我倒先覺得膩歪了。”

黛玉坐到她旁邊:“好你個三丫頭,放着那真正殷勤的不理,倒先怪起我們來了?我可很是不敢當。”見探春不解,便笑道,“你只看見我和寶姐姐不錯日子的來,卻沒看到你的病才是真正不錯日子的膩歪在你這裏的。你有嫌我倆的功夫,不如把你那份膩歪好生包起來,送給那真正膩歪的——以你的本事,必能把它給膩歪走了——這方是英雄得了用武之地。你想想,可是這個道理?”

寶釵與探春都被她說笑了:“你這嘴真是愈發刁鑽了!”

三人談笑了一會兒,趕在暮色漸濃之前散了。探春令人将她們好生送回各自的院子,又出了回神,便命翠墨掌燈,自己擇取了一帖花箋,擡腕許久,卻未能落一字。餘光瞥見擺在不遠處的一碟荔枝,那是下午時寶玉派晴雯送來的,鮮荔枝這個時節本是難得,更難得的是寶玉特地選了纏絲白瑪瑙碟子做盛放之器,一看便覺可愛。當時她看了看,竟沒忍心吃,便讓擱在書案邊以供賞玩。此刻潋滟在燭光之中,嫣紅潤白,更顯新鮮嬌豔。

探春收回目光,筆走游龍,揮灑翰墨千點。侍書自小服侍她讀書,也跟着識了不少字,當下邊磨墨便偷眼去看,見她寫道“前夕新霁,月色如洗……”,視角所限,後面的文字便看不清了。

她連連謄寫數箋,吩咐道:“明兒一早,把這幾個帖子給大嫂子、寶哥哥還有幾位姑娘送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人面桃花親的地雷

深夜睡不着,嗚

《少年錦衣衛》好好看,我愛花爺我愛九公主

更睡不着了,嗚嗚

☆、好眠

八月晝已漸短,黛玉自秋爽齋出來時,外面暮色已是甚濃。空中罥着一梢淡月,彎彎如冷玉蛾眉。天外隐約浮起幾點星,瑩瑩的微光抖落,為修颀的梧桐覆上氤氲的暗暈。風色微涼,她無聲的籲了口氣,只覺自己如入秋的一株漸黃的細草,被這無所不知的倦厭的風包裹得嚴絲合縫。

自暫居宮中照顧元妃始,賈母開始熱衷于讓她參與到家族事務中來,協助鳳姐料理府中事務,與各家女眷交際應酬。這一轉變雖也是她之所求,但到底并非她真心所喜,時間一久,難免覺着煩悶。

而探春的事,又令她不能不倍加在意。

世人總是如此,未經事之前,總覺得一旦自己立定了心意,便沒有度不過的坎兒。總要真正事事親歷,方覺世事艱難。

到底還是累了呢。

她閉了下眼,微微凝神,有些自嘲的略略一笑。

赦生總要等到月上高天時方才現身,造訪潇湘館。黛玉只消聽到守夜的丫頭、婆子的齁聲不約而同的高亢上一倍,便知道他來了。若在平時,哪怕是不起身相迎,她也會含着怡然的淺笑,以欣喜的眼波迎接他的到來。可今晚,她委實累了,甚至在意識到赦生到來這一事實後,全身上下便像是給夢甜香浸透,益發倦得連眼也沒力氣睜開了。

她側身向內躺着,雙眼輕阖假寐。人的耳力在目力受限時總會意外的敏銳,黛玉在淡倦的困意中,聽見赦生沉沉的腳步聲穩穩的靠近,靠近,停在了床邊。後背有異樣的知覺,必是他在凝視着她。她沒有出聲,他便也不做聲。

良久,身邊的被褥驀地向下一陷,雨霁青草般莽然潔淨的氣息毫不掩飾的嚣張湧來,那是獨屬于赦生的氣息。

黛玉依舊沒有睜眼,只是兩頰悄悄地一燙。

自定情後,兩人不能說完全沒有肌膚的接觸,但無一不是發乎情、止乎禮,同床共枕的經歷,卻是打赦生傷愈後便再不曾有過了。如此暧昧的行為,如此親密的距離,又是如此慵懶的夜色,即使兩人從前也曾同床而卧,可還是由不得人不倍覺羞澀。

黛玉本是因困倦而懶怠睜眼,身當此際,雖則神智是清醒了些,卻壓根窘迫得不敢睜眼了。可誰知赦生只安分守己的躺了一會兒,便得寸進尺的擡起手,以指尖摩挲着她疏淡的雙眉來。黛玉終于忍不住,抓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黑天半夜的,還讓不讓人好生睡覺了!”

赦生反扣住她的手,貼在了自己面頰上。比起黛玉微寒的手掌,他的手、臉溫熱,那體溫火苗一般沿着相觸的肌膚一路燒了過去,炙得她的兩腮滾燙。偏他還嫌不夠似的,隔着被子像包粽子似的把她整個人都裹在了懷裏。黛玉身量纖小,即使讓錦被團團裹住,也只是軟綿綿的一團,輕輕松松的便可以摟在臂膀之間,此刻她羞澀已極,嬌小的臉龐縮在被中悶着,半晌不肯擡頭,赦生便湊到了她羞紅得近乎要滴出血來的耳畔:“累,便休息。”

黛玉“嗯”了一聲,赦生伸過一只手,将遮住她的臉的被子撥開了些許,輕聲說:“我在。”

黛玉再沒有說話,仿佛一葉清茶在山泉清音中悠然的綻放,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和身體都徐徐的舒展。不過片刻,她的呼吸聲已然流溢着均勻的酣然。

赦生輕輕的拂開她微蹙的眉頭,望着她靜谧的睡容,也不知夢到了什麽,黛玉瑩潤的唇畔還些微彎起了安然的笑意。

還是這個樣子好看,看着不揪心。

他想着,無聲的張開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些日子,忙于支應各路自己事務而疲憊不已的,何止是黛玉一人?并非力不從心,只是總歸沒那麽發自心眼裏的喜歡罷了。

自然,能力擺在那裏,再不喜歡,赦生行事也自有一套章法。施之以威懾,約之以嚴律,予之以賞罰,有能者進之,無能者退之。在他的手下,付出努力的必有回報,投奸作亂的必得嚴懲。在他麾下做事,從前賣乖取巧慣了的固然嫌他嚴苛,可久而久之适應了他的作風,便能咂摸出其中分外的暢快來。

不過再暢快的感受也無法掩蓋赦生是個不好相與的人物的事實,作為如今京中商圈殺入的最大黑馬,人人皆知他的商團是塊肥羊肉,可想要分上一杯羹,卻是難之又難。無根無基之人固有勢單力薄,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想從其親朋身上下手拿捏把柄也是不用想了。特別是赦生的身上透着惡狼式的謹慎、狠辣、必要時的六親不認與敏銳通透的直覺,如此人物,除非拿住他的死穴,否則誰也甭想讓他讓步半分。

自然,京都乃是天子腳下,即使是真龍活虎,在滔天的權勢前也得乖乖窩着。再膽大包天的狠人,也撐不住王孫權貴們倚勢淩人,一個商人,就算渾身是膽,沾着“權勢”二字也得敗下陣去任人宰割。然而赦生的不走尋常路再一次令等着看他倒黴的京中商人大跌眼鏡——他揣着在北境跑商時順手搜集到的幾大包鞑靼的情報往兵部就是那麽一投,半個月過後,他就獲得了朝廷頒發的皇商資格證,附帶皇帝禦筆親題的金光閃閃的“存公體國”大門匾一方。

想加入他的商團,倘若沒幾分真本事,還是趁早打消念頭。然而過高的門檻也使得中選者的數目大大縮減,算來赦生放出招攬人手的消息已有數月,可挑出來的真正得用之人卻是一只手都數的過來,且有獨當一面之能者……無。

赦生打開的局面已經很大了,而且未來只會更大,一想到未來各地的跑商、經營,大大小小、零零總總的事務全都要堆在他一人頭上,他便恨不得找朱武去讨教那身外化身之術的修煉之法——當然,只是想想而已。目下他還沒有主動與魔界聯系的打算。

況且……他側頭,以比丘僧自一花一葉中參悟三千世界的專注,注視着黛玉微微含笑的睡容。

值得便好,至于那些辛苦煩惱難為的說辭,向來只是軟弱者掩飾自身的無能的借口。魔,哪來的那麽多廢話?

是夕,一人一魔皆一夜好眠。

這一年多來,黛玉還是頭一回睡到日上三竿方醒。紫鵑晨起後見她兀自好睡,想到她連日來幫忙理家,自然累得厲害,難得能睡一覺松散松散,倒不好叫醒她,便叫人去報了賈母,不去賈母房中用飯了。賈母想到黛玉小時生得單弱,近來雖則好了不少,但這些日子陪着鳳姐裏裏外外的操持自己的壽宴,便是青年婦女也未必支撐得住,她一個小姑娘家自是吃不消,因而心中倍覺憐愛,便命她好生将養幾日,不必特地過來請安。

轉天便到了秋闱的日子,因寶玉今年報了名,鄉試的號間裏冷湯冷水的,一應飯食只有自備,這幾日正趕上秋老虎,別的都怕熱壞了,只好備些不易腐爛的點心、果子讓寶玉帶着——光吃那些怎麽行!寶玉打生下來哪兒吃過這份苦?都怪他老子,成天逼着讀書都還罷了,這才多大點孩子,趕什麽秋闱!好容易考完,賈母晝夜提心吊膽,除了訓斥賈政之外,惟有挂念寶玉的身體而已。好容易等寶玉考完,眼見被自己當成心肝的寶貝孫子幹瘦了一大圈,賈母更是又心疼又心急,命他速回怡紅院休息,又連聲趕着叫請太醫給寶玉診脈,百忙中還絮叨着罵了賈政一回。賈母一心牽挂着這頭,黛玉那頭便無力分心,只有派了鴛鴦每日入園中探視。

這日鴛鴦進來時,黛玉已經洗罷臉,坐在鏡前,擡手往鬟邊插戴一支晶瑩玲珑的南珠簪。鴛鴦識得那是黛玉的心愛之物,據說是從前尚在林家時林如海為愛女置辦的,故而幾乎日日不離的簪戴着的,當下她便也沒有多想,只笑道:“林姑娘起來了?可休息好了?”

黛玉請她坐下,唇角微微揚起一點笑的影子,眼波流轉,恍若明玉生光:“前幾天實在是乏得厲害,這會子倒是好多了呢。”兩人正說着話,便見探春的丫鬟侍書自外而來,奉上了一副花箋。鴛鴦常年為賈母打理財物,身份所需,便學了幾個字,但遇上稍複雜些的文字便成了睜眼瞎,見黛玉凝神細看,忽地似是放開了什麽心事一般長籲了一口氣,微微颔首,眼露贊嘆之色,她不由心中納悶:“三姑娘寫的什麽?”

“探丫頭要起詩社呢。”黛玉放下花箋,“這園子裏各房的大多愛作詩玩,可平時都是各做各的,到底不能盡興,也沒人能拿個法子出來。到底還是探丫頭有主意,難得的是既有趣,又風雅,這回怕是連大嫂子都免不得要來湊個趣兒了。”

鴛鴦低頭想了想:“姑娘說的我不大懂,只是有一遭——這社一起,想是各位姑娘是要輪流做東道的……”

黛玉如今在家事上頗為熟稔,被鴛鴦這一點當即會意。賈府規矩,無論是公子還是姑娘的月錢一律為二兩,其他一應供給自有份例,照理來說也算充足。可但凡居家過日子,總會有些預想不到的花銷,旁的不說,光是胭脂水粉,因買辦采辦來的東西不好,姐妹們倒有一半是自己拿錢來托奶娘叫人出去采買的。只這一項便花費不少,再零零總總的加些別的進去,各房雖不能說半點餘錢也沒剩下,但若是想要拿出幾吊錢來,不攢上一月兩月,還是難以做到的。

自然,黛玉有爵位,除月錢外,每年尚有五十兩的俸祿,再加上莊子上的出息,窮到誰也艱難不到她的頭上。何況有赦生這個旁的不會專會給黛玉砸錢的家夥在,用作詩社做東的那份銀錢還真不放在她的眼裏。只是她到底是客居的親戚,出錢以作詩社之用,自己是圖了個痛快,姐妹們豈不是顏面無光?可若是假作不知,自己固然請得起一社兩社的東道,其他姊妹卻是囊中羞澀,雅事反成負擔,又有個什麽趣兒?

她心中沉吟:“你這樣的周到人,話都說出口了,定是有了主意,快說吧!”

鴛鴦促狹的一笑,比出了兩根手指,晃了晃,又飛快的收回:“姑娘可千萬別說是我的主意。”

黛玉心領神會。

論身家豐厚,論出手大方,論在各方面前賣好的行事,這冤大頭,舍鳳姐而誰?

作者有話要說: 赦生:終于輪到吾出鏡了,作者菌,汝好樣的——雷破式!

作者菌,撲街。

☆、海棠與箭

閨中生活,無非針黹、理家而已。偶爾興一出新鮮的,便是一呼百應。此番探春有意在大觀園裏興建詩社,衆姐妹自然無不歡喜,忙忙的趕來商議。內中獨有寶玉是分外的歡喜,簡直歡喜得發了狂。

他自為太上皇金口玉言誇了句“麒麟兒”後才名大震,一時登門拜訪求詩求文者如堵。他先前便有幾分浮浪才名,彼時亦有求詩者,只不過數目沒有這般多罷了。然而彼時賈政尚不怎麽管他,這一回卻道“太上皇垂青于你,你便該越發的出息起來,好立個體統出來,方不負皇家恩典”,本着此念,便益發的管束嚴厲起來,又認為寶玉火候不夠,一時撞了大運才擠出一篇精彩文字,多寫難免露怯,便不許他輕易賣弄詩作,甚至不許他寫詩,只要多多的寫些八股文,将那筆練得熟了,上科場搏一搏金榜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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