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也覺的是王子說的這樣。”珠珠小心翼翼看看白璃臉色:依舊安靜冷凝,不曾有稍變,顯然還是沒把肉圓子的告誡放進心裏的。
然而肉圓子卻察覺,白璃的眼瞳細微地收縮了下,心跳略快了些——金龍的感官敏銳度又是遠超其他龍的。
不對,她并非不信,她是……肉圓子盯着白璃,目光變得深邃。他小爪子噠噠地在桌子上敲着,敲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寫:“你心裏都知道,你在回避事實,為什麽?”
珠珠看了恍然大悟的:“還能為什麽!大王你,你也心悅他的?!”
話一出口,屋子裏一下陷入死寂,就連水流似乎都被凍結住了。
多嘴、多嘴!珠珠在心裏罵自己。
這樣的氣氛下,肉圓子劃桌子的聲音就顯得格外刺耳——事實上他用的力也的确格外的大,都要把那桌子刺穿了:“愚蠢至極!”
白璃看着這四個字,面色依然沒有變動。肉圓子琢磨不透她此刻心中在想什麽。他壓了壓心中怒火,又寫:“離開這裏,回西海。孤可以另給你一塊水域,孤乃摩昂。”
摩昂,是西海失蹤了上百年之久的太子。
珠珠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她忙又看白璃。
白璃終于轉動了下眼眸,她擡起手揉了揉眉心:“你想多了,他對我而言,不是天敵,不是朋友,更不是心悅之人。他只是……”白璃想了一會兒沒想到一個合适的詞,只好道:“只是一個我想照顧的人,我只願保持現在這種狀态就好。”
摩昂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即童真又深沉的不屑之笑:想照顧的人和心悅之人有很多區別麽?他按捺着寫下:“你可知他的心思?他并非易與之輩!你何必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去賭一賭他的耐性?”
然而白璃眉宇間還有不甘之色,摩昂只好拿大義壓人了:“何況他身份特殊,若是有事,難免禍及族群。孤以太子的身份懇請你,為西海龍族慮,遠離他。”
白璃不能不承認摩昂說的是對的,她跟更加用力地揉眉心。
摩昂指下停滞了下,終究堅定刻下:“護送孤回西海吧,不要再與他相見了。”
白璃心中着實有些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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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着吧,要說自己對衛霄有多深厚的感情,那真談不上。可是,要說再不見面,再看不到他那肆意張揚的笑,沒有了他各種撒嬌耍賴,感受不到那種照顧他而産生的滿足感……啊,龍生簡直是寂寞如雪啊!
可是白璃也明白他們這種相處模式不正常。
其實這事兒擱在白璃心上好久了——傻子才看不出衛霄不對勁兒。白璃揣度着,估計是琴臺酒醉那夜的事兒衛霄根本沒忘,只不過存心逗她玩兒罷了。他也是夠厲害的,嘴那麽饞能忍住不吃她。
可要說衛霄對她有多深厚感情,白璃也覺着也不至于吧。他堂堂金翅大鵬鳥的少主,神通廣大,什麽陣勢沒見過,哪裏就能輕易抛舍真心。最大的可能是她照顧他照顧的好,他留着打發時間罷了。
嗯,說到底還是那句話,大家逢場作戲,各取所需。
不見……也好。許就漸漸淡了,忘了——之前不能做出這個決定,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舍不得大澤,如今有摩昂重新賜封水域,真不能停留了呢。
白璃嘆口氣,擡頭看,思量間她已經回到了自己寝宮。
衛霄坐在寝宮外面臺階上,眼巴巴地等着她呢。
“怎麽去了那麽久?那只破圓子有什麽好看的?”一見白璃出現,衛霄立刻飛奔過來。
“他身上有些不好,因此耽誤了片刻。”白璃說。
“哦哦,你看我自己把紗布綁回去了。”衛霄指指自己身上,又拉着白璃往屋子裏走:“床上我也重新鋪陳過了,你看,床單平平整整,沒有一處褶皺吧?”
他一副“我很乖啊誇誇我啊摸摸我啊給獎勵啊”的神情。
“嗯,很好。”白璃摸摸他的頭:“你今天真的很好,啊,最近都很好,幫我療傷,幫我治水,我該怎麽回報你呢?”
沒等她說完衛霄就眉開眼笑了:“總算你有良心了一回!你可還記得,你答應給我辦那個‘撒嬌耍賴蠻不講理’日,可還一直沒辦呢!”
“好,明天就辦。”白璃答應的爽快——這要求倒正契合了他們的逃離計劃。
“為什麽明天,今晚,現在就辦好不好?”衛霄顯然很興奮:“我等不及了呢。”
白璃轉念一想:“好吧,我想到一個好地方可以去。”
“好啊好啊,走啊走啊。”衛霄拉着她就往外走。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既然是報答我,那就容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呗。”
白璃點頭。
衛霄指臉:“我還是想把紗布摘掉,綁成這麽個粽子怎麽好出門嘛!”
這麽任性,往後他一個人怎麽照顧好自己……白璃心裏嘆了嘆,硬了硬心腸說:“好吧。”
衛霄歡喜地跑到內室換衣服了。再出來之時,白衣翩翩,端地好少年。
白璃看向他頭上。這是他被白璃剃光頭發後,第一次不用布帛遮擋露出頭頂。原來現下那裏已長出了短短半寸許頭發,直愣愣地豎着,倒也不難看,反更顯青春年少。“這個發型也不錯吧?”衛霄看她打量,得意地說:“似我這般貌美,沒有不能掌控的發型。”
“是,”白璃微微一笑:“花花最好看。”
她這般贊美,衛霄反倒不好意思了。“最主要是金色的,比較配。”他期期艾艾道。
這話從何說起。白璃思考了一下道:“是,金色比較配你。”
“不是配我啦。”衛霄反駁一句,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還是趕快出發吧。”
白璃載着他,往南方一直飛,飛了半宿外加一個白天,飛到一處名叫悅見的人間城市。
“好遠啊。”落地之後,衛霄伸着懶腰問:“這裏到底有什麽好玩的啊?”
“此處習俗,立秋之後中秋之前,每個月圓之夜,都有彩燈夜市。”白璃說。
“可有好吃的?”衛霄最關心的還是吃。
“當然有。”白璃說:“除了吃的外,城中男女老少還會通宵達旦踏歌起舞,好不熱鬧。”
“好啊好啊!跳舞我也喜歡,我們那裏人可愛跳舞了,當然跳的最好的還是我。”衛霄洋洋得意地道:“不過我們先去吃飽再跳好不好?”
白璃現在沒有不依他的:“好。”
這座城市的吃食極得衛霄歡心:“鮮美不膩,最大程度呈現食物本身質地和味道,這裏的人是會吃的。”夜市裏的吃食攤子沿街擺了一溜,衛霄挨個吃。
這些人間食物白璃是不吃的。不僅僅是不需要吃,更是因為她體質特殊,或者說是身嬌體貴,不能吃人間這些沒靈氣甚至沾染着穢氣的東西。可是衛霄不知道,見她不吃還要喂她。
“來,這個肉丸子嘗嘗。”一串肉丸子他咬掉三個,最後一個遞到白璃嘴邊。白璃微微皺眉,張口吃下。
“涼粉吃一口。”一碗涼粉他先吃一口,然後舀一勺遞到白璃嘴邊。白璃看看那勺子,閉閉眼張嘴吃下。
“春餅我吃不掉了,你吃。”一個春餅他吃掉一半,生效一半喂到白璃嘴邊。白璃已經過了适應期了,竟能毫無抵觸地吃下。
……
他們兩個的人形本就出衆,又是這樣親昵,不免就引的滿市的人矚目。
“那是個和尚吧?人心不古,這和尚也敢大模大樣出來快活。”有人小聲嘀咕,這顯然是因為衛霄的短頭發。
“什麽和尚!這般眉眼能去做和尚!這定是‘那種’兔兒爺時新的裝扮。”就有那自以為懂得多的人接嘴。
衛霄心理素質強大,聽了這種話跟沒聽見似的。依舊該吃吃該喝喝。
偏就有那等活得不耐煩的人往上送死。
“這位爺請了。”一個面目平庸氣質圓滑管家樣的人湊到白璃面前行禮作揖。
白璃只當他是空氣。
這人看她這目下無塵的樣子,腰杆兒挺了挺:“好叫這位爺知道,在下是趙将軍家管家。将軍大人請問爺,身邊這位,可否割愛?”
他終于得到了倆人的正眼。
看到他們這震驚表情,這位管家即得意又有點不屑:“将軍大人說了,如是爺能割愛相讓,便是一擲千金也是舍得的。”
這種荒唐事兒白璃第一次遇到,還沒想好怎麽應對,而衛霄可憐兮兮抱住了她胳膊:“哎喲,爺,您舍得把花花讓人麽?”他故意尖聲尖氣道。
“不舍得。”白璃脫口而出。說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這位爺,您可仔細了。這種小倌兒,千~金!就買十個也有了。再說我們家将軍,您想必也聽說過将軍威名,将軍的脾性,可不是很耐煩的……”這管家竟把二人威脅上了!
白璃和衛霄相視一笑。“這裏不方便說話,你随我來。”白璃朝他勾勾手指。
管家以為白璃要和他講價,暗笑一聲跟着去了。
進了個漆黑無人的巷子,白璃停下腳步,也不多廢話,反手把這人捏斷了脖子。
“沒讓這些凡人擾了你興致吧?”她問衛霄。
衛霄還在吃一塊桂花甜糕。“都怪你。”他邊吃邊說,就給那甜糕噎着了,噎的臉紅脖子粗的。
“慢慢吃呀,又沒人跟你搶。”白璃忙給他撫胸捶背。又從地下喚出水流,用手接了喂給他喝。
衛霄好不容易把甜糕順下去。“都怪你!”他又強調一遍。
“好,怪我,我不該帶你來這個城。”今晚的白璃簡直是百依百順。
然而衛霄并不就此罷休。“都怪你,”他看着白璃,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灼灼閃亮:“你不僞裝成龍長天,就沒人誤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