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夢
下午五點,太陽緩緩落了下去,天邊被映成橙紅一片,風卷着層層火燒雲缱绻朝天際走去。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今亦失眠到淩晨四五點才睡着,中午迷迷糊糊醒來一次,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覺得困,于是睡了個漫長的回籠覺,一直到現在才被餓極的胃叫醒。
長達十二個小時的睡眠,不僅沒讓她睡飽,反而一起床就覺得昏昏沉沉的沒力氣,還有胃疼折磨,今亦渾身難受,打開冰箱胡亂塞了兩口面包墊肚子,随後開始熱牛奶。
站在流理臺前摸出手機看了看。
臨清給她發了消息,讓她下周一就去上班,今亦迷迷糊糊地掐指一算,今天周六,下周一的話,那就是後天了。
啊,不知不覺都要去上班了。
回國一個月光顧着購物,至今也只學會了如何使用支付寶和微信,微博上的一些東西還是不太懂,也漸漸從習慣隔三差五沒信號變成了一旦信號不是滿格就會吐槽運營商。在法國用現金并且随身攜帶零錢包的習慣也被徹底抛棄,她現在去哪都只帶手機。
時隔多年,今亦終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科技進步帶來的便利。
為了跟上時代,她也惡補了很多常識,大火的劇和電影都看了一遍,也能認出一些演員和明星,最近和周周聊天周周都誇她終于沒那麽落後了。
這麽努力都是為了到時候上班不會因為自己太白癡而丢臉。
轉眼天都黑了,簡單洗了把臉換身衣服,今亦打算下樓點兩個菜吃頓晚飯湊合一下。
她家不遠處就是一條熱鬧的小吃街,周周特地帶她去逛過,沒見識的今亦太久沒吃正宗的中餐,随便一個小吃都能讓她沉迷幾天,最近她比較喜歡水煮魚片,常去一家川菜館,一進屋就挑了個僻靜位置,老板娘笑着過來,點完菜,老板娘給她倒了杯溫水又端了盤葵瓜子過來。
“這個點人多,可能得等會。”
“嗯,沒關系。”反正她都餓這麽久了,也不在乎繼續餓這一會。
五月的尾巴,江城已經步入夏季,餐館裏也開了空調,今亦習慣喝冰水,正好看見邊上有一家奶茶店,就過去買了一杯翡翠檸檬,酸酸甜甜的,開胃又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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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法國的時候很少這麽正經吃飯,一是因為法國的中餐館很貴還不正宗,二是她不喜歡吃西餐,這幾年除了去小姨家她都是随随便便填飽肚子了事,不過也省了很多時間。難得安心吃一頓飯,今亦也沒覺得一個人吃孤獨什麽的,三盤菜一碗飯吃的幹幹淨淨,最後一臉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再喝一口飲料,整個人都舒暢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夜晚降臨,周圍昏黃的路燈亮起,照的街上一塊暗一塊亮,她才忽然覺着自己是不是孤獨過頭以至于習慣了現在的生活。
花花世界,大多數人都會想着找個人分享快樂,比朋友更親近,比親人要陌生,與你有着不近不遠觸手可及的距離,這種人簡稱,男/女朋友。
今亦這些年都沒有過,男朋友也好,女朋友也沒有,有時候她都想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性取向的原因,她只是單純的,對談戀愛這件事不感興趣。
她自己是無所謂的,只是身邊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擔心她,這讓她不知不覺中就多了一份壓力。
夜晚的江城被城市燈光覆蓋,包裹出現代化的天空,擡頭看只能看見孤零零的幾顆星星。
回到家後,今亦從堆滿書的書桌上随手抽了一本出來,空調發出嗡嗡聲,她開了一盞小燈,窩在沙發上裹着毯子看書。
為了不讓自己重蹈覆轍又熬到淩晨才睡,她提前吃了睡眠糖,枯燥無味的書和睡眠糖很快就奏效,今亦也就窩在沙發上睡着了。
做了個香甜的美夢。
但一醒來她就忘了自己夢見了什麽。
***
周一今亦起了個大早,洗漱完就開始收拾自己,她頭發有些長,有段時間沒剪了,睡了一晚上基本報廢,劉海狂野的四處亂飛,只得洗頭,頭發吹到半幹後怕時間來不及連忙翻出化妝品開始化妝。
第一天上班,對她來說意義重大。
今女士曾說過,女人出門見人,就是踏上戰場,一定要裝備齊全。
今亦沒那麽勤快,平時出門最多抹個口紅完事,但上班見人這種大事還是要慎重對待,畢竟現在她的老板是個跟她媽媽一樣的強迫症。
挑了一條長裙,頭發随手盤了起來,對着鏡子看了看,自我感覺良好。
從她家到工作室要坐地鐵過去,今亦拿着一次都沒用過的公交卡感受了一把江城地鐵,還有些小緊張,出地鐵後很快就找到了位置,工作室在一棟大樓裏,二十二層。
原本今亦以為會有一段跟其他人尴尬的聊天,但她還沒進門就被隔着透明玻璃的臨清瞧了個正着,招呼都沒打,臨清朝她做了個進來的手勢,她就進去了。
臨清作為國內知名設計師,有自己的獨立品牌“森林”,風格獨特,不少明星都來她這裏定制服裝。
大概是正好碰上他們在開會,今亦勉強鎮定下來,臨清只是簡單說了兩句,對于她這個新人,其他人似乎挺感興趣的,但是臨清在場,衆人都靜悄悄的,乖巧的不行。
簡單開了個會,臨清就把她帶到了一個小房間。
應該是她工作的地方,一面是落地窗,其餘三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整個工作室,看得出來她是個控制欲很強的女人。裏面放着一張工作臺,有幾個人臺,畫紙什麽的。
臨清給她倒了杯水,朝她笑笑,“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誰挖你你都不能過去,知道麽?”
臨清比她大十歲,喜歡穿黑色,身材管理非常好,是個極自律的人,一颦一笑都格外有女人味。
如果說今女士給人一種驚豔的美感,那臨清就是那種媚到骨子裏,外面卻披着一層清冷的皮的美人蛇,冷不丁就會咬你一口。
今亦剛剛對着一群人緊張半天,手心都出了汗,接過水杯喝了口,也笑了笑,“誰敢啊。”
臨清彎了嘴角,對她說:“今天就先适應适應吧,讓高斯帶着你先看看,你的工作室還沒收拾,算了,你自己收拾吧,也就是放幾盆花的事。”
說完,她朝外看了看,跟一人對上眼後點了點頭,沒多久一個年輕男人就進來了。
男人的衣服要麽精致優雅,要麽簡單舒服,這人顯然是第三種,——時尚達人。
花襯衫,詭異的綠色短褲,小皮鞋,脖子上還帶着一個俏皮的黑色領結,整個人透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自信,一進門就睜大了眼睛看着今亦,一出聲,語調婉轉。
“老大,這是新來的設計師嗎?”
今亦看見臨清臉僵了僵,才點頭。
“oh my god!老大你從哪找來這麽标志的小姑娘?!老大我愛你!!!”說完就要撲上去,臨清毫不留情地躲開了,一臉嫌棄又無奈。
“你帶她随便看看,順便下樓買兩盆綠植給她放辦公室裏。”
高斯興高采烈地應了聲,轉頭就去勾搭新人了。
高斯顯然是個交際花,在衆多女員工中很吃得開,見誰都能聊上兩句,然後順帶着也把今亦給人介紹了,一圈下來,今亦把工作室裏的人幾乎認了個七七八八。
不得不說臨清會用人,讓高斯帶她,不出一天她就能适應。
轉悠完了,兩人下樓買了兩盆花,今亦看中一盆熊掌,沒忍住,買了回來打算下班後帶回家。回到工作室高斯就賴在她這不走了,綠色的大褲衩格外紮眼,話又多,今亦差點招架不住要把人趕出去。
幾個小時下來精疲力盡,今亦只是時不時應兩句,她在忙自己的事,高斯漸漸也知趣了,沒再打擾她,讓她自己一個人待着。
終于安靜下來,今亦揉了揉太陽穴,癱在椅子上犯困。
新的工作環境,不用說法語,也不用面對與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外國人,今亦卻沒能放松下來。
她安慰自己,畢竟在上個工作崗位做了三年,一時适應不了也是正常的。
就這麽自己跟自己玩了一上午,中午簡單吃了頓飯,回來後又接着上午沒做完的事情繼續忙活,一張樣稿畫了一半,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想好,這時候高斯又來敲門了。
這次他像是找到了新玩具,試圖勾起她的興趣。
“寧雅來我們這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高斯好動,一眼就看到了她桌子上的稿子,伸手拿起來看了看,“诶,不錯哦,年輕人有想法。老大說你在那裏幹了三年原來是真的啊,底子很不錯,小美女,姐姐看好你哦。”
今亦也累了,腦子裏都是蜜蜂在飛,聽見他說寧雅,于是問他:“寧雅是誰啊?”
高斯把稿子還給了她,一臉驚訝,“寧雅啊,那個大火的女明星,寧雅!剛離婚又嫁給富豪的那個!”
說着還指手畫腳的,說到“富豪”兩個字的時候還極誇張地畫了個大圈。
不過他這麽一說今亦也想起來了,今女士混跡娛樂圈多年,一向只顧着拍戲和美美噠,不太喜歡管年輕人的事,唯獨不太看得上這個紅得發紫的寧雅。
高斯話痨機被按了開關,“最近不是窮途末路在拍麽,聽說她是想去演個角色的,但是那個導演沒要她,反而去請了今齡,差點沒把她氣死,之前采訪她記者問了這個,還被她扇了一巴掌,啧。這件事在網上都吵翻了天。”
高斯戲很足,臉皺成一團,仿佛那巴掌是打在他臉上一樣。
今亦:哦,她算是明白了為什麽今女士一接到消息就屁颠屁颠跑過去拍戲。
“是麽?”今亦擺出一副好奇的表情,“那咱們去看看吧,我還沒見過明星真人呢。”
高斯朝她抛了個媚眼,“就知道你喜歡。”
說完就帶着她往外走。
明星過來,自然是有專門的房間接待,臨清帶着她的助理在跟人聊着什麽。
今亦和高斯趴在門口偷看。
女人戴着大墨鏡,幾乎擋住了大半張臉,口紅顏色是正紅色,她穿了一條包臀裙,身材曲線盡顯,個子看起來還有點高,就像一張人形立牌。
偷看完畢,還有幾個好奇的也湊過來看了兩眼,怕被發現,他們就躲在一邊議論。
設計師好像嘴都挺毒的,高斯一個人占了半邊天,跟幾個實習的小姑娘議論的熱火朝天,今亦注意到還有一個人站在一邊聽他們說話,嘴角噙笑,手裏指尖夾着一根細長的女士煙。
法國女人愛抽煙,在那個國家似乎沒人覺得女人抽煙有什麽大不了的,有段時間今亦壓力大,也試過,意外的有用,這個習慣漸漸的就養成了。
她一邊聽着其他人說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人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忽然伸手摸出一包煙遞給她,“喏,來一根?”
她畫着精致的妝,一件簡單的黑襯衣袖子卷到手肘,寬松的褲子,看起來舒适又自在。
今亦接過,她給她點燃,兩人也不聽他們議論了,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
“葉闌,闌珊的闌。”她說,“我覺得咱們挺合适的。”
這句話咋一聽像是提出交往,今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意識到自己表達有誤,她補充道:“我覺得我們适合做朋友,嗯,我喜歡男人。”
今亦沒忍住笑了,“今亦,亦……就那個跟也一個意思的亦。”
葉闌:“OK,記住了。”
晚上下班的時候兩人一起去地鐵站,讓跟她們不同路的高斯在一邊焦躁地跺腳。
“你們兩個小寶貝都不要我了嗎?!”
僅僅一天時間,今亦就成了高斯後宮的一員。見過他趴在別人工作臺親熱地叫所有人小寶貝後,今亦已經把這個暧昧稱呼當成了“姐妹”,沒有任何不适應。
葉闌顯然是已經習慣了他這樣,說話毫不留情。
“沒有人願意跟穿綠褲叉的人一起回家。”
“這是時尚!時尚懂不懂!!”高斯撕心裂肺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