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此間有真意

謝弄月的住所是柳雲裳幫忙選的，地方有些冷清，但妙在風景好，地方也大，練劍的時候也不需要到門外去，在院子裏也能夠施展的開。謝弄月最喜歡院子裏的那棵梅花樹，開着白色的花，襯着一地的雪，一眼望去，竟如壓了滿枝滿葉的碎玉一般。

“弄月還是這麽喜歡雪景啊。”柳雲裳道，“華山上終年積雪不化，想來正和你意了。”

正在那棵梅花樹下仰着頭看花的謝弄月聞言轉過身來，道：“景色自然很美，但若是長住的話，總歸有些不适。我一直都跟在師尊的身邊，現在突然一個人……”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抿着嘴角，非常淺的笑了一下。

于是便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你總是要離開我的。”柳雲裳的語氣非常平靜，然而仔細聽的話，卻能夠聽出幾分安慰的意思在裏面。“弄月，你總是會長大的。小時候你能夠跟在我的身邊，長大以後，你就該自己去看外面的那些風景了。”

謝弄月垂下眼睫，輕聲道：“弟子明白。”

人走在這世上，總是獨行的時候要更多一些，便是親密如母女父子姐妹師徒，也是難免會有分道揚镳的時候。這一點謝弄月自然知道，但她總是覺得：“若是能夠和師尊多呆一會兒就好了。”女孩子彎着眉眼，笑容甜美非常。

“……總是有分開的時候的。”柳雲裳說道。

謝弄月歪了歪頭，目前她還是個十歲的真蘿莉，頂着那張漂亮的臉做出這種動作簡直萌到爆。饒是柳雲裳并不如何中意這種類型的美色，也忍不住的産生了“想要摸一摸”之類的想法。

雖然思緒方面存在着神游情況，但柳雲裳也沒有忽略弟子提出的問題。“師尊會陪我在純陽宮住多久呢？”已經換上了柳雲裳手縫的新衣服，做了小道姑打扮的女孩子這樣問道。

柳雲裳：“到你适應為止。”

謝弄月抿着嘴笑：“師尊原來也不放心我嗎？”

“你還小，又是第一次，我自然要多看着些。”柳雲裳柔聲細語，一個徒弟帶了三年，她早就能夠毫無不适的代入師長這個角色之中了。何況謝弄月既聰慧又努力，這般乖巧可愛的徒弟，又怎能不愛呢？“弄月你在純陽宮要呆的時間可不短。”

謝弄月道：“師尊不是說了嗎？只要學成了就能夠下山了。”她這話說的平平淡淡，卻自然的就有一股子的自信藏在裏面，連帶着的還有骨子裏的那份自傲。“要學的東西雖說有些多，但……師尊難道不信弟子嗎？”

“那弄月可要好好學了，純陽子前輩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柳雲裳含笑鼓勵道。

呂純陽的親自教導，這待遇要是說出去想來能吓到一半的人，另一半則是壓根不會相信。然而如今謝弄月的的确确正在接受這位自從破碎虛空以後都快被神化了的前輩的教導。這可能是心裏的那麽點好為人師的因素的緣故，但柳雲裳個人傾向于呂純陽無法拒絕雕琢如謝弄月這般的良才美玉将其培養成才的誘惑。

畢竟天生道種真的不多見。

純陽宮的建築色調總是偏冷，襯着這華山上一年到頭也不見改變的皚皚白雪，難免的便襯出了幾分難言的清寂意味來。當然，在更多人眼中，這大約應該叫做出塵的仙氣。

畢竟是道教名門所在之地嘛。

自然而然的就産生了這樣的心理暗示。

而在這漫天的雪白之中緩步走來的女孩子，不知是因為這景色的襯托，還是因為本身的改變，看起來竟也與平時殊為不同。少了幾分朝氣，多了幾分飄渺。

大約是兩者兼有吧。

這問題在柳雲裳腦中過了一遍就被抛至一邊，她所關注的重點可不是這個。“純陽子前輩果然不愧是當世第一人。”這句贊美完全發自內心，道經之類的東西柳雲裳只能看個皮毛，是而關于謝弄月這方面的進展她并不了解，但是武功的進步卻是一眼可見。“南華經修到這種地步，想來那些道經，弄月你也領悟的很快？”

“很容易就學會了。”謝弄月想了想，這樣答道，“純陽子前輩講的也很容易懂。”

“那便好。”柳雲裳道，“要先用晚飯，還是先連一次劍？”

謝弄月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選擇：“我先去練劍！”

“唔，也好。現在時候不早了，弄月你練完一次劍法之後也該是晚上了。”雖然說習武之人自帶夜視能力，但也沒有人會喜歡在天黑之後練劍，又不是閑得無聊。

謝弄月的功課算得上是繁重，作為編外人員，除了純陽弟子日常的早課晚課需要一起加入之外，其他時間謝弄月完全可以自由活動。只是小姑娘一向勤奮，除卻跟在呂純陽身邊修習之外便是研讀典籍鑽研劍法，從未想過玩鬧之事。每天都是天還沒亮就起床練劍，晚上回來的也遲。

這些柳雲裳都看在眼中，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畢竟她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

柳雲裳一邊琢磨着明天要做些什麽菜給每天都在辛苦學習的徒弟進補，一邊說道：“那便去吧，小心些。”

小姑娘高高興興的答應了一聲，拎着自己的劍就出去了。等她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得差不多了，進門之後柳雲裳先給小徒弟喂了碗湯，一邊在想要是等自己離開之後，小徒弟該怎麽照顧自己啊。

這麽馬馬虎虎的，又從來都不對自己的生活上心。

雖說能吃苦是好事，但也不需要這麽的不在意自己的生活質量啊。這麽想着的柳雲裳倒是忘了，事實上自己也是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人之一。

謝弄月是被謝端月帶大的，從小就沒有缺過東西，要什麽都不需要她說，把妹妹當作珍寶一樣護着養着的姐姐自然會給準備好。後來雖然離開了家，但是在本丸的時候有三日月宗近照顧生活，吃喝用度一應都準備的無比貼心，在大唐的時候則是有柳雲裳這個當師尊的照料。什麽事情久了之後都是會變成習慣的，被照料的久了，謝弄月原本就沒多少的生活技能已經徹底的退化成了零。

不會弄出什麽幺蛾子來，也并非不能獨立生活——只不過是會活的很粗糙而已。

至少自己住的時候謝弄月絕對不會想到要抹口脂這回事。

不過顯然當事人自己是沒有這個自覺的，柳雲裳離開以後謝弄月最深的感觸應該是——

沒有零食了。

謝弄月自己整天都在勤奮學習，自然是不可能去買零食的，當然最大的原因還是不知道要去哪裏買。每天都在兩點一線的小姑娘到現在也沒有能夠多認識幾條路，最後還是靠着被不放心徒弟的柳雲裳拜托前來看望的洛風才認識了新的行走路線。

還收獲了好幾包的零食。

謝弄月原本就對這位氣質溫柔又好說話的道長好感不低，在零食的加持下，她看着洛風的目光更加的溫柔了。

“咳。這些都是雲裳托我帶給你的。”小姑娘的目光實在是太直接，作為直接接觸人的洛道長一手握成拳頭遮在嘴邊，輕咳了一聲，說道，“雲裳擔心你忘記吃飯，特地讓我轉告你一聲——”

“雖然功課很重要，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謝弄月道：“我知道了，多謝洛道長轉告。”

小姑娘不動聲色的将懷裏的零食抱的更緊了一點，洛風看的有些好笑，又道：“可不要只是說說啊，你師尊可是特地的拜托我，讓我多多關心你一番。”當然柳雲裳的原話肯定沒有這麽婉轉，對于熟人，柳姑娘一向都很直接。

“……”謝弄月十分感動自家師尊在這時候還在關系自己的吃飯問題，然而——

洛道長你能不能別這麽的盡職？

第二十八次被洛風抓到沉迷練劍忘記吃飯的謝弄月簡直是在含着淚補午飯，臉上寫着的都是控訴。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這麽認真呢？

“乖。”洛風摸了摸謝弄月的頭發，微笑着鎮壓了小姑娘的不滿。

謝弄月：“……”

雖然很不高興……但是對着這種長輩的溫柔笑容，果然還是完全說不出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活的很粗糙……沒錯就是在說我，就算是買了口紅也永遠記不得用

标題化用：此間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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