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日,宓琬後背上一片巴掌大的青紫,李潼潼給她揉了藥,又囑咐了再三才離開。
原本還想讓宓琬好好趴床上休息的,想到她們才到平遠将軍府,宓琬又是個不輕易叫苦叫累的性子,自是不應。
她伸了伸懶腰,便感覺到後背一陣疼痛。倒抽了一口涼氣,決定為了不痛,這幾天胳膊肘都不能擡得太高了。
好在郭英也要養傷,兩個傷患湊一堆,不會有什麽大的動靜,郭英這幾天便是連巡視也不去了。宓琬做得最重的一樁活,竟然是給郭英研墨!
宓琬覺得,大抵是自己那天苦口婆心的提醒有了作用,郭英沒有再做出太過親昵的舉動,她也慢慢地将這件事放下了。
同時,她的名氣也傳了出去,将軍府裏的人都知道郭英身邊有個被看重的小厮,不論誰遇到她,都會親切地和她打招呼,喚她一聲“阿宛”,好似這樣便能讓她記住他們,他日有事能為他們說上幾句話一般。
小年之後,雁城那邊的消息終于來了。可與之前後腳來的,還有一道聖旨和淮安侯世子司空複。
……*……
宓琬聽到司空複的名字,心裏虛了一下,想尋個借口不去。但這是接聖旨,又想到看了雁城送來的消息後,郭英那異常平靜的臉色,還是放心不下,便緊跟在郭英的身後,垂着頭,不讓旁人看她的臉。
好在接聖旨不是只有她和郭英兩人,整個平城有些身份的将領都來了,跪在正堂裏。
郭英在門外頓住步子,偏臉宓琬道:“你且在門外等着。”
微微一頓,又道:“若是覺得冷,便先回清風院。”
宓琬心嘆郭英真是天下間最貼心的主子了,躬身稱“是”。
目光堪堪落到郭英的靴子上。他的靴子有些舊了,似乎是穿了好些日子的。
莫名的,覺得這雙靴子有點熟悉,同時生出要給他另做一雙靴子的想法。
這雙靴子微微一頓後便換了個方向,便見竹葉青色的袖擺晃動,人已經進了屋。
司空複的聲音将她的想法壓下去。很溫潤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如玉一般溫潤。不用去看,只消回想書中對司空複的描述:“他是天德上下最溫潤的男子,容貌較之郭英更為精致柔和,為友兩肋插刀,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只是一生苦于情義,困于情義,傷于情義,求而不得于情義。”
最初的時候,宓琬不明白作者為什麽要這麽說他。直到後來他被郭英處處針對,才覺得自己明白了,又覺得他可憐。可到如今自己也是局中之人的時候,她說不出心裏是何種滋味,總之是對他生不出同情憐憫之心的。
聖旨念完,一大半都是對郭英的贊美之詞,直到最後才是重點,封郭英為英武大将軍。
天德史書上記載郭英的生平,都是以英武将軍相稱,可接到聖旨的郭英面上沒有半點開心的神色,跪在那裏一動不動,甚至沒有要接旨的意思。
“文淵,接旨吧。”司空複催促着。
郭英不動,擡眼看向他,“英武大将軍?誰的主意?”
這樣的封號,于別人來說是榮耀,于已經知道父兄的事情和權利的争鬥相關的郭英來說,卻是諷刺。
他的父親是英武侯,兄長是英武侯世子,他也跟着用了英武兩個字,将他的父兄置于何地?換句話說,這便等同于視他的父兄已故,讓他來承接英武之名。
司空複有些尴尬,因着幾次給郭英寫信未見回信,這才想親來平城看望一二,遇上遭山匪襲擊斷了腿的傳旨太監,便自告奮勇地來替他傳旨。至于這個中的緣由,他也是不清楚的。
到了這才拆旨宣讀,他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這聖旨裏的內容。
可是郭英不信。兩人就這麽僵着了起來。
宓琬搖了搖頭,心想郭英不願意接旨,一會萬一鬧出事來,那些人少不得要叫她去個中調和。
若是面對別人,自是無妨的,可裏面的人是司空複,她能見誰都不能見司空複。
已經逃到了這裏,斷然不會再回淮陽城去做他的如夫人的。
如是思量着,她便借故出了王府。
才過小年,正是備年貨的時候。宓琬也打算去買些布料給郭英做雙鞋。
很奇怪自己怎麽會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她可是從來沒做過的。可想法剛冒出來,鞋的做法也跟着冒了出來,便連大小,也下意識地在心裏有了底。
到了布鋪裏,更是輕車熟路。不過還是以第一次做鞋為由,問了一些做鞋的方法,如何納底,如何縫面,竟是與她所知相差無幾。
從布鋪裏出來,才發現自己不知走到哪條街哪條道來了。左右将軍府裏的事情沒有那麽快結束,便随意地逛着,看着天色再去尋人問路。
行到一家胭脂鋪外,聞到裏面的胭脂味,腦中竟浮現出調配胭脂的方法。
奇怪了,記憶裏她明明從來沒有和胭脂打過交道……
正思量着,冷不丁頸後痛了一下,眼前全黑之前,似乎看到了一條小辮子。
……*……
平遠将軍府的氣氛格外僵硬,司空複壓低了聲音勸道:“你與我置氣便置氣,卻不可不接旨。英武侯與世子生死未蔔,聲名未定,一抗旨便會坐實了他們的罪名。朔王是聖上第三子,若是再添上一條謀害皇子的罪名,不論哪一條,都能讓英武侯府不留活口。如今,英武侯府由你支撐,你須得處處小心才是。萬不能任性而為。”
語氣語調,便是親兄長對弟弟諄諄教導也不過如此。
可他将這利弊分析得未免太過清晰明了。
郭英似笑非笑,一雙黑黝黝的眸子看着他,“郭家罹難,誰受益最多?”
司空複臉色微微一變,“你懷疑我?”
郭家軍主要守在北州,北抗北狄,西防西戎,是天德國的要地。淮陽王的封地在淮陽,看似兩者間沒有半點沖突。
可郭英此時已然知道雁城的人是淮陽王的門生。
淮陽王讓世子長居淮陽,自己則是居于京城,廣招門生,看似閑散,實則早已将自己的觸角伸到了許多地方。雍州可以說已經被淮陽王掌控,至于淮陽王支持的是哪個皇子,郭英暫且沒有那個心思去細究。
司空複自也是知道這裏面的輕重,不過一向與郭英之間,只談兄弟,不談權謀,感情甚篤。
郭英從司空複的手中接過聖旨,語氣平靜卻帶着沖擊人心的力量,“天德九年二月十八,雍州告急。朔王得信後未立時留書帶兵支援。我大哥見信追去,兩人及所帶人馬先後失蹤。我父得到消息趕來尋人,所帶人馬再次失蹤。”微微一頓之後,一雙眸子盯緊了司空複,“雍州起戰告急,這件事情,淮陽王世子可知?”
司空複自是知道的,這是他自家的地盤嘛。
微微蹙眉,“那不是誤報嗎?不多時便着人澄清了。”
“一句誤報……”郭英冷哼一聲,“因為雍州的誤報,天德三員大将生死未蔔,北州無人鎮守。北狄趁機攻來,連失三城,即便我收複了失地,那些枉死的百姓,戰死的将士,終是活不過來了!”其中一員大将,還是天德的三皇子朔王殿下。他不明白,争奪權力的人怎麽可以不顧邊境的安危?!
司空複啞然。
他是淮陽王世子,但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的。他的閑散性子,讓他的日子過得和郭英差不多。甚至于就是不喜歡京城裏的那些争鬥,才一直居在淮陽,便是回京娶了妻妾,也還是帶到了淮陽城住着。
郭英見他确實是不知情的模樣,神色稍緩,話鋒一轉,“那些事情暫且不提,我且問你,琬娘的事情你當做何解釋?”
提到琬娘,司空複的肩頭頹然下垂,“文淵。琬娘的事,我盡力了。”
“你明知她與我之間的事情為何還要将她納為妾室?”
提到這個,司空複生出無邊的怒火,“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小紅包懸賞:誰打暈了阿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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