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餘宸的手指沾了些許張敘的口水,附在淺淺的牙印上。

“我故意的。”餘宸使壞把手指的水漬擦在張敘的脖子上。“我看到她過來了,我才親下去的。”

張敘啧了聲,把餘宸直接托着抱起來。

“做什麽?”餘宸從來沒有被這樣抱過,即使知道張敘不會讓他摔下去,習慣性地死死摟緊張敘的肩膀。

“欺負回去。”張敘與他貼着側臉,很享受他的依賴,湊在他耳邊呼出溫熱的氣息,說出來的話暧昧至極。

“壞蛋。”

……

這個周日就是母親節了。餘宸守着零點給徐欣發了一千塊錢紅包,順帶留了言:母親節快樂後面跟着兩個愛心。

徐欣秒回複:謝謝兒子,這個周末回家來吃個飯,帶上張敘。

餘宸打字的指尖怔了怔。嘴邊的笑意就放大了,擡頭朝着張敘招招手。張敘拿着一杯牛奶遞給餘宸,彎下腰去看餘宸翻過來給他看的手機屏幕。

張敘的笑意直達眼底。“這麽說,我這個女婿已經被認可了。”

餘宸掀起眼皮去瞪張敘,滿眼寫着這個人不要臉。

張敘看着好笑,餘宸嘴邊還沾着兩痕乳白色的牛奶沫,橫着眼睛的樣子怎麽看怎麽可愛。

“怎麽?我都官方認可了,你還想不承認?”

“是是是。”餘宸心裏其實有點小落差,那他呢?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踏進張敘家裏,沒見到張家的兩個長輩了。

張敘似乎一下子就看出餘宸心裏那點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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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末我也帶你回家。”餘宸喝完杯子最後一口牛奶,張敘接過他的杯子順勢拉住他的手,把他的五指攤在手掌心裏,珍視般的吻過手心,眼神細細描摹掌心的紋路,把餘宸的手心貼在自己側臉。

餘宸臉上有些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張敘過于溫柔小心翼翼的啄吻還是因為心裏一直耿耿于懷的擔憂被張敘說出口。

出門那天餘宸很緊張,在鏡子前擺弄自己的衣領就弄了半天,直到走到自家門口都心如擂鼓。

張敘看在眼裏笑道。“你回趟家是進狼穴了嗎?”

餘宸回過頭,眼神不自覺就飄到對家那扇大門。他以前每次都能進出自由,現在不行了。

張敘主動牽上他的手。“先見我丈母娘。”

剛上飯桌有些尴尬。四個人面面相觑,沒人動筷,最後還是徐欣戳了戳餘盛連的胳膊。“你發什麽呆呀,孩子們都等着你動筷子吃飯了!”

餘盛連摸摸鼻子,拿起筷子夾菜。張敘剛剛還挺放松的,如今見了餘盛連反倒有些不自在,雙手端正放在大腿上,手心都出了汗,餘宸偷偷摸去握張敘的手,擡眼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剛剛說不緊張的人是誰。餘宸面上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戳了一塊雞肉塊放到餘盛連的飯碗裏。

“爸,吃塊雞肉,今天是母親節,您也別太吃醋,下個月就排你最大了。”

餘盛連哼了一聲,看了一眼徐欣碗裏的整雞腿。“上一年你發給我紅包才八百,給你媽就一千,還說父愛如山呢,在你這裏指不定是泥石流。”

餘宸咬着筷子被他爸這莫名其妙的醋勁逗樂了,嘿嘿笑了兩下。

“我去年不是還房貸呢嘛,下個月!你等着,給您包個大的!”

父子倆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把氣氛炒熱起來。

“阿敘啊,跟你餘叔喝一杯。”餘盛連開了一瓶“小迎春”白酒給張敘倒酒,張敘連忙雙手舉着杯子接着。

“謝謝餘叔。”

一杯飲盡,餘盛連才緩緩開口。“餘宸從小就不讓人省心,上蹿下跳的,以後啊你要多擔待,互相理解。”餘盛連頓了頓,又舉起杯。“希望你們能一直好下去。”

“餘叔,您放心。”張敘心裏要說的話很多,承諾千斤重,在此刻鄭重其事,卻只能說出那幾個樸實的詞句。“我會一直對餘宸好,從一開始我就已經做好準備,在我未來的人生規劃裏,都會有餘宸,很感謝您和徐阿姨能接受我,我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在餘宸這邊他們算是過了關,一半的石頭落了地。餘盛連送他們到門口的時候,揚揚下巴對着對門不滿道。“成傑這老頭子好幾天都不來找我下棋了,等我見到他非得說道說道他。”

餘宸不自然咽了一口口水,餘盛連瞧了他一眼。“去吧,該面對還是得面對。”

張敘家稍顯冷清,開門看到張敘後面跟着餘宸,林惠瑩臉上閃過一瞬間的不自然。

“進來坐。”

張成傑聞聲從陽臺走進來,手上拿着報紙。餘宸站起來分別打過招呼,雖然不像以前那麽熱乎,張成傑也不會讓小輩難堪,點點頭示意坐下。

餘宸腿有點軟,挨着張敘坐着。

張敘去牽餘宸的手,餘宸吓了一跳,想掙開反被張敘插進指縫與其十指相扣。

林惠瑩切了水果從廚房裏走出去,眼睛剛好撞上這一幕,被刺到似的別過頭去,臉上滿是哀怨。最近這段時間,張敘的思想工作沒有斷過,說實話都挺難受的,張敘有時候說着說着突然會哽咽,眼睛發紅,林惠瑩看了也不忍。可是想起自己兒子以後要走上這樣一條路,林惠瑩就做不到松口。

張成傑打破空氣中的僵持。“來,吃點葡萄。”張成傑端起水果盤示意餘宸。

餘宸愣了愣,又驚又喜。“謝…謝張叔叔。”

這段時間,張成傑比林惠瑩想得寬心一點點。張敘的态度那麽堅絕,他們反對了那麽久,卻還是沒讓張敘松口,他曾經在朋友圈看過張敘和餘宸的畢業照,畢業照上,餘宸一手攬着張敘的肩膀,一邊和曾峰牽着手,餘宸看着鏡頭笑,張敘卻是在看着餘宸。

張成傑那時候拿着照片端詳了許久,有些不明顯但是又無法忽視的疑惑在心頭盤旋,如今被戳破他才明白那時候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

餘宸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從他和別人牽手的動作就可以知道,而張敘的眼神早就已經暴露了一切。

是他不願意想。

餘宸是個好孩子,可是要讓他接受,他和林惠瑩一樣,沒有那麽容易。

林惠瑩也坐下來,目光總是盯着張敘和餘宸緊緊相握的那雙手,心髒還是忍不住一陣悶疼。

“我前天去醫院…問了醫生。”林惠瑩別過頭,似乎是難以啓齒。“醫生說了,這個不是病。”

張敘猛的擡頭去看林惠瑩,握着餘宸的手緊了又松,像在克制着什麽,心裏是被林惠瑩的一句話猝不及防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細針,疼得眼睛湧上一層水霧發了紅。

餘宸擔憂地去看張敘。

張敘喉頭滾動。“媽…”接下去的話,張敘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倒是張成傑緊緊皺了眉。“你這是做什麽?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亂來!”

林惠瑩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我怎麽知道啊,萬一能治呢!”

張敘後槽牙咬得發酸,卻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無能為力。“我沒病。”

“我還是要和餘宸在一起。”張敘堅定又似偏執的,一字一句道。“以後我們都會一起回來,來日方長…”張敘擡起頭看着他們。

“繼續讓你們慢慢接受我們。”

張成傑沒有留人,臨走的時候,拍了拍張敘的肩膀,說話卻是朝着餘宸說的。

“我給你們一年的時間,都給彼此時間想清楚,不要一頭熱的時候就去下定論什麽一輩子,什麽永遠…”

張敘拉着餘宸的手走下樓的時候一直沒有松開過。

心頭的痛感好像還有餘韻在發作。張敘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餘宸的手被他緊緊握着,也跟着彎着腰去看張敘的臉。

只一句話殺傷力太大,張敘用盡了全力在保持表面的平和,如今松懈下來,精神上有些脫力。

張敘睜開眼,便對上餘宸一臉擔憂。

張敘的眼眶還有些紅,餘宸突然湊近親了親張敘的眼睛,柔軟溫柔的觸感落下,張敘眼睫輕顫。

“沒事吧?”林惠瑩剛剛說的話,也讓餘宸心頭一驚。

張敘搖搖頭,站直身體。“你最近瘦了,走吧,回去我給你做頓好吃的。”

偷偷減肥的某人眼睛飄了飄。“哦。”

張敘聽了這聲哦,突然扯開笑了一下。“別以為我不知道。”

“知道什麽?”

張敘停下腳步,湊在他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你胖了我也x得動你。”

餘宸像被什麽激了一下突然彈開。“張敘!”

張敘瞧着這人臉紅紅,兇巴巴的模樣,終于笑開懷。

今天的陽光很好,暖洋洋的灑下來,籠罩在兩個人身上。一左一右,身旁相牽的手,偶爾打打鬧鬧的,影子路過樹蔭下,小徑邊,隐隐綽綽,靜谧美好。

“可以嗎?”張敘突然沒頭沒腦問了一句。

餘宸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張成傑最後那句話雖然說不是百分百接納,但是也為他們打開一個口,容他們一點一點去撐開。

一年算什麽,他們是奔着一輩子去的。

即便是相愛着的兩個人,擺在他們面前的困難還是有很多,未來的路是架在一座搖搖晃晃的吊橋,兩面布滿鐵鎖和吊繩,每走一步,勢必惹一處動蕩。可是通向彼岸的路那麽美好,那麽令人向往。

他們相信始終牢牢綁在一起的牽絆,從小到大不曾減弱半分,命運年複一年的藤蔓脈絡緊緊把他們纏繞在一起。

他們不想分開,也不能分開。

餘宸眼眶發熱,跳到張敘面前面向着他後退蹦着邊走。迎着午後陽光,偶遇雲邊深處伸展而出的彩虹。

餘宸的笑仿佛與其混為一體,燦爛得不像話。

“可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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