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降服異心
陶瑾沒料到自己祖母竟然這麽狠,竟然不顧名節教唆她給藍濟川寫情書。
實則經歷過上輩子那些事,她現在一想起藍濟川這個人都覺得惡心,更遑論要與他柔情蜜意的寫信了。
提筆在手,陶瑾卻是一個字都寫不下去。正在心煩意亂之時,就聽見隔壁傳來桑葉的責罵聲。各種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倒是叫陶瑾有些對她刮目相看了。不愧是陶宛一手調理出來的人,光論一個嘴皮子功夫,怕是就無人能及。
沒過多久,就見着拾翠眼睛紅紅的出去打了一盆洗腳水,而後給桑葉送進了房裏。
同為丫鬟卻被後來的欺負成這樣,陶瑾覺得拾翠确實太過窩囊了些。想來覺得也是,拾翠自小跟着她在寺廟裏長大,整日除了吃就是睡,又何曾經歷過這種勾心鬥角的事。
自己将自己折磨了半晚上,陶瑾方才寫好了半封信。其遣詞造句,簡直惡心的叫陶瑾三日吃不下飯去。
次日早晨桑枝過來伺候的時候,無意間看見了桌子上的信紙,遂一臉好奇的問道:“小姐這是寫的什麽?”
陶瑾心思一動,嘆息道:“祖母覺得那藍家大少爺是個前途錦繡的人才,這不是,特意吩咐我寫一封情書送過去呢。說是等藍老夫人的喪期一過,兩家就要論及婚事的。”
桑枝聞言眼珠就是一轉,而後笑嘻嘻的同陶瑾道:“老夫人待小姐真是好心思。說起來桑葉倒是跟藍家的大少爺見過一面,果真是個一表人才的佳公子。小姐一會若是寫完了信,不如叫桑葉送到藍府去如何?”
“這……怕是有些不妥的吧?”陶瑾有些為難的看着桑葉,“祖母昨日可是吩咐過了,這信要她親自找人送到藍府去才放心呢。”
“那沒什麽難的,老夫人最仰仗點珠姐姐了,便是要送信,定然也是會交給點珠姐姐派人去。一會我就去跟她說,這信我桑葉代送了,如此省心省力的事,點珠姐姐肯定會答應的。”桑葉極為聰明的盤算道。
陶瑾點點頭,十分欣慰的拉着桑葉的手道:“難得你能如此盡心的為我辦事,如此一來,這送信的任務可就交給你了。藍家大少爺同我是青梅竹馬的知交好友,一會我再将一個信物交給你,連同那封信一起都交給他吧。”
“沒問題,小姐盡管寫信,奴婢這就去跟點珠姐姐說。”桑葉說罷,連忙轉身跑了出去。
陶瑾倒也不慌不忙,将那未寫完的信折起來放進信封裏,而後又從随身的包袱裏找出一支銀簪子放在那信封之上。
拾翠見狀吃驚的睜大眼睛看着陶瑾:“小姐……這簪子不是前些日子夫人給的麽,你怎麽……”話說到一半又覺得不妥,拾翠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陶瑾見她手上的白布已經松開了,便又将那燙傷的藥膏找出來:“這燙傷可是得一陣子才能好,這段時間你自己注意着些。”
拾翠收着那藥膏,有些感動的看着陶瑾,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道:“小姐……我總覺得那桑葉怪怪的。她既然是二小姐送來的人,您還是要防着點才好。”
陶瑾坐在杌子上看着拾翠,問道:“桑葉哪裏奇怪了?”
拾翠猶豫着搖搖頭,卻不肯再說了。
陶瑾蹙眉看着拾翠,突然看見她手腕晃過金光,一只金镯子從袖子裏悄無聲息的滑落出來。這镯子做工精致,倒也不像俗物。
“你這镯子真是漂亮,我很喜歡。”陶瑾看着那東西,心中說不出來的失望。
拾翠有些慌張,連忙低頭将镯子掩藏在衣服裏。
陶瑾目光一冷,勾着嘴角笑着道:“拾翠,你我雖然打小一起長大,但是你跟着我确實沒享過幾天的福。如桑葉那般的丫頭,雖然在二小姐手下過的苛刻,但好歹穿着打扮還能漂亮一些。這世道就是如此,不管主子還是丫頭,都愛撿那高枝的攀。你喜歡跟着二小姐,這本也沒什麽錯。”
陶瑾打小在寺廟裏生活,本就沒那麽多的規矩。自回來之後,拾翠時不時就會往外跑,她也從來都沒過問一句。拾翠本以為她頻繁跟二小姐接觸的事大小姐不知道,如今看來她不僅知道,而且還知道的十分清楚。
心中最後一點僥幸也被打消,拾翠慌忙的跪在地上求饒:“小姐恕罪,拾翠并非是背叛小姐,而是、而是自打回來之後就沒吃過一頓好飯,一直聽府裏的人說二小姐待人随和,又時常賞賜下人東西,奴婢這才往清風閣去了幾次。這些日子同二小姐真的沒說過什麽,只是吃了點東西而已。”
拾翠流着眼淚一個勁的給陶瑾磕頭,苦苦哀求道:“奴婢知道錯了,求小姐原諒奴婢這一次,以後真的再也不敢了……”
陶瑾穩當當的坐着,冷目看着拾翠給自己一下下的磕頭。許久之後才開口道:“相處了幾日,想必你也知道桑葉是什麽樣的人了。我今日想告訴你的是,清風閣裏比桑枝厲害千百倍的丫鬟還有的是,她們并非天性如此,而是後天環境才會造就成這樣的性格。”
“二小姐待你是很不錯,那是因為你對她還有用。倘若有一天你對她沒有價值了,結果可能會變得很慘。即便如此,你還願意跟着她嗎?”
陶瑾這一句話問的超乎拾翠的意料之外,立時就如被天雷擊中一般,拾翠一臉的震驚:“小姐這麽說,是不打算要拾翠了嗎?”
陶瑾有些失望的道: “你打小跟着我沒少吃了苦,這些我都看在眼裏。今日就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是繼續跟着我還是去投靠二小姐,都随便你。只是希望你要想清楚,我這裏的條件簡陋,或許不能給你太好的待遇。若是要繼續跟着我,那麽日後就要徹底跟清風閣斷絕往來,沒有我的允許,絕對不可以再往那邊去。”
“否則,我絕不會再容忍。”陶瑾字字句句說得十分嚴厲。
拾翠跪在地上沉默了很長時間,陶瑾本以為她會考慮幾日,豈知沒過一會就有了答案:“奴婢選擇去清風閣。”
拾翠擡頭看着陶瑾,目光堅定而決絕。
十多年的感情,最終就毀在拾翠的一句話裏。前世的時候也是如此,兩世為人,不管陶瑾對她多麽的好,她的選擇始終未曾改變。
拾翠也是個非常幹脆的性子,既然決定要走,就絲毫不拖泥帶水,當即開始起身收拾自己的衣物。
陶瑾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情十分複雜。并非是被背叛了的難受,而是覺得有些惋惜。
前世的時候她待拾翠如親妹妹,知道她是陶宛的人,差不多已經是她快成親的時候。那時候藍家送來幾樣不錯的聘禮,後來莫名其妙的就不見了,後來經查才知道,竟然是拾翠悄悄拿走獻給了陶宛。
所以成親之後,陶瑾并沒有帶着拾翠一起嫁到藍家去,而是将她留給了陶宛。自此以後關于這個丫頭的信息,她就再也沒有過問。
再之後聽到關于拾翠的消息的時候,已經很多年之後了。那時候陶宛也已經嫁給了藍濟川,甚至不擇手段害得陶瑾流産。在小産期間養病的時候,陶宛故意刺激她,才将拾翠已死的消息說了出來。
陪伴了自己十幾年的人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死了,說不心疼那是假的。故而重活一世,哪怕已經知道了她最終的結果,陶瑾還是想盡量挽回一下。
可惜還是沒能改變什麽。
拾翠利落的收拾好自己的衣物,打成包袱跨在肩上。有些不舍的回頭看着陶瑾道:“奴婢走後,小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還有桑葉,她是二小姐派過來的人,目的肯定不純。大小姐若是真的想跟藍家少爺來往,就不要讓桑葉去送信……二小姐也喜歡藍濟川,這信定然是不會送到的。”
拾翠擦掉眼角的兩滴淚,頭也不回的走了。
陶瑾看着桌子上已經封起來的半封信,覺得有些好笑。她本想通過桑葉試探試探陶宛的态度,卻沒想到她早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愛上了藍濟川。
這種事她前世的時候怎麽就沒發現呢?是陶宛掩飾的太好,還是說她真的太傻?
自拾翠走後,桑葉就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每日也不起來服侍陶瑾了,只是蒙頭在自己房裏睡覺。
少了一個幫手,陶瑾覺得有些吃力。眼見着就要過年,府裏的人手更加的緊張。兩個廚娘甚至已經被調到外面去幫忙,山居這邊的小廚房裏只留陶瑾一個在苦苦支撐。
這日早晨,正當陶瑾在給戴氏準備早飯的時候,就見桑葉呵欠連天的進了廚房。無所事事的尋麽了一圈,桑葉有些不滿的對陶瑾道:“大小姐,都已經這個時辰了,怎麽還沒做好飯。別說老夫人,就連我都快餓死了。”
一邊抱怨,桑葉一邊将蒸屜裏的小豬包子拿出來咬了一口。因着戴氏口輕,這包子做的沒什麽滋味,桑葉咬了一口便興致索然的放了回去。
陶瑾正在搗蘋果泥,見桑葉轉身要走,便開口喚住了她:“桑葉,一會我有事要去蘭馨苑一趟,你将早餐給老夫人送上去吧。”
桑葉不滿的皺眉:“小姐說的真是笑話,這早餐是你自己願意給老夫人做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不願意去可真是可惜了,往常兩位廚娘可都是争着給祖母送飯呢,聽說她老人家高興的時候,就愛給人賞賜。上回兒我看見兩個廚娘一人捧了一把金瓜子兒回來呢。”陶瑾有些惋惜的說道。
桑葉聞言眼睛立時就是一亮,連忙改口說道:“大小姐若是有事,盡管去忙好了。左右奴婢也是閑着,倒不如去伺候伺候老夫人。難得來這山居裏住一回,能伺候老夫人也是咱們下人的福分不是。”
陶瑾點頭道:“也好,一會兒我将這兩個小菜做好了,你一并給祖母送過去。這饅頭在蒸屜裏放着千萬不要随便揭開,天氣冷,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那你先做着,我這就回房梳洗去。”桑枝歡天喜地的跑走了。
陶瑾這邊連菜帶飯的準備出來,都一一擺放在小桌子上。而後回房換了一件幹淨點的衣服,轉身去了蘭馨苑。
這段時間陶瑾表現的乖巧,戴氏對她便不再那麽嚴格。加之那對母女忙着準備過年沒空過來搗亂,陶瑾便時常會去蘭馨苑陪母親說會兒話。
牙婆一早就在門口等着,看見陶瑾進門便笑着道:“大小姐今兒來的可早,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夫人等着你過來一起吃呢。”
陶瑾點點頭,跟着牙婆進了屋。
江氏正坐在炕上縫衣服,一旁的小桌子上擺着幾樣素食。看見陶瑾進門,江氏溫柔的笑着道:“知道你不喜歡吃肉,母親便叫廚房準備了點素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母親費心準備下的,女兒定然喜歡得很。”陶瑾撿那清淡的吃了幾樣,而後放下手中筷子看着江氏。
“都已經快過年了,母親這是在給誰做衣服?”
江氏手中正在擺弄一塊玄色的蜀錦,看樣子像是個男款的外袍。聽到陶瑾這般問,江氏便有些臉紅,揉搓着手中的布料道:“聽說你父親快回來了……”
陶瑾有些意外,她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時候,母親在惦記着父親。畢竟是大人間的私事,她一個女兒也不好說什麽,默默陪了一會,便告辭回了山居。
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
陶瑾一進院子,就聽見一陣殺豬似的嚎叫聲傳來。桑葉趴在寬板凳上,叫幾個婆子摁着正在打板子。點珠站在一旁,臉色也不怎麽好看。見到陶瑾回來,沒好氣的冷着臉道:“大小姐還真是悠閑,瞧瞧你們做的好事,老夫人氣的早晨連飯都沒吃呢。”
“祖母怎麽了,可是又病的厲害了?”陶瑾茫然的挑眉看着點珠。
“你自己進去看吧,我還忙着修理這個小蹄子呢。”點珠惡狠狠的瞪了桑葉一眼。
陶瑾不慌不忙的掀簾子進了主屋,一進門就看見戴氏沉着臉坐在軟塌上。她面前的小桌子上擺着兩碟小菜,還有一個蒸屜。那蒸屜裏面橫着一個小豬的包子,上面髒兮兮的印着五個指頭印,豬頭部分還被咬過了一口。
用手捂住嘴巴,陶瑾有些驚慌的道:“這、這是怎麽回事……孫兒早晨分明做好了的,怎麽一轉眼就變成了這樣了?”
戴氏冷淡的瞥了陶瑾一眼,責備道:“你好歹也是府中的小姐,怎麽竟然連個下人都管教不好!看看她賊手賊腳的,竟然将我的早餐都給偷着吃了。”
陶瑾羞愧的低着頭道:“祖母訓斥的是,瑾兒性格愚鈍,實在管教不好桑葉那丫頭。往常不聽我的話也就罷了,如今竟然敢欺負到祖母的頭上來了,這樣頑劣的丫頭,教訓一通也是應該。”
隔着一道小窗子,外面的人能清楚的聽見裏面的談話。桑葉被打的嗷嗷直叫,不服氣的大聲給自己喊冤:“老夫人,桑葉真的是冤枉的啊,是大小姐有意陷害桑葉……求老夫人看在二姨娘和二小姐的面子上,饒桑葉一命吧……”
戴氏眯着眼睛看着陶瑾,後者一臉的坦然,鎮定的道:“那包子上分明還留着證據呢,祖母若是不信,大可以拿出去跟桑葉的指頭印子比對比對。是冤枉還是罪有應得,怕是一看便知。”
“不過是一只爪子都沒長全的小狐貍,老身可沒那個閑工夫跟她計較。人就在外面呢,是打死還是留着,你自己做決定吧。”戴氏捂着嘴打了個呵欠,而後擺擺手将陶瑾趕了出去。
外面點珠還在跟桑葉倆擺陣仗,看見陶瑾出來,點珠便走過來道:“大小姐,這人也打的差不多了,不如還是算了吧。眼見着就是年節了,府裏鬧出人命可不好。”
陶瑾冷眼看着桑葉,挨揍了也好半天了,這丫頭除了叫的凄慘了點,身上連衣服都沒破一塊兒,可見點珠也是手下留了情的。
好不容易抓住這丫頭的短兒,陶瑾可不會這麽輕易的就将人放了。遂刻意提高了聲音,板着臉嚴肅的道:“桑葉不懂得分寸,竟然連祖母大人的餐飯都敢偷吃。陶府好說也是官宦人家,那可是有規矩的地方,今日若不好好整治整治規矩,豈不是叫人笑話了去!”
她一将戴氏搬出來,點珠就無可奈何了。低着頭恭謹的道:“該如何處置,全憑大小姐吩咐。”
這話一說出口,就吓得桑葉臉色發白。
陶瑾對那執行家法的婆子吩咐道:“适才點珠姑娘吩咐你打多少板子,你就給我打多少板子。祖母方才已經命我全權處理,我就在這裏看着。”
那婆子見狀也不敢再藏私,高高的将板子舉起來,狠狠的拍在桑葉的後背上。僅僅就這麽一下,打的桑葉就差點嘔不過氣來。
噼裏啪啦打了十幾下過後,桑葉便連叫都快叫不出來了。就跟一棵蔫了的大頭菜似的,有氣無力的歪在凳子上。
陶瑾環着手臂看着桑葉:“今日做錯了事,我這麽懲罰你,你服還是不服?”
桑葉咬牙切齒的看着陶瑾,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了倆字:“……我服!”
不論态度如何,至少她難得的說了句軟話。陶瑾滿意的點點頭,道:“懂得服軟就好。今日這事就到此為止,以後記得做事要乖巧一些,你若是聽話,小姐我定然不會為難了你。”
點珠松了口氣,示意執行的婆子收拾工具離開。桑葉緩了好半天才扶着凳子站起來,用仇恨的目光看着陶瑾:“今日的事,分明是你陷害我的。那籠屜裏明明有好幾個包子,都叫你藏起來了,獨獨只留下我吃過的那一個。”
陶瑾并不否認,冷冷的道:“那又如何?你今日不是還照樣吃了我的板子。桑葉你要記得,不管多麽的落魄,我也是你的主子。既然收了你,就得好好用着你。若是不聽話……那後果可也不是你能承擔的起的!”
陶瑾說罷轉身邊走,桑葉在她背後不甘心的喊了一句:“陶瑾,你也別得意,得罪了我,就等同于得罪了二小姐。你的好日子,怕也是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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