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良久才夠久
一個地方，好模糊的介紹，可是心底裏，莫名的，一種悸動敲響。
你真的不記得我嗎？
飛機上，這句話，一直萦繞在耳旁。
或許，是曾經同校的學長？或者，是有過救命之恩的恩人？
記憶在拼命翻尋。
可請原諒她，真的猜不到，這樣的結局。
熟悉的二層小樓，老舊的地板踩上去，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吱嘎作響，回廊裏有小窗，探頭望過，後院的梅花竟也開得正好。
高考結束，她搬家到過附近的城市，後來在大學時，因為朵爸突然把工作辭了，不想再異地居之，也就幹脆搬回了老家。
算了算，已經有七八年沒回來了。
“你怎麽會知道這裏？”她不記得他們談話間有提起過這裏。
“想知道？”他挑眉看着她。
用力的點頭，這一刻，她無比好奇。
低笑，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直接開門……
直覺告訴她應該叫住他，因為她家在對面，可是，話還沒說出口。
突然，門卻開了。
簡單的布置，幹淨到一塵不染的家具，南面的小窗還開着，這是女主人以前的習慣。一切的一切，都原樣保留，好像這間房還有人住，可是又生活的悄無聲息。
Advertisement
“她……不是過世很多年了嗎？”這是隔壁的房間。
沒有合上的椅子她坐過，碎花桌布上的那塊洗不掉的油漬還是她吃排骨濺上的，她還記得自己在這裏和她約好了吃桂花糕，可是等到半夜，卻只等來了她的病危通知。
她走的很平靜，可還是讓人很難接受。
那一年，她才剛過四十，她以為她起碼會堅持到她把所有的糕點秘訣全部學完，可是她只告訴她做事不能半途而廢，自己卻沒能履行諾言。
“現在，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在這個空曠的房間裏，似乎還帶着一抹憂傷。
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主人公是一個出身優越的男孩，從小生活在富有的環境中，父親高大英武，母親溫柔慈愛，家裏沒有紛争，沒有愁惱，生活就像是四月的林間小路，平和、安靜。
可是，在那樣的一個完美的世界裏，意外，仍舊無法避免。
他的父親，在他六歲那年，車禍身亡。
哀傷都來不及。公司、股權、不動産，這些原本象征着財富的東西，一夜之間，成為了巨大的麻煩。而就在他茫然無措，還沒辦法完全理解當時是怎樣的一種狀況時——他的母親，抛棄他，一個人走了。
很幸運，他被善良的伯父收養了，簡單快樂的廖家人讓他暫時忘記了傷痛，和藹可親的父親，踏實可靠的哥哥，讓年幼的他很知足。可是廖家也沒有女主人，這樣一種情感的空白，始終無法填滿。
他繼承了很多家産，而那些被別人奪走的部分，也在後面的日子裏慢慢的收了回來。可是這些都很表面，私下裏，他一直在找，動用所有的關系，利用所有的人脈，瞞着廖家人，漫無邊際的尋找自己的母親。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嗎？反正，他找到了。
在南方一個小城裏，十二年後，他見到了她，可是，卻沒有跟她相認……
怨也好，恨也好，不解也好，找到了，反而迷惘了。
他靜靜地退在一邊，看着她的生活，看着她身邊的人，就像他對待自己的生活一樣……直到他的眼睛，看到了她。
那是又兩年後的夏天，他從美國放暑假回來，卻得知她的病故。
葬禮上，他沒有哭，也沒有心痛，只是漠然的看着墓碑，好像有話要說，又不知從何說出口。
她好傷心。
傷心到讓他以為，她才是她的孩子，自己只是個冷眼的旁觀者。他驚詫于一個人的眼淚怎麽會那麽多，可是看着看着，他的眼角，卻也濕了。
是下雨了嗎？
也好，把她淋濕了，他也就不會再聽到哭聲了。
那天，他轉身走了。
卻不知道自己，把心留下了。
“其實後來想想，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還有當時的很多照片也都可以證明，我們見過的次數，應該跟我母親一樣多。只是那個時候的我，太狹隘，太壓抑，反而錯過了很多。”
“不過或許是老天幫我，讓我認識了你，你可能不記得我，但是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是為了見你，連一個平常的周末都要往返于國內和美國？我沒數過，但是機票我都還留着。”
“你還記得我讓你做的草莓蛋糕嗎？那是我六歲以前，她每年必送的生日禮物，曾經我最厭惡的東西，但是我第一次回味，還是托你的福。”
“好像是你高二那年，我正好去看你，距離很遠的地方就看見你興沖沖地捧着一個蛋糕。我站在路邊，原本只是想和你擦肩而過，卻沒想到你為了給一個盲人讓路，一頭撞進了我的懷裏。我剛想高興，低頭卻發現，半盒蛋糕粘在了襯衫上。”
當時他哭笑不得，朵商卻一臉抱歉的說，“對不起，剩下的半盒，送給你做禮物好不好？”
而他……竟然收下了。
“瑞日金融你來過吧？還記得我母親叫什麽嗎？”
林瑞日。
“看着你，就像看着她的生活，我終于明白，終于理解，她的逃離，有她的道理。我不再生活在自己封鎖的銅牆鐵壁裏，我走出來了，算是彌補當年沒有相認的遺憾，我把這裏買了下來，公司也改成了她的名字。我想着，這樣就可以把一切重新開始，身邊的家人、朋友都說我變了，我很自豪也很高興。我在等，等着把最大的功臣介紹給他們的那一刻。”
終于他等到了她的成人禮、高考，還有他在美國的學業全部結束……
可是當他收拾好一切回來找你時，她卻不見了。
“好吧，這個世界裏，沒有代價的收獲是不可能的。我不介意再找一個人，再找一次。這一次，我花了七年。”
幽深的眼眸，目不轉睛的看着身邊的人，眼眶微紅。“可我就是個傻瓜。七年裏，竟然沒發現，你一直就在身邊。”
一旁，朵商早已泣不成聲，“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清冷的聲音變得沙啞，他忍住即将掉落的淚水，“我給你一次機會。”
“什麽啊？”
別告訴她又要做一個草莓蛋糕啊。
“想一想我們的關系，有沒有進一步的可能。”
哽住，抽泣了幾下，“只用我想，你都不用想嗎……”
破涕而笑，輕輕的摸了摸她柔軟的發，“我認識你十一年，喜歡你九年，找了你七年。想的已經夠久了。”
“嗚……那我可以想多久……”
一滴淚水從她臉上滑落，他輕輕的吻住。良久，似乎是用盡一生去嘆了口氣，“不能比我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