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姑奶奶回府(下)
得知姑奶奶回府的消息之時,陶瑾就已經命人将客房收拾出來。如今将人迎進了院,直接就送進客房安置了。
陶真真嘴上說着累,實際卻并沒有休息。摟着将兒子哄睡了之後,便起身去了陶瑾的屋子。
算準了姑姑會來找自己,陶瑾也沒有午睡。一個人閑着無事,正在房間裏抄寫佛經打發時間。看見姑姑進門,陶瑾忙吩咐丫鬟奉茶。
陶真真随手拾起一張已經抄好的經文,眯着眼睛道:“你這字跡,我瞧着倒是有些熟悉。”
“不過就是尋常的字體,姑姑瞧着眼熟倒也正常。”陶瑾随口說道。
“說起來也巧得很,臨來之時,我在家裏收到一封密信。那信上的字跡,與你這字體就很是相似。”說罷,她便從袖子裏扯出一張疊好的信紙,慢悠悠的放在陶瑾面前。
陶瑾展開瞧了一眼,而後直接拾起來用火折子點了,扔進火盆裏。
陶真真臉色頃刻變得凝重起來:“這信果然是你寫給我的?”
“非常之時,只能動用非常的辦法了。這麽遠将姑姑請回來,瑾兒實屬無奈之舉。希望姑姑看在血脈親情的份上,原諒陶瑾的任性妄為。”陶瑾俯身,誠懇的說道。
陶真真皺着眉頭,好半天才擺手道:“你請我回來,我倒是也不生氣。只是這信上所說,可是屬實?”
“您府上就住在江州,這些日子想必應該也聽到了些許的風聲。是真是假,恐怕也不用瑾兒多言。姑姑智慧過人,自己應當有個判斷。”
她這麽一說,陶真真倒不好再開口質疑了。用指頭敲擊着桌面,思忖良久之後才開口道:“畢竟都已經過去八年,你這個時候重翻舊案,怕是對府上也不好。更何況你祖母如今閉關,若是起了沖突,誰能給你出面做主?”
她言語之中俱是關切,反倒叫陶瑾放了心。笑着拉着陶真真的手道:“所以才叫人傳書給姑姑你啊。祖母閉關是好事,當年那件案子發生的時候,她也曾經參與過審問。這回若是再當着她的面翻案,豈不是叫她老人家失了顏面。”
“衆所周知,姑姑您心性耿直,凡事都講理不講情。瑾兒就是想着,萬一到了那要緊的關頭,您能站出來說句公平話兒。我母親已經被囚禁了整整八年,就是再大的罪過,也應當贖清了。她好端端的一個夫人,橫不能一輩子老死在那一方小院裏。您也是有了丈夫的人,理當知道這其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陶瑾一席話說得情真意切,聽得陶真真有些心酸。
用手絹擦去眼角的淚花,陶真真感慨道:“難得你這孩子有這份心思,罷了,我且就留下來看一看。倘若能證明你母親是冤枉的,那我就出手幫助你一回。左右那容氏我看着也不順眼,與其叫她在府裏作威作福,倒不如将你母親放出來持家。”
“你祖母年紀大了,難免會犯糊塗。當年的那件事……”陶真真話說一半又覺得不妥,最終還是将沒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陶瑾知道她定然是想隐瞞什麽,便十分聰明的沒有追問,而是笑着将話題扯開了。
姑侄兩人許多年沒見,坐在一起聊的格外親熱。就連晚上容氏登門拜見,陶真真都令人給擋了回去。
容氏站在靜風居的門口吹了半天的冷風,眼睜睜看着丫鬟進進出出,便是再不甘心,也只得跺着腳轉身離開。
眼瞅着天色黑下來,她也無心吃飯,帶着丫鬟轉了個彎,去了陶宛的清風閣。
進門的時候陶宛正巧在吃飯,桌子上擺着鲫魚粥,另外還有兩碟小菜。
看見容氏進門,陶宛便吩咐丫鬟取來一套幹淨的餐具,同她道:“人既然已經去了大姐那院,您再想往外請怕是難了。還是不要瞎想了,趕緊填飽肚子才是正經。”
容氏坐在陶宛對面,有些喪氣的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打你姑姑回府開始,我這眼皮子就跳個不停。總覺得她這麽倉促的回來,不會是什麽好事。”
陶宛皺着眉頭,一本正經的看着容氏:“您給我交個實底,江州那邊的事,究竟辦的如何了?”
“派去的人已經查看了墳墓,那人還好好的在棺材裏呢。我又怕不妥,早就命人将屍骨偷走扔掉了。毀掉了屍體,就等于毀掉了最後的證據。只要我不說,這世上再也無人能抓住這件事的把柄了。”容氏篤定的說道。
“派出去辦事的人呢?”
“給了錢都打發走了,天涯海角的,只要不再回這汴梁城,掘地三尺也保管她們找不到人。”
容氏暗暗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陶宛立刻心領神會,這才徹底放了心。
“若是能保證這件事不出差錯,那麽不管大姐對姑姑說些什麽,您都大可不必害怕。不過保險起見,您還是知會父親一聲才行。畢竟咱們家這位姑奶奶天性霸道,光靠你和我兩個人,怕也是無法鎮住她。”
“還是我女兒想的周到。你祖母閉關不出,目下無人能鎮得住你姑姑。為今之計,也只有将你父親叫回來了……只是聽說最近朝廷裏不怎麽太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來。”容氏憂心忡忡的嘀咕了一句。
索然無味的吃過一頓飯,容氏剛要起身回自己的院,就見玄芝火急火燎的掀簾子進來。主仆兩人屋裏屋外的站着,差點撞到一起。
陶瑾慣常不喜歡丫鬟做事毛躁,一見玄芝這樣,頓時就沉下臉訓斥道:“虧得你是姨娘身邊的大丫鬟,做事這麽毛躁可怎麽行!”
玄芝吓得當即跪在地上,顫聲道:“二小姐恕罪,奴婢剛收到老家那邊傳來的消息,一時着急,就跑的快了些。”
容氏自從出嫁之後就跟娘家少了往來,如今聽說這話頓時就是一愣:“老家誰傳信來了?”
玄芝道:“是舅老爺。聽說他要上汴梁城來做生意,提前将行禮和貨物找車捎來了。大約明天上午就能到咱們府,送信的人說那行禮挺多的,叫姨娘您提前準備好了人在府門口接着。”
容氏這個娘家兄弟打小就不學無術,強取豪奪什麽不恥的事都幹過。如今要上陶府來投奔,她自然是一百個不樂意。當即便冷着臉對玄芝道:“不接,你去告訴那捎信的人,我沒有這樣的廢物兄弟。他愛去哪混随他的便,不要到府上來礙我的眼。”
玄芝剛要起身出門,就被陶宛伸手攔住了:“畢竟也是我的舅舅,您這麽攔在門外,怕是影響不好。”
“沒什麽好不好的,你舅舅那樣的性子,我若将他放進來才是個禍害呢。”容氏皺着眉說道。
陶宛撩起額前碎發,悠閑的說道:“姑姑是客,舅舅又何嘗不是。這兩人一個性格霸道蠻橫,一個厚顏無恥,我覺得,放到一起倒是正好。就叫舅舅去應付那位姑奶奶去,将這府裏的水攪得越渾越好。最好叫陶瑾忙的焦頭爛額,咱們說不定也可從中得利。”
“說得對,就這麽辦。”容氏樂不可支,當即吩咐玄芝:“依着二小姐的話,就這樣去回複。明兒上午,我會派人在門口等着接貨的。”
玄芝乖巧的應了一聲,這才起身出門。
次日上午,容氏果然依言準備了人在府門口等着。早飯過後不久,就有兩輛馬車停在陶府門口。那馬車上裝了不少的箱子,大大小小加起來也有二十多個。
下人們擡着箱子往翡翠閣送,忙進忙去,好不熱鬧。
容氏就在自己的院裏守着,所有送來的箱子皆是一一打開過目。但凡有那看起來順眼些的物件,就叫丫頭搬到自己的屋裏去。左右都是她自己兄弟的東西,不拿也覺得虧得慌。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容氏有些疲累,扶着腰問玄芝:“還有多少沒搬進來的?”
“回姨娘,還剩下最後一個箱子了。”
玄芝話音剛落,就見五六個仆子擡着一個巨大的箱子奔翡翠閣走來。這箱子外面漆着紅漆,形狀前寬後窄,看起來十分詭異。
玄芝皺着眉,随口說了一句:“這怎麽跟棺材似的,真不吉利。”
容氏心中也是一跳,忙囑咐那些下人:“這麽寬的箱子,過門的時候千萬仔細着些……”
話音未落,就有一個仆子過門檻的時候拌了一腳。這人往前一撲,直接就松了手。其餘人吃不住力,也跟着七搖八晃的扭了一下。那巨大的箱子從人們肩膀上翻了個個,直接倒扣在了地上。
箱子蓋直接給摔開,裏面的東西稀裏嘩啦落了一地。
容氏叫這巨大的動靜給吓得一閉眼,還沒等睜開呢,就聽見身邊的下人一陣尖叫。
“怎麽了這是!”容氏沉着臉,十分不悅的說道。
玄芝拉着她的袖子,哆哆嗦嗦的說道:“姨娘,有骨頭……有人的骨頭。”
“瞎說,這青天白日的,哪裏會有人骨頭呢。”容氏氣的不輕,不經意的低頭看了一眼,就見自己腳尖前面停着一的圓圓的東西。
黑洞洞的兩個眼眶仿佛在訴說怨氣--那是一個已經風幹了的骷髅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