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禮物

假期的第二天,白雪依舊在霍格沃茨肆虐。

厚重的雪層和因為低溫而愈發暗沉的森綠色,讓整個禁林如同一塊封凍在冰層之中的祖母綠寶石,朦胧冰涼而剔透純淨。

奧羅拉和沃克斯偷偷跑去海格的木屋裏好幾次,在那裏消磨了大半個聖誕節假期。得益于斯普勞特院長的教導,奧羅拉成功用魔法将海格做的岩皮餅變得松軟可口。沃克斯一邊吃一邊感慨,赫奇帕奇宿舍離廚房這麽近還真不是白搭的。

在假期即将結束的時候,奧羅拉跟着海格去禁林看了一只即将成年的獨角獸的蛻變儀式。它們幼年時期和毛色一樣的金黃色角會因為停止生長而脫落,然後在十幾分鐘之內,長出一個銀白色的新角。

當新角長出來的時候,這頭獨角獸就算成年了。

獨角獸的幼年角是十分珍貴的魔藥材料,在市面上可以賣到兩百加隆一枚。奧羅拉看着将換掉的角銜到自己手心的獨角獸,伸手摸了摸它和白雪一樣無暇的毛發,已經褪去了幼獸的柔軟光滑,開始有了成年體的粗/硬和密集。

可是說老實話,自己拿着這枚獨角獸角實在沒什麽用處,難道要她當做寝室裝飾品放在桌上,或者挂在床鋪帷幔上辟邪嗎?怎麽看都很浪費。

最後,奧羅拉在海格小木屋的壁爐旁邊坐了一下午,決定将這枚獨角獸角當做禮物送出去,以發揮它應有的價值。

“尊敬的教授,聖誕節快樂。海格之前照顧的那頭獨角獸波比已經成年了,他很慷慨地将這枚珍貴的獨角獸角贈給了我。不過我不得不承認,這樣珍貴的魔藥材料在我手裏實在很浪費。希望您不會介意它是一個轉贈品,您知道的,作為新生,我沒有得到去禁林的允許。

感謝您上次及時送我去了校醫院。

那麽,再一次地,聖誕快樂。

您真誠的學生,奧羅拉·菲爾德。”

以上,就是第二天一早,斯內普在雪後初陽的霞光裏,收到的一封意外包裹的附贈信件內容。裏面的小巧獨角獸角完好璀璨,耀眼得讓人疑心剜取自上等的鎏金。

他對聖誕節和禮物完全沒有概念,唯一的記憶就是在很小的時候,曾經有一個紅發碧眼的天使送給自己一個系着和她發色一樣美麗的蝴蝶結的盒子。潔白肆意的百合花燙印舒展在紙盒的一角,那樣的純白幾乎浸透了斯內普的整個少年時期,連帶着那抹淡淡的花香味也像被施了魔法一樣,镌刻在夢境深處,揮之不去。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送給過他禮物。

直到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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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桌上放着兩個包裹,一個裹着誇張閃亮的紫色星星包裝紙,來自他們的校長先生。一個則素白得和窗外雪地一樣純淨,沒有任何裝飾,僅有的一根用來捆綁用的絲帶,顏色和奧羅拉的長發如出一轍,讓人很容易就想起清晨的第一抹陽光。

斯內普将那張卡片夾在手指間翻轉了一遍,然後放在漆黑的桌面上,卡片的白色清冽得幾乎要流淌下來,在昏暗的辦公室裏微微發着光。

這份意料之外的聖誕禮物來得很及時,斯內普前兩天剛去對角巷看過獨角獸幼角的價格和品質,沒有挑到滿意的。這一枚無論是質地還是它作為贈禮的性質,都很完美。

只是不知道這個贈與者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送給自己的。斯內普回想了一下奧羅拉的魔藥期末考試成績,老樣子的踩線過。

他啧了一聲。這個小女孩好像比他自己還摸得清自己的底線。

對方說是出于上次送她去校醫院所以才送的禮物,斯內普并不信服這個說法。但是他也沒極端到直接把這枚獨角獸幼角給原封不動退回去的地步,畢竟說真的,這樣的上等魔藥材料不好找。

而且小姑娘把理由說得很清楚,為了感謝而已,沒有要将來拿着這樣東西說自己欠她人情所以在學業上放下水什麽的。這樣沒有後顧之憂的禮物,幹淨利落,你情我願。

于是,這枚珍貴的幼角就被儲存在了魔藥教授辦公室牆壁架子上的一個空玻璃瓶裏。

接下來的大半天,斯內普皺着眉頭改完了新生們的論文試卷,情況和他想象的一樣糟糕。兩極分化最嚴重的是格蘭芬多,中規中矩毫不起眼的是赫奇帕奇,不相上下的是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

而等他終于放下羽毛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他伸手準備揉一下有些發痛的太陽穴,冷晴天的寒風突兀地闖進來,撞開辦公室的窗戶,把零星的碎雪和稀薄的陽光撒到桌角的白色禮盒上。

魔藥大師順着陽光和冷風,用眼角餘光瞥着那個小盒子,思考了一會兒。

他再度直起身子,重新提起蘸滿墨水的羽毛筆。

濃黑的墨水滴落在淡棕色的信紙上,在筆尖下被缭繞勾勒成一個個鋒芒銳利的單詞。

傍晚的時候,奧羅拉抱着布萊特和茶卷坐在霍格沃茨的一座廢棄塔樓上,看着橘紅豔麗的夕陽漸漸沉沒在潔白的地平線以下,焚燒透半邊天,卻依舊抵抗不了東方越來越明顯的灰藍色蔓延侵蝕。

這在英國實在很難得,尤其是冬天的情況下。所以幾乎所有留校的學生都來看了日落,擠滿了霍格沃茨的最佳觀景點。

貝芙莉站在奧羅拉旁邊,倚靠着粗糙古老的石頭牆壁,将桤木擅長施無聲咒的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那些稀稀落落的雪花在她的沉默和魔杖舞動下變幻無窮,從天鵝到海豚,無一不是栩栩如生。

奧羅拉還開玩笑說,可惜學校沒有一個冰雕或者雪人大賽,不然貝芙莉一定是第一名。

貝芙莉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魔杖尖在空氣中游走出曼妙的弧度,雪花随之飛舞。這個假期裏,奧羅拉幾乎每天都會和貝芙莉在一起逛一會兒,因為斯萊特林的人基本上都回家了,只有這個和自己一樣無家可歸的小女孩留了下來。

奧羅拉從她那裏知道了,她當初在對角巷之所以盯着自己的懷表看,是因為這個懷表在西裏斯交給自己以前,是自己父親的貼身之物。當初貝芙莉和她的師父被食死徒追殺的時候,埃蒙德恰好救了她們。貝芙莉記得埃蒙德的樣子,還有那塊懷表的樣子。

這種感覺很微妙,奧羅拉一直在從別人那裏聽說“自己父親”的事,鄧布利多也好,貝芙莉也好,西裏斯也好,都是別人說的故事。自己卻連親眼都沒有見到過這位當時拉文克勞最有名的學生,只從上次鄧布利多給她看過的一張鳳凰社成員集體照裏見過一次。

他們說得沒錯,奧羅拉笑起來的樣子,和這位前鳳凰社成員很有幾分相似。

雪又開始零星地飄,奧羅拉站起來拍拍冬裙上的潔白晶體,朝貝芙莉說道:“走吧,我們去吃飯。”

因為學生大部分都走了的緣故,而貝芙莉作為唯一的斯萊特林又沒有什麽高傲尖酸的架子,就是話少了點,所以小孩子們幹脆擠在了一張餐桌上熱熱鬧鬧地吃飯。

當最後一道泰式咖喱雞端上來的時候,沃克斯的貓頭鷹黑斯廷斯正好從門外帶着一身雪花飛了進來。游蕩到餐廳的皮皮鬼無時無刻不喜歡折騰學生和那些貓頭鷹,黑斯廷斯凄涼地成了他的受害鳥之一。

小家夥被凍得一個哆嗦後,在孩子們的驚呼聲和皮皮鬼尖利刺耳的笑聲裏,一頭栽倒在奶油爆米花堆裏,嘴裏銜着的深色硬殼信封跳出去,正好一角卡在咖喱雞彎曲的脖子中間,旗幟一樣高高豎起。

“呃……”沃克斯看着已經早就沒影兒的皮皮鬼,連忙朝黑斯廷斯身上施了幾個溫暖咒和一個清潔咒,然後摸摸它的毛喂了點東西,讓它回到貓頭鷹棚裏。

“給菲爾德?”一個圍着格蘭芬多紅圍巾的女孩好奇地歪着頭,幾乎要讓自己的視線和那只烤熟的咖喱雞平行,“奧羅拉,這是給你的信。奇怪,怎麽只有收信人的姓氏,連個寄信人都沒有。”

奧羅拉吃完最後一口布丁,将信封取下來。被咖喱醬汁和植物油浸透的信封依舊邊角又尖又硬,她打開被火漆封住的取信口,斜着将裏面的厚實信紙抽出來,信紙已經走了一半,卻連個标點符號都沒有。

她愣了愣,幹脆将整張信紙都從信封裏抽離而出,抖落開的羊皮信紙上蔓延着大片的單調淡棕色,像是被烈火燎原後衰頹的不毛之地,荒涼冰冷到起不了一絲生機。

唯一的短語矗立在信紙正中央,色彩濃重筆鋒銳利,肅穆得讓人想起某些碑刻銘文。

“Merry Christmas.”

沒有一般信件開頭慣有的稱呼問候語,沒有結束時用于寒暄客套的結束語,甚至連一句表明身份的話都沒有。

整張信紙,這是唯一的話。

奧羅拉幾乎是看到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寄信人是誰,然後她不動聲色地将信紙塞了回去,放進包裏。

“奧羅拉,誰給你的信啊?”沃克斯好奇地問道。

小姑娘聳聳肩,用叉子叉起面前還流淌着香甜汁液的蜜色雞肉,面不改色地回答:“梅林吧。”

餐桌一下子變得詭異的安靜。

奧羅拉一邊吃着雞肉喝着南瓜汁,一邊回想着那封信上簡潔得沒有辦法再簡潔的短語,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能把聖誕快樂寫得這麽陰氣森森的人,大概除了他們那位同樣陰氣森森的魔藥教授以外,不會再有別人了。他就是有那種把任何句子都寫出碑文味道的能力,這毋庸置疑。

可是教授,您寫兩個表示您名字的縮寫在結尾都這麽困難嗎?不怕您的收信人認不出來是誰寄的信?

奧羅拉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腦海裏莫名其妙有一個細微的聲音在回答:

你總會認出來的。

好吧,确實是這樣。有着這樣寫信風格的人,怎麽可能會認錯。

可問題是,她不應該知道對方的寫信風格的不是嗎?

那麽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奧羅拉一下子有點迷茫了。

……

聖誕節以後,學校又恢複了正常的上課程序。有了前半學期的适應,後半學期的課程應付起來就相對沒那麽困難了。

時間在複活節彩蛋和慢慢回春的大地散發出的各種花香裏度過,斯萊特林在這一學年裏得到了學院杯。整個餐廳上空的旗幟在鄧布利多揮手之間,變成了滿眼的絲絨綠和銀色巨蛇,綠色的懸垂彩帶招搖得像外面新抽條的柳枝。

奧羅拉将自己縮得更低,專心應付眼前的螃蟹殼,不去看頭頂的綠色旗幟。

不是她對斯萊特林有什麽偏見,只是她對蛇這種東西有很大陰影,尤其是當滿屋頂都是蛇的時候,她只感覺頭皮發麻,脖頸爬滿雞皮疙瘩。這絕對是彼得森家那三胞胎給她留下的最大陰影。童年創傷總是很難被治愈。

霍格沃茨的暑假就要來了,大家相互之間都在招呼一定要在暑假保持通信,要麽三三兩兩約出去玩。

卡洛琳一邊收拾着寝室的行李,一邊問奧羅拉暑假有什麽打算。奧羅拉想了想還真沒有,不過她有意向去對角巷看看能不能找個不太複雜的兼職,畢竟她想要在霍格沃茨上完學的話,不去找工作是不行的。

就是不知道巫師屆有沒有“童工犯法”這個概念?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就迎來了暑假。結束的那一天,除了斯內普教授的魔藥課和麥格教授的變形課還算得上紀律尚可以外,其他老師根本壓不住這群早就已經把心思放飛得和窗外的白鴿一樣自由的學生。

最後一節課是斯普勞特教授的草藥學,寬和善良的院長很理解孩子們的心情,即使課堂再鬧也沒有扣分,只要那個學生沒有失控到跑出教室,或者把手伸進還沒來得及換盆的曼德拉草的嘴裏。

盡管已經是夏天,這片漂浮在大西洋的綠色大陸卻還是算不上多熱,最高溫也就七十華氏度(二十攝氏度多一點)左右。

奧羅拉來上課的時候還穿着剛來霍格沃茨的那件套裝,淺灰色長袖T恤和松綠色工裝立領短袖。茶卷充當起了小姑娘的頭繩,把奧羅拉的一頭淡金長發松松地圈在背後,留兩片碧綠的葉子時不時動一下。

其實沃克斯倒是和奧羅拉說過一起回家的想法,畢竟如果只是因為學費的問題,那麽完全可以選擇就在他們家的汽修店打工。不過奧羅拉在了解了一下麻瓜貨幣和巫師貨幣之間的彙率後,果斷槍斃了這個提議。

于是在假期開始之前,奧羅拉去了一趟斯萊特林休息室,當然只是站在門外等着,她還沒有那個勇氣敢一個人走進去,而且斯萊特林們看起來也不願意讓這個外院的學生進到他們的休息室來。

奧羅拉一直不太明白這是不是斯萊特林的傳統,明明赫奇帕奇也是在地下,但是他們的休息室非常明亮,奶酪黃的主色調和斯普勞特院長時不時拿來裝點用的新鮮花朵,讓整個休息室看起來溫馨極了。窗外随處可見搖曳的蒲公英和各種鮮花。

可是斯萊特林的休息室卻總是很陰暗——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在水底的原因。事實上不只是休息室,包括他們那位年輕院長的辦公室和魔藥課教室,都透露着一種讓人壓抑的陰暗。

奧羅拉站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蘇爾就像只花蝴蝶一樣飛落了出來。她今天穿着一身銀藍色的短裙,淺棕色的頭發被随意妩媚地紮成一個辮子垂在左胸前,有許多銀色的小星星點綴在發絲上,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漂亮。當她穿過斯萊特林的休息室的時候,幾乎将整個陰暗的水下世界都照得發亮,那雙藍汪汪的眼睛像會說話一樣。

看來格蘭芬多們說得沒錯,雖然斯萊特林在很多方面都讓人不服氣——尤其對他們來說——但是蘇爾·加西亞是年級公認的級花這件事,大家出奇地一致同意。奧羅拉不止一次看到那位斯萊特林的級長,親昵地稱呼蘇爾為他們銀色巨蛇頭頂最閃亮的一塊寶石。

“找我什麽事啊?”蘇爾說着,打量了一下奧羅拉的樣子,皺了皺眉頭,“你怎麽還穿着開學的那套衣服?”

“你怎麽知道我開學穿的什麽衣服?”奧羅拉抓重點一向很準。

“嘿嘿,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我父親以前就是赫奇帕奇的學生?所以我當初一直以為我會進赫奇帕奇。分院帽說我進斯萊特林的時候都把我吓了一跳。”蘇爾燦爛一笑,漂亮的眼睛線條微微彎曲,迷人又可愛,“所以我後來在新學期開學的時候,就會格外關注一下赫奇帕奇的新生。更何況……”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在我們院長的介紹時間,當着全校人的面喊了一句‘有鬼’,我想不記住你都難啊。”

“……”奧羅拉抽了抽嘴角,從來沒意識到過這件事原來影響這麽大,“希望你們院長不要記得這種小事才好啊。那你媽媽呢?她是斯萊特林嗎?”

“不是,我媽媽是媚娃。”蘇爾說,“話說回來,你找我到底什麽事啊?”

“哦,是這樣的。把你不是說過你是霍格沃茨情報收集站嗎?我是想來打聽一些事情。”奧羅拉說着,蘇爾自信地揚了揚眉毛,那張漂亮的臉因為這樣的動作愈發生動起來。

她了然地點頭,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說吧,看上哪個帥哥了,我保證半天時間就能把他的身世底細全部搞到手。”

看來分院帽把她分進斯萊特林是有道理的。這種強大的人際關系和信息收集能力,對于以“審時度勢,明哲保身”為信條的斯萊特林來說,很有用處啊。

“不是這樣。”奧羅拉無奈地笑了笑,“我是來向你請教一下,對角巷有沒有提供暑假工職位的店鋪?還有就是,哪些店鋪願意收留十一二歲小孩子的?”

“巧了,你來之前也有一個人問過我同樣的問題。”蘇爾眨眨眼,說。

“誰啊?”

“貝芙莉·格林伯格小姐。”

十分鐘後,奧羅拉拿到了一份關于暑假工職位信息的單子,登上了離開霍格沃茨的列車。蘇爾臨走前特意囑咐她,如果實在沒有願意去的店鋪,寧願回麻瓜世承受毫無人性的彙率也不要去翻倒巷。

“混蛋流氓最多想着扒了你的衣服,翻倒巷那群家夥不僅想扒你衣服,還想扒你的皮。”蘇爾尖刻而形象地說道,“你除非想不開,千萬別去那個地方。當然如果是我,就算想不開也不會去那裏。”

“謝謝學姐,我知道了。”

“暑假後見。”

“暑假後見。”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的更新,最近拉肚子拉了幾天,事也多,實在抱歉。

雖然以前說過,不過我覺得還是再說一遍吧。這篇文是慢熱節奏平淡風的,前期女主年紀太小,只能刷臉,兩個人互動不會很多。而且教授這種慢熱型的,感情線撐死也快不起來,至少我是寫不出來……後期女主十四五歲了,兩個人的對手戲就越來越多了,前期就是刷臉和鋪設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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