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法律
經驗教會人們,任何古怪的事發生都是有它的原因的。奧羅拉了解到這個道理的時候,還不算太晚。
下午快五點的時候,奧羅拉正在忙着給小家夥們喂飯。一只陌生的貓頭鷹卻忽然飛了進來,将一封信送到了櫃臺上,然後好奇地啄了啄日記本上正在悠哉打盹的薩拉查。
緊接着,它就慘叫一聲被蛇祖毫不留情地拍暈到了地上。好不容易翻身爬起來以後,貓頭鷹似乎還處于一種懵逼狀态,張開翅膀撒開腳丫子在地上亂跑,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會飛這件事。
奧羅拉連忙放下手裏的貓糧盒,去将那只貓頭鷹抱起來,摸了摸它的毛。小東西緩過來以後,啄啄奧羅拉的手指,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這時,那封信忽然自己從櫃臺上一躍而起,面朝着奧羅拉開口說道:“親愛的菲爾德小姐,這裏是魔法部(老實說,聽到這最後兩個單詞的時候,奧羅拉幾乎都要吓死了)。我們帶着深切的關懷前來通知您,請務必前來參加一場明天即将開庭的刑事審判。
我們相信您對此也許是毫不知情的,所以請讓我為您簡短的介紹一下這次刑事審判的內容。關于您父親的死因,以及您所在學校的一位教授。
晚些時候,會有我們的人員來将您接送至合适的地方,祝您生活愉快。
阿米莉亞·伯恩斯。”
說完,這封信就自我毀滅了,只留一地的碎紙屑在地上。
奧羅拉愣在原地有點反應不過來,信裏說的簡短介紹也實在是太簡短了一點吧?關于自己父親和一位教授的刑事審判?
還有什麽“晚些時候會有我們的人員來将您接送至合适的地方”,她現在的地方很不合适嗎?這都是些什麽跟什麽?
奧羅拉感覺自己完全被一封來自魔法部的信給搞糊塗了,而且還不能抓住身邊的什麽人問清楚,因為這裏只有她一個人。
她盯着地上那一堆碎紙片看了好一陣,最終轉身去拿清潔用具将它們都掃在一起,倒進垃圾桶。與此同時,魔法寵物店的大門被什麽人給大力打開了,進來的人在看到奧羅拉的一瞬間,立刻松了口氣:“梅林!你還在這裏,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已經被魔法部的人接走了,奧羅拉。”
奧羅拉驚訝地看着對方,下意識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萊姆斯?你是萊姆斯·盧平?!”
他取下那頂寬大破舊得有些令人發笑的帽子,露出了亂糟糟的深棕色頭發,朝奧羅拉溫和地笑了:“是我,奧羅拉。好久沒有見到你了,你都長這麽大了。”
“萊姆斯!”奧羅拉呆了一瞬間,緊接着高興地撲過去一把緊緊抱着他,“你怎麽會來這裏?我還以為只有等到我開學以後去到霍格莫德才能見到你。你已經在霍格莫德找到工作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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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姆斯摸了摸她的頭,微笑着說:“是的,事實上我已經在那裏工作了快兩個星期了,只是一直事情太忙,所以還沒來得及跟你寫信。”說完,他臉上的輕松神色又消退下去:“奧羅拉,我這次來是有原因的。魔法部的人随時會來,我得長話短說。你看過這幾天的預言家日報嗎?”
“我父親的事,對嗎?”奧羅拉看着他,有些不解,“可是幾個月前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萊姆斯搖搖頭,俯身看着奧羅拉的眼睛,說:“還沒有,明天的審判是終審,這次結束了才算真的結束了。聽着,奧羅拉,在我們的世界,有一條刑事法律是這樣的。它規定,在案件無法得到确切突破和進展的時候,對于被告人的拘留與否,牽扯到原告人及其家人的意願。”
“也就是說,在有一定可信證據的情況下,魔法部會根據原告人或者其家屬的意願來選擇是否暫時拘留被告人,以此保證案件調查的無幹擾進行和原告人的安全。”
“而又因為我們每一個巫師都是在魔法部進行注冊登記的,所以我們的家人也一并被登記了進去。在魔法部建立之初,法律規定它的權利來自于所有巫師的意願。當我們被登記入冊的時候,我們就同意了賦予魔法部在發生刑事案件的時候,代替我們追捕罪犯的權力。”
“當然與此同時,我們将這項是否拘留被告人的權力也轉移了出去,這就是魔法部為什麽擁有直接扣押巫師權力的原因。”
“這本來是件好事,但是你的情況有點特別。你的父親,埃蒙德·菲爾德在加入鳳凰社的時候,為了避免你和你的媽媽有一天會受到牽連,所以将你們的信息從魔法部抹去了。按照這種情況來講,魔法部本來是可以直接代替已經死去的當事人行使權力的,但是現在你出現了,這讓魔法部必須要考慮你的意見。”
“魔法部沒有你的信息記載,他們就不能通過登記入冊的權力轉移來替你作出決定。但是你又是霍格沃茨的學生,他們不能裝作沒看到,所以他們來找你了。”
萊姆斯最後總結:“他們需要你同意将西弗勒斯·斯內普進行停職調查,暫時扣押在阿茲卡班。”
奧羅拉瞪大眼睛看着他,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夏日裏的薄暮燦爛依舊,卻已經沒有了任何白日裏的熱烈溫度,貼在奧羅拉臉上的時候,冷冰冰的讓人有點發抖。
她的雙手絞在一起,十指和手心全是細密的汗珠,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你還好嗎?”萊姆斯嘆了口氣,蹲下/身輕輕握住奧羅拉的手臂,“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奧羅拉?”
半晌後,奧羅拉終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維,喃喃地說道:“寫這條法律的人是不是有病啊。”
這下輪到萊姆斯愣住了,他完全沒想到奧羅拉的重點會偏得這麽厲害,只好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釋:“這是一種政治手段。其實說穿了,魔法部在這一套上和麻瓜社會的法庭是一樣,本質上沒有什麽區別。都是通過證據和法律來對被告人進行拘留。但是魔法部多了一個步驟,讓它的行為看起來更加符合大衆意願和民主化,這樣會讓更多的巫師願意服從它。”
“那萬一又有一個像我這樣的人,然後她不同意怎麽辦?魔法部不是就沒辦法了嗎?”奧羅拉問。
萊姆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前為止還沒有。在事關自己親人的事上,不管是麻瓜還是巫師,沒有人會拒絕把嫌疑人關起來的提議,尤其是當還有一定證據能夠證明,這個人就是要抓的那個人的時候。”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達成了庭外和解,而這也是為什麽魔法部馬上要來找你的原因。”
奧羅拉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想起了下午,那個一直追着自己的預言家日報記者。她把自己的話統統曲解成了完全相反的意思,還不肯放過自己到底是否和斯內普見過面的問題。
看起來如果自己不同意魔法部的關押提議,那麽預言家日報估計就能把這場不存在的“庭外和解”瞎編成事實了。
可是……
奧羅拉忽然擡頭看着萊姆斯,表情裏有一種很濃郁的困惑:“我以為你和斯內普教授的關系很不好。”
萊姆斯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否認:“确實是這樣。”“那為什麽……”奧羅拉說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麽,點點頭,“是鄧布利多教授讓你來的,對嗎?”
畢竟上次的事就能看出來,鄧布利多教授真的非常維護斯內普。
“是。你猜到了。”萊姆斯承認道,“但是他只是讓我來給你提前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有要讓你和魔法部對抗的意思。你知道的,也許一會兒你到了魔法部,聽到的就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解釋了。選擇權依舊在你手上,奧羅拉。”
她垂了垂眸子,然後開口:“我,我今天下午……”
奧羅拉的話還沒說完,門口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還有一個渾厚低沉的陌生男人的聲音:“請問是奧羅拉·菲爾德小姐嗎?”
“是。”她擡頭回答到。萊姆斯站起身,迎着對方疑惑審視的眼神略微笑了下:“我是這孩子的監護人,萊姆斯·盧平。”
“噢,這倒是個新鮮事。”對方聽完,怪異地皺了皺鼻子,似乎對于萊姆斯的名字并不陌生。然後他對奧羅拉說道:“我相信你應該已經收到我們給你寄的信了,那麽,請跟我們走吧。”
奧羅拉看了看萊姆斯,和他一起走出門,踏進滿地的暈黃夕陽光芒裏。
……
這是間坐落在一條森林公路旁邊的孤單小屋,灰白色是牆體的主要色彩,屋頂則是接近黑色的深褐色。屋子背靠着緘默茂盛的溫帶森林,面朝着一條寬闊無比的柏油馬路,筆直地從平原的另一頭延伸過來。
夜色沉重而不可抗拒地籠罩下來,把白日裏遠處山峰的精細輪廓慢慢磨平,讓它看起來就像一團模糊的有色團塊,最後被濃郁的黑暗吞沒進去。然後是平原上的斑斓花堆,低矮灌木叢,最後是公路,和奧羅拉的整個視野。
客廳裏的壁爐是被魔法部連入了飛路網的,而且只能去往魔法部。
萊姆斯端着剛泡好的一壺茶從廚房走出來,叫了坐在陽臺上的女孩一句:“別坐在那裏了,過來喝杯茶吧。但願我泡茶的手藝還沒有全丢掉。”
奧羅拉跳下來,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坐在沙發上,捧起茶杯:“如果魔法部還是找不到确切的證據來證明罪行,那麽這種臨時扣押令能有多久的效力?”
“一個星期。”萊姆斯看着被熱茶的蒼白水汽模糊了臉孔和眼神的女孩,回答,“一個星期以後,魔法部必須放人,直到有證據能夠定罪為止。巫師監獄和麻瓜不一樣,沒有保釋這一個說法。”
“這樣啊。”奧羅拉點點頭,沒再說話,眼神沒什麽聚焦地落在壁爐邊緣的繁複雕刻上。
萊姆斯安慰她說:“你必要有太大壓力的,只要他真的沒做,不管你同不同意魔法部的扣押提議,都不會對最後結果造成什麽影響。”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奧羅拉忽然轉頭看着他,有點猶豫地問道。
“當然。”
“你為什麽和斯內普教授關系不好?”
萊姆斯愣了一下,将已經空掉的茶杯放回桌面上,旋即又拿回來放在手上轉來轉去地看着那些花紋。
那些色彩豔麗的紋路投影在他沒有光亮的眼睛裏,飛快扭曲成一些怪異的圖案,讓人根本摸不清他的神情到底是怎樣的:“那是些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很懦弱,害怕被排擠,因此做了很多自己很後悔的事。他倒不一樣,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到底有沒有朋友,除了……”
說到這裏後,他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然後迅速恢複正常。
“都是些過去的事情了,奧羅拉。”萊姆斯沖她和善地笑了一下,看起來相當疲憊,眼角的皺紋痕跡也深刻了許多,“老實說,我覺得自己真的挺遺憾的。有些事情我知道做得不對,我本來應該站出來阻止,但是我卻因為害怕而沒有這麽做。我放任了很多錯誤的發展。”
“所以即使你們關系不好,但是你還是答應了鄧布利多教授來找我。”奧羅拉明白地點點頭,不再追問對方不願意說的過去。
“我來這裏只是為了給你客觀地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而已,你的選擇沒有人能能夠幹涉和左右。”他歪了歪頭,有點孩子氣的一個動作。
“那你知道,為什麽鄧布利多教授這麽信任斯內普教授嗎?”
萊姆斯聽完,輕輕皺了皺眉,嘆了口氣,搖搖頭,重新把手裏的茶杯倒滿:“這個我真的不清楚。但是我相信他有自己的原因,而我也願意相信他。鄧布利多不是一個會随意偏袒別人的人,他很和藹而且習慣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考慮,這是沒錯,但是……這不代表他容易受到蒙騙。”
“相反,我覺得幾乎沒有人能夠騙過他,區別在于他戳穿還是不戳穿。”
“我懂了。”
“早點休息吧,別擔心太多。”
“你也是。”
……
回到房間,奧羅拉翻開薩拉查的日記将這些事都告訴了他。薩拉查看起來卻是不怎麽擔心的樣子,他很同意萊姆斯的看法,覺得在這件事裏,奧羅拉的意見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們只是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個借口而已,到時候真是做足了準備要把你那位魔藥教授關進監獄的,根本不會因為你的同意與否就改變結局。”蛇祖用尾巴尖勾抹出滿紙賞心悅目的ER花體,“你想再多也沒用。”
“可是我下午還遇到預言家日報的人了——那是我們現在這個時代的一種報紙——過程有點複雜,總之就是,他們胡編亂造了一些東西。而且我感覺如果我不同意魔法部的意見,那麽預言家日報就會朝整個英國的巫師界報道,說什麽……”奧羅拉回想了一下萊姆斯的話,接着寫到,“庭外和解?我不确定這種東西違不違法,但是我感覺可能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薩拉查盯着她的字跡看了半天,吐了吐信子,燦金色的豎瞳意味不明睥睨着小女孩,狹長蛇眼裏流光溢彩:“看來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啊。”
“什麽?”奧羅拉沒反應過來,她好像就從來沒有跟上過這位創始人的思維腳步。
“你已經不會按照魔法部的意志行事了吧。”薩拉查微微一笑,細長的尾巴尖在紙頁上飛快寫出一連串的單詞,“看起來明天的審判會會很有意思,記得把我也帶上。”
奧羅拉幾乎吐血:“……他可是您學院的院長啊。”你還這麽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态,真的好嗎?
“你不都作出決定了嗎?”
“我有嗎,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如先告訴我你究竟在擔心什麽。到底是你那個根本不會影響最終結局的決定,還是預言家日報的鬼話連篇,會對你那位教授造成的潛在更糟糕的影響?”
“……”奧羅拉看了薩拉查的話老半天,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我怎麽覺得您說話怪怪的。”
薩拉查冷笑:“我倒覺得你怪怪的,正常人不都該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指使殺死你父親的人嗎?你倒好,還擔心起他來了。”
“我只是怕到時候如果不是,我又冤枉了他,多尴尬。我可還有好幾年學要上,魔藥學又是我最害怕的科目。而且就像您說的,這件事關系到我的父親,我不想有任何誤會。”
這個理由聽起來還算無懈可擊,不過蛇祖對于奧羅拉的解釋顯得不是很買賬,他有自己的看法:“那就說明在你心裏,你已經默認這件事跟他沒關系了。”
奧羅拉突然就有了一種想把這本日記塞進碎紙機的沖動,對方那種篤定的語氣讓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焦躁,幾乎是本能地想要去否認:“我怎麽覺得您說話的方式就像認識了我幾十年一樣?您是在把我當成誰來看的?”
話語是有魔力的。
不知道誰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而現在,它幾乎是詛咒一樣的靈驗了。
奧羅拉寫完這句話的一瞬間,薩拉查的神态就變了。一種漆黑的可怕神色攪碎他之前的那種懶散模樣,眼瞳裏的金色耀眼到仿佛正午的太陽,被剝離開所有的溫度,只剩下刺傷你眼睛和神經的冰冷燦爛。
他簡直比英國的天氣還要多變,而且來臨的不是綿綿陰雨,是狂風暴雨。
不知怎麽的,奧羅拉覺得那條紙片蛇下一秒就會從日記本裏鑽出來,撕開她的血肉活剝生吞了她。這種感覺比被那群紅蛇包圍還要壓抑,好像周圍的黑暗和寂靜一下子都有了重量,全壓在她身上。
“要想知道你在想什麽很難嗎?”薩拉查的字跡變得尖銳濃黑,幾乎要掙脫出紙頁對它的束縛,把筆鋒割到奧羅拉的肌膚上那樣,光是看着就膽戰心驚,“還是你想說別的什麽?”
“……沒有,我只是覺得您能這麽了解我實在不可思議。”
“相信你的明天會更不可思議的,我說得對嗎?”
日記啪地一聲合攏後,鑽進挎包裏不見了。
奧羅拉試着喊了他一句,沒有任何反應。
看樣子自己是真的把他惹生氣了。真是個倒黴透頂的一天。
明天也依舊會這樣,她确定。
作者有話要說:
法律是我瞎編的,愛你是真的。午安大寶貝們。
掉線中的教授下章登場。
慢慢來吧,感覺得到教授信任和關注的過程就像吃着芥末剝洋蔥……